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想不开来当记者?”

◼️ 本故事发生于公元2018年至2019年的盛夏,文中主角顶着一头紫色蓝色粉色交杂的细软毛发走进了某间党媒组织的办公室,又从这里走向了每年召开的海峡两岸交流会议、金砖洽谈,以及大大小小的演习、开幕式,还有各种远在千里之外的官方活动。直到彩色的发梢再次被染回黑色,她也终于离开那个隐藏在市政府大楼里的一方天地,才惊觉日子已一天天过去,在烈日下、黄昏中,以及坐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马路边写稿的时候早就成了历史。
◼️ 而那些在电话里挨的骂、受的委屈,好像统统都不值一提了。稿子见报、奔赴下一个采访地点、用笨重的电脑码字、接起每一个催命似的电话、十分钟之内改稿、随时准备去往新的地方面对新的交谈对象。坐在报纸堆里整理落满灰尘的稿件,中午去吃三块八毛钱就能安排好的三菜一汤,啃一颗涩嘴的苹果坐在午后的长廊边逗猫。平日里严厉的站长抬头,说远方的云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 新闻不像众人想象得那么富有理想主义精神,跑新闻的日子大部分也都枯燥乏味。交流的人很多,却总也聊不到正题,拽不回来的采访方向和老是羞于上前的胆怯。站在一堆老练的记者身后,他们是长枪短炮,是口若悬河,绕着专家、名人、教授不肯罢休。唯恐没有时间的焦躁让人心烦,挤上前去却只得到一句:“今天的采访结束,谢谢大家。”
◼️ 气馁、伤心、怀疑自己:大概不是当记者的料。会写文章不一定会写新闻,会写新闻也不一定是个好的采访者。辞职、辞职、辞职,坐在千篇一律的动员大会里想辞职的事:扔下家里刚煮好的饺子去十公里之外的采访地点的时候想辞职,走向开足冷气却毫无生机的宴会厅的时候想辞职,写着八股文式的报道时想辞职,吃饭和睡觉的时候都想辞职。
◼️ 但最后,没有人开口提辞职的事。原因大抵不过是些更琐碎的事情,比如元宵节里坐在教室和一群二年级的孩子包汤圆,他们说长大也要成为记者;比如接到热线电话,向上报选题通过,让一群空巢老人有了新的扶梯;比如遇见很可爱的采访对象,他滔滔不绝地讲中国传统手工艺品的价值和年轻人与历史传承的关系,要是累了,他会顿一顿,掏出自己做的陶瓷玉器把玩起来,指着那精美的花纹说,这是乾隆年间就有的工艺;比如采访一位九十岁的党派代表,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说着“一定要到大陆来”;比如和其他记者朋友聊天,他们一会说时事一会拉家常,最后只问一句话:
◼️ “怎么这么想不开来当记者?”
◼️ “那你们怎么想不开就一直当了记者?”十几年的记者,怎么说当就当了下来,明明是这么无聊的工作啊!
◼️ 比如,把这段对话原封不动地搬回去告诉站长,她只笑,北京人那种爽朗的笑,然后说:“每一次写的文章都不一样,每一次见的人也不一样,每篇故事都是我写的,但故事里的人会变,他们的观点、人生会变,这些是很新奇的。”“记者是我的职业,也是责任,你现在可能不懂,但你会懂的,你就是学这个的不是吗?他们看到你的文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很重要的,社会不能没有新闻,也不能没有记者。”
◼️ “讲实际点,你看这栋楼里,谁不尊重你吗?他们尊重写新闻的人,这是靠我们自己写的东西赢来的体面。”
◼️ “人都为温饱,但也有人为理想、为价值。你问为什么想不开当记者?这是想得太开了,才选择当记者。”
◼️ “你会懂的。”她又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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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8/Fri.
上辈子抹了别人脖子
这辈子跑来当记者
@TuTouSuo™️
#小小一则枕边故事
🕳️ 01/你是猪吗?
彼时的小赵正满手油墨地端坐在23度的空调房里,一边看似专心致志地整理垒起来能有四个她那么高的报纸,一边思考两分钟前夺门而出的站长那句对她的质问:
“你是猪吗?”
