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风华录(26.拆解乱局)
明华宫中,暖意融融,茶烟袅袅。
叶綦和许凌风并立在明华宫外的廊下,双双看着院子里小亭中有说有笑的宋婉音和沈月华。
“倒是许久,没有看到过她们,就这样平平淡淡在一起,只是聊些寻常琐碎之事的景象了,”叶綦先开口叹道,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了许凌风,继续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两个了。”
许凌风闻言微微低眸,眼底似有愧色:“凌风不敢居功,此去南境,都是郡主一直在奔波,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反而是我,奉陛下之命保护群主,却还是让郡主身处险境,遭逢此难,属下难辞其咎。”
叶綦闻言嘴角微扬:“即便聪明如月华,也多有不察之处,你能安然无恙地把她带回来,就已经是莫大的功劳了,若不是你,如今最对月华感到愧疚的人,便是我。”
“可是属下想,依郡主的性子,就算陛下让群主再选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答应陛下,前去南境。”许凌风道。
“看来你倒是挺了解月华了,”叶綦笑着说完后又接着叹道,“哎呀,我原本以为,就算我有心撮合你俩,把你安排到了月华身边,可她就算要对你动心,怎么着也得需要一段时间,可没有想到,我昨日便从暗卫那里,听到了折梅山庄传回来的消息,说月华居然和你在一起了!说实话,你难道就没担心过,月华对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吗,或许她只是因为这次受了太大的打击,而依恋上了你一直保护着她的感觉呢?”
许凌风听罢眉头微蹙。
他怎么可能没担心过,不然也不会觉得自己这两天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是事实又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叶綦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若这份喜欢是因为沈月华对他的依恋的话,那难保将来沈月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之后,突然明白自己心中对他感情不是喜欢,而离开自己……
可若沈月华真的是喜欢他的呢?他好像更愿意相信这个多一些。
所以,哪怕将来事与愿违,又有什么关系,毕竟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
若真有那一天,她真的喜欢上了别人,那他到时放手便是了!
想到这,许凌风蹙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对叶綦回道:“无妨,只要能陪在郡主身边,属下便觉得足够了。”
叶綦听罢眸子微微一眯,不免心中感叹,身旁的这个少年,虽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居然是个情种!
他转头看了远处的沈月华一眼,又看了眼许凌风,随即开口道:“你倒也不用这么悲观,据我对月华的了解,她从来不会随随便便去决定一件事情,依我看,她既然跟你说要和你在一起,那便是选定你一个人了。”
许凌风闻言侧眸有些惊愕地看向叶綦,似乎是在问:真的吗?
叶綦看着他的眼神,摇摇头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还是先跟我说说,你昨日和月华上皇叔的府上之前,到底去了哪里吧!我听折梅山庄的暗卫回报说,昨日一早,便有一个陌生人上折梅山庄求见了月华,随后不久,你们便跟着他出门去了。你们今日进宫,可是和昨日那陌生人有关?”
“陛下英明,正是和那人有关。”许凌风回道。
“那人是谁?”
“是南越定北王阮文庸之子,阮明昱。而且,昨日并非是他和郡主的第一次见面,在前天,郡主便是被他所劫。”
“南越定北王之子,劫了月华?”叶綦眉头轻皱,想了想后问道。“那他昨日再次上门,定是月华在前天便已经和他定下的约定,他此来玉阳的目的,怕是不简单吧。”
“是,他此来玉阳,本是说,要求见陛下的。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南越太子裴蕴,以及南越左相之女,黎素心,我们昨日跟他出去,便是去见他们。”
南越太子裴蕴也来了!
叶綦自然知道,南越国中如今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太子裴蕴的左相和定北王,另一派以摄政王裴慈为首。
可如今南越太子裴蕴都离开了南越,还和支持他的定北王之子和左相之女一起来了玉阳……
也就是说,如今南越国中,两派早已开战了!
而且看情况,是裴蕴他们不敌裴慈!
叶綦想着看了眼院子里的沈月华一眼。
如今薛枫在南境兴风作浪,南越却是楚国南境最大之敌,而南越定北王掌赤羽军,更是楚国南境的大患。
可如今这个大患的儿子,却暗中和南越太子来了玉阳,还要通过沈月华的关系来求见他!
