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是否至于

 

“干嘛呀，那么生气？”李笑阳一开始好像有点被我吓到，态度没有马上变得蛮横起来，稍微说了句好话：“你还不是偷偷拍了我的照片发给你妈妈吗，我也没说啥不是”

 

“这不一样。”我急死了，对他直摇头：“你看看你跟我妈妈都说了啥？”

 

妈妈后来给我回了这么几条消息，倒是没有说太多让我觉得会很惊讶的事情。

 

——做饭在。

——还好呀，挺好玩的，也听月月的同学说了很有趣的事。

——妈妈当然想再去。

——哥哥啊，也没再和我说过啥，我让他给我发点你和他玩时候的照片，他就给我发了几张，看到你们去看电影了，还去爬山了，就没了。

 

我比较奇怪的是妈妈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去看电影了，因为其实我们前天晚上并没有看电影呀。后来我才想到，可能是在电影院的时候哥哥一开始拍了照片给她，因为我确实记得哥哥当时似乎拿手机拍了一下，我还奇怪呢——可能哥哥后来也懒得和妈妈再解释我们为什么没去了吧。至于爬山的时候是啥时候拍了照，我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李笑阳这个魂淡替我回的消息就有点离谱了。

 

——想来的话就多来几次嘛。

——哥哥没有说他不想让你来见我吗？他还跟我说，你可能会阻止我去厦门，是真的吗？

 

这都哪跟哪啊！

 

我之前使劲儿忍着不问这些问题的那些功夫，被李笑阳这么两句话就全浪费得干干净净了。打开手机来看到的时候，妈妈也隔了很久没回，我根本想不到她在对面如果看到这些消息会想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一直不敢说吗？”李笑阳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既然这样就我帮你说呗。”

 

“这个不是……”我憋红了脸，一下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心里在担心的事情：“这个根本就不是敢不敢说的问题！”

 

“怎么就不是敢不敢说的问题了？”

 

李笑阳似乎还是觉得我这么生气是件很好笑的事，还伸手挠了一下我的耳朵：“拜托，我又没乱编什么东西，不就发了两条消息问了几个问题吗？至于吗，气成这个样子？你看你耳朵都红得像煮熟了”

 

“我想把你煮熟了！”我狠狠地打掉李笑阳的手，对他尖声叫起来

 

“哎哟！”不打他还好，也许是我一巴掌刚好拍到了最容易疼的地方，李笑阳惨叫一声之后把手收回去，吸了老久的气，噫边甩着手还一边不断地单脚跳。

 

如果换平时，看他这样我也许会觉得好笑，但现在我只觉得他自作自受。

 

“你还瞪。”缓过来之后，李笑阳也生气了起来，转回身就用全力踢了我一脚：“神经病。胆小鬼。好心没好报。”

 

“你这叫好心帮倒忙！”

 

小腿被他踢了个正中，我也疼得直抽冷气，可是也许是因为太生气了，我马上就踢了回去，压根没多想过别的：“我不是胆小鬼！是你太蠢！白痴！笨蛋！傻**！世界第一大傻瓜！”

 

骂一声，我就踢他一脚。一开始，李笑阳被我踢完还想马上踢回我报复回来，可是还没等他动，我马上就又踢了他一脚，疼的他原地直跳。接着我就又是一脚。我根本就没想停下，或者我想我当时自己都没真的在意后来到底是不是在踢他了，只是一直重复着往一个方向踢过去。我当时脑子里只在担心妈妈会怎么回我的消息，如果妈妈说了什么我不愿意听到的事情该真怎么办。李笑阳这个家伙真的把我努力了好久的结果全都毁掉了，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当回事，我知道他不会当一回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偶尔把我说的当回事一次。

 

如果妈妈之后承认了哥哥不想让她见我，问我想不想见她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她……

 

李笑阳这个蠢货，竟然还直接问她是不是想阻止我去厦门！

 

如果她说是呢？

 

隐隐约约地，我其实早就感觉到妈妈肯定不支持我跟着哥哥到厦门去。不然的话，哥哥为什么又要特地打电话来和我说那些话呢。妈妈肯定是不支持的，而且应该跟哥哥早就说过了，所以哥哥后来才会打电话来对我说那些话

