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怪物的祈愿
与此同时，幻想乡上空。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在空中慢慢地飞着，鬼人正邪打着哈欠自言自语，“唉，可以的话真希望快点发生一场足以颠覆幻想乡的异变呢。仅剩和平日常的每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所期待的下克上啊……”
再次回过神时，鬼人正邪看着眼前的熟悉景色，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尽管心中万般牵挂，最终，她还是狠下心来选择了转头离开。
对不起，我不能再接近你了，就算是……
灼热的风浪扑面而来，鬼人正邪的思绪瞬间被冲了个干干净净。毫不犹豫地回过身，她用尽全力，朝着不远处天空中那座悬浮着的城堡飞去。
“这气息到底是？”
“针妙丸！等着我！”
迅速向前飞，鬼人正邪悄悄地趴在辉针城后，探出头窥伺着正面双方的一举一动。一边的天空中黑压压漂浮着无数的旧地狱住民，而为首几位的鼎鼎大名鬼人正邪也曾有所耳闻。与来自地底的家伙们对峙着的，正是体型相差巨大的小人族公主少名针妙丸，以及她身后的九十九弁弁，九十九八桥两姐妹与堀川雷鼓。不明白双方看上去剑拔弩张的理由，她自然也没有贸然出面的打算。冷静分析了一下现今的状况，她决定还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啊嘞？你就是少名针妙丸？” 灵乌路空看着面前的这个小不点哈哈大笑，“真是个小东西。”
“是又怎么样，无礼的家伙！”小公主对灵乌路空的发言极为不满。
“阿空，你先闭嘴，让我来和她们交涉。”火焰猫燐轻拍了一下灵乌路空的鸟脑袋，上前一步，提起裙子对着少名针妙丸鞠了一躬，“在下旧地狱地灵殿的火焰猫燐，针妙丸小姐，很高兴见到您。是这样的，我们地灵殿刚刚接到了来自博丽巫女的警告，听闻辉针城这边想要掀起一场暴乱，而首当其冲的目标正是我们旧地狱。可否一问，此事属实？”
“怎么会？我们辉针城一直是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并不会有侵犯你们旧地狱的意思啊。”少名针妙丸连忙解释道，“是灵梦亲口和你们说的吗？她现在在哪儿？”
“很抱歉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估计在博丽神社吧。接到她的传话才赶来的我们，对于其他事一概不知。”火焰猫燐摇了摇头。
“传话？那种东西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伪造的吗？说不定仅仅是有人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呢。”少名针妙丸解释道。
“非常抱歉，这个是不可能的。我们地灵殿的主人，古明地觉的能力可是读心，任何小把戏都不可能瞒过她洞察万物的第三只眼。”火焰猫燐沉下了脸，“不然，您又要如何解释您身后的三位付丧神呢？根据我的情报看来，她们和您们辉针城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吧？”
“废话，我们离得这么近，你们的阵势又那么大，打起来我们肯定要遭殃的啊。”堀川雷鼓没好气地说，“况且针妙丸小姐也算赋予我等生命的恩人。人家有难，这个人情，总不能不还吧。”
“看来堀川雷鼓阁下也执意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了咯。” 火焰猫燐耸了耸肩。
“所以你们要怎么样？开战吗？小人族可不会畏惧歹徒们的挑衅哦。”少名针妙丸拿出了辉针剑。
“别，话语带刺什么的对两方交涉不会有任何好处。虽然我们好战，但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这样吧，我提两个条件，要是您能够达成，那我们保证不再向辉针城宣战，如何？”
“但说无妨，定当洗耳恭听。” 少名针妙丸点了点头。
“第一，立誓永不对旧地狱打什么歪脑筋。”
“这个我答应，然后呢？”
“第二，交出杀害古明地恋大人的凶手，鬼人正邪。”
“然而她并不在这里。虽然就算在我也不会交给你们的。” 少名针妙丸有点诧异。
“哦？有趣的是这和我们所得知的情报不一样呢。”火焰猫燐意味深长地说。
“她真的不在这里，各位还是请回吧。”
“那么是谈判破裂了，虽然很可惜但也没有办法。亲自进城搜或许会更方便一点。”
“有能力做到的话就来啊！”少名针妙丸攥紧了手中的辉针剑，随时准备开战。
“那么，各位。我觉得，是时候了……”
“慢着，你们想找的人，是我鬼人正邪？”
“你终于肯出来了呢。”目光所汇集处，鬼人正邪自辉针城后走出，站在了旧地狱为首的几位面前：“我来了，希望你们停手，我不想看到辉针城因我而遭受灭顶之灾。”
“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家伙。等着吧，杀害了恋大人的你，绝对会体验到炼狱般的绝望。”火焰猫燐攥紧了双拳，却再次放了下来。
“正邪，你……”少名针妙丸的声音颤抖着，鬼人正邪回过头，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火焰猫燐摆了摆手，一旁的黑谷山女会意上前将鬼人正邪绑了起来。火焰猫燐开口道：“终究还是和平解决了。挺好，那我们走吧，回去面见觉大人。”
“等等。这家伙，不太对劲？！” 话声落，黑谷山女身旁的鬼人正邪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火焰猫燐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撞开了愣在原地的黑谷山女。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烈的风压响彻。火焰猫燐的身躯与被狂风卷起的叶自烟尘中倒飞而出，灵乌路空急忙上前接住了她。与此同时，真正的鬼人正邪大笑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太好玩了。如此拙劣的陷阱都能上当，炸死你活该。”
“阿燐！可恶，鬼人正邪，你这个混蛋！”怒吼声传来，灵乌路空胸前的赤之目光芒大放。虽然星熊勇仪与古明地觉并不在场，但黑谷山女与地灵殿的住民在旧地狱也是有一定威望的人物。于是在一马当先的灵乌路空的带领下，战争，打响了。
“终于，还是演变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少名针妙丸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鬼人正邪，“正邪，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与其说是我想看到，不如说从一开始结果就只有一种吧。”天邪鬼咧开嘴笑笑，“吾生即为天邪鬼，下克上乃吾毕生之夙愿。敌人很强，那才有愚弄的价值啊。不是吗？我的小公主。”
“真是个疯子。” 堀川雷鼓摇了摇头，“不过既然要疯，那我们当然奉陪到底。”
“那么，公主殿下，依我之见，也是时候该动用秘宝了呢。”
“你指的是，万宝槌？”少名针妙丸看向气势汹汹扑来的敌人们，叹了口气，“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正好魔力回收期也已经结束，那，就大闹一场吧！”
前不久，一场由小人族掀起的异变波及到了整个幻想乡。掀起这场异变的是名为少名针妙丸的一寸法师的后裔。而她所依仗的力量，正是由她的祖辈传承下来的鬼之秘宝，那名为万宝槌的神器。虽说最后她还是被博丽巫女等人击败，可就算是秩序的维持者们，也深深忌惮于那禁断的力量。
而今，原本生活在旧地狱的极恶狂徒们，将与再一次展现力量的万宝槌展开正面冲突。
璀璨的光芒顷刻绽放，为笼罩其中的辉针城众们平添数分神力。九十九弁弁看着呐喊着冲上来的旧地狱众，轻拨了一下手中琵琶的琴弦：“真的一点都不和善啊……”
“其实我不太愿意参加这场争斗。不过看来，话说晚了。”九十九八桥叹了口气。
“那就用乐声战胜我们的敌人吧。也让这些野蛮家伙领教一下付丧神的厉害！”琵琶太鼓古琴声一并奏响，美妙的乐曲声中充斥着暴戾的气息。
“阿燐，我一定会为你和恋大人报仇的，坚持住！”灵乌路空将遍体鳞伤的火焰猫燐放在不受战斗波及的安全区域。怒吼声响彻云霄，地狱鸦的巨型翼展瞬时张开，划破天际直冲着她的敌人飞去，源于八咫鸟的恐怖威压甚至压得万宝槌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不愧是地底的秘密武器，难以驾驭的神之火——灵乌路空。仅凭一己之力就压制住了神器万宝槌的气息吗？看来这一仗，我们的胜算还不小。”黑谷山女感慨道。
“这么关键的时候勇仪那家伙跑哪里去了啊，一定是丢下我们跑去玩了！”水桥帕露西咬了咬手帕。
“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行动想法吧，只是没有跟着我们而已。好嘞，帕露西，要上了哦！”黑谷山女伸出手，漫天的银色蛛网就此张开。