看来如今阮文庸在南越的处境,并不怎么乐观,估计是前不能与大楚作对,后不敢回退永昌!
所以……
“……他们此来玉阳,是想找我合作的吧?”叶綦问道。
“是。”
“这就是你们这次进宫的原因?”
“是。”
“那月华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郡主的看法是,建议和他们合作。”
“建议和他们合作?”叶綦沉吟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随即一笑道:“看来,他们给出了不错的筹码,是什么?”
“他们带来了镇南王薛枫和他们南越摄政王裴慈勾结的证据,其中仅属下看到的那些信件,涉及到的交易就有,买卖军马,铁矿石!他们愿以此作为交换,帮我们对付薛枫。”
叶綦眸子一寒:“倒还真都是些大买卖,若这些证据落到我们手里,的确可以名正言顺将薛枫问罪。可这些证据,可信得过?”
“郡主命属下认真查看过,那份账簿和名单上,的确是我朝官章,暗印处处都对得上。”
叶綦听到了这里,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若真如此,那对薛枫和裴慈来说,这应该是绝密的信件,他们怎么拿到的?”
“陛下可还记得不久前,我们曾收到的,来自南越暗点的消息,信中曾言,南越皇宫中发生了一场大火,可却原因不明。”
“莫不是与裴蕴他们有关?”
“正是。”
与裴蕴有关!
叶綦低头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南越皇宫那场大火的起因,后续他也有命人细细查过,可却并没有查出什么来。
他虽然隐隐有所察觉,想着南越朝堂定然已发生了一些变化,可却无从得知这变化到底是什么。
这么想着,叶綦开口询问:“那那场大火的起因,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阮明昱和黎崇,为了救裴蕴出南越皇宫而故意设的局……”
许凌风将昨日在沉香阁听裴蕴他们告诉沈月华的,又都重新给叶綦说了一遍。
原来裴慈自从与薛枫勾结上后,便开始迫害了裴蕴的计划。
裴慈在南越主政的这些年,裴蕴一直都被他软禁在宫中,大臣们一向难以得见,所以裴蕴在宫中过得如何,也全凭裴慈一张嘴。
这张嘴,对内控制着裴蕴,对外欺瞒着众臣。
所以众臣从来不会知道,裴慈一直都给裴蕴日常吃的饭菜中,下了慢性的毒药,这毒药引得裴蕴生病体弱,也给外界营造了一个病弱太子的假象。
好在有着太子妃身份的黎素心能时常出入宫中看望裴蕴,细心的她便也发现了裴蕴身体自生病后便每况日下的问题,细查了后才发现了饭菜有异。
裴蕴也意识到,裴慈终是按捺不住要对他动手了。
而被阮文庸赋予任务,派回永昌城保护裴蕴和监看裴慈的阮明昱,也与黎崇发现了裴慈勾结薛枫的秘密。
当时正逢裴慈意欲拉拢黎崇,而裴蕴在宫中受害的消息又刚好传至二人耳中,两人为了不使裴蕴再在宫中受害,便将计就计,设了个局。
先是黎崇邀裴慈上门,说要详谈自己是否要弃了太子,转而支持他。
而后黎素心则和裴蕴在宫中放火,趁着宫中大乱,黎素心把裴蕴从宫中乔装带了出来。
而阮明昱则在宫门外接应,然后三人一同潜入裴慈的府中,找到了他存放证据的密室。
三人搜寻一番,找到那些账簿和信件后,便连夜策马离开了永昌,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了阮文庸所在驻地的白河城,这才停了下来。
三人拿着那份证据与阮文庸商量了许久,最后发现,仅凭这份东西,他们还是对付不了裴慈。
南越国中该支持裴慈的还是会继续支持他,局面不会因此有所改变,反而可能会出现,朝中有些脊梁骨不硬挺的大臣们,会在得知裴慈有了薛枫的支持后,纷纷倒戈裴慈。
而他们,太子暗中出逃一事本就不能张扬,可阮文庸又两头受限,腹背受敌,这样的局势对他们来说,跟一盘即将要败的棋局并无区别。
“但也并非死局,就看他们敢不敢走这部险棋。”叶綦听到此处说道。
许凌风微点了下头道:“不错,当时裴慈派去追击捉拿的人,也快赶到了白河城,所以阮文庸便让阮明昱带着这份证据,保护裴蕴一路入了楚国。”
“嗯,他们也只剩下这一步险棋可以走了,这阮文庸,不愧是我南境大患,不仅有胆量,也有远见卓识。”叶綦叹道。
“那陛下,可答应与他们合作?”许凌风问道。
叶綦听了此问,想了想后说道:“他们将如此重要的证据带来了楚国,薛枫想必也会着急吧。”
“陛下说得不错,所以自他们进入楚国后,裴慈的势力无法触及,追杀他们的人,便一直是薛枫派来的人了。”
“有人追杀?”叶綦说着面色微微一沉。“那看来与他们合作,定然还有另外的条件要谈。他们是不是说,必须见了我,才肯将这份证据交出来?”
