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萨斯基亚

    萨斯基亚搀扶着伊维穿过树林回到她家，那个叫维克多的男孩吊在她们后面。雨愈发的大了起来，洗去伊维脸上的泥土和血迹，同时也让交谈成为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萨斯基亚在这片树林中消磨的大量的时光：在伏倒的树干上素描，或是听着音乐在夜晚的林中漫步，今夜的树林却显得是如此的陌生。雨水浸湿的树林微微反着光却又显得如此朦胧，亦如萨斯基亚恍惚的思绪。击杀那只星盟生物的记忆已经开始消散，为一阵阵感官的片段复现所取代：手中步枪的重量、伊维尖叫的回响以及如同从她喉咙里反涌出的胆汁一般的恐惧。那声枪响比她预计中的还要大，她的耳朵还在为此嗡鸣着。她以前都是戴着消声耳罩使用她父母的枪支的，萨斯基亚思考着带着这耳鸣度过剩下这辈子的可能性。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伊维小声地说道。她的步伐散乱而沉重。萨斯基亚确信她们回到后需要给伊维治疗一下脚踝。

    “是安保系统，”萨斯基亚说。“你们开车穿过了它的警戒区，触发了警报。在我从投影上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时———”

    “你救了我们。”伊维帮她结束道。

    “你也会做同样的事的。”萨斯基亚毫无根据地回复。

    她家警戒灯的白炽亮光已经透过树林的缝隙可见了，照亮着它下面的巨大钢铁城墙。伊维在萨斯基亚的身边惊叹出声。

    “它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维克多跟上来问道。“无意冒犯，但这看起来像座监狱。”

    “这是某种自动壁垒系统，”伊维调整着重心说道，“是吧？你父母不是在查雷布斯防御系统集团工作的吗？我听说他们在开发最新型的安保系统。”

    萨斯基亚突然有点脸红了。“是啊，”她说道，“这是个试验型。新的技术。我也是通过它才知道这场。。。袭击的：那些墙升起来了。”她同样调整了姿势，保证自己依旧能牢牢地撑住伊维。“来吧，我们先进去，以防还有更多的那些。。东西。”

    伊维点头同意。两人继续蹒跚着走到墙下。墙根下散落着它不久前从地下冲出来时带起的泥土和绞碎的植物。萨斯基亚差点没找到那被设计融入炭灰平滑墙体的安保大门。但接着她发现了钢片上的微小指示物，她把手掌按在上面，一个全息键盘在身前浮现。萨斯基亚输入了密码。大门滑开了。

    “哇哦，”维克多说道，“我根本没看出这里还有个门。”

    萨斯基亚耸耸肩，扶着伊维走到她家的前门。维克多的脚步声在她们身后的廊道上重重地回响着。

    一阵突然的滑轨声和剧烈的哐啷，大门在他们身后猛烈闭合，锁上了。

    “喔！”维克多转过去看着重新连成一片的墙体。“真是厉害。”

    “它确实厉害，”伊维说道，“我都不知道这种技术已经实用化了。”

    萨斯基亚的脸颊更红了。她感觉伊维意有所指。“我也不怎么了解这东西，只知道他们在几个星期前把整个系统安装好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它。”

    “你父母在家吗？”维克多还在盯着那轻易就有十米高的墙壁。

    “不在，”萨斯基亚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引申下去了。“来吧，先进去。我有东西帮你弄一下脚踝。”

    萨斯基亚和伊维晃悠着跳上台阶，她输入了密钥，推开前门。门厅在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哇，”伊维叹息道，视线被吊在楼梯上的巨大玻璃吊灯所吸引。

    萨斯基亚一言不发地引导着伊维和维克多到客厅。她很清楚两人正在打量她家巨大空旷的房间和她母亲挂在墙上的无暇艺术品位。她是镇上唯一一个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的人。她估计这是她的幸运，但是这也让她显得很出格。而在海雾小镇这种小地方，没有什么比出格更糟的事情。

    她帮助伊维坐进沙发，脚搭在茶几上。伊维的脚踝红肿，带着骇人的暗色淤青。

    “它抓住了我，”伊维弱弱道。“把我拽出车外。”她把头靠到沙发靠垫上。在客厅的明亮灯光下，萨斯基亚能看到创伤的全貌，肌肤上满是淤青和刮擦。她也意识到维克多脸色苍白地立在她身后。很明显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车里面，在她击杀那个士兵后他爬出来前萨斯基亚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她回头看向他，他的眼神灰暗而严肃。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把头扭开了。

    “你那时没有任何武器。”她说道，并在看见他对着地板咬牙切齿的时候立刻后悔了。

    “她是对的，”伊维说道，“我们只是运气好被她发现了。”

