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喵
车窗外的风景一片模糊，也许是车开得太快，也许是自己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流干，袁一琦越是不愿意去想那些画面，那些画面就越是像放电影般在眼前浮现。
不就是个渣男么，还得谢谢他的不娶之恩，如果当初分手还有一点遗憾和不舍，那今天，袁一琦除了觉得气愤和恶心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更别提底线被触及，郑丹妮说她傻是对的，为这种人流泪不就是傻么？
不能哭，袁一琦用手背用力擦着眼泪，沾着泪水的手都快把眼妆揉花了。
“想哭就哭吧。”沈梦瑶把那盒抽纸递到袁一琦面前，有些情绪堵在心底更加难受，她明白。
“谢谢……”袁一琦索性将那一整盒抽纸抱在怀里，偶尔控制不住地啜泣两声，但马上又给憋了回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让沈梦瑶带她去喝酒？还是觉得刚刚不够狼狈，想让她看到自己更狼狈的模样？
说实话，袁一琦有点后悔了。
这件事……她连郑丹妮都不想告诉，可却能这么信任沈梦瑶，好像只要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安定一样。
车子左拐右拐驶进了地下车库，最后沈梦瑶把她带去了一栋高级公寓，或者换种说法，沈梦瑶把自己带回了她的家。
“我家没什么酒，whisky行吗？”沈梦瑶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扭过头笑着问袁一琦。
“w……whisky？”袁一琦吞吞吐吐的已经怂了，她当时不过得情绪太激动才那样说，没想到这下沈梦瑶当真了，她喝两杯啤酒都能醉倒，估计烈酒一两滴都受不了，再说…她可不想在沈梦瑶家里撒酒疯，想一想都丢人。“其实……”
门一开，袁一琦还没看清，一个黑色不明物体就窜了过来，“嗷呜……”
“whisky——”沈梦瑶直接半蹲下身子，用手摸着它的头。
看到沈梦瑶低头逗狗的模样，袁一琦都要跌破眼镜了，whisky居然是只狗，更想不到的是…沈梦瑶她竟然会养哈士奇，怎么都觉得和她气质不太搭。
whisky不怎么认生，就爱凑热闹，所以一看到袁一琦，它就摇着尾巴往她身上蹭。
袁一琦低头看见它吐着舌头，发出嗷嗷的叫唤，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就好像在对自己笑一样，不由得被逗乐了，于是也蹲下身，用手挠着它的肚皮，果然，它吐舌的样子就更傻了，“哈哈哈……”
袁一琦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沈梦瑶见她心情好了许多，果然不带她去喝酒才是正确的，都说一醉解千愁，可醒来还不是一切如旧，能不沾酒最好还是不要去碰。
“它好像很喜欢你……”沈梦瑶和她一起逗着狗，又偏头对她说，“你叫它小威就好。”
“小威？”袁一琦摸着whisky的头，试探性地叫着，“小威——”
whisky撒娇似的把头探到袁一琦膝盖上，欢快地摇着尾巴，就像个熊孩子一样卖着萌，怎么看怎么讨喜，“它好乖～”
沈梦瑶笑着摇头，语气里有点无奈，“那是你没看见它闹腾的模样，刚来家里那会儿，把这撕了个底朝天。”
袁一琦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比起音乐节现场，这里的确是个很安静的地方。
只不过……这空荡荡的房间，却出乎袁一琦意料，沈梦瑶经营着那么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馆，可自己的住所…未免也太“简陋”了点，除了几件必备家具，几乎没有其他装饰，黑白灰的冷色调搭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随便坐。”袁一琦走到哪，whisky就跟到哪，特黏人，惹得沈梦瑶都板着脸警告，“小威！听话！”
袁一琦刚在沙发上坐下，whisky就要往她怀里钻，果然是一点都不认生，还有点没脸没皮，好在袁一琦一直挺喜欢小动物的，不但不厌烦，反倒不亦乐乎，“没关系的，好可爱～小威多大了？”
“一岁半，是陈珂送给我的，那时候它才六个月大。”沈梦瑶这时从厨房里倒了两杯凉白开，她弯腰放在茶几上，然后在袁一琦身旁坐了下来。
“那……为什么叫whisky呢？很特别……”
沈梦瑶修长的手指捋着whisky的毛发，她的手指很好看，纤细笔直，指甲修得干净平整，手背上经络清晰，有种骨感之美，却不算干瘦。
缓了一会儿沈梦瑶才回答袁一琦，“…当时心情不太好，陈珂怕我喝太多酒伤身，所以才给我送来这个小家伙，让它陪着我。”
一陪就是一年过去，沈梦瑶算起来，她回国也有两年了，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许多事情，时间是冲不淡的，反而会随着岁月慢慢发酵，就好比孤独，沈梦瑶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多年前是，现在也是。如今她一个人生活，也是全靠whisky吵吵闹闹的陪伴，才不至于冷清。
如果让袁一琦在心中选出一个最完美的人，她一定会把这一票投给沈梦瑶，沈梦瑶给人一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所以袁一琦很难想象，沈梦瑶伤心到喝得酩酊大醉时的狼狈模样……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只不过是掩饰得或坏或好。
袁一琦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愧疚，沈梦瑶是她主动约出来的，最后却以这么一场闹剧收尾，“……今天下午，真是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能陪我。”