“是。”
叶綦听到此处,负在身后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暗暗搓揉了几下,神情若有所思。
听许凌风说完这些后,他觉着这些事也算全都说得通,说得通的话,那事情就好明白多了。
如今裴慈身在玉阳,可南越却并未有任何关于太子失踪的消息传出,那想必,是裴蕴离开了南越的消息,裴慈还不敢公诸于众。
而为何不敢公诸于众的原因,想来不外乎于,他裴慈如今是名不正言不顺。
不然,他也不会在裴蕴还在南越宫中时,只敢给他下慢性毒药了。
所以,如果他在那场诡异的大火后,突然便对外宣布太子死亡或失踪,南越朝中不服于他裴慈的那些大臣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服于他裴慈的大臣可不少,且多是重臣,乃南越国之根基,若裴慈真沉不住气,以武力篡权,然后清洗朝堂,那南越元气必定大伤。
若是南越元气大伤,而定北王阮文庸又支持的是太子裴蕴,所以很有可能,阮文庸会不听他裴慈的号令,那那些往日臣服于南越的部落定然会生事。
且他也不知道阮文庸会不会和他来个鱼死网破,与自己合作的薛枫又会不会对他落井下石,到时南越内忧外患,那他就算得了这个皇位,也坐不安稳。
所以,他是断然不敢贸然对这些大臣出手的。
既不能出手,也不能将裴蕴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也就是说,他要伪造一个裴蕴还在永昌的假象。
只要“裴蕴”还在永昌,那他就有理由堂堂正正地当上南越之王。
可他还有后顾之忧,那就是逃出了永昌,还顺带偷走了他和薛枫勾结证据的裴蕴。
只有裴蕴死了,证据拿回来了,裴慈才敢当着南越众大臣的面,堂而皇之地登上那个位置,然后高枕无忧。
他高枕无忧了,那便是和他合作的薛枫助力变大了!
薛枫助力变大,对楚国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沈月华的判断没错,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可以与裴蕴合作。
那份证据在他南越无用,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有用得紧。
叶綦想到这,嘴角一弯:“你待会儿记得和月华说一下,裴蕴想寻楚国合作这件事,我答应了。至于时间,就定在五日后的下午吧,正逢小沐,我也有时间出去。”
“是,”许凌风抱拳应道,但随即他又语气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陛下,昨日裴蕴他们和郡主见过面后,他们落脚的地方,昨夜便被人入侵了,如今我们还没有他们的下落,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疑是郡主派人做的,到时他们若不相信那该怎么办?”
叶綦闻言,朝许凌风投过去了一道,似乎在说“小子,你好算计啊”的目光。
看着叶綦这眼神,许凌风微微低下了眸,不再看他。
叶綦眉一挑,踏步走下了檐廊,向宋婉音和沈月华走了过去。
看着叶綦过来,宋婉音揶揄道:“怎么,总算和你那小侍卫说完事了?”
