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合伙人|花无谢】雪落半庭殇（七）
雪落
腊月十五，花无谢与玉宁郡主完婚，三日后回宫里复职时神清气爽，众人只道他是娶了美娇娘心情愉悦，却不知道他心情好是因为与郡主就和离一事达成了一致，两人暂且先做一对表面夫妻，日后待时机成熟便各自安好。
任先生看着花无谢离去时那欢快的小步伐直摇头，“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后生了，和离还能这么开心。”
“无谢虽出身世家，但他是次子，不必担负太多责任，花家老太爷又最宠他，是以这性子是七分欢脱、三分不羁。不过我看他这和离，届时也不一定能成功。”昊辰说道。
“你是觉得郡主会反悔？”
“郡主会不会反悔我不知道，但是您看刚刚那一会儿工夫，无谢夸了郡主好几句，什么‘性子爽快’、‘通达明理’，明显是对郡主有了些好感的，说不定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他就喜欢上人家了。而且若太后失势，这门亲事也就没了那些利益纠葛，两人若能相知相爱，也是一桩美事。”
“嗯，有理。”任先生捋着下巴点头称是。
任先生坐在廊下喝着茶，看着昊辰修理鸡舍的围篱，再想想花无谢，突然一阵子心疼。都是世族大家的孩子，怎么这境遇就相差得这么多呢？昊辰他原本也该是被父母宠着、无忧无虑地长大啊，如今却是背负着血海深仇、被幽禁在这深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鬼地方。任先生望着头顶的一片天空，不由得重重发出一声叹息。
“先生？”昊辰停下手中活计，扭头询问道。
“唔，只是突然想到，不知道何时能喝到你的喜酒，有些怅然。你这也该是成婚的年纪了啊。”任先生编了个话题说道，也不完全是编，他这个岁数的人，最乐意看的不就是后辈成家立业吗？
昊辰笑笑说道：“那您一定得保重身体，花伯父说了，等日后离开这皇宫，他家的姑娘任我挑，届时您帮我掌掌眼？”
任先生思忖了一瞬说道：“你先生我今年六十有八，耳不聋眼不花，再活个20年没问题，不过那镇国公府的姑娘……一个个舞刀弄枪的，飒爽有余，但缺了些大家闺秀的稳重啊……”
昊辰：“那您看谁家的姑娘好，到时候我找人去提亲。”
任先生还真的仔细想了想，然后煞有其事地说道：“别人家的姑娘我也不知道啊，我两个孙女倒是年龄相当，我永州任氏教养出的女儿你信得过吧？不如做我孙女婿？”
“自是信得过，只要您家孙小姐不嫌弃，学生乐意之至。”
“我亲自教出来的孩子，人中龙凤，她们谁敢嫌弃？”任先生重重哼了一声，而后又问道：“你这话当真啊？不是逗我老头子开心？”
“自是当真，学生在您面前怎敢妄语？”昊辰一脸真诚地说道。
任先生眉目渐弯，笑意填满了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指着昊辰说道：“你啊，一贯嘴甜，就知道找我爱听的说。”昊辰的婚事，自然是由他自己作主，他才不做那讨人嫌的多事佬呢，但若他真能做了自己孙婿，那自是求之不得。
“也不都是哄您开心，”昊辰说道，“您于昊辰，不仅有授业之恩，更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长辈，我的婚事，您做得了主。”
任先生颇为欣慰地拉过昊辰的手拍了两下，“我知道你孝顺，但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即可，你选的人，不会有错。”
不足半月之后便是除夕，这深宫也如寻常百姓家一般处处张灯结彩，新桃换旧符，一贯冷冰冰的皇宫此时也有了些烟火气。昊辰将孤寒宫也装点了一番，在廊下和梨树枝头挂了几个红灯笼，裁了红纸写了春联，连鸡舍门前都贴了一副。
用过晚饭，昊辰与任先生这一老一少坐在廊下守岁，炭炉上煮着茶，边上放着几碟蜜饯、小吃，十余只蜡烛把孤寒宫那算不得大的内殿照得亮堂堂，颇有节日的气氛。
“又是一年除旧岁，天清月明待新春。”任先生手捧着茶杯，心情十分愉悦。
“先生，出了正月，是太后整寿，陛下已谏言太后特赦一些年长的宫人宫女出宫荣养，届时会将您列于其中。出宫后花伯父自会接应，您先回永州，昊辰日后择机出宫再去您跟前孝敬。”昊辰说道。
任先生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如今年岁大了，也帮不上你什么了，留在这儿还得你时时照看着，反倒给你添麻烦。”
“先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学生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只是不想您继续陪着我囚困于此。”昊辰急急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出于孝心，借过寿的名义赦宫人出宫，这主意是你给陛下出的吧？”任先生笑着问道。