“……其实…我和他已经分手了。”面对沈梦瑶，袁一琦有种说不上来的倾诉欲，她装作轻松的模样，脸上挂着几分自嘲的傻笑，“……当时就是心里有点堵，才那么冲动，真的……真的很抱歉。”
明明都遇到了这种情况，却还在考虑别人的感受，沈梦瑶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这笑容…袁一琦都觉得自己要被暖化了，“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是要经历的，逃避不了就坦然接受，你还年轻，磨砺即成长，不是吗？”
“嗯。”不知为何，袁一琦特别想再抱她一次，不过再也没了之前的勇气，只是抿嘴点点头。
“对了……”沈梦瑶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沈梦瑶转身走去书房，书桌上正摆着一本画集，这本画集正是《spring》，只不过不是袁一琦送她的那本，翻开扉页，能看到一个显眼的黑色签名。
“这个？”
“翻开看看～”
“你怎么…怎么会有……Y.S的签名版？！”袁一琦本来拿到手时还觉得纳闷，沈梦瑶为什么又把画集还给了自己，翻开第一页才知道这本画集的与众不同之处。
“……我托一个朋友找到的，她正好在英国。”
“那你的朋友，可以联系到Y.S本人吗？”
每次一提到油画，她就像两眼放光一样，平时话不多，可一提到Y.S的作品就能滔滔不绝，沈梦瑶问她，“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可以见她一面。”
“或许…她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呢
（
“或许…她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呢？”
沈梦瑶的语气，让袁一琦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一般，就像沈梦瑶说她不懂油画，但袁一琦并不觉得是这样。
作品中总会或多或少蕴藏着作者的情感，这样明媚的画作，袁一琦不相信会是出自内心阴暗之人之手。她虽然表面上与世无争的模样，可从小对自己要求就严格，那年高考失利，与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心情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也就是那年夏天，她和家人去国外散心，偶然遇上了那场画展。
袁一琦原本对绘画没什么研究，可是看着那一抹抹色彩，心情又像豁然开朗了一般，画框里框着小镇的日常风景，晴天雨天，即便是最灰蒙蒙的阴天，在她的画笔下也丝毫没有颓靡的气息，袁一琦想…她一定是个很乐观的人吧，否则也不会有这么豁达的心境，每一幅画里都有着一个短发女孩的背影，渺小却快乐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她会是什么样子。只是…当年错过了，觉得有点遗憾吧……”如果可以，袁一琦真的很想对她说一句谢谢，也希望她能够继续创作下去。
沈梦瑶没再说什么了，很安静。
*
六月初，袁一琦和郑丹妮一起开始投递简历，直到六月中旬，郑丹妮都已经收到了入职offer，但袁一琦投去runner的简历就像是石沉大海，听闻runner是从来不接受应届生，只是偶尔破例。袁一琦反复检查自己的简历，难道说，真的是自己太心高气傲了么？
所谓的高不成低不就，袁一琦居然陷入了这种两难的境地，身边的朋友与同学都陆续收到了offer，她再犹豫不决，可能就错过了求职的黄金时期。袁一琦承认她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可是又不愿将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往runner的HR邮箱又发送了一份简历，这次如果还是失败，她也只能考虑其他目标了。
经过了那次狗血之后，日子就这样很平淡的过着，就在袁一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程津有交集后，麻烦的事情又来了。
“琦琦，你快来医院一趟吧，小杰受伤了……”
袁一琦一接通电话就是郑丹妮急冲冲的声音，也没说为什么受伤，也没说是哪个医院，“在哪里？受什么伤了？！”
“一下说不清楚，我等下把地址发你，你……你还是先过来吧……”郑丹妮不是一下说不清楚，而是不知道怎么说，要是给袁一琦知道，袁一杰是上午跑程津公司打人去了，还不得把她气疯。
不过郑丹妮是真咽不下这口气，袁一琦也是够能忍的，程津劈腿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她说，这事情还是她从朋友那听来的。郑丹妮就是看不惯袁一琦当软柿子，越想越气愤，而且她大嘴巴也不是第一天了，自然而然就把这事和袁一杰说了。
别看袁一杰平时吊儿郎当不怎么听话，但一听说有人欺负他姐，就恨不得把那人脑袋给削了。原本郑丹妮只是打算和袁一杰一起跑去把那渣男骂一顿，也算是替袁一琦出口恶气，没想到双方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你一下我一下的，袁一杰还把胳膊弄脱臼了，程津也没好到哪去，脸上都挂了彩。
袁一琦一到病房就看着袁一杰嘴角乌青乌青的，一条手臂还打了石膏，“你这……怎么弄的？”
郑丹妮见袁一琦就要三堂会审，耸了耸肩准备先暂别一下这即将硝烟弥漫的病房，“那个…我给小杰去买点吃的哈……”
袁一琦瞧她明显是想开溜，“妮妮，你倒是先说清楚怎么回事？”，郑丹妮和袁一杰在一起，除了闯祸，就没发生过其他好事。
郑丹妮清了清嗓子，不懂声色地给袁一杰使了个眼色，一唱一和，还算默契地开始表演了。
“姐，打篮球摔的，受点伤不很正常么……”
“对对对……也不多长个心眼。”郑丹妮附和。