    维克多耸肩，游荡到落地窗前，尽管外面的黑暗让他只能看到他的倒映。

    “你能够接上哪个通信频道吗？”伊维问道，“我们的网络全部失效了。”

    萨斯基亚摇头。“我的在一段时间前也被切断了。后面我也没有再试过。我先去拿医药箱，然后我们再试试。”

    她把两人留在客厅里。在她走上楼梯前去取回保存在她的洗手间里的医药箱时，房屋的空荡感又重新将她笼罩。她父母已经离开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或者说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但她还是无法习惯独自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同时她父母很恰巧地在星盟袭击的时候离开的事情也没有逃过她的注意。以及她们家的花哨安保系统又正好在他们离去前完工。她父母在如何保护他们的独生女这件事上实在是有着独到的见解。

    医药箱被塞在橱柜的最里边，她不得不掏出一整沓的毛巾才拿到它。她的手划过扫描器，箱子的盖子弹了出来。一个其中的小型全息面板上询问是否需要联系急救服务。\textit{真有用}，她想着。幸运的是这个医药箱是军用级的。她爸爸从集团里带回了不少这东西，分散储藏在了屋子里的各处。就和那个安保系统一样，又一个实际家庭抚养的替代品。

    正当萨斯基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外面发出了巨响，一阵持续时间长得不可能是雷声的轰隆声。她定住，聆听者它嘈杂的咆哮，手指紧压着医药箱的金属外壳。紫色的光芒从厕所旁的方格小窗中涌入，给一切打上一层暮色。

    至少警报还没有响起来。

    萨斯基亚冲出洗手间，跑下楼梯。紫光已经开始消散，但轰隆声还在持续震颤着夜晚的空气。她闯进客厅，发现伊维和维克多挤在窗边。

    “那是什么？”她喘道，小跑到他们身边。

    “我觉得那是艘船，”伊维讷讷道。

    萨斯基亚挤进两人之间，朝窗外瞄去。墙外面的树枝猛烈地前后摇摆，树叶如发丝一样晃动。翻滚的低矮云层不自然地明亮。

    萨斯基亚的膝盖一下没支撑住，她用胳膊压在窗上稳住身体。

    “你没事吧？”维克多问道，但没有任何帮助她的动作。

    “它们在这里做什么？”伊维还在看着窗外。“它们为什么来这里？”

    萨斯基亚被一阵驰魂夺魄的恐惧所笼罩。\textit{那些武器}。她父母的给集团研发的武器，被藏在地下安全屋的仓储间里的那些原型机。她踉跄离开窗边，倒在沙发上。

    轰隆声逐渐远去。

    “它要离开了，”伊维说道。

    “这么低空，它肯定要在附近停泊。”维克多判断道。“你确定那堵墙能撑住？”

    萨斯基亚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跟她说话。“这是个原型机，”她盯着嵌在沙发对面墙里的黑色显示屏说道。“但是有必要的话，这房子里有个安全屋。”

    “安全屋！”伊维瘸着从窗边过来，沉入沙发之中。“它跟镇上的防空洞连着吗？我们能跟他们联————”

    “它没有，”萨斯基亚看向医药箱。“抱歉。”

    伊维重新倒下去，双手盖在脸上。“我爸爸估计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就不应该偷偷跑出来的。”

    “那艘船看起来正朝着镇里去，”维克多艰难地说道，“或许我们留在这里会更好些。”

    伊维惊恐地看着他。“我被星盟攻击了！那东西差点就把我吃了！”

    “但它没有。”萨斯基亚不喜欢这充满火药的氛围。她的脑袋中好似有无数铃铛在各自嗡嗡作响。“伊维，让我来看看你的脚踝，好吗？然后我们再决定要怎么做。我们可以等会再检查通信频道看看。我爸爸在地下室里有一套挺大的设备。比起通信板，我们用它的成功率可能会更大些。”她翻开盖子，拿出了一包医用凝胶。“来，这应该能起点作用。”

    “是啊，通信板现在一点用都没有。”维克多在沙发后面来回踱步。“真是疯了！它们为什么要降落在海雾小镇？”

    海雾小镇。而不是萨斯基亚的家，不是她父母的那沓高科技武器上面。话说回来，星盟会在意人类的武器吗？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不太可能。

    “你确定它们在那里降落了？”伊维说道。“它们可能是去穆瓦纳港。”

    “它们降落了。”维克多说道。“你听。”

    萨斯基亚抬起头。她等了一会让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的引擎咆哮声平息。

    “安静了，”她说道。

    “它停下了，”维克多说。“就在它飞过我们之后。它就在海雾小镇。”