“是啦是啦。不过山女，确实也好久没和你一起大干一场了呢！”水桥帕露西兴致高昂，紧靠着黑谷山女一并冲向了敌阵。
“看啊，公主！只有寥寥数人的我们却挡住了敌人的千军万马。简直太棒了，这不就是我所梦寐以求的下克上吗！”鬼人正邪一击击穿了一只妖怪的胸膛，舔了舔手上的血迹兴奋地大喊。
“得了吧。现在的形势可不容乐观啊。该死，这家伙，好强！”炽热的光炮接连轰出，堀川雷鼓连忙侧身躲过。借由万宝槌的力量，她开辟了一整个仅属于她的音律结界。然而，尽管身在堀川雷鼓的结界内部，灵乌路空的气势也没有半分减弱。一时间，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笼罩了半片天空，“不行，我一个人对付不了这家伙。正邪，过来搭把手！”鬼人正邪应了一声，刚想前去帮忙，天上却突然掉下来一个木桶。绿色头发的小女孩手持钢刀猛地从桶中钻出刺向正邪。后者虽及时躲避，但支援堀川雷鼓的道路就此阻断。
“好样的琪斯美！那个太鼓的打击乐手竟然和阿空能够缠斗那么久吗？看来是个麻烦。走吧帕露西，咱们来解决她！” 黑谷山女看了一眼正与其他一众妖怪缠斗而脱不开身的九十九姐妹和少名针妙丸，低声招呼一旁的水桥帕露西道。
“给我去死吧！先杀了你，再把那个害了阿燐的家伙烧成灰烬！” 第三足之上光芒大放，无数闪光火球呼啸着倾泻向了不远处脸色有些苍白的堀川雷鼓。
“爆符「千兆耀斑」！”
太鼓声起，堀川雷鼓竭尽全力扭曲了空间，正面飞来的所有火球皆在她能力的作用下强行改变了节奏飞向四面八方。额上冷汗低落，她明白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有万宝槌加持，仅凭她一人也很难与灵乌路空正面交锋。然而其他几人也脱不开身，她所能做的，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不被击败而已。
但是，还能坚持多久呢？
“死鼓「Land Percuss」！”
太鼓刚要奏响，她却感受到了呼啸而来的风之声。反应过来急躲时，后背还是被黑谷山女坚韧如铁的蛛网割出了数道血痕。刚想通过蛛网回敬一记太鼓之雷，另一边的灵乌路空又以无比凶猛的姿态逼迫得她不得不放弃想法继续与其抗衡。
“得手了！” 偷袭成功的黑谷山女并没有打算乘胜追击。收回丝线，她用手轻轻蘸了些许血迹涂抹在了水桥帕露西递来的一个小小的草人上。诡异的是，那普普通通的血液在接触到草人的瞬间便如同活物一般游走于其上，最终化为一抹血红色消失在了草人体内。水桥帕露西接过人偶，绿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怨毒。
“恨符「丑时参拜」！”
“可恶，为什么你能拥有那么强的力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水桥帕露西的眼中绿光大盛。伴随着诅咒之声，高举的手猛然挥下，手中紧握的那根针一下子扎在了草人的右腿处。正与灵乌路空激烈交战的堀川雷鼓突然一个身形不稳，险些无法维持正常的滞空状态：“怎，怎么回事？我的腿？”
“看来是中了帕露西小姐的丑时参拜啊，真可怜。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出手看着你自行灭亡好了。” 灵乌路空见此情形，停下了对堀川雷鼓的攻击。
“这，究竟是什么邪法？”堀川雷鼓咬了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另外一条腿却也瞬间失去了知觉。巨大的痛苦让她的额上布满了汗水，然而，她却没有一点办法反击身在较远处的水桥帕露西。
“我也不是很明白，大概就像一种诅咒吧。她想让你怎么样你就会怎么样的诅咒。反正你只要知道自己会被摧残而死就可以啦。”
“可恶，太鼓，给我奏……呃啊！”堀川雷鼓的吟唱声被惨叫声打断了。这一次，水桥帕露西选择了折断她的双手。此时的水桥帕露西一改身在旧地狱时的温柔大姐姐形象，一边诅咒一边毫无怜悯地将针扎向小草人的要害部位。任凭后者如何惨叫，她都充耳不闻。
最后，她像是累了一般，叹了口气，扬起手将针对准草人的头部狠狠扎下。
“再见吧，堀川雷鼓。唯有死者，才是不需要被嫉妒的。”
“逆符「天下翻覆」！”
“两极反转！给我翻过来！”
“什……什么？”一瞬间，刚刚还站在山女旁边的水桥帕露西突然出现在了小人族公主的面前。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的余地，少名针妙丸的手轻轻一送，锋锐无比的长针当即扎穿了桥姬的胸口。
“帕露西！”黑谷山女急得大喊一声，少名针妙丸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水桥帕露西的身躯无力地从空中坠落。伴随着她度过千年时光的竹笛亦断成了两截，与她一起消失在了底下的茫茫林海之中，“混蛋，你做了什么？！”
“很明显不是吗？只是稍稍，与她交换了一下位置而已。”伸出手挡开黑谷的丝线的攻击，鬼人正邪的脸上那不屑的笑容在山女的眼中分外清晰，“她的能力着实有些棘手，放着不管对我们危害太大了，所以必须，优先解决。”
“不过，不用太担心。第一个是她，接下来呢……”
“少给我废话！”钢刀从侧面袭来，鬼人正邪大笑着后退一步躲过了琪斯美的突袭，“山女姐！我们，一定要给帕露西姐报仇！”
“啊啊，不愧是万宝槌的力量。这场原本力量悬殊的战争结果会如何，我可是很期待的呢……”
“呵，这算是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吗？不见得吧……”四肢尽残的堀川雷鼓看看不远处因愤怒而浑身颤抖的灵乌路空，默默苦笑了一下，“这恐怕，只会让我陷入更加不妙的境地啊。该死的鬼人正邪，对于乐器的付丧神来说，最悲惨的命运莫过于被焚烧殆尽了。”
“不过，果然，我还是，力量不够吗……”
“焰星「Fixed Star」！”
“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还请你们多保重吧。弁弁，八桥……”
“弦乐「风暴的合奏」！”
堀川雷鼓不甘地闭上了双眼，然而，想象中的极致高温却迟迟不曾到来。悠然的琵琶和古琴声响起，同为乐器付丧神，她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雷鼓，你还好吗？”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被众鬼团团包围的九十九弁弁和九十九八桥奋力突出重围，替堀川雷鼓挡下了这原本能取她姓命的攻击。依仗于雷鼓建立的音律结界，原本就身负重伤的她们才能将灵乌路空的“恒星”挡开。但即便如此，这几位付丧神的处境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就这么想要死在我手上吗？那行，我成全你们！”灵乌路空冷笑一声，抬起第三足，一颗小小的光弹冲着遍体鳞伤的三人射出。
“弁弁，八桥？你们还过来干什么？快走啊！”堀川雷鼓几乎是央求着喊道。
“别说傻话了，怎么可能，抛下你就此离开啊！”
“可恶，区区一颗小小的光弹而已，别太瞧不起人了啊，混蛋！”
看到想要防御住光弹的九十九姐妹，灵乌路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我会放水吗？看来你们真的还没有我这鸟脑袋聪明呢。”
“「地狱极乐熔毁」！”
话音未落，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光弹收缩了一下，接着猛地膨胀开来，夹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物事的能量轰然爆裂。原本就只能堪堪维持的音律结界顷刻间被撕了个粉碎。 绝望地看着火球袭来，一声轻喝响起：
“「Wall of Issun」！”
“嘭”一声，原本急剧膨胀的火球狠狠地撞在了肉眼不可见的障碍之上，擦出了无比耀眼的火花。看着三人安全撤出，用尽全力维持障壁的少名针妙丸刚松了一口气，敏锐地专注这转瞬即逝的破绽，一旁伺机而动的琪斯美瞬间发动了进攻。钢刀带一抹血光划过，一条手臂飞在了空中，带着鲜红的弧线从天空中落下。
“正邪！”少名针妙丸终于回过了神，刚想冲着天空中刚刚与她互换了位置的鬼人正邪飞去，她却再一次被围上来的众鬼拦住了。
“公主，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地狱。稍微不慎，可就会送命的啊……”鬼人正邪捂着自己断掉的左臂苦笑着说，“好在你没什么事。千万别再次在战斗中分神了。”
“正邪，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公主殿下只要顾好自己的安危就好。” 鬼人正邪攥紧了仅剩下一只手的拳头。过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放了开来，“看来，终究，还是办不到吗？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敌人都比我们强太多了。这样下去，胜负已判。”