 

但她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这些，就和那天早上她突然那么温柔地抱着我去公园玩，然后问我要不要和妈妈一起走一样。

 

来家教园的时候，她对我也是那么温柔，就好像她不是我的妈妈一样

 

我当然不是不喜欢她这样，只不过……

 

就算我很不愿意去想，可是我心里很清楚妈妈会对我这么好是有原因的。

 

我虽然不聪明，学习不厉害，但我不是真的傻。

 

所以我才必须在妈妈面前装傻。

 

那天见妈妈之前，我其实都想好了，如果妈妈提到了一点点和转学或者和厦门有关的事情，我要说什么话，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每一句我都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我也知道妈妈早晚要和我说这个事情，可是至少能晚一点是一点

 

如果让妈妈知道，对于哥哥和她之间的矛盾，还有对于她不支持的这件事，我其实全都明白，也许她对我的态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如果她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会和我说什么，她又会怎么做。

 

该死的李笑阳！

 

如果只要打他就能把那些消息全都当做从来没发出去过就好了……

 

可是消息发出了就是发出去了，现在我就算和妈妈怎么解释，她肯定也不会信的，而且就算她相信了我的解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李笑阳说的话就在前面，我肯定看得见

 

妈妈肯定也知道我看得见

 

她怎么可能会觉得我没看见……

 

我怎么可能看不见……

 

我怎么可能当做看不见啊！！！！

 

“李笑阳你个笨蛋！傻瓜！真的气死我了！”这么一边踢一边骂着，我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急哭了。“你就不能先问我一声吗！问我一声你会死吗！我不敢问她才不是因为我胆小！自作聪明！”

 

等到我踢到实在累得不行了，我才停下来，然后才发现李笑阳其实早早地就躲开了

 

他站到离我三四米的角落里，似乎有些被我吓到了，这会子盯着我的脸直看，似乎已经不准备还手了。

 

“你咋还能气哭了呢？”可是他看到我冷静下来之后，走过来问我的时候竟然还是笑了：“傻子，踢够了没——哎哟”

 

我愣了一下，被他这么一问，才一抹脸。

 

“行吧，我让你踢，让你踢好不”李笑阳终于有些似乎服软的口气对我说，挠了挠头，露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在那边站稳了，把一只脚往前伸了点出来：“给”

 

他是不是以为他这么做我就舍不得踢了？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他也低头看着我，然后我想也没想我就又是一脚过去，把他踹得差点没摔在地上——但是他过会儿站稳了之后竟然又把脚往前伸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我却更生气了。

 

“别以为你让我踢我就会原谅你！”我对他喊了一声，然后就二话不说从沙发上爬起来，心烦意乱地跺着脚进了房间，一边抹脸一边把自己的课本还有作业塞进书包，然后就要下楼

 

“傻子越，哎，傻子越”

 

我出了门之后，李笑阳好像才觉得我是当真要下去，冲出来在后面喊我“我道歉好不，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啊”

 

不过这个时候，我又变得一点点都不想理他了。

 

下楼之后，我就把手机的屏幕图案和密码全改了。我想，我其实好像当时就猜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今天李笑阳稍微好说话一点，明天他肯定也还是会乱来

 

 

166.自以为是

 

“小朋友”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收拾好东西便出了门，准备一会儿买点豆浆油条，一边吃一边去上学。走进电梯的时候，我在里面碰到了小哥哥。他看到我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喊了我一声“今天这么早就去上学呀？”

 

“嗯……”我看了一眼他的身后，李笑阳并没有跟在边上。

 

不知道李笑阳有没有告诉他昨天我们吵架的事情呢？这么想着，我把小哥哥其实已经摁过的1楼又摁了几遍，看那个按钮一直发着红光没变化，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摁好了的样子

 

“莫禹航的肚子疼好了吗？”

 

过了会儿，小哥哥突然问我道。

 

“什么肚子疼？”我奇怪地转头盯着小哥哥看。

 

“李笑阳不是跟我说，莫禹航昨晚肚子疼要你帮忙照顾，所以你才没有在我家睡嘛”小哥哥这么说着，看着我的表情好像逐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等等，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