    一股寒意在屋内蔓延。没有人说话。萨斯基亚拿出一块除菌贴按在伊维的脚踝上。伊维倒吸一口凉气，抗议地把脚扯开。

    “我需要先清理它，”萨斯基亚说。“如果我们不处理它，你没办法走路的。”

    “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整个小镇的人都要死了！”伊维喊道。“你对这难道就不在乎吗？”

    萨斯基亚怔住。“当然在乎。”

    “伊维，别着急。防空洞存在那里的有理由的。”维克多停下他的脚步，靠在沙发后面。“萨斯基亚说的对。让她先弄好你的脚，然后我们再试试她的通信设备。好吗？“

    萨斯基亚的眼神在两人间往复，除菌贴刺痛她的指尖。她害怕自己说错些什么。

    “好吧，”伊维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好吧。”

    维克多点点头，看起来轻松了一些。萨斯基亚重新放上除菌贴，这次伊维没有一点反应。

    萨斯基亚接着扯开凝胶，用两根手指把它压在伊维的皮肤上。伊维吃痛地尖叫一声。“有点痛的，”萨斯基亚安慰道。“我需要抹几秒钟，然后你就没事了。”

    “你到底是怎么拿到这玩意的？”维克多拿起那包医用凝胶问道。“这不是军用级的吗？”

    “我父母那里。”萨斯基亚完成了她的治疗工作，看向伊维。“它一般要几分钟起效。”

    “我已经开始觉得好些了。”伊维扭动了几下脚踝。

    “我姐姐们跟我说过这东西。”维克多把凝胶还给萨斯基亚，后者将其放回到医药箱里。“但我没想到平民也能拿到它。”

    萨斯基亚耸耸肩。“查雷布斯防御系统集团跟UNSC是有合作关系的。”她站起来，不想再继续往下说明她很明白UNSC并不是她父母的唯一合作对象。“我们去安全屋吧。”

    她向伊维伸出一只手，后者握住，站了起来，试探地把重心压在脚踝上。“哇，”她说道，“已经完全没事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再处理那些擦伤和淤痕，”萨斯基亚说，“但我觉得你可能会比较希望先联系上你的家长。”

    “嗯，我爸爸。”伊维对上了萨斯基亚的目光，淡淡地笑道，“谢谢你。”

    萨斯基亚把医药箱重新装好，“没什么。”

    “你救了她的命！”维克多大声道，“这可不能算是没什么。”

    萨斯基亚脸红地转开身子。她确实救了伊维的命，但这个事实中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从理智上能够理解这一点。但是去试图把握其中的含义只会让她的迷茫。

    她带着维克多和伊维到厨房，把手掌放在安全屋的扫描器上。一道道光束在门前显现，接着融入墙壁之中，显露出入口。

    “我靠！”维克多说。

    “这可比镇上的防空洞震撼多了。”伊维说道。

    萨斯基亚笑着回答。“镇上的防空洞要大多了。我去看演唱会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你去看了溺于铬铁的演出了？”维克多在萨斯基亚走下漆黑的楼梯时问道。照明灯光随着她的动作而亮起。

    “嗯，”伊维说道。“我记得我在那里看到你了。”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萨斯基亚问道，心里感激着终于有些正常的话题可以谈了。“那是多利安·阮的乐队是吧？里面的其他人是谁？”

    “是几年前的毕业生，”维克多说，跃下阶梯到她身旁。他的语速很快，音量因为兴奋在不断的抬高。“我还帮他们录了整场演唱会。是多利安让我帮忙的。我还准备上传到我的频道上，但是。。。”

    他的声音突然消散成回响。但是星盟进攻了。她无法责怪他不想把这说出口。这只会让一切显得更加现实。

    “我觉得还挺好的。”萨斯基亚说着，想把话题拉回音乐和地下演唱会的日常上。

    “对我来说有点太重口了。”伊维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觉得他们棒极了，”维克多热情道。

    他们抵达了楼梯的底部。萨斯基亚前倾让扫描器能扫到她的眼睛。一个全息键盘在黑暗中显现。她输入了她的密码，大门嘶嘶的打开了。

    “真空密封的？”维克多问道。

    “我父母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偏执的。”

    她领着他们走进安全屋。和以往一样，门在伊维走进来后自动关上了，重新把这里的空气与外面隔绝。安全屋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带着一个先通往武器库，然后到树林中的一个撤离点的逃生通道。关于这一部分，萨斯基亚没有跟伊维或维克多说明，反正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通往通道的那扇门。还亮着的通信站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她之间就是在这里查看监控的。

    ”瞧这些仪器！“维克多喊道，大踏步穿过房间坐在通信站前的椅子上。显示着监控摄像头的画面的显示屏亮起：树林、沙滩、通往房子的路。除了显示着维克多遗弃的汽车外的那个外全都空荡荡的。至少那个死亡的星盟战士在镜头外。