“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不仅是下克上，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逃脱这既定的结局……”
“可恶！即便如此，只要小公主能活下去，我就……”
“姐姐，还能撑得住吗？”
“现在还好。该死的，那只地狱鸦的战斗力也太强了。太阳什么的，完全已经是神的权能了吧……”
“只能用怪物来形容的恐怖实力，呢……”
调动体内剩余的力量，九十九姐妹再一次合力挡下了灵乌路空的攻击。然而，遭遇丧亲之痛的灵乌路空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无穷无尽的神力爆发而出，九十九姐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啧，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的。”九十九弁弁咬了咬牙。
“可是，现在的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不，还有一条路，最后的一条路！”
“正邪！针妙丸！以及所有的各位！请把万宝槌的全部力量传达到我身上！”
“好！”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鬼人正邪和少名针妙丸亦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九十九弁弁的身上。后者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近在身旁的九十九八桥，后者也在看着她。相视一笑，手中的琴弦缓缓拨动。
“看来，这将是我等所献上的，最后的演奏呢……”
“那么。来吧！汇所有信念于己身的我们，早已超越了一切！”
“弦乐「净琉璃世界」！”
无视不远处灵乌路空的疯狂攻击，九十九姐妹闭上双眼，纤纤玉手于弦上拨动，宛若天籁般的音韵流淌而出。空灵古琴随六弦琵琶一并奏鸣，与其说是二人手中的乐器在发声，不如说，那是身为乐器付丧神的九十九弁弁与九十九八桥二人，在生命最后为在场的所有人献上的绝响。
“琴声起，此处，即为幻想净琉璃绽放之地！”
“雕虫小技而已，遮光「核热护罩」！”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就算是灵乌路空，面对集万宝槌与众人之力的九十九姐妹也不敢过于轻敌。另一边，旧地狱众也在黑谷山女的领导下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体系，随时准备应对预料中能量汇集而成的爆发冲击。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
“嗯？怎么什么也没发生？” 面对意料之外的状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疑惑。九十九姐妹仅仅只是浮在空中缓缓弹奏着，并没有给众鬼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连黑谷山女也没能猜到她们的意图。
“……虚张声势？难不成，她们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掩护身后的堀川雷鼓逃跑吗？也不像啊，可恶，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鬼算盘……”尽管堀川雷鼓在二人的掩护下于众目睽睽之中脱离了战场，可是并没有人尝试将她拦下。在场者无论立场，一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九十九姐妹二人上。
“要说是攻击也不像啊。怎么回事……”琪斯美转向山女开口道。就在这时，她却惊呼出了声：
“山女？你，你的身体怎么了？”
“嗯？我的身体？出什么事了吗？”闻言，感到些许异样的黑谷山女低下了头，然而，倒映在她惊讶瞳孔中的，是自己的有一半化为光点的躯体，“怎么，可能？！究竟是什么时候……”
“糟了，不止是你，我们所有人都……”
“古琴与琵琶，乃上古时期的两大乐器。其声凛然，非人间所有。”
“然，净琉璃之光现世之时，定将照亮此世间一切黑暗。”
“换言之，这乐声在常人耳中，可能仅为美妙的曲子。但，对于你们这些卑劣的只能活在阴影中的家伙来说。此，即为尔等奏响的镇魂歌！”
“啧，可恶！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如愿啊！”黑谷山女无力地怒吼道，环顾四周，除了拼命与之抗衡的灵乌路空以外，旧地狱来的所有同伴都在乐声中渐渐化为光点消散。
“姐姐，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呢。此生，你我的偶然邂逅，便是最好的证明。”
“妹妹，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当一辈子的姐妹啊。”
“嗯，愿天籁之音，常伴我等身畔。再见了，寄托着思念活下去吧，雷鼓，以及我们的小公主殿下。”
奇异的七彩光芒骤然绽放，灵乌路空急忙闭上双眼。许久，这缕光终于渐渐收敛消失。吐出一口鲜血，她茫然地向四周看去，然而，几十分钟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战场此时却是一片死寂。留存于世的仅有因身体的神力而免于化为光点的灵乌路空，光芒中带有自己力量而未被波及的鬼人正邪和少名针妙丸三人。
“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啊！”灵乌路空抱住自己的头声嘶力竭地悲鸣道。体内的禁制由于过度的悲伤与仇恨而被自己强行解除，胸前的八咫鸟之目也变成了完全的血红色。抬起右手，第三足对准了辉针城前耗尽所有力量而虚脱的鬼人正邪和少名针妙丸，“赌上我的一切！今日，我定要让你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我体内的八咫鸟本源。超越了核的力量，完完全全的神之领域。我称之为宏，感到荣幸吧！抹杀你们的，可是太阳的力量啊！”
“「宏聚变」！”
温度骤然上升，炮管为一阵神秘的紫光所萦绕。身躯崩毁的声音伴随着高温燃尽空气时的嗡鸣一并传出，可她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面前的，是仇恨已然刻骨铭心的死敌啊！嘹亮的鸟鸣声回荡于天空中，具现的八咫鸟之象如流星一般扑向二人，并将所经过的一切灼烧殆尽。
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名针妙丸，鬼人正邪笑着说：“害怕吗？”
“不。”少名针妙丸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我们，毫无疑问会死哦，死在那只火鸟之下。”
“因为，正邪一直都在我身边啊。就算是去向黄泉之国，你也会为照亮前途的黑暗的吧。”
笑意自鬼人正邪的脸上浮现，轻轻摇了摇头，她无奈地开口：“不是我说，公主殿下。我，可是天邪鬼哦。你这么信任我，但是我迟早有一天，会抛弃你的。”
“嗯，我相信的哦。”
“公主，把手给我吧？”
握住那小小的手，鬼人正邪莞尔一笑，接着一把将少名针妙丸拽入了怀中：“绝对会抛下你一个人不管的！不过这个期限是一辈子，在那之前，我发誓，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见证一切的终结。”
“最喜欢你了呢，正邪。”
“嗯呢。那么，晚安咯，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望向远处的八咫鸟，11号和13号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来，事情正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呢。甚至，顺利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11号开口道。
“……算是吧。”龙昕没什么搭话的意思。
“还是归功于斩首行动的胜利啊。”11号摸了摸身后跟着的古明地觉的小脑袋，此时后者正完全处于11号的控制下，“接下来，还得拜托这个小家伙。上头给的这手针对觉妖怪的反制器发挥出了120%的效果呢。不过就算是妖怪，和宠物一样乖巧听话也挺可爱的呢。”
龙昕冷冷地瞥了11号一眼：“变态。”
“哎不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有多糟糕啊。”11号哭笑不得地说，“算了，不管这些。嗯？那是什么？”龙昕顺着11号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四肢皆残的堀川雷鼓咬着牙，缓缓向着这个方向飞来。鲜血混着眼泪在空中滴落，她，在哭泣。