“是啊,说完了,说得口干舌燥,所以特地过来讨杯茶喝。”叶綦笑道。
“要喝自己倒,我可不伺候你。”
沈月华听着笑了笑:“婉音姐姐,我有时候可真羡慕你啊,师兄对你可真好。”
“怎么,现在开始羡慕啦,可我怎么听说,昨天有个人跑到皇叔府上去说,要退婚了啊?我看长晞那小子对你也不错啊,你这么做也不怕伤他的心。”
这厢叶綦边听边笑着,还自顾自地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话道:“也许退婚,是因为月华她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也说不定呢,你就别操心了。”
“真正喜欢的人!”宋婉音一听,左看了一眼沈月华,右看了一眼叶綦,看着两人都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月华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说,你看上哪家的公子哥了。”
这时许凌风也正好跟着叶綦来到亭外站定,他听宋婉音问出了这句话,目光便瞬间定在了沈月华的身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一揪,竟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这是他这么多来,即使面对强敌都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见沈月华面上含笑,接着转头问旁边的叶綦:“师兄,你不是说,我家小凌风刚才跟你在一起吗,现在他人呢?”
“你家?”
宋婉音人有些懵,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亭外站着的许凌风。
只见亭外的少年,目光所向,便是沈月华在的方向。
而且他眼中似乎装不下其它,满心满眼的,都是沈月华。
自然满心满眼都是沈月华。
听着沈月华明示般地,亲自当着叶綦和宋婉音的面说出他的名字,恐怕此时,没人的心会比他更激动。
真就与沈月华昨日和他说得那般,他和她的关系,她不想瞒着谁!
“对,就是我家。”这时沈月华又重复了一遍道。“师兄,小凌风人呢?”
“哦,就在……”
“就在亭子外呢。”宋婉音率先抢话道。“哎呀,你个丫头怎么不早说啊,这可都是一家人了啊。”
说着她人便站了起来,走到亭子外一把拉起了许凌风的手往亭子里走,这举动把许凌风吓得一愣,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被宋婉音摁着在沈月华身边坐下了。
“陛下,皇后娘娘,我……”反应过来的许凌风瞬间慌忙想起身,却被叶綦一下给按住了。
他转头一看,却见叶綦对他笑得亲切:“你就坐吧,不必拘礼了。”
……
“是!”叶綦都这么说了,他不坐也得坐了。
可是……
太可怕了,这跟他平时记忆里的陛下和皇后娘娘根本就不一样啊!
正当他百般拘谨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宽心。”
她在安慰自己!
许凌风侧眸看着沈月华,只见眼前的姑娘竟对着自己笑着歪了歪头,似乎在告诉他不必紧张。如此一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宋婉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掩嘴笑道:“你不必在我和陛下面前这般拘谨的,这里没有外人,你就直接把我和陛下当成兄弟姐妹便好了。”
……兄弟姐妹!
“……属下不敢。”
“嗯,”宋婉音挥了挥手,“也没关系,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也正常,等你看多了师爷爷追着我们打骂,还有萧放统领也能骂陛下臭小子的时候,你应该就能慢慢适应了。哦,对了,平时没人的时候,你身旁的姑娘都管他师兄叫小皇帝师兄的呢。”
“……”
这些他能听吗?
“咳咳,”叶綦这时尴尬地清咳了两声,“婉音,面子,还是给我留点比较好,不然以后我该没法见人了。”
这时沈月华不免失笑起来,开口道:“婉音姐姐,你就给师兄留点面子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宋婉音有些不满地鼓起了嘴。
叶綦看着她这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一笑,而后神色变凝重了些,看向沈月华道:“月华,你这次进宫所为何事,方才凌风都和我说清楚了,你们现下的状况,我也明了,待会儿我会写封密信,盖上秘印,你且带出宫去。”
说到这,叶綦又从腰间扯下了一块墨玉龙纹玉佩,递给了许凌风后道:“连同这块龙纹玉佩一起,你一并拿着,若他们不信你,你便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
沈月华听着叶綦这番话,有些奇怪地问道:“师兄,难得啊,你什么时候居然会为我考虑到这些了,以前不是我不提醒你,你都不会理我的吗,有时还会故意不帮我,还美其名曰,锻炼我处理事情的能力。而且,这次我也不是不能应付啊,怎么今天,你突然转性了?”