 

“啊……莫禹航啊。”我这才明白过来。

 

好你个李笑阳！明明是你自己昨天肚子疼！

 

“没有的事”我对小哥哥使劲儿摇了摇头——要是平时我可能就帮李笑阳打掩护了，但是现在我才不呢：“莫禹航根本没生病。是我和李笑阳吵架了，自己要下来睡的。”

 

“吵架？”小哥哥愣了一下，但令我感觉好奇怪的是他一开始好像并不是非常意外。直到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了一句我才明白过来，李笑阳这个家伙撒谎的时候都是要兑水的，三分真七分假：“是不小心把你手机摔地上看到了不该看的那事？”

 

“他没有——”我刚想辩解呢，但是又觉得小哥哥说的话让我很纳闷：“他说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说，你偷偷拍他洗澡的照片——”

 

“放屁！”我马上对着小哥哥喊起来：“鬼才会偷拍他洗澡啊！”

 

可是这么一喊起来，总觉得又好像是我真的偷拍他洗澡了才这么生气。这么一想，我又更生气了起来。

 

“他偷看了我和我妈的聊天记录！”出电梯的时候我才好不容易对小哥哥解释清楚昨晚的事，我感觉说到最后我的耳根子都变得滚烫滚烫的了：“还装成我偷偷给我妈妈发消息，所以我才生气的！你不要相信他！”

 

“好好好，我相信你。”

 

小哥哥两只手举在胸前，对着空气推了推，好像是想要让我别那么生气，一边说着好话：“你等着，晚上回来我一定教训他，揍他一顿”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捏了捏拳头，似乎在给他自己打气似的点点头，就好像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李笑阳一样，让我觉得稍微有点儿好笑，这才没那么生气了，把之前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不用了，你不用帮我揍他的。”

 

想了想，我对小哥哥哼了一声，摇头拒绝了他：“这是我和他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了。”

 

“呃？”小哥哥好像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哥哥你把我刚才说的忘了！”我很认真地对他说：“记住哦，我是说……不是让你记住刚才我说的，是让你记住刚才我说的让你忘了的……啊！反正你全都忘记掉就好了！对，全部都忘记掉！你啥也没记住！”

 

其实，打从一开始我也确实没想过找小哥哥帮忙，或者找哥哥或者龙猫帮忙。

 

如果让他们帮忙的话，事情也只会变得更复杂而已——而且如果小哥哥真的帮忙教训了李笑阳的话，李笑阳说不定反而会看不起我，他说不定会觉得我和那种一有事就找老师打小报告的孩子一样

 

隐隐约约地，我当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我能自己搞定李笑阳的话，那个渐渐在失去的东西就能多回到我的身边一点。

 

这是我和李笑阳的事，我必须自己解决才行。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不过虽然当时我这么想着，但是该怎么解决呢，我脑子里还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甚至说，我好像其实连要解决的问题是啥也不知道

 

我是想让李笑阳对我道歉吗？

 

脑子刚冒出这个念头，我就对着自己使劲儿摇了摇头——我肯定不是想要让李笑阳对我道歉的。而且如果真的只是想让李笑阳道歉的话，他昨晚在我冲出门之后就已经对我道歉过了。如果我只是想让李笑阳对我道歉的话，我应该早就原谅他了，昨晚也不不用跑回家教园睡觉了

 

可是如果不是想让他道歉，我想让他干嘛呢？

 

又不可能让他把那些发出去的消息收回来。

 

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这件事，然后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好像一不小心又因为这件事走了神。

 

刘老师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大声喊我的名字，只是屈起他的手指，用手指关节的地方在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把我的魂给喊了回来——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之后我有些担心，抬头看了一眼刘老师，正好对上他在看我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骂我呢，不过他接着就又回头盯着他拿在手上的课本了，大声地对全班说：“再说一遍啊，156页，第三个自然段，第二个之前没讲过的生词。”

 

看来没打算骂我，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结果没成想，刘老师接着又往下说了一句：“再说一遍，自以为是，在这个词的底下划线，我请一个同学来给我们再解释一遍，看看刚才有没谁溜小号了。”