昊辰笑笑不语，默认了。
“那我就先行一步，回永州等你。”任先生拉过昊辰的手，满目慈爱，“我这一生，门生无数，属你最是惊才绝艳，却被困于这深宫；历经三代帝王，也唯今上最具治世之能，却处处受制于太后。看着你们空有才华不得施展，是我这为师为臣者最为痛心之事。太后虽有雷霆手段，却无爱民之心，居高位掌重权，于社稷无利却有害。若有朝一日陛下监国、能臣辅政，是为万民之福。昊辰啊……”任先生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尚且年轻，或不甚明了自身之责，你既与他交好，要多提点他，尽快担起国祚。”
“是，学生记住了。”昊辰郑重答道。
“如此就好，”任先生舒展了一下双臂，突然他看向廊外，惊讶道：“哎呀，下雪了。”
昊辰也随之看过去，只见白色雪花洋洋洒洒地自天空中飘下，他抬起手，片片白雪落入掌心，点点冰凉化为滴滴晶莹，“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又是一年好光景。”
“这是天佑我西启。”任先生叹道。
昊辰算了算时辰，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先生，我去煮汤圆。风雪渐大，您进内堂去吧，别着了凉。”
任先生微微颔首，像是有些困顿了的样子，缓缓说道：“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再坐一会儿，等汤圆好了就去。”
昊辰脱了身上棉袍披在他身上，同时按住他推拒的手，“厨房里生着火，不冷的。”说完就离开了。
任先生看着他的背影，满目欣慰，自昊辰3岁开蒙，自己便是他的先生，这一晃，竟然快20年了……
不多时，昊辰端了两碗汤圆出来，对着任先生的背影说道：“先生，汤圆好了，您……”
任先生保持着之前那盘腿而坐的姿势，头微微垂着，无声无息，像是睡着了一般。昊辰走近两步，看烛光从侧面映着他的脸，映着他嘴角的微笑。
“先生？”昊辰试探着又唤了他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昊辰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觉得一颗心缓缓地沉下去，又重又痛，但他生生让那颗心停在了半空。他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仿若无事一般坐到任先生身侧，替他把身上的棉袍紧了紧，说道：“先生，既然您想赏雪，学生就陪着您，什么时候您看够了，我再扶您进去。”
白雪渐渐掩盖了眼前的一切，遍地银霜，梨树枝头的红灯笼也披了件白色的小披风，煞是可爱。昊辰看着它们摇摇摆摆地随着风晃着，不由得笑了笑，随口吟道：
“雪落掩红绡，烛影照孤寒。
朔风迎春来，一树梨花开。”
他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着，“先生，春天就快来了啊……”
翌日，正月初一，新年里的第一天。
清晨，容齐踏雪而来，伴着一路清冷的梅花香。当他推开孤寒宫的大门，看到的却是任先生含笑离世、昊辰冻了一夜几欲晕厥——这样一副令人心惊胆寒的画面。那一瞬间容齐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昊辰？昊辰！你醒醒！”怀里的人遍体冰寒，抬起涣散的眼眸看了他一瞬，便浑身一软晕了过去，容齐的一颗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痛得呼吸都是一滞。
“小荀子，去传太医，快去！”容齐把昊辰裹进自己的狐裘，用自己的身子暖着他，满心慌乱却逼迫自己冷静地发号施令，“不，让无命去，无命他跑得快……你去生几个炭盆来，越多越好；还有花无谢，去宫外把他给朕叫来！”
“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公子他身上太冷了，您这样会受寒的！您让奴才先把他挪屋里去。”小荀子急呼着想把昊辰从容齐的怀里拉出来。
“你别碰他！你是打算不尊皇命吗？！快去！”容齐怒喝着推开他的手，血丝染红了双目。
小荀子看着发了疯一般的容齐，无奈又痛心地跺了下脚，转身匆忙去找炭火了。
转瞬只剩下容齐，他把昊辰抱得更紧了一些，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好冷，他冷到浑身打颤，从身上一直冷到心里，他乞求一般地喃喃自语：“昊辰，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别离开我……”