“漏网之鱼？还可行。”11号拔出枪，略一瞄准便扣下了扳机。一声轻响，空中的堀川雷鼓身形一顿，接着笔直地一头栽落而下不见了踪影。
“随便走走都能碰到漏网之鱼。果然，这次行动，上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啊。”11号收起枪，对13号笑了笑，“走吧，是时候去收拾残局了。”
“一切，都结束了吧……”
看着鬼人正邪和少名针妙丸的身影连同其后的辉针城一并被暴走的八咫鸟所吞噬，灵乌路空终于安下了心。拖着残破的身躯飞到依旧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火焰猫燐身边，她俯下身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缓缓开口道：
“阿燐，我们赢了呢。走，让我背你回家。”
渐近的脚步声传来，灵乌路空咬咬牙，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此时的她身负重伤，也已经失去了八咫鸟之力，哪怕是没有万宝槌加持的少名针妙丸都能轻松要了她和火焰猫燐的命。然而，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哪怕牺牲我自己，一定，一定要让阿燐活下去！
然而，她看到的，不是敌人，而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觉大人！” 泪水夺眶而出，灵乌路空站起身，不顾自己的伤冲过去抱住了自己的主人，“觉大人，觉大人！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安啦，阿空，已经够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古明地觉摸了摸灵乌路空的头，“一切都过去了，别害怕。我就在这里。”
“觉大人……”灵乌路空趴在古明地觉的身上嚎啕大哭，“我，我已经给恋大人报了仇！但是，但是山女和帕露西小姐她们，她们都死掉了……”
“不用悲伤，她们走得很有价值。起码，她们帮我们歼灭了辉针城一众，对吧。”
“可是，还是有一个太鼓的打击乐手，好像叫什么堀川雷鼓的跑掉了，恕我无能……”
“没关系，她已经死了。”古明地觉笑着说，“死得比尘埃还要默默无闻，真可悲呢。”
“不过付丧神什么的，也不配什么高贵的死法吧。”
灵乌路空怔怔地看着古明地觉，小声说道：“觉大人，为什么，你今天给人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有吗？可能只是你的错觉。”古明地觉摊了摊手，“我就是我，仅此而已哦。”
“唔，可能是我的鸟脑袋又犯傻了，还请觉大人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突然想起了什么，灵乌路空牵起了古明地觉的手，有些焦急地说，“对了，觉大人。阿燐她中了敌人的奸计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不醒，我们赶紧带她去治疗一下吧。”
“你自己的伤……”
“没事，顾不上那么多，还是阿燐要紧。” 说着，古明地觉跟着灵乌路空一路小跑。悠悠转醒的火焰猫燐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坐在她身边的古明地觉：“觉大人，恕属下办事不力……”
“没关系，好好睡吧，是我们赢了。”古明地觉微笑着开口道。一旁的灵乌路空也跟着连声附和：“阿燐，你和恋大人还有大家的仇，我已经让他们血债血偿了。安心吧，那么……”
“那么，永别了。”
“……诶？”血光一闪，火焰猫燐呆了一下，最后的表情就凝在了与身体分开的头颅之上。一旁的灵乌路空还没有反应过来：“觉，觉大人？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古明地觉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血迹，脸上依旧维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为，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古明地觉慢慢站起身，把脸凑到了愣在原地的灵乌路空面前，“果然，你这鸟脑袋就是蠢呐。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无论是她还是你，你们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之前表现出的与你们家人般的亲情，不过是让你们更加死心塌地为我卖命所特意做出来的假象而已。工具用完了不就要丢掉吗？还是你以为我真的如你想的一般好心？哈哈，真是幼稚到令我想吐。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你们对我来说，与垃圾别无二致。与其在这里拖我的后腿，还不如让你们快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来的更快更省心。”
“骗，骗人！你，你肯定不是觉大人！肯定不是……”后退半步，灵乌路空带着哭腔大声说。
“居然还不肯认清现实。”古明地觉慢慢捧起灵乌路空的脸，轻声呢喃道，“阿燐她，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任务。但她成了累赘，我便果断放弃了她。同样的，失去了八咫鸟之力的你和废物没有任何区别，与其给你亲爱的觉大人添麻烦……”
“不如，你自行了断吧~”
“啊……啊啊……啊啊啊……”灵乌路空跌坐在地，深黑色的双瞳已然失去了神采。嘴角口水淌下，木在那儿用痴痴的视线地看着面前的古明地觉，她，疯了。
“够了，给她个痛快吧。”不远处，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龙昕咬了咬牙，回过头说。
“嗯，早点解决也好。” 得到指令的古明地觉举起刀，猛地刺穿了灵乌路空的心脏。殷红的血液自后者的嘴角淌下，纵横一世的八咫鸟，终于还是在所有光芒消散之时化为了灰烬。转了一圈刀刃，古明地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灵乌路空的尸体，正准备向着11号和龙昕二人走去。
然而，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姐，姐姐？”
“姐姐，你在，干什么？”
“等等，这声音？！”正准备离开的11号和龙昕都吃了一惊。连忙回过身，只见古明地觉的身边赫然站着一个戴着顶系着蝴蝶结的小帽子，黄色小衬衫和绿色短裙的少女，身旁淡紫色的丝线缠绕着象征着觉一族的瞳孔。然而与古明地觉不同的是，她的那只觉之瞳是闭上的。
“古明地恋，意料之外的相遇呢。”两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他们一开始就见过面的觉妖怪。此时此刻，古明地恋的到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龙昕叹了一口气，11号则显得有些紧张。不知为何，上头给了他和13号包括旧地狱和辉针城在内所有可能牵扯到敌人的名单和详细的相关情报，却唯独缺少了地灵殿之主古明地觉之妹——古明地恋的。照理来说如此重要的人物，没有理由不出现在名单之上，可是直到古明地恋与他们初次相遇，1号喝令所有人停下的时候，除了1号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初次了解到这号角色的存在，仅有的讯息也是在送走她后1号那零碎的几句话中获取的。
神秘的能力，无意识……吗？
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是，看上去并不是很难对付。罢了，这个时候顺带着把她收拾了，回去的时候说不定还能邀功。犹豫了片刻，11号还是决定除掉这个潜在的隐患。虽然，这毫无疑问会引起龙昕对他进一步的反感，但是现在也确实，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姐姐，为什么……”愣愣地看着古明地觉从灵乌路空的身上拔出刀，古明地恋有些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恋恋，不用害怕，姐姐只是在和阿燐阿空玩游戏呢。”古明地觉对着自己的妹妹笑了笑，收起了手上的刀，“怎么，你刚好在这附近晃悠吗？”
“嗯，原来是玩游戏啊，恋恋也要玩~”听到姐姐的话语，古明地恋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古明地觉上前两步，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妹妹拥入怀中。看着女孩依偎在姐姐怀中那幸福的神情，龙昕握紧双拳，冷哼了一句：“败类。”