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一句夸奖的话。首先,猪肯定不能长成自己这样,更何况站长刚刚的门摔得那是一个吭哧响亮,小赵就算是再不明事理、再迟钝,也应该琢磨出她现在是遭了别人的嫌弃。说到底,她也绝不是个学不懂人情世故的瓜怂,以往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就早已学会了处处看人脸色做事这一套本领功夫,虽然也不算是敏感,但说来说去也总有点所谓的讨好型人格。
而当讨好型人格面对他人质疑的时候,第一反应绝对不可能是生气,只能是露出颇具感时伤怀的悲伤模样——果然自己是遭到讨厌了啊。
这时候倒有点像是川端康成那些日本小说里男人女人的小家子气了。
心里面多少都觉得委屈,却也没打算哭哭唧唧地扮成林黛玉,毕竟这世界上只有曹雪芹笔下葬花的林妹妹才惹人怜爱、使人为之倾倒,而其他咿咿呀呀的哭泣最后就只会像是沾满了过期报纸油墨的手抹到了脸上,倒让人觉得性格懦弱又扛不住骂。
要不回家再说吧,回家可以哭,家里没人笑你。
小赵想了想,便忍着情绪整理好手里的报纸。结果又开始琢磨要不要给站长发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走了,今天新送过来的办公室材料和明天两人要带去采访的记者证都已经归置在她桌上,还有一大堆的录音稿件文字版也打包发到了单位的公共邮箱等她查阅。
但转念之间却觉得,这信息要是发出去,万一不知道怎么又激起她对自己的厌烦,或是又被抓到了什么工作的疏漏,免不了再挨上一顿数落。小赵心里没底,重新检查了一遍完成的工作并确认无误后,左思右想着还是把手机揣回了裤兜:
算了,猪不配发信息。
猪还是赶紧回家吧。
🕳️ 02/猪也不配谈梦想
十七岁的小赵只想两件事:一件是刚吵了架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能站在走廊上嘻嘻哈哈,一件就是报上去的高考志愿到底要写文学还是写新闻,或者干脆去最受欢迎的金融和工管。
结果证明一人总不能分二心。
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小赵也算是如愿考上了文学系——主要是没能去成所有学校里最热门的工管或是金融专业。每天倒也没有之乎者也式的忧国忧民,但确实是得了可能专属于文人的那股懒起画蛾眉的舒散劲,一连几天都缺席早课,躲在宿舍里痴迷地看简·奥斯汀、看张爱玲和托尔斯泰、菲茨杰拉德怎么写女人,然后写跟论文一样长篇大论又毫无意义的读后感。最喜欢模仿的作家是王小波,时刻准备着跑到一处没人的草原上,看女人的胸脯像陈清扬一样,在碧绿与雪白间来回抖擞起来。
不过好消息是,小赵也不用继续操心和男朋友吵架的问题,不用盯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来气。因为对方分手分得很果决,纵使小赵在他家楼下蹲到个凌晨四点也不带探头吱个声。
所以这么一来二去,小赵觉得自己十七岁那年就是由于想得太多,所以犯了人生犹豫不决的大忌,导致现在想要想些事都没法想了。
既然已经知道犯了忌讳,那就更不能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二十一岁的小赵决定狠狠地“翻身农奴把歌唱”,选回自己本来就应该坚持的道路——当一名坦坦荡荡、风风光光的记者。最好是能够免费看六百场球赛,或者是品鉴一千六百道名菜,然后光宗耀祖、名垂千史。
不过小赵没想到的是,老祖宗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它的道理,还没等她真的当上记者,就先变成了一头猪。
🕳️ 03/写你爹的新闻报道啊!
在站长的电话打来之前,小赵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糟透了。
出门采访的时候忘记把前一天晚上做好的关于采访对象资料笔记带着,直接导致了在现场把采访对象给问得翻白眼;采访结束坐在马路墩子上边吸尾气写稿子,抓耳挠腮又汗流浃背的样子搞得隔壁的保安都跑过来问一句要不到岗亭里坐着写;好不容易交上稿准备赶上最后一班公交,临了临了又说内容的丰富度不够,被要求追加几个采访对象,只能是硬着头皮挨个打电话说:“您好,打扰您了”。
三个月前还坐在图书馆门前准备考研复试的小赵怎么也不会想到,明明自己在回答「你为什么选择新传」问题的时候,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我希望看遍世界百态后仍然热爱生活」这种话,却在真的要去经历人生百态、遍历世间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和事的时候,变得唯唯诺诺横七竖八焦头烂额横眉冷对。
最后竟然变得像现在这样,连一通微信语音都不敢接。
万恶的即时通讯。
小赵盯着闪烁的屏幕,在扰人的提醒铃声即将挂断的最后一刻里按下了接听键:
“今天稿子里的那个人是你家亲戚吗?”
还没等小赵开口,性子急的站长就开了话:“不是你家亲戚的话,你给他那么多的版面干嘛?其他那些讲话的市长、副市长都去哪里了?”
“你马上重写,一小时之后我要。”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解释,小赵就又被撂了电话。
和摔门一样,这是小赵的站长最喜欢的发脾气方式——根本不给你开口解释的时间和机会。因为在她的眼里,不管过程错没错,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解释就变成了虚妄的存在,纯属掩饰过错的借口,几乎没有必要性。
四人间的大学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转向小赵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那么一瞬间,小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去你爹的新闻记者啊!”
🕳️ 04/辞职!辞职!辞职!
