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黎明》【第五章 逃窜】
第五章 逃窜
不过，在那之前，西琳将视线聚集到了操纵着伊甸之星的另一个小不点身上。
“反正没有回应，就顺手杀掉吧……”
当布洛妮娅与西琳那金色的十字瞳仁对视，意识到危机袭来之时，自己已经出现在西琳的跟前了。被空间的曲率锁住，原地除了呼吸，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布洛妮娅出生以来第一次置于此等毫无反抗之力的绝境当中。
而心血来潮的西琳打算使用静谧宝石的力量“赐死”布洛妮娅，她冷笑着将灌注了强大崩环能的指尖触摸向对方的脸颊。顷刻间，氤氲的玄黑死气从接触点向外扩散，布洛妮娅只能惊惧地坐视这一切发生。可是，西琳的脸色竟比布洛妮娅更加惊恐——她蓦地收回了弥漫在布洛妮娅脸上的黑雾，用手掌猛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一刻，仅是接触的一瞬，西琳便通过静谧宝石，得知了布洛妮娅体内的遗传因子的结构及内容。
“你……你竟然……”
布洛妮娅也不知为何西琳突然情绪失常，不能自已地低声窃笑。这时而仰天、时而捧腹的做作无比的笑意，令贝拉都感到胆寒，她想开口询问但不敢，只能希望借别人的口满足这个意愿。
“我改主意了☆”
“女……女王大人……”贝拉终究还是畏畏缩缩地开口了。
“闭嘴贝拉，正是好戏呢！”
西琳故意做给布洛妮娅看，把还沾染着鲜血的律者核心含在嘴边。
“你们战斗的目的是想从我手中夺回这具身体，夺回这个女孩的自由吗？——是吗、是吗？她是你们重要的伙伴？是你们的亲人吗？包括现在濒临死亡的那个女孩，你们都是一起奋斗至今的战友吗？——创造过珍贵甜美的回忆吗？缔结过牢不可破的约定吗？”
黄金的眸子瞪视着布洛妮娅，这不禁令她觉得这番话其实是对她一个人说的。
“不过，你们竟然错失了最珍贵的东西，错失了最不应该离弃的幸运——真是遗憾！真是遗憾☆——那么，为了避免你们发现这份悔恨，我就好心地用这个女孩儿的双手——你们误以为最宝贵、最珍惜的伙伴的双手——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杀死、碾碎！亲人、朋友、幸福、梦想、未来、希望——”
布洛妮娅观察到，残存在西琳脸上最后的那一丝情绪失控，已然被另外一种漆黑而强烈的情感吞噬殆尽，某种如地狱的火焰熊熊燃烧的情感令她转向分明的嫉妒与憎恨。
“——你们不配拥有！”
说完，西琳将律者核心吞入腹中，湛蓝的雷光从她的身躯上流溢而出。事已至此，布洛妮娅当机立断，暗中操纵伊甸之星，将自身的意志注入其中，想要将德丽莎与芽衣抛出休伯利安。现在西琳失却了杀戮她们的欲望，那么她们离开西琳的视野便是活下去的机会。只要活着赶到天命总部，奥托肯定不会追究德丽莎的责任，而芽衣在天命的治疗下很大可能会活下来。
“大笨蛋……竟然把全舰的人都搭上……”
布洛妮娅无法挣脱空间的束缚，她已然心存死志。
“我真是太弱了……太弱了……律者的力量……”
苍天的雷电曾是如此高不可攀，但在空间的力量面前仍如同温顺的羊羔。确信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在布洛妮娅猛然平静的内心中，冷不丁地滋生出一种妄想：如果我也能获得律者般的力量，便好了……便能救回琪亚娜，保护芽衣姐姐不受伤害，还能保护孤儿院的大家……
“舰……长……”
伊甸之星·第一额定功率——
“唔——啊——”
西琳突然捂住肚子，苦痛地呻吟着，倏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而布洛妮娅也随之失去了束缚，伊甸之星的操作也被中止。依旧是德丽莎接住了她，不过两人的视线都被翻滚在地面上的西琳吸引住了。
“你……为什么？！我的四分之一身！？”
在琪亚娜的身躯中，仿佛又附着了一个新的灵魂。
“这是报答啊——作为离开那个孱弱身体的报答。”
与芽衣相似的声线，但又与芽衣截然不同的语调。西琳在贝拉的搀扶下站起，但猛然炸裂的雷光将贝拉弹飞开去。在西琳的背部，宛若破开蛹茧的蝴蝶，一个纯粹由电光结成的人形支撑起她的上半身，其面目竟与芽衣是如此地相似。
“静谧宝石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哪怕是律者的肉体，仍然是由地球上的物质构成，而组成所有化学键的基础力都是电与磁——”湛蓝的电光蔓延全身，西琳抬起颤抖的双腿，刚想努力站稳却因手脚麻痹而滑稽地摔倒在地上。