一晃已是上元佳节，但这个上元节注定了是过不好的。花无谢望着树梢上那轮圆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任先生在除夕之夜突然离世，昊辰自欺欺人地陪着他在院子里“赏雪”赏了一整夜，容齐若是来得再晚一些，怕是太医都无力回天，只是这命虽救回来了，大病一场却是免不了的。而容齐，本就身子孱弱，这又惊又吓又受了寒，也病倒了，竟比昊辰还重上几分。花无谢这些日子一直在孤寒宫，整日看着昊辰郁郁神伤，同时又挂念着容齐，愁得他头发直掉。
又往昊辰浸浴的浴桶中加了一桶热水，水中药材又苦又辣的味道翻涌上来。昊辰不声不响地微垂着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水面上。
花无谢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可又有些气恼，忍不住说道：“你看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我知道先生走得突然，你心里难过，可也不能做出这等自残的事情啊？你这样……任先生泉下有知都无法瞑目。还有我和容齐，真是差点被你吓死，你也替我们想想，尤其容齐，他那身子哪儿禁得住这些折腾？这也病了半个月了……”
这些话他一直不敢说，可今天却是不吐不快了，实在是看不得昊辰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昊辰微微一颤，抬眼喃喃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容齐他……没事吧？”
花无谢隔着氲氤水雾见昊辰那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满是自责，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他应该说得委婉一点的，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劝慰道：“你别担心，他身边宫人、太医都不敢怠惰，名贵药材也应有尽有，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寒气入体可以用药逼出来，可是他自醒来之后竟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一滴泪都没掉过，“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或者砸砸东西发泄一下也好，总这样郁结于心，会出大问题的。”
昊辰摇了摇头，“我哭不出来，要不你打我一顿？打疼了，说不定就哭出来了。”
“这我哪儿下得去手……”花无谢喃喃自语道。他伸手撩了撩浴桶中漂浮着的药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屈指一弹，一串水珠便射向昊辰的双目。突然吃痛，昊辰轻呼出声，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拭眼睛，却越拭越疼。
“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有想哭的感觉了？”花无谢趴在浴桶边上，满心期待地问道。
“花无谢你是不是傻？这水里全是辛辣之物！”昊辰无语至极，此刻他岂止想哭，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的眼睛……好疼！”
花无谢瞬间紧张起来，“我我我……我没想到，我去给你打清水来擦眼睛！你别再揉了，越揉越疼！”
听着花无谢急急地推门出去，昊辰靠在桶壁上，他双目灼痛，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心好像也被扯开了一条口子，压抑了半个月的痛此刻全都翻涌了上来，痛得让他喘不上气。
那天他哭了好久，哭到近乎昏厥，连自己是怎么离开浴房回的卧室都不知道。
为了方便照顾昊辰，也是怕他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这些日子花无谢一直在昊辰房里打地铺。翌日清晨，花无谢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床铺上已经没了昊辰的影子，他当即吓了一跳，几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却见昊辰站在庭院之中，梨花树下，手中拿着一个被风吹落的红灯笼挂了回去。听见动静，他扭头看过来，浅浅地笑了一下。无谢见他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适才松了口气，“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我这一睁眼没看见你，着实吓了一跳。”