“那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叶綦端起茶喝了一口,悠悠说道,“以前你有武功护身,眼睛也没有看不见,我自然对你放心,可现在你这个样子,还是别逞强了。”
“哦,明白了,谢师兄。”沈月华
笑道。
叶綦瞥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许凌风,放下茶杯笑道:“不必谢我,是凌风提醒我的。”
小凌风?
对啊,她就说,小皇帝师兄怎么突然就想到帮她料理这些了呢,原来是小凌风一直都在帮她记着呢。
这时许凌风也转头看向了她,却见沈月华嘴角轻扬,双唇轻开微合,他看出了两个字:谢谢。
许凌风见此,微微低下了头,掩住了自己眼底的笑意。
这时,沈月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对叶綦道:“对了师兄,我想求你一件事。”
“嗯?何事?”叶綦转眸看她。
“我想,在有关于南境这些事了了之后,请你能允许小凌风一直留在折梅山庄。”
沈月华此话一出,许凌风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转头看向了叶綦。
“哦,”叶綦闻言看了一眼两人,只见一个此刻因看不见而满脸忐忑,另一个也一脸乞求地眼神看着自己,他不免摇摇头笑了笑道,“连‘请’这样客气的字,都从你嘴里说出来了,难得一见啊,是怕我不答应吗?”
沈月华听了心下一喜:“师兄的意思是,答应我了!”
“你呀,平日里精明的要命,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想不通了?”叶綦叹了口气道。
“什么想不通?”
看着神情满是迷茫的沈月华,叶綦开口对沈月华解释道:“你想不通我为何要派凌风去南境暗中保护你这情有可原,可现在,你都已经和凌风在一起了,难道你还想不通,当初我为何要把凌风留在折梅山庄吗?”
沈月华听了,只觉得脑子猛地一震,想起了刚醒来的第二天,叶綦在折梅山庄后花园对她和许凌风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你也别太激动了”,“现在估计是不开心”,还有“你多哄哄他就好了”……
原来那时许凌风语气沉闷,真的是……因为太激动了!
而她当时还以为是许凌风不愿意跟在她身边!
对啊,后来许凌风都跟自己说了他的过去,她也知道了有个人一直在默默保护着自己,那那时许凌风得知自己可以留在折梅山庄的时候,应该是开心的啊。
她后来怎么就没想起来这档子事呢!
原来小凌风能来到她的身边,也有叶綦的推力在里面!
那就是说……
“师兄,原来你……”一早就发现小凌风喜欢我了?
叶綦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怎么样,我这个媒人当得还不错吧?”
沈月华只觉得此刻像有一道砸了天雷下来,劈得她里焦外嫩:“可是,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啊,”叶綦这时仰起了头,似乎在回忆什么往事,“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大概是,一年多前,我以为有个小侍卫,喜欢上了婉音的时候……”
沈月华:“……”
宋婉音:“……”
静默了好一会儿,宋婉音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还真好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说出来,丢不丢人啊?”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面子这事,不要也罢。”叶綦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师兄,你这没皮没脸的功力,我是永远比不上你了。”沈月华发自内心地叹道。
叶綦闻言一笑,端正了神色,语气也庄重起来:“所以啊,现在不是我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凌风愿不愿意一直留在折梅山庄,陪在你身边的问题了。”
“属下愿意,谢陛下恩典。”许凌风一听,忙起身站到一边对叶綦抱拳回道。
这时沈月华也起了身,对叶綦行了礼:“月华也谢师兄。”
叶綦见状,与宋婉音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抿嘴一笑,双双站了起来。
叶綦拍了拍许凌风的肩膀,又看了看沈月华,说道:“月华,我可是很信任凌风的,所以,我想代他问你一句,你能确定你自己对凌风的心意,是真的吗?”
