第二十一章 风暴之门（四：再见，最爱的人）

很多年后，幻想乡的人们依然会在茶余饭后谈起妖怪山的那个夜晚。
也许人类是一种健忘的动物，有着人类思维的妖怪们也是如此
不过有一样东西不会被遗忘。
它的名字叫奇迹。

当导弹和芙兰朵露相撞的那一瞬间，由剧烈碰撞所溅射出的灵力闪光几乎将整个天空映成了淡淡的血红色。
仿佛是嘲笑着小小吸血鬼的不自量力一般，巨大的导弹将她狠狠地推送出了几百米，连大气层都能轻易钻通的流线型弹头同样轻松地破开芙兰朵露的灵力屏障，然后撞击在她的右手上继续向着漆黑的苍穹飞行着。
“不愧是……足以毁灭幻想乡的武器呢……啊哈哈哈！”
芙兰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狂喜，她缓缓地举起左手，原本肉眼不可见的灵力不断地在她的左手上渐渐地凝结成一个粉红色的球体，微微波动着。
“表现很好……哈哈……不过……”
“芙兰叫你停下来！”
左手狠狠地砸下，灵力组成的小小圆球相比巨大的弹道导弹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
但是在发射场中的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导弹上升的速度在变慢。
此时的导弹已经挣脱了发射井的束缚，但是却陷入了另一个难以挣脱的泥潭，三级固体燃料火箭发动机一边发出近乎呻吟的轰鸣一边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拖拽着一样无法冲破天际。
当时所有的人都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仿佛并不是小小的吸血鬼在上面顶住了核弹，而是有什么无法看见的力量从下面拽住了导弹。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导弹已经静止在了半空中。
“就这样了吗？不错，难得的实力呢。”
芙兰微微一笑，然后很轻松地将右手从弹头上挪开，轻轻的甩了甩。
“抱歉……”
她侧过身，甚至不去用正眼看那枚被自己按在半空中进退不得的导弹，然后淡淡的开口。
“GAME OVER。”
一道红光从她的左手贯通了整个导弹。
那景象远远看去，就像是导弹内部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将要破茧而出一般，而以红光为轴心，坚硬的导弹弹体不断地发生着龟裂，由内而外。
“Q?E?D……495年的波纹。”
“轰——”
一声巨响几乎让所有人的听力暂时消失，每一个下方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有经验的士兵们纷纷捂住耳朵然后张大嘴巴以减小冲击波对自己耳朵的伤害。
而随之而来的气浪则是将一切能够吹起的物体丢向空中，早已找好掩体的士兵们清楚地看到尸体、枪支、弹壳从自己的身边高速飞过，不知被吹向何方。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导弹固态燃料被引爆的化学爆炸，不是核爆炸。
而剧烈爆炸的火光更是将原本漆黑一团的天空映成了白昼，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天空再次归于黑暗，变回那张巨大的幕布的时候。远离地面的舞台上，只有一朵远远比核爆的蘑菇云要小的蘑菇云。
导弹已经被彻底撕成了碎片，无数的金属残片从高空坠落，打在士兵们的钢盔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偶尔会有一些依然燃烧着的看不出材质的东西夹杂在中间。
而在这金属和火焰的之中，一个娇小的但拥有着无可置疑的身影缓缓地走向发射场的中心。
闲庭信步。
“芙兰朵露大人！！”
红魔馆的士兵们纷纷冲了上去，她们的力量太过弱小，只能去目睹奇迹的发生。
还有那伤痕累累的奇迹制造者。
“芙兰……有些累了……”
她缓缓地倒在一个高等妖精女仆的怀里，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不过……姐姐也会对芙兰刮目相看吧。”
吸血鬼妹妹安静地闭上眼睛，均匀而而平稳的呼吸着。
表情安详的像是得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高等妖精女仆的泪水划过被烟雾熏黑的脸庞。
然后用朦胧的双眼看向已经完全失去了左手的小小吸血鬼。
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