小赵熬不住了,她打算去和站长说离职的事情。在跑新闻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不开心,无聊的时政、采不完的录音和每天挨骂遭罚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不仅是身体的疲乏,精神也有点扛不住了。
做新闻根本不是像小赵最开始憧憬和渴望的那样有滋有味,每天除了要和采访对象斗智斗勇,回到办公室,还要接受站长的审稿、改稿,有时候连一个标点符号和用词,小赵都得来回折腾四五次,最后还是用了最开始的那一版稿子。
小赵一度甚至怀疑过这个天天踩着高跟鞋披着一头黑发摇曳在办公室里的女人是不是指着欺负她,毕竟这个新闻站里,就只有她和小赵两个面面相觑的活物,而同性相斥或许也不无道理。
而且为什么在新闻里,市长一定要排在区长前面,即使他说的话都是废话?为什么每个单位都会给通稿,即使事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为什么跑新闻还有红包可以拿,即使他们说是车马费?
为什么明明每天在写的东西都一样,站长还让她写出花来,美名其曰还是不同人、不同事的不同视角和不同生活?
无聊透顶的新闻。
无聊透顶的新闻人。
就这样反复斟酌着,小赵双手握拳,把心一横:
“站长,我…”
谁知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女人头也没抬,好像预想到了一切一样,扔过来一份报纸,第三版,赫然写着小赵的名字。
“前天的新闻登报了,你写的。”
“中间加的几个采访对象都不错,上次我们说的那个词,还是你最开始写的好。”
小赵咽了咽口水,拿着报纸在白炽灯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几圈。没错,就是她蹲在马路边写的那一篇。
“这一份报纸可以给你带回家保存起来,从今天开始,你真的就是记者了。”
油墨的味道还能够闻到,小赵凑近了看,自己的名字印刷得真漂亮。
几分钟后,对面的女人舍得终于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朝门口走去,顺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看起来丧眉耷眼的饭卡:
“走吧,还看呢,不吃饭了?”
小赵回过神来,又把心一横:
“吃,必须得吃!”
🕳️ 05/你这么笨,怎么成了研究生?
故事的结尾,小赵留下来了。
其实小赵也不是小赵,她原本的名字是阿班,但是因为站长姓赵,她又总是想让阿班做她在这个城市的妹妹,所以干脆就每次出去采访,都和别人说,这是我妹妹,多关照一下。
而小赵最开始的那一条微信最终也没有发出去,因为老赵抢先了一步发来了语音:
抱歉,刚刚说话语气重了。
所以小赵最后还是没有成为一头真正的猪,但却成了一名确确实实的新闻人。
都说,没有实践过的人不知新闻业的酸甜苦辣咸,而没有挨过骂的记者也不会成为好记者。
把这段经历写下来的初衷是在某一堂课上和大家聊起自己之前坐在马路边、酒店大堂保安室还有坐着公交车和地铁赶稿子时候的事情。我和大家说,之前跑新闻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去市政府里的食堂吃饭,三块钱可以吃两荤一素。
而我饭卡一挥,报上自己是xx记者站的人,还可以再拿两颗苹果回去和老赵一人一个。
没有人最开始当记者的时候是不幻灭的,就像是你谈了两年的对象突然告诉你其实他给你的网恋照片都是假的一样。搞新闻也很容易出现你觉得你被新闻搞了的错觉。
老赵有一天语重心长地问我,“你这么笨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
那一瞬间我确实有点羞愧难当。
当时的我明白那么多的新闻理论,但凡谁叫我背个新闻专业主义和新闻价值要素,我必然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恨不得是给他把所有看过的论文和观点捣鼓一通。但你要喊那时候的我去写稿子,那真的就是要了我的命。
实务和理论的鸿沟再明显不过了。
哪怕到现在,也有人说不出区分消息和通讯的标准,也有人不会找核心事实,无法辨别有价值的新闻内容,写不出符合考场要求的又快又好的观点评论。
所以,才有了秃头所2024届的全能实务班。
没有错,这是一篇软文,一篇既讲故事又恰饭的文章,很符合秃头所不正经的行文风格。如果有兴趣,我们当然可以在课上一起聊聊如何编排事实信息、如何找到合适的谈论观点,如何写成一篇又快又好的消息稿件,如何成为一名高级新传打工人。
注意注意!广子出没!
2024届小破所全能实务班
7月29日/8月1日正式开课!
12次/15次练习,7月至11月!
建造一间属于新闻人的屋子!
◼️ 以下是部分评论写作批改案例和课件内容、参考答案与解析,均以逐字逐句进行批改,包括分点给分与总评;同时也有班班花花给出的完整评论分析、参考答案,不仅做到有人批改、有课讲解、有例可循,还能保证从8月至11月的不间断练习、保持手感!11月结课后,每周仍然有可供练习的题目。秃头所将一直陪伴大家到最后!





*备注:2024届实务班将全面更新课件内容/进一步帮助大家理解新传实务写作方法/手把手喂饭教学!

*备注:实务班涵盖完整的参考答案与讲解+逐字逐句的细致批改
◼️ 班班花花和小破所在7月29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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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ᴳᴼᴼᴰ ᴺᴵᴳᴴ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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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所全能实务班」
一间属于新闻人自己屋子
消息改写与评论写作/7月至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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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S专题笔记/2024更新版」
75万字/95个热门考点专题
一份现成的/完整的笔记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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