“她有静谧宝石，不会死的——我只能限制一定时间，你们快逃走吧！”
那纯粹电光的人影呼喊着，并从背后锁住了西琳的脖子与双肩，强行将她压倒在地。从西琳肢体的最尖端，组成这具肉体的分子正在逐一分解为原子。这时，布洛妮娅明白了，她是想要自我牺牲来让自己也逃掉，只要使用伊甸之星进行广距离飞行，三人在短时间内抵达天命总部是极为可能的。
可是，德丽莎与布洛妮娅会这么轻易地接受牺牲换来的逃命机会吗？
“快——”
最终，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抱起芽衣，准备弃舰。
“荒谬——只不过是蝼蚁！”
西琳的声音流露出新的决绝，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几乎定住了布洛妮娅的脚步，这种力量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然而，如今西琳身上也生出了类似的力量，尽管质量十分粗糙，运用十分粗劣，但确确实实就是同一种力量，不知为何布洛妮娅就是如此确定。
只是一次回头，布洛妮娅便见证了那苍蓝电光的人影的最后一刻。
莫名的力量碾碎了征服宝石之内的残存意识，西琳终于从四肢麻痹的苦痛中解放，静谧宝石令她不到0.1秒便恢复了全部的行动能力，只不过她的内心还是继续着强烈的愤怒与屈辱，她势必要将三人拉回来。
只要催动律者核心的力量，西琳无需借助任何标志与媒介，便能任意掌控任何物质的空间坐标与运动方向。现在，她要立刻复仇！向着横抱在布洛妮娅与德丽莎之间的芽衣，西琳抬起了代表着死亡的苦手。
只要确定了对象的位置，完成空间转移只不过消耗一个普朗克时间。
“给我——过来！”
就在这白驹过隙的弹指之间，才离地腾空不过数厘米的布洛妮娅与德丽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那一刹那的对方眼中，看见了不曾屈服的意志与反抗到底的决心——若是芽衣再次被夺走，她们势必要留下来战斗到最后一刻！可是，面对空之律者几乎无解的能力，谁又能反抗呢？然而，恍惚间，德丽莎好像在布洛妮娅的脸上发现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伊甸之星继续启动第一额定功率，对周围的空间施加重力，紧接着西琳的律者能力生效了。在以西琳自身为坐标原点建立的三维空间模型中，西琳将指定区域内的物体移动到自己的手边。确确实实——西琳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将与芽衣等身大小的空间移动了过来，只不过……
“啊——咳……咳……”
“——女王大人！”
西琳掌中的犹大的锁链贯穿了她的胸口，随即犹大爆发而出的标枪，顷刻间化为雷电的箭雨将她笼罩，模糊了她的身影。焦躁不安的贝拉急忙化为魔龙形态，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犹大的雷雨。
这急转直下的局面是她们两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布洛妮娅利用只有伊甸之星才能做到的，不增加质量只增加重力的效果歪曲了空间坐标系，令与西琳距离指定位移下的物体换成了德丽莎手边的犹大。
在伊甸之星的功能上，西琳已经是第二次吃大亏了。
“给我站住——”
西琳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不顾自身的伤势，她强行选取了广阔的空间范围，将周围上百米的空间作为释放律者能力的对象。不计代价地全力驱动空之律者核心的能力，西琳要让这些人无法逃走，她要将这整片空间的所有物质统统定在原地。
“——别回头！”
布洛妮娅与德丽莎拥抱在一起，同时把芽衣夹在中间，情急之中只能如此。此时此刻，伊甸之星的第一额定功率已经到时效了，只是维持了短短一个呼吸的重力瞬间消失，身后空间中的重力极大地减小——这简直能说是滑坡——布洛妮娅三人借助空间恢复的曲率，被身后烫平的空间推走了，瞬息之间便奔出了上百米的距离，远远超出了西琳的效果半径。
“等……”
西琳恐惧地发现，自己的能力已经生效了。包括整个休伯利安号，还有贝拉、西琳自己瞬间消失在了地球上。空之律者的能力是对空间具有绝对的掌控力，西琳在运用时静止了周围的空间——是的，绝对静止——周遭的球形空间刹那间与整个宇宙均匀膨胀的几何中心质点取得了绝对的相对静止。