“没有必要骂得这么狠吧，你以为我就乐意见到这种情形吗？”再次被同伴指责，11号也有些不高兴，“我们的立场也不同。于我而言，出色地完成任务才是目的。虽然我会排除一些阻碍我完成任务的无关人员，但是也是会感到悲伤的，毕竟我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然而，身为一个赏金猎人，这种事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这次，是为了大义，也是为了救赎。”
闻言，龙昕默默扭过头：“那现在，结束了吧。我们也完成了任务，是时候离开了。”
“嗯。待会儿我用对讲机和他们联系一下，也不知道其他地区的进展有没有我们那么顺利。”
“恋恋，再见啦~”古明地觉静静地抱着自己的妹妹，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拔出了刚收进去的那柄匕首。高高扬起手，只需猛刺而下，那刀就会结果掉自己妹妹的生命。
“嗯呢，该说再见了，姐姐~”
“噗”一声，洁白细嫩的小手穿透了古明地觉的胸膛。手中的刀无言坠落，嘴角亦是淌下了鲜血。面对突然其来的变故，她呆在了原地：“……诶？”
“不，你不是，你不是姐姐……恋恋，知道的哟~”瞪大了浅绿色的双瞳，古明地恋的嘴角疯狂上扬，眼睛里划过了一道令在旁观察11号和13号毛骨悚然的诡异的光。
拾起掉落在地的利刃，古明地恋的脸上挂着迷醉般的微笑，手起刀落，每一次，那把尖锐的刀锋都准确地落在古明地觉的要害部位。对惨叫声充耳不闻，她整个人都因兴奋而不住地颤抖着：”啊，啊啊……姐姐，我亲爱的姐姐……恋恋爱你！ “
“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啊！恋恋现在，已经无法遏制自己对你的爱了！这份爱意，这份无法传达的欲望，你明白了吗！你理解了吗！”
“让这份爱，传达得更深吧！还不够，还不够啊，还远远不够啊！！！”
“恋，恋恋……”血泊中，古明地觉咬紧牙，缓缓抬起手，终于摆脱控制的她竭尽全力，却还是没能拭去妹妹脸上的两行清泪。看到姐姐的瞳孔逐渐涣散，古明地恋手中的刀无意识地坠落。双膝跪地，她用颤抖的手抱起了古明地觉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小女孩的啜泣声中，龙昕猛地一拳砸向了地面，却终归于一声叹息。11号抬起不住晃动的枪，扣住扳机，用另一只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永别了，可怜的小姑娘。向你致以歉意的同时，也祝你在地狱能和你的家人们团聚……”
枪声响，11号转过身，放下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还是，太残酷了，这一切，都太残酷了……”
“她们，其实也没犯下什么罪过，却要得到这样的对待……”
“作为一个赏金猎人，虽然我没有资格，但，还是希望她们能够升上天堂。堕入地狱的，只要有我这样的人就够了。”
“我的双手，也同样沾满了鲜血。”13号开口道，“或许我没有评价你的立场与资格。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我起码明白了一件事。你这家伙，最起码还有心存在。”
“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背逆自己本心只为获得身外之物的行为，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11号，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就此把你抛弃，但是我做不到，那是我的任务，是我此行必须贯彻到底之事。唯有这，是我做不到的。”
“走吧，该杀的该破坏的该毁灭的，都已经结束了。”
“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其实我知道，你的罪孽比我深重得多。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都是要下地狱的人，你我何必争个死活。”11号检查了一下弹匣，重新装上了穿甲弹，“我现在就和他们联络，想来各方面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
“结束？嘻嘻嘻，原来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再留下来陪恋恋玩嘛~”
“什么？不可能！这声音，你！”回过头，原本应该和她姐姐一起倒在血泊中的古明地恋毫发无损，正冲着二人天真烂漫地笑着，“不可能！我明明瞄准了你的眉心，赌上我20年赏金猎人的资历，那一枪绝对不可能射偏，就算我的手在摇晃！”
“糟了，我们，要有大麻烦了。”龙昕面色凝重，下意识地想把手伸到背后去取自己的长戟，然而她只摸到了一团空气。高压电流顷刻环绕在她的身旁，尽管11号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龙昕认真代表着怎样的意味。咽了咽口水，他定睛观察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她那只原本紧闭着的被称为觉之瞳的眼睛，睁开了……”
“这家伙，站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这怎么可能，用自己的肉体扛下了一枪而毫发无损吗？！”11号握枪的手微微颤抖，连13号的脸上都出现了几分凝重。古明地恋脸上的笑容并非刻意的伪装，这点两人心里都有数。那瞳孔倒映下的迷醉和痴狂，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战栗的阴沉气息，都证明了一个事实。
现在的古明地恋，已经不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
“看来我们，造就了一个怪物呢。”13号微微叹道。
“既然一枪不行，那就再来一枪，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挪动双脚来防下我特制的穿甲子弹。”心下一横，11号对着古明地恋的眉心又开了一枪。这一次，他和13号都睁大了双眼。即使是实力强劲的龙昕，也不由得好奇看上去毫无战斗能力的古明地恋是怎么挡下子弹的。
“准确命中！”枪口飘出的轻烟中，就在二人的面前，古明地恋歪歪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接着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子弹在她身后的石头上擦出了亮眼的火花，还没有惊愕的时间，13号迅速反应过来推开了身边傻站着不动的11号。寒光闪过，她伸出的手臂被利刃划出了一道数十公分的血口：前一秒还站在十米开外的古明地恋如瞬间移动般来到了二人的面前，要不是13号无比及时的那一推，11号的身体必然在古明地恋的刀下一分为二。
“一上来就毫不留情吗，真是……”雷光跃动，忍住强烈的疼痛，龙昕在一瞬间亦是做出了相应的反制措施——古明地恋的周身被雷电团团围绕住，哪怕是随便踏出一步都会被高压脉冲电到麻痹，“小妹妹，是叫古明地恋吧。那，不好意思，恋恋，我明白你心中那无尽的愤怒与痛苦，但是我必须把你关在这雷电所成的牢笼中。虽然，我们确实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不奢求你的原谅，但请接受我的敬意。这也是我仅能为你献上微不足道的道歉。”
“放下你的刀吧，那并不足以对我造成任何威胁。你是凭借速度一瞬间闪到我们面前的吗，虽然我刚刚没能看到你的动作，但是若是比较战斗经验，我绝对在你之上。”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任何胜算。我也不想对你下手，珍惜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离开吧。虽然我知道作为敌人的自己毫无可信度，但是我答应你，将来一定会对你做出补偿。”
“补偿……吗？”古明地恋一怔，紧握住刀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见此，神经紧绷的龙昕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不希望再和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打上一场。
毕竟看着古明地恋，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很多几乎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我看到了，你心中的所念所想，我全都看到了。”古明地恋的声音与身体都在颤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那无可抑制的兴奋，“姐姐，你没有恶念，我，也看到了你的过去。”