“见你睡得熟，就没打扰，你这么紧张作甚？”昊辰说道。
无谢叹了一声说道：“还不是怕你又做什么傻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昊辰说道，沉默片刻，他倏而惨淡一笑，“这些日子其实我真的在想，如果当年和父母兄长死在一处就好了，这样也不会拖累先生陪我困死在这深宫，他本应儿孙绕膝、安享天伦的……”
昊辰这话说得花无谢心里骤然一痛，眼圈都跟着红起来了，“昊辰你别这么说，你这样，我……”
昊辰看着无谢笑了笑，“我没事，我就是抱怨一下……”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一串串的，跟珍珠似的，看得无谢心疼。
“我饿了，有吃的吗？”昊辰一边抬手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有，外面冷，进屋里去。”他过去牵了昊辰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去，昊辰乖乖地跟着，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那是昊辰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昊辰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吃了一块酒酿桂花糕、喝了一碗粥，还有无谢给他煎的蛋，同时还抱怨着：“煎得这么老，真难吃。”
花无谢看着他直笑，同时吊着的那颗心放下了不少，知道挑食儿了，比之前那食不知味什么都吃不下的样子强多了。
“你不许笑我。”昊辰一边抹着腮边的泪水一边说道。
“我没笑。”无谢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眼里的笑意还是藏不住，于是被昊辰嗔怒地瞪了一眼。
昊辰吃饱了，哭累了，睡着了。花无谢坐在他床边，小心地拭去他眼角残留的泪，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悄悄退了出去。无谢烧了水，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在廊下独自啜饮，一杯饮尽，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无限伤感的叹息。同样的水，同样的茶，怎么就是不如任先生泡出来的好喝呢？“先生，您这时候走了，让我们、让昊辰情何以堪啊……”
昊辰醒来时已经是太阳西斜。
“哟，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是够沉，太医来给你诊过脉，你都不知道吧？”无谢看着悄然出现在身边的昊辰说道。
昊辰摇摇头，问道：“太医怎么说？”
“没大碍了，但药还得再吃一阵子，得彻底根治了才行。”
“如此……”昊辰沉吟道，“无谢你明日就回泰安殿去吧，你身为陛下的侍卫统领，总不在陛下身边会被人诟病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无谢说道，“再说留我在这儿照顾你，也是陛下的旨意，谁敢诟病？”
昊辰笑一下，给了无谢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
无谢无奈地撇了下嘴，他也想到了，——太后。“可是我走了，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太医不都说了无碍了，药我自己会煎，也会每日按时吃饭，你放心好了。”昊辰说道，“先生想我做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到，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花无谢长吁一口气，“你想开了？想开了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那明日我就先回泰安殿复职，空了就过来看你，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睡觉。”
昊辰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才乖~~”花无谢像逗小孩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等过阵子春暖花开了，我带你和容齐出去踏青、狩猎，我给你们烤鸡、烤兔子。”
“春暖花开，”昊辰喃喃说道，“待春暖花开之时，先生他本该回到永州老家，与家人团聚，含饴弄孙的……”如今回去的却是棺椁……