战争还没有结束。
也许它会在下一次太阳升起前结束。
但是现在它依然在继续。
导弹发射中心已经变成了一座血淋淋的屠宰场，几乎每一寸墙壁不是被鲜血染红就是被爆炸熏黑。每一个通道口，每一个拐角，每一个房间都展开了残酷而血腥的争夺。
杀戮成为了这场血腥的晚会的主旋律，保护幻想乡的人和毁灭幻想乡的人为了自己心中绝对的信仰而对着素不相识的人扣下扳机，用敌人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信仰，直到自己也在别人的瞄准镜中变成鲜血淋漓的尸体。
放弃了所有的道义和理性，只是因为那遥不可及的信仰。
魔理沙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这种战斗已经足够了，对于无尽的杀戮，自己已经厌烦了。
但是对面狂热的信徒根本不会放下武器，而自己身边同样狂热的从者们同样不会放下武器。
这就是战争，每个人都有拿起枪的理由，每个人都有顺理成章的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
但是，那都只是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理由。

爱丽丝退掉狙击步枪里最后的一个弹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红魔馆伞兵全部倒在了突击的路上，为她们陪葬的是近五百名妖怪山的士兵们。
数字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她突然觉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这样的幻想乡应该存在吗？
这样的幻想乡还是当初那个平静而祥和的幻想乡吗？还是自己宁可放弃一切也要追随的那个人所深爱的幻想乡吗？
“前方两百米左转就是发射控制室了！”
她跟随着魔理沙的脚步前进着。
也许自己不该想那么多。
只要面前的这个人还爱着幻想乡，还要为她战斗，自己也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枪。

那些伞兵的鲜血没有白流，解除核弹引信的工作比想中要顺利得多，虽然在芙兰重伤的情况下第二枚导弹没有能够被阻止，但是在空无一人的发射控制室内，当灵梦敲下键盘的时候，表示核弹倒计时的红字停在了5：33：53上。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魔理沙一屁股坐在一张凳子上，抬头看向灵梦。
“大概……”
没等灵梦说完，突然，整个发射控制室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听得到吗，灵梦，我是亚萨！！”
伴随着混凝土的残渣从房顶上徐徐落下，河童工程师亚萨?尤丽急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怎么了，亚萨？”
“核弹的引信和基地的自爆装置被绑定了，该死的八坂关闭了基地自毁告警系统！正在上传主自毁系统启动的时间……你们还有190秒的时间离开这里！！”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小对每一次出击都伴随着危险，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不是还有180秒么？
“亚萨，想个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儿！！”
灵梦按动耳机，然后冲魔理沙做了一个手势，后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掏出了迷你八卦炉。
“我是咲夜，亚萨在想办法让整体爆炸变为自下而上的触发爆炸，在主控室的南侧有一个紧急撤离升降平台，但是我来不及让电梯停下来，还有20秒电梯将经过你们所在的楼层，只有一次机会！！”
“二十秒，足够了！”
灵梦话音未落，魔理沙就抬起了右手。
“恋符-极限火花！！！”
“我看见电梯了，准备走！”
“该死的灰尘，我有些看不清楚！！”
“带上我的风镜！！”
空气中还夹杂着爆炸硫磺味，三个人蹲在被轰开一个大洞的控制室南侧墙壁之前，混乱地做着准备。
显然河童没有说谎，发射控制室下方的房间正在一间接一间的爆炸，而在爆炸的火焰的最上方，一架有些破旧的轨道式电梯——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毫无遮挡的金属平台——还在忠实地向上爬升着。
“距离两米，准备跳跃！”
爱丽丝一边摘下自己的风镜套在魔理沙的头上一边借助着自己魔族的视力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走！”
灵梦第一个飞跃了出去，虽然战斗了很长时间，但是灵力的剩余还是能够帮助她跨越这短短的两米的距离的。
“跟上！”
爱丽丝和魔理沙同时纵身越出稳稳地落在了金属平台上。
“安全着陆！”
三个人趴在金属平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是咲夜从监视器上看到了三人已经蹬上了平台，这小小的升降梯的速度比刚才至少快了两倍。
看着身下越来越远的火海，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该死的八坂……差点被她摆了一道。”
“呼……没事就好……”
但是就在三个人已经可以看到同道顶部的光芒，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来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爆炸在飞速上行的电梯边发生了。
那一瞬间，魔理沙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只能在灵梦惊讶和恐惧的目光中被爆炸的气浪远远地推飞出去，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从平台上摔落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灵梦向自己的手。
感受到重力加速度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两只手交错而过。
然后她就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坠落。