 

完了，果然还是要骂我

 

我紧张地就差没主动自己站起来了，可是刘老师最后点的名字却并不是我，让我几乎怀疑我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记。”等那个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刘老师又敲了一下我的桌子。

 

这个时候，我好像才有些明白过来刘老师的意思，赶紧抓起笔来，在那个生词底下划线，把那个同学说的记到了课本的边上

 

有些时候，我会觉得刘老师真的是个又严厉又温柔的人。

 

有了这一次，之后的一整天，我就再也不敢多想这件事了，免得又不小心走神。直到下午放学，走在回家教园的路上，我才又开始思考起这个事来。

 

突然，我感觉到屁股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脚。

 

“傻子，你真一天不和我说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李笑阳，等我站住回头看他，他就嬉皮笑脸的凑上来，用手搂着我脖子：“怎么样，气该消了吧？”

 

“才没有。”我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过去不看他：“今天我也不去灰哥家。这几天都不去。”

 

“哎？”李笑阳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是吧，真的假的，你真还在气吗？”

 

“当然是真的！”我狠狠白了他一眼，跺了下脚，弯下腰，脖子一缩，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要跟着我了！”

 

“好吧，那我走啦。”

 

说来奇怪，他竟然真的没有再缠上来，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竟然真的转身往另一个路口跑过去了。

 

奇怪……

 

我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然后直到我放弃了之后准备转身继续回家教园去，才感觉到身上有点儿不对劲。

 

——我的裤子口袋轻了好多！

 

一摸，果不其然，手机已经不见了。

 

“李！笑！阳！”我怒吼了一声，朝他刚才跑开的路口追过去。

 

只跑过一个路口而已呢，他就从转角的地方突然冒了出来挡在面前，吓了我一跳。看起来他是早就知道我会追，所以才在这等我。

 

“切，你竟然真的把什么密码都改了。”

 

他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把我的手机丢回给我。“真没意思。”

 

我拿回来一看，因为密码尝试次数过多，他还给我的时候屏幕已经被锁定了起来。

 

“你！”

 

我好想骂他，甚至有点想把手机摔回去砸他的脸，但我最后一个骂人的词儿也没说出来，只是用手指着他，重复了好几遍没说完的话：“你根本就是，根本就是——”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他根本就是什么。有好一会儿，我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骂他。

 

“你根本就没把昨天的事当回事！”

 

过了好久，我才憋出两句话来，好像在说出来的同时，我也想通了自己之前一直在生气的是啥：“你根本就没把我跟你说过的事情当回事！你就是老师说的那种……自以为是！你其实根本就没觉得你昨天有做错什么对不对！”

 

“我不是和你道过歉了吗，我——”

 

“那你为什么今天还想偷看我手机？”

 

“我这不是以为你只是在生气我假装成你给你妈妈发消息的事嘛”李笑阳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摊手说：“我发誓今天真的只是想看一下而已，别那么小气好不好，还是说有什么东西你很怕被我看见不成”

 

“我才没有怕被你看到的东西！”我快被他说的气死了：“但是你还是不能偷偷看！至少也得先问我一声！”

 

“那你这么说，你现在就打开来让我看一下呗”没想到李笑阳接着竟然就真的问起我了。

 

“你……”我愣了一下，两只手护住手机，把手机放到胸前压实了：“现在当然不行！”

 

“那我现在已经问你说我想看了，你现在也不肯给我看，然后又说我不能偷偷看，那不是有怕被我看见的东西，又是什么”李笑阳满脸写着迷惑看着我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完了，这会儿我自己都有些迷糊了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了。

 

“行吧，那我现在不想看了成不，你今晚还是上来嘛，一起读书，一起玩，好不好”李笑阳接着又急急忙忙地说起他自己的事来：“哎，我跟你说，你昨天真的错过了好戏，灰鸽昨晚回来你猜怎么着，他喝醉了——”

 

说着李笑阳就拉着我要我和他一起回去，我虽然还是不想和他说话，但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走了。不过他说的那些，除了最开头的小哥哥喝醉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一路上只是闷闷地往前走，由着李笑阳在边上叽叽咕咕讲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