沈月华闻言微微垂下了眼帘,她知道现在身边的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而且许凌风肯定很看重她的回答。
可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死过一次又回来的人。
在这辈子,她是只认识许凌风几天,可算上上一辈子的话,她已经认识许凌风两辈子了。
而且上辈子,她还见过了可以为自己出生入死的许凌风。
说起动心,其实上辈子死之前,她在千机堂大牢听到那些看守说,居然有个男子孤身闯进了千机堂,而且只是为了去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对那个能来救自己的人感激不已了。
后来那人一人大破千机堂,杀得唐青寒不得已拿她挡刀,而她发现来救自己的人,居然只是个少年的时候,她估计自己在那时就已经对这个少年动了心。
那时她孤身一人,什么也看不见,沈画扇死后,她在千机堂便受尽了凌辱……
唐青寒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
她当时居然会庆幸,庆幸沈画扇死之前给自己服了裂骨断肠散,不久后便可以毒发身亡,不再受唐青寒折磨。
可是,偏偏在她死之前,有个少年居然傻到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救她……
当从他口中听到那句“你不一样”的时候,她若说心中没有半分动心,那便是假的。
她恨天意弄人,她恨为什么自己死之前都还带着遗憾!
所以她那时宁愿自己就那样带着屈辱死去,也不要留着一个,居然不知道来救自己之人到底是谁的遗憾。
可她居然活了过来,而且那个在自己上辈子最后一刻,还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她竟一时不知该怨恨天意弄人,还是该感谢天意垂怜。
醒来之后,她便开始百般贪恋这少年能在她周围陪着她的感觉。
而在自己得知,这少年居然默默喜欢了她这么多年的时候,她自然便瞬间懂得了自己心中的欲望。
她喜欢许凌风,喜欢他保护自己的感觉,所以她想留下他,喜欢他对自己的一腔真情,所以她便也以最大的真情回报。
她沈月华此生,只付许凌风一颗真心。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
沈月华想到这,抬起头,语气虽轻却郑重:“我不敢夸大自己的真心,但,日久见人心,到时我对小凌风的情是真是假,你们便能看见了。”
宋婉音和叶綦听完相觑了一眼,都看向了许凌风,叶綦道:“这就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了,凌风,你呢,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永远都相信郡主。”许凌风平静答道。
沈月华闻言微微一笑。也感慨,他就没有不信自己的时候吗?
真是个傻子。
不过……
“婉音姐姐,我突然之间觉得,我不羡慕你和师兄了呢。”
宋婉音本是不想再看二人含情脉脉,以免自己喝了一缸陈醋,所以便坐下捣鼓起了自己煮茶的炭火,以至于听了沈月华的话后,她只“啊”了一声,然后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沈月华和许凌风两人,这才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宋婉音双眉轻挑,对叶綦道:“陛下,你刚才不是说,要去给月华妹妹写封密信什么的吗,赶紧去写吧,哦对了,带上月华妹妹一起去,刚好可以商量商量?”
“嗯,说得不错!”叶綦煞有介事地点头应道。
“那我就不留月华妹妹了啊,你呢,赶紧和陛下去忙你的正事吧。”说着,她便起身把沈月华推到了叶綦身边。
“诶,诶,婉音姐姐,师兄,不带你们这样的呀,也太小气了,再说了,写封信而已,不用拉我去吧……”
可她话还没说完呢,人就已经被叶綦拉出了亭子。
许凌风见状本也想动身跟上,却被宋婉音一扬手挡住了:“怎么,这里可是皇宫,又有陛下陪着月华,你还怕她会出什么事啊?”
“我……”许凌风刚想要回答,却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才合适。
“还是说,你连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自己心尖上的人?”宋婉音继续打趣道。
只这一句话,宋婉音发现许凌风的耳尖居然泛了红。
宋婉音见状一笑,摆了摆手道,“好啦,不逗你了。凌风,我看得出来,月华很喜欢你,自我认识她以来,可从未见过她对哪个男子这般上心过的,你可不能负她哦。”
从未对哪个男子这般上心过?
许凌风有些惊讶地抬眸看了眼宋婉音,只见宋婉音回头看着他,一脸郑重真挚的神情,他便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宋婉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行啦,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也不强留你了,你去找她吧。”
许凌风闻言,忙不迭地对宋婉音行了个礼,告了个退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小亭。
宋婉音见状笑着叹道:“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要他不拘礼数,也真是是苦了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