而这结果便是，在处于宇宙外围、银河系边缘的太阳系的地球上，西琳、贝拉与休伯利安因宇宙膨胀速度加上银河系自转速度、太阳系公转速度、地球自转与公转速度——尽管能力仅维持了零点几秒，但西琳与贝拉便已然被宇宙“丢在原地”，遗失在太阳系之外了。
从伊甸之星的第一额定功率到西琳胡乱使用能力的鲁莽，一连串的巧合构成了必然。
布洛妮娅在跳舰之后回首一望，发现后方竟仅剩剧烈的音爆声与夸张的冲击波。重装小兔架起女武神装甲·山吹的盾牌后，三人竟巧之又巧地被吹回了天命的第三空港之内。德丽莎与布洛妮娅茫然呆坐在运输船赫利俄斯停泊的港口边上，劫后余生地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芽衣姐姐呢？”
“应急处理了，只要输血……”
“你们——”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此时此刻两人宁愿相信这道声音来自地狱——西琳又回来了！她带着贝拉与休伯利安从十一次元进行高维度跳跃又返回了地球！在第三空港之上，西琳悬空而立，现在她完全顾不上玩耍与戏弄的意图，只想尽快杀掉三人泄愤，她召唤出上千支亚空之矛，其上还附着了雷电与黑雾，她已下定决心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可惜，放弃防御端的空间扭曲与高维度屏障的结果是惨痛的，在西伯利亚她已经尝试过了。如今，她在同样的地方不知是跌倒了几次。从第三空港的破败残垣中，符华高高跃起，从亚空之矛显现的虚数世界洞口之另外一侧，对准西琳的后颈发起了精准的攻击。
西琳的意识瞬间就只剩一片漆黑。这种“死亡”的感觉大概持续了0.2秒，静谧宝石修复折断的颈椎大约花费了0.3秒。可是，在西琳找回自我意识之后，她又立刻陷入了严重的脑震荡，亚空之矛由于失去控制而逐渐消散。
符华趁此机会，立刻冲布洛妮娅等人大喊：“快跑！这里交给我！”
“——班长！”
“符华——！”
“——你们——可憎的蝼蚁！”
“姬子与特斯拉已经在前往休伯利安的路上了，你们也跟着快走！”
此时，经受过多位律者力量的洗礼，刚才还上天入地，甚至去过外太空与十一维度空间的休伯利安竟然还可以正常工作，如今悬浮在西琳出现的后方的空港中。这个奇迹在某种程度上还应归功于西琳，是她静止了它所有粒子的运动，从而近乎不朽，避免了任何损害。
与此同时，在圣芙蕾雅学园中，与琪亚娜有着深刻关系的所有人似乎都聚集在此。
符华眼见西琳即将恢复过来，又立刻冲上前，在空港的立交桥上补了数拳，令西琳接着再度陷入持久的脑震荡之中，直至静谧宝石下一次治好她。远观的贝拉不清楚这边人们的计划，她心急如焚，为了保护西琳而飞离了休伯利安，恰好为布洛妮娅等人提供了机会。
“机不可失——快逃离天命！”
符华清楚，等贝纳勒斯抵达这里，自己便不可能持续控制住西琳了，一旦西琳恢复自我意识，那么依靠空间能力符华便很难再碰到她。而布洛妮娅又何尝不清楚这点，咬了咬牙，只好带着芽衣借伊甸之星高高跃起。此时，犹大还好好地插在休伯利安的甲板上呢，德丽莎呼唤犹大的锁链将三人迅速拉了过去，在空中与化为魔龙的贝拉惊险地擦肩而过。
姬子与特斯拉直接从破损的舰桥外壁闯入控制室，与一直在此观战、跟随休伯利安上天入地的爱因斯坦博士汇合，最终在接收了布洛妮娅等人后，休伯利安再度启动航行模式。尽管大半的装甲已被融化，仅剩后半部的发动机与前端的月光王座，整体只留一条龙骨连接的休伯利安号依然坚挺，逐渐加速驶离了第三空港。
在最后登舰时，布洛妮娅回望了一眼符华的方向。
——西琳真的是可以用情感战胜的敌人吗？舰长的话在布洛妮娅的脑海里反复。是否奇迹也会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可控制、可重复地发生呢？为什么西琳在触碰到自己之后脸色大变；为什么她一直若有所指地讽刺不在场的对象；为什么她要将本可以留在外太空的休伯利安号一起转移回来……
站在船舷边，布洛妮娅再度眺望已经远去的第三空港。兴许就在刚才，布洛妮娅等人就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说不定用情感取得胜利真的可能实现。
不过，这都是历史了……一旦错过……
布洛妮娅抚摸着残破的栏杆想，也许曾经的那个琪亚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