“所以，快跑吧，离开这里，我不想伤害你。在我失控之前，离开这里！”
“很抱歉，这份好意，我可能无法受用了呢。”龙昕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灰头土脸的11号，“你应该读的到，这个男人是我此行的保护对象，这也是我的任务。要是杀了他，我也会很难办的”
“啊啊，那可不行，恋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恋恋，恋恋一定要杀了他，是他做的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吧！哈哈，哈哈哈！”古明地恋捂面狂笑了起来，指甲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划出了数道血痕。见此情形，龙昕也低下了头：“请允许我再一次说抱歉，不过这也不仅是他的错，是上头的命令。”
“仅仅是因为命令，仅仅是为了保护人类，所以就要把所有的妖怪赶尽杀绝吗？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吗？明明，明明人类和妖怪原本也是和谐相处的，就一定要打破这份平衡吗？”
“这……我……”面对古明地恋的指责，龙昕哑口无言。
“无论是对于赏金猎人还是佣兵来说，完成任务才是第一要位吧。”11号拍拍身上的灰，“为了完成任务，在必要的时候也会舍弃部分个人情感，这可是佣兵的既定原则。”
“可是我不在你们的名单上吧，我可是看得到你们的内心的哦。你在找理由，你在逃避。”
“如果看得到，你也知道的吧。我的想法。”11号一字一句地说道。
“与其让失去所有家人的我带着仇恨与痛苦一个人活下来，还不如一块儿把我送进地狱吗？呵呵，哈哈哈哈哈，真是体贴呢。”古明地恋放声大笑。下一刻，令人牙酸的声音猛然荡开，早有防备的11号举起手里的枪挡住了古明地恋的攻击。然而他并没有料到，为自己特制的枪械被古明地恋手中看起来无比寻常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划成了两半。但是这短短的一瞬，已经足够龙昕反应过来并且赶到了。指尖贴上利刃，血光透出。然而龙昕完全没有料到，古明地恋的力量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虽然及时调整，但是由于之前的判断失误自己的手也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这力量，睁开眼睛之后不止能力，身体机能也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了吗？！”
“不过，你是怎么突破我的雷阵而不被限制的。”瞥了一眼毫发无损的雷电之阵，龙昕有些疑惑，“而且这一次我还是没能看到你的动作，那看来并不是我之前没仔细注意，也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吧。”
“你，会瞬间移动么，而且不同于主人依靠的是科技的力量，你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仅凭意识就能达成精确的瞬间移动吗？”
“之前1号不是说过吗，无意识的能力，不过他没告诉我们具体，现在就麻烦了……”11号苦笑了一下，“可以的话还请保护好我。”
“只要你别乱做什么奇怪的举动，起码保住你的命还是没问题的，我暂时还没打算见死不救。”龙昕心中暗暗叫苦，虽然有着龙族血脉的她恢复能力远超一般人，但是连番的受伤就算是她也有些支撑不住，更重要的是
她的对手，能力不明。
“暂时……么，还是得说声谢谢啊。”
“那就麻烦你，拖住这个怪物了。”
“看来我和你必然有一战，古明地恋小姐。”龙昕把能动弹的那只手抬了起来，雷电的力量萦绕于指尖散开，“对于你，我实在是没有任何战意。会最大限度留手的，放心吧。”
“姐姐，是叫龙昕吧，你的眼中为什么有荆棘呢？嘛，你如果执意要挡在恋恋面前的话，干掉你也并非不可能，虽然你看上去拥有无比强大的，几乎是我无法想象的领域的力量，但是我看到了哦，你奋战至今，已经没剩下多少余力了吧。尤其是和勇仪姐一战受了很重的伤吧。仅凭这种状态下的你，说出这种话，你不觉得有些自负了吗？”
“骄兵必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啊~”
“难不成，你有击败我的自信吗？”龙昕微微一笑，“我的战斗经验，能力，你也应该通过那觉之瞳的能力窥伺清楚了吧。既然这么有把握的话，那就，来吧。”
“让我见识一下，你那足以干掉我的力量与觉悟。”
身形一闪，古明地恋歪头一笑，手中的钢刀已然横在了龙昕白净的脖子前。刀未落，龙昕的身形却已消失，然而古明地恋并没有慌张，原地弯腰90°用一个常人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完美地避开了龙昕的拳风，接着连连侧身以无法想象的诡秘身法闪避开了龙昕一套全无死角的连携攻击。化为“无”遁入虚空之中，额上淌下一滴冷汗的龙昕听到了古明地恋自四面八方传来天真烂漫的笑声：“姐姐真是的，仅仅用这样的攻击就想击败恋恋吗，未免也太……”
“看不起人了吧。”
“叮铃铃”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全部注意力都在战斗中二人的11号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准备接电话：“谁啊这么危急的情况下打电话来，嗯，玛丽小姐？这是什么人？”
“等等，11号！”龙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之前刚进来的时候1号测试过的吧，在这博丽大结界内！”
“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糟了！”察觉到身后那阴沉的气息，11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掏出枪对着身后连开几枪，但是，这丝毫妨碍不了古明地恋的利刃朝着他的头上落下。雷光数次折跃，龙昕猛地一脚踢向古明地恋的手腕，回弹的风流吹过龙昕的脚踝，尽管近在咫尺，尽管龙昕的速度亦是论外级别的存在，但是再一次，古明地恋再一次完美避开了龙昕的攻击。利刃上划，龙昕的腿在空中扫出一道弧线勉强躲开了古明地恋的刀锋，但是她整个人却来不及调整摔倒在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古明地恋微笑的脸，龙昕才明白，这个对手，远比她想象的难缠。
“没想到就算在空中你也能即时通过雷压来改变自己的行动方向呢，随机应变的能力值得夸奖哦，龙昕姐姐~”抬起手，利刃擦过13号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后者即刻侧身，带着雷电的脚尖倒踢却再次击中了一片空气，“没用的，姐姐~你把我读心的能力也想的太鸡肋了吧。只要你的心中一有什么想法，我可是能够在同时刻读取‘数据’的哦~”
“说白了，你那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战斗本能，在我眼里不过是摆设而已。”
“居然能做到如此精密程度的动作吗，或者说，你也是依据‘数据’进行相对反应的吗，怪不得能完美地避开我的攻击。居然同时还通过攻击11号给我造成麻烦。”龙昕抹了一把脸颊上渗出的血滴，“看来，之前确实小看你了呢。”
“嘻嘻，这是认可恋恋了吗，恋恋好开心~”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灿烂而无邪的笑容，但是龙昕看到了，那笑容底下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恶鬼的狰狞面容。
“一面照顾那个废物，一面还要分神和我战斗，姐姐也真是辛苦了呢~”古明地恋满怀关切地问候道，“恋恋也不想姐姐太累了，不如，就让恋恋早点送姐姐和那个废物下地狱吧，也省去了这么多麻烦，好吗？”
“这真不像小孩子说的话呢。”龙昕也是微笑着回应道。
“姐姐都不想好好去死呢，这怎么行呢~”古明地恋摇了摇头，身形一瞬消失在了原地，“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嘛。”
“杀人者，终有一天也会被杀。”
“说得好啊。只不过，到我报应的时候，应该不是现在吧。”握住古明地恋刀锋的手上鲜血滴落，龙昕有些欣慰地说，“抓住了你的刀，我可不会轻易放手的哦。”
“姐姐，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刀刃在指尖发出奇异的嗡鸣，眨眼间便失去了形貌化为空气，龙昕原本握住刀锋的手也抓了个空，“只要像这样，将自己的意志传导到刀上，那柄刀也会获得我‘无意识’的能力哦~然后，再这样恢复，会发生什么呢？”