手臂是摔的还说得过去，嘴角和眼角的淤青…摔跤能摔成这样么？明显是人揍的，“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那小子阴我，不揍他一顿我不舒服。”袁一杰就是说得理直气壮。
“对对对！我都看不下去了，太欠揍了……”郑丹妮继续附和。
“你们……”袁一琦一张嘴根本说不过他们两张嘴，再加上两个人都滑头，满脸堆笑着没脸没皮的样子，还能说什么。
就在袁一杰和郑丹妮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圆了过去以后，好死不死的，程津偏偏这时候头上缠着纱布，鼻青脸肿地进来了，脖子上还戴着护颈，那样子可比袁一杰惨多了。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两个民警，还不忘板着个脸批评教育一顿，“两个人老大不小了，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非得动手，可别再有下次了！”
得了，这俩伤员往病床上一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就一目了然了么，就知道纸包不住火，郑丹妮低着头闷闷地往门外走，嘴里还小声哼唧着，“我去送送民警同志……”
袁一琦直接抓住郑丹妮的手，语气相比平时说话重了好多，“郑丹妮！”
郑丹妮一脸为难地转过身，赶紧主动认错，袁一琦没什么脾气，只要态度够诚恳，她肯定会心软，“琦琦，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就知道分手这件事情不该告诉郑丹妮，她怎么可能不告诉袁一杰。
“袁一杰的家属是谁？赶紧去办理住院手续。”一个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
袁一杰和郑丹妮又捏了一把汗，袁一杰他受点皮肉苦不觉得有什么，就害怕袁一琦生气，从小到大就害怕他姐生气。
袁一琦走到门口的时候，瞟了一眼程津，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他是空气，又径直走了。
又是好几千的住院费，虽然这钱不算多，但袁一琦一个刚毕业没工作的学生，身上哪能拿得出钱，无奈之下，她只得用卡里的最后一点生活费先给垫上。袁一杰受伤的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家里，家里还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现在袁一琦也不想让家里知道了，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自己而起，她不想让她爸妈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袁一杰平时做些兼职，也攒了一点钱，两人拮据点也是能过的，再说自己马上也会参加工作，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就会好很多。
袁一琦回到病房时，程津已经走了，估计是在同一个病房也尴尬，搬走了也好，省得看着影响心情。
从看到程津以后，袁一琦就一句话都没说，袁一杰知道这是她姐生气的最高等级，“姐，你别生气啊，我认错还不行吗？”
袁一琦不看他也不回答，提了提一旁的水壶，发现没热水了，又转身去接热水。
“姐，别这样啊……”他最怕袁一琦这样了。
“等了出院，就去认真找工作。”当然，袁一琦在这里指的工作当然不是LEFT的兼职。
“好好好，我都听姐的话！”程津的事情，袁一杰硬是没敢再多问，他可不想真的惹毛袁一琦，今天把他打成那样，心里也算平衡了。
果然男人要比女人晚熟，郑丹妮在一旁听着这俩人对话，完全不像是同龄人，不过袁一琦相对同龄人确实要成熟不少，算起来，郑丹妮比袁一琦还要大上一岁，可相处起来，袁一琦倒是更像姐姐。
袁一杰的伤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出院，现在生活费都给花了，在找到工作之前，袁一琦也不能一直闲着。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袁一杰在LEFT的工作，既然袁一杰受伤了不能去，索性她就去代袁一杰的班，也不用没头脑地再去找其他兼职，浪费时间。
而且，咖啡店的老板是沈梦瑶，她肯定会接受自己的请求，袁一琦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郑丹妮下午有事就先走了，袁一琦留在医院里陪着袁一杰吃了晚饭才离开，离开医院时是晚上七点多了，天空介于白日和黑夜之间，看着压抑得很。
袁一琦决定晚上就去LEFT一趟，毕竟她现在急需要钱，她到LEFT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送走了一批毕业生，现在的大学城显得比平时冷清不少，LEFT更是如此。
沈梦瑶正准备打烊的时候，恰好看到袁一琦背着包站在玻璃门外。
刚好赶上最后一刻，还真是走运，袁一琦推开玻璃门，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准备打烊了吗？”
“没事，进来坐。”沈梦瑶淡笑着，让她进去。
随意寒暄了两句，袁一琦就开门见山了，“袁一杰他手臂受伤了，这些天住院，不方便来这边上班，我能……我能暂时代替他,来这里兼职吗？”
“他没和你说……”沈梦瑶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两秒，又微微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是吗？那明天开始可以吗？”
“嗯，明天早上你九点过来。”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