时间仿佛被人刻意调慢了一般。
魔理沙静静地感受自己着下落的躯体。
已经没有一点力量的躯体，已经不可能再飞起来的躯体。
自己就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在拯救幻想乡的战斗中，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她突然想到了爱丽丝。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你还真是不坦诚啊，爱丽丝。”
那是一封信，一封爱丽丝在出发前给自己的信。
“抱歉……爱丽丝，没办法去读它了。”
“会是情书吗？希望是吧，哈哈。”
“就是情书！！所以你必须给我看完它！！！”
熟悉的吼叫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继而就是受伤的左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但是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停住了。
“爱丽丝？！”
魔理沙睁开眼睛向上看去，一个小小的上海人形死死地抓住一个通道口的边缘，而蓬莱人形则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胳膊。
“你个笨蛋，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啊！！”
爱丽丝在她的上方手中紧紧地抓着魔法丝线。丝线的尽头，伦敦人形地抱住了一根说不出用途的管道。
“等着！我拉你上来！！”
爱丽丝一边将伦敦的丝线在手里缠绕两圈，然后另一边抬起手，费力地缩短上海和蓬莱之间的丝线。
魔理沙看到小小的蓬莱和爱丽丝的表情是一样的。
那是夹杂着痛苦的决然。
但是就在魔理沙离代表着存活之门的通道口还有五十公分的时候，第二次爆炸发生了。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两个人一起回去了呢。”
爱丽丝所在的墙壁上方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小小的伦敦人形被撕得粉碎。
魔理沙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死死地抓住了人形师的手腕。
凭借着上海人形和蓬莱人形之间的细细的魔法丝线，悬在半空之中。
“别胡说了！我把你带出来的，就一定会把你带回去！”
“魔法丝线的力量我清楚，两个人的重量……会断的。”
爱丽丝平静的抬起头，爆炸产生的混凝土块砸伤了她，鲜血顺着没有了风镜的人行使的额头划入了她那琥珀色的眼眸之中。
“别开玩笑了！快放出新的人形啊。”
魔理沙急切地呼喊着，但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现实撕得粉碎。
“已经……没有灵力了……”
“我不管！你给我坚持住啊！！”
魔理沙几乎都要被急哭了，她清楚地听到蓬莱人形小小的身体因为承受着巨大的重量而发出的撕裂声。
“总是被你说不坦诚……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此时的爱丽丝却是出奇地平静。她用力眨着被鲜血模糊的眼睛抬起头，盯着眼角同样挂着泪滴的魔理沙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认真凝视着将这幅改变了她一生的女孩的脸庞烙印在脑海里。
“不过这次……不会了！”
不知为何，早就该灵力干涸的爱丽丝突然双脚轻轻在空中一蹬，整个身体重新漂浮了起来。
她的手腕从魔理沙的手中轻轻脱出，然后缓缓抬起。
冰冷的指尖划过魔理沙的面庞，少女轻轻开了口。
“魔理沙，我喜欢你。”
然后她就坠向了正在爆炸着的无底深渊。

爱丽丝全身放松地被地心引力拉扯着向下坠落着。
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也许这就是拯救的幸福，也许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魔理沙在这片土地上不知疲倦地战斗着的理由。
因为她深爱着幻想乡，就像自己深爱着她一样。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受着那张她用一秒钟，也用尽一生去印刻在脑海中的面庞。
“再见，幻想乡。”
感受着爆炸的热浪的人偶师平静地喃喃念道，没有一丝后悔，更没有一丝不甘。
只有无尽的怀念和幸福。
当感觉消失的瞬间，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她带着顽皮的笑容，轻轻的向自己伸出手。
“我叫雾雨魔理沙，是个普通的魔法使。”

“再见，我最爱的人。”

“爱丽丝，你给我回来啊！！！！”
爆炸还在继续，但是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超越了物理的界限，贯穿了幻想乡黎明的天际。

那是普通的魔法使对爱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