“唔……”鲜血大量从伤口涌出，贯穿了她整只手的刀刃再度因古明地恋的能力而消失并出现在了后者的手中，“真是令人惊愕的能力呢，无意识什么的，这不是基本等同于无敌了吗。”
“无不无敌我不知道，但是，你伤不了我，也无法逃脱我的手掌心。”古明地恋的脸上显出了诡异而扭曲的笑容，“差不多，也就是你所说的无敌呢。”
“坠落吧，坠落吧！向着毁灭的尽头！与我一同！”
“确实，很棘手啊。堪比之前我所遇到的那些强大的敌人们。”看到古明地恋痴迷而又疯癫的模样，龙昕也笑了。
“要是主人在，这个时候，他会说什么呢……”
“主人？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这时候了还想着说笑话吗。”
“好吧，我大概理解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啊，‘无意识’的程度，将能力加持于任何物事上就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要发现我‘无意识’能力的缺陷所在？就凭你？”古明地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实话，我都对我现在所拥有的这力量感到惊惧。错不了，这是姐姐她们，从地狱传导给我的力量……”
“所为的，就是将你们这群人通通送到地狱去啊！只有在地狱，你们的罪业才将得到清算！神会宽恕一切，前提是，见到他！”
“所以，觉悟吧，觉悟吧！我即神罚，此身已化为天罚，惩戒一切无可宽恕罪孽之人！”
“你该不是疯了吧，恋恋，现在请再次允许我这么称呼你。”龙昕看看手上贯穿的刀伤，握紧了拳。
“破绽，已然明了。我会让你清醒的，用不了多久……”
“既然你说能阻止我，那尽管来试试看啊！”话音刚落，古明地恋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宛若恶鬼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般，不见人，但那因极度癫狂而略显沙哑的少女嗓音却在空中久久回荡，仿佛下一刻，她手中的刀就会刺穿你的咽喉，将你的五脏六腑剖开。
也确实，经历过地狱后隐匿于虚空中的古明地恋，与恶鬼并无二致。
“在哪儿，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哪儿？”11号屏住了呼吸，颤抖着紧握住手心里的枪，一贯骄傲的他在面对怪物的时候也失去了自信。咽了咽口水，他不断转头看向四面八方，努力想要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企图以此判断出古明地恋的动向。对方明确表达了想要将自己大卸八块的意思，然而自己根本没有能与其匹敌的实力，甚至，连逃跑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的他，直至死无全尸都无法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这，或许就称为真正的绝望。
“在哪儿？在哪儿？！有种就出来堂堂正正对决！”恐惧撕扯着他的神经，冷汗自额上滴下，每一秒对于11号来说意味着永恒，然而，周遭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不断回荡的声音也逐渐平息了下来。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死寂。静得几近诡异的山林，看不见但是绝对就在身边的地狱爬出的恶鬼，即使是身经百战的11号，此刻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出来，给我出来！胆小鬼，出来啊！”
然而，没有人应答。
冷静，冷静下来！11号想尽办法平复自己心底的恐惧，虽然他知道此刻古明地恋正窥伺着他的想法，但是那源自心底的最真切的恐惧，却不可能那么容易得到平息。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对古明地恋来说完全无所谓。虽然她几乎压抑不住疯狂的嗜血冲动，但是她依旧懂得如何将自己的敌人逼上绝路。恐惧在发酵，变质，压迫于他的心头让他完全喘不过气。冷静，冷静！自己并非孤身一人！我还有同伴，那个强的不像话的龙女！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一击击败星熊勇仪的她的话！
“13号，13号？你在的吧，你会保护我的吧？刚才不是都说都找到她的破绽了吗？！那你一定能够将她击败的吧，我们可是搭档啊！没有问题的吧！13号，13号？”11号放开嗓子吼道，然而，无人应答。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最不想面对的可能。保持握枪的姿势迅速回头，龙昕就站在他的身后。刚长出了一口气，他发现，龙昕的双眼已然闭上，没有了气息。血自她的指尖缓缓滴落，血自他的全身涌到头部，他最不想面对的现实成真了。唯一的依靠，黑暗中那仅存的一盏灯火，熄灭了。难怪刚刚自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战死了吗？
“开玩笑的吧，这是开玩笑的吧！喂，13号，别装了，你是装的对吧！还是太累了睡着了，快醒醒，快醒醒啊！敌人就在我们附近，打起精神来啊！”徒劳的呼喊声回荡，龙昕长长的睫毛随风微微颤动。无法感知，完全没有办法感知到她的气息，尽管不敢相信，尽管事实糟糕得让他无法相信，但是，那也是必然要去面对的。残酷的现实一下子粉碎了他剩下的所有幻想。是失血过多，还是伤及要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死了，唯一有可能与那个隐匿于暗处的恶鬼对抗的13号，已经死了。其他人都在各自的阵线上积极作战，隔得还很远，就算此刻自己呼救也绝对没有可能拖到他们赶到战场，不，就算他们赶到，面对这种怪物，也完全没有胜算的吧，或者说，人类面对这种怪物是不可能有胜算的吧。
那不是意味着，自己除了死在这里，再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呢。
一瞬间，他后悔自己冲着古明地恋开那第一枪了。要是没有那一枪，说不定自己和13号都能全身而退。没有后悔的可能，也没有后悔的余地。现实已经摆在面前了，那，不管多想逃避，都是没有用的吧。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该死的，我和你拼了！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活下去，这就是赏金猎人的生存之道！无论多艰难的处境，我都得活下去！”握紧手中的抢，11号咆哮道，“你不会放过我的吧！那就来吧！究竟是我替13号报仇，还是你替你的家人们报仇！胜负还没有定呢！”
“不，已经定了哦~”细嫩的小手轻抚过11号的喉咙宛若死神的亲吻。但是，男人笑了。
“怎么可能输给你，怪物！”
手中的枪以看似完全不可能的姿势转了个圈，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身后古明地恋的眉心。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终于还是预料出了古明地恋可能的所有动作，并想好了一系列对策。
而那，仅是用来蒙蔽古明地恋的手段罢了。
真正的判断，仅在瞬间。那便是一个老练的赏金猎人，源自心底的自信。
“去死吧！13号，我可是替你报仇了！
“……”
扳机一瞬扣下，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刺鼻的硝烟味飘入鼻子里，他收起枪，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枪管。刚才的自己离死亡仅有一线之隔，但是，自己做到了！但不知为何，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安息吧，怪物。还有，我的同伴。”
“原来如此，是凭借着纯粹的经验完成的吗？人类，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奇妙想法。”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使他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小女孩的童稚之声，在他耳中仿若地狱索命人的低语。刚才那一枪，自己抛弃了一切犹豫与迷茫打出的一枪，赌上了此身全部经验与决意的一枪，落空了。
“怎么，怎么可能！你，你这家伙！”
“笑话，你以为我接近你会毫无防备吗？”女孩那被鲜血浸染的双手托起了他因恐惧而颤抖着的脸颊，腥臭的气息涌入他的鼻翼，微微笑着的古明地恋如天使一般凑在了他的眼前。下一刻，天真无邪笑着的可爱女孩就有可能拧断11号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抬不起来！快动啊，快动啊！怎么能被一个小女孩吓住，该死的，这双手，这身躯，快动起来啊！