看着昊辰眼中又隐隐有泪光浮现，无谢一时无语，他发誓他真的是想逗昊辰开心的，可怎么就让他又难过起来了呢？
昊辰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涌起的悲伤压了下去，问道：“我这十几日过得浑浑噩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有，倒还真有，”无谢说道，“太后突然下旨，急昭小南辰王进京，理由是——容齐想他这位堂兄了。”
“无稽之谈。”昊辰嗤之以鼻。
彼时先皇无子，欲于皇室宗亲中过继一子，一番精挑细选之后选中的就是如今的小南辰王周生辰。先皇将其带在身边教养了5年，其间德学兼备、稳重勤勉，很得先皇欢心，但后来容齐出生，这过继一事就搁置了。但先皇担心容齐早夭，也没将他送回南辰王府而是继续留在了身边。那时候流言四起，说是小南辰王身具帝王之相，先皇也更青睐传位于他而不是自己的亲子。——此事自然引起了太后的猜忌。
三年后，先皇驾崩，容齐继位，太后掌权。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当年为小南辰王测算八字、说他有帝王之相的钦天监监正，任先生时任小南辰王教导之责，同样受到了波及。但太后彼时势力不稳，不宜太过得罪南辰王府，于是任由老南辰王将儿子领了回去。老南辰王为表自己无夺位之野心，连全家上下的姓都改了，并发誓南辰王府世代守边卫国，无诏绝不回京。半年前老王爷病逝，周生辰承袭王位，他虽与容齐同处宫中三年，但容齐那时只是个婴孩，对他这位堂兄根本没有印象，何来的思念一说？
“太后这是要对南辰王府下手了，”昊辰沉吟道，“太后懿旨可不等同于皇帝诏书，小南辰王若来了，便是无诏入京，可视同谋反，其罪当诛。”
“可他要是不来，就是不尊太后懿旨，一样可以治他的罪，但罪不至死。”花无谢说道。
“那他来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估摸再有三、四天会到京城，我爹已经准备派人去拦了。你说他是不是傻，明知道来了会死，怎么还来？”花无谢感慨道。
昊辰看着花无谢笑道：“你都明白的事，他会不明白？他来了，就不算不尊太后懿旨；但只要不入京城，就不算无诏入京。他大可在城门外请皇帝下旨，得了诏令再入城，如此太后就没借口治罪于他了。”
“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无谢恍然大悟，“那我爹也没必要去拦他啊。”
“小南辰王只要不入城便不必阻拦，但需暗中保护，谨防太后下黑手，”昊辰说道，“以太后的脾性，十有八九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希望他能赶上那十之一二的机会被太后放过吧，听说小南辰王人不错，文韬武略，为人宽厚，西洲在他治下民风淳朴安定、人民安居乐业，很受百姓爱戴。”
昊辰扭过头，细细地看着无谢，倏而温柔一笑，“无谢，你可真是善良，”他轻叹着说道，“但是不行，我要太后连那十之一二的犹豫都没有。”
“你要干嘛？”花无谢惊疑，“那小南辰王跟你有仇？”
“我与他素昧平生，哪来的仇？”昊辰无奈道，“我要把他拉过来，还得太后帮忙推他一把。”
花无谢一听来了精神，“南辰王府可谓是兵强马壮，要能把他拉过来，对咱们可是大有裨益，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昊辰与无谢耳语了几句，无谢听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么简单就可以？”
昊辰点点头，“用药不在名贵，而是要对症，这个法子看似简单，却最戳太后的心，我不信她还能坐得住。但是告诉伯父，千万把人护住了。”
“我花家办事你放心，”无谢拍着胸脯保证道，然后他笑嘻嘻看着昊辰说道：“相比你之前那病恹恹、悲戚戚的模样，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看你算计人的样子。”
“你别取笑我了，”昊辰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可以，谁想成天这样满心算计的，累不累得慌？你记得届时帮我出趟宫，我要见见这位小王爷。”
“有点难，”无谢直言不讳，“不过我肯定给你安排好。”
当夜，花无谢回了泰安殿，独留昊辰一人在孤寒宫。子夜时分，胸腔里一阵痉挛之感惊扰了他的睡梦，让他不由自主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时隔十余年，他又一次在这孤寒宫独自醒来，身边只有无边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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