    “你知道怎么用它吗”萨斯基亚问道。

    “大概吧？”维克多-对着控制面板开始思索。

    “我会。”伊维跪在维克多的椅子旁，按下了面板上的一个键。一个全息面板射入半空中。她看向萨斯基亚。“我爸在他上课的大学里有一个一样的。他有时候让我用来和我妈说话。”

    “你妈妈在哪里？”萨斯基亚随口问道。

    “在打仗。”伊维转开了。

    萨斯基亚看着地板。她早该想到的。几乎整个学校里的孩子都认识某个参军跟星盟战斗的人。

    伊维的手指在面板上飞跃着。一阵静电噪声从音响中蹦出。

    “喂，”伊维对着麦克风，声音颤抖地问道。“喂，有人在吗？”

    毫无回音。只有静电噪声的呼啸声。

    “喂？”伊维继续道，“我们在寻找海雾小镇的幸存者。有人在吗？”

    回音加重了，汇聚成一阵金属质感的尖啸，然后一段陌生语言的混声。伊维惊叫着手划过全息面板，换到另一个频道上。萨斯基亚的胸膛一阵紧缩。

    “那是什么鬼？”维克多问道。

    伊维没有回复。萨斯基亚深吸一口气。“那是星盟对吗？听着像是它们。”

    “星盟？”维克多跳起来，手指捋过他的头发。“它们能追踪到我们这里吗？”

    “应该不能，”伊维说道。“它们和我们用的不是同一套通信系统。那只是个偶然的链接。”她重新俯向麦克风。“喂？有人吗？”

    回答她的只有如大海般深沉的噪音。伊维再次划过面板，切换频道。这次，一阵平铺直叙的播报声从音响中爆发出来：

    “紧急播报，”这声音用它呆板的音调说着。“立即避难。紧急播报。立即避难。“

    “喂？”伊维对着麦克风喊道。“有人能听到吗？有人吗，我们想联系海雾小镇，和人工智能萨洛米——”

    “——紧急播报。立即避难。”

    伊维咒骂着关掉了麦克风。她站起来，在房间里徘徊。萨斯基亚伸手调低了广播的音量。

    “我们留着这个频道吧，”她轻轻说道，“至少我们知道它还在运转。”

    “他们可能都死了，”伊维盯着墙说道。“整个小镇。”

    萨斯基亚肺里的空气似乎突然被抽空了。“或许是老防空洞里的通信站故障了，”她说，“这可能性更大些，你不觉得吗？”

    维克多看向她，点了点头。他的眼睛瞪大，黑色的眼珠中闪过恐惧的神色，萨斯基亚真希望她足够了解对方以给他一个拥抱。对他们两个都给个拥抱。没有人拥抱过萨斯基亚，但她一直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我们要怎么做？”伊维转过来。她的脸颊闪着湿润的痕迹，但她只是不断地揉搓她的眼睛。

    “听着，”维克多说，“我们在这里很安全。是吧，萨斯基亚？”

    她点头。

    “那么我们留在这里。”维克多踏步走过去，双手环过伊维的肩膀，用力抱她。萨斯基亚感到了一丝嫉妒，但她很快就将其抛开了。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但我们家怎么办？”伊维哭道。“我爸爸怎么办？我需要知道他还好不好！我要告诉他我没事！”

    “我们是要做些什么，”萨斯基亚说道。“到镇上去。做些什么。但我们应该早上去。我们现在都需要休息。”

    紧急播报在静谧中悄声继续着。\textit{寻求避难}。

    “她说的对，”维克多说。“尤其是你。”

    伊维摇头，“我没事。”

    “你差点就没命了，”维克多说着，“在我们朝小镇进发前，你需好好睡上一觉，”

    伊维叹气道，“我们要睡在哪？”

    萨斯基亚走到通信站边，让手悬在面板上。密码是什么来着了？自她小时候，她父亲让她把每一个密码牢牢刻在脑海中，但此时此刻，这些数字随着她的混乱的思绪不断盘旋着。她就是不太能抓住它们。

    “萨斯基亚？”维克多问道。“你在做什么？”

    三-七-九-四-一。随着维克多的声音，她终于想起来了。她输入了这些数字，两个隐藏的床铺立即从天花板中弹出来。

    “有两个人要睡一张床，”萨斯基亚说道。“但我们能在这里休息。食物也有。”

    伊维警惕地看着那些床。萨斯基亚希望她不会有抵触，不会要求回到外面，向着小镇进发寻找她的父亲。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阻止对方。

    但她没有。她只是拖着步子走到大一点的那张床，倒在床垫上。

    “明天，”她说道，语调逐渐柔和模糊，“我们明天决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