“听见了吗，那深渊处嗡鸣的13连响，即是为你敲响的丧钟呐！”
“这下，要结束了哦。”
“这下，确实该结束了。”
雷霆的强袭，少女的身影一瞬间划过，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古明地恋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击飞了出去。尽管逃出了生天，但是眼前的状况却更让11号费解：“13号？你，你不是已经？”
然而，他看到，面前的少女，并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
“啊，难不成你以为我死了吗？呵呵……”
“怀有一半龙族血统的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而且只要我想，短时间内不呼吸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总结一句话，我不可能那么轻易倒下，交托给的任务，我一定会将它完成。”
“混蛋！害得我白担心一场！”11号破口大骂，语气中却有十分明显的如释重负之感。对刚刚的遭遇心有余悸。但抛开自己会不会死这点不谈，对于13号的回归，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怎么，可能！刚刚你，完全没有半点思考，觉之瞳是不会骗我的！这不可能！”古明地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龙昕的攻击来得太快，以至于她完全没来得及理解发生的一切。
“而且你，刚刚明明有机会杀死我的吧！为什么不呢！你说啊！”
“恋恋，我说了，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对你下手。没有思考，这很简单。”龙昕站在原地，无形的压迫感自然地荡开来，“如果是纯粹的肌肉反应，那就不需要通过神经中枢的控制。自然也就没有可能被你的觉之瞳看到吧。没错，只要构成条件反射所必要的条件，我就能完全避过你的能力。不需要通过眼睛干扰自己的判断，气息，唯有气息是真实的。就算你能够通过无意识隐匿，但当你显露的一瞬间，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只要是进入状态的我就能察觉到并付诸行动。如果说11号是凭借经验之谈，那我这边就是他十倍的经验与非人的身躯所能带来的便利结合的产物。”
“不过看来，刚才那一击还是轻了，并没有能让你失去战斗能力呢，失算。”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就算没有觉之瞳，我还有无意识的能力，不过是击败你们，靠我一个人就能够做到！”身形一顿，古明地恋再度消失，然而，13号立于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那么会说大话，尽管尝试着来击败我啊！能做到的话就来啊！姐姐，阿空，阿燐，大家的仇，这涌动于血液中的疯狂的杀意，足够将你们凌迟几次了！”银色的光芒一闪，古明地恋的刀瞬间擦过了龙昕的侧腰。鲜红的血液溅射而出，但是后者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躲在一旁看着两人厮杀的11号急得叫出了声：“13号你在干什么！不是有办法对付她的吗？为什么愣在原地不动！”
“……”
“看来，那仅仅只是运气好啊。那么，下一刀，送你去死！”古明地恋的身影再度出现，这一次，她所挑选的角度无比刁钻：头顶。血液自刀尖淌下，尚未滴落，下一刻，龙昕动了。左手猛地抬起，无比精准迅捷地抓住了刃锋，尽管握住刀的手早已伤痕累累，但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终于，上钩了。”
“你在笑什么？不过抓住我的刀而已，你已经没有任何反制的余地了吧。”忽然，古明地恋瞪大了双眼，“怎，怎么回事？你，你做了什么！”
“虽然欺骗你什么的还是有点负罪感，但是我肯定没做错吧，嗯。”出乎了古明地恋的预料，这一次，她的刀以及握刀的右手暴露在外，没有被无意识的能力所作用。龙昕原本受了重伤而抬不起来的右手猛然上抬，一把抓住了古明地恋的手臂，“啊，好痛，果然强行让这几乎废掉的右手动起来还是有些勉强了。就算有着龙族特有的恢复效果打底，和星熊勇仪那一战也伤的太过了点。”
“还好，关键时刻还是没有辜负那份期待呢。”
“我的，无意识的能力，怎么会？”
“这里先道个歉，不好意思骗了你一下。前面的动作打飞你的那一记确实是我身体的本能反应，但那不过是为了让你稍微放松对我这边读心术的小伎俩而已。果然，你也上当了。”电弧涌动，龙昕叹了口气，“趁你放弃读心全神贯注想着击倒我的时候，我早就想到了对策。没错，之前让你故意在我腰间划那一刀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这刻所计划的铺垫。”
“难不成，你！是，血液？”
“聪明啊。放你的那一刀，也就是让你的刀和手都沾上我的血而已。要知道，我体内流淌的一半可是龙血，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能力无效化作用。况且未凝固鲜血可是电的良导体啊~”龙昕微微一笑，“接下来，只要抓住你的刀，利用血液将我所释放出的雷的力量扩大化，刺激活性并以此为诱因同时促使血液中的能力无效化作用得到放大，就能够屏蔽那能够传达无意识的‘信号’，并使其脱离你能够掌控的范畴，那么，作为和手臂连为一体的你，自然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使用觉之瞳看到我的小算盘。要是被察觉，那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来对付你了。好在，一切都按照我所预想的那般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接下来，只要大功率输出电流让你全身麻痹无法动弹应该就好了吧。”
“呼，总算是能够长出一口气了么，既然抓到了她的话。”11号不顾身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他忽然觉得，只要活着，那就是最棒的事了。
“抓到我了吗，这就完了吗！你们真的以为抓到我了吗！仅仅凭你们也想抓到我吗！也想打败我，也想击碎我这为大家报仇的执念吗！”出乎二人的意料，被抓住的古明地恋低下头浑身如触电般剧烈颤抖着，龙昕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凭你们，就凭你们！！！想杀了我吗，想让我也下地狱找我的家人们吗！还是和之前你们所想的一样，独留下我一个人背负着这残酷的命运活下去呢！”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你们这群卑劣的渣滓与败类，一个也别想或者离开这里！！！”
“等等，这孩子，有点不对劲！”在龙昕惊愕的眼神中，古明地恋大笑着，被抓住的右臂化为了无数黑色触手挣开了龙昕的控制。后退两步，尽管完全不愿意相信，但是当这令人苦涩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的时候，龙昕也只能笑笑：
“我们，还真是逼出了一个怪物啊……”
面对投来的无奈目光，11号苦笑道：“怪我好死不死立什么FLAG，这下子，情况真的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打起精神吧，只要还有希望，就别轻言放弃。”虽是表面上这么说，但即使是龙昕也体会到了略微的绝望：如果是她一个人，全盛状态下，击败暴走古明地恋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现在的自己浑身是伤，身旁还拖着一个豁出命也必须要去保护的拖油瓶。尽管在赏金猎人的行列中，11号无疑也算得上是最顶级的存在之一。但是在非人跋扈的战场上，枪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顶级的猎手也只是妖怪们所猎杀的对象。
“这次的对象真的是妖怪呢，各种角度上来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给我去死！！！！！”大笑声中，无数触手散开来一齐涌向龙昕，后者也是运转起全身的力量或躲避或防御地将攻击尽数拦下。毫无疑问，龙昕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速度，但是她面对的是古明地恋几乎全无死角的攻击，身受重伤的她无论躲闪或防御也是十分勉强。那些触手上所蕴藏的怪力亦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虽然远远比不上星熊勇仪，但是这，已经足够对现在的龙昕造成伤害了。
“唔！”腹部的伤口再次受一重击，龙昕伸手擦去嘴角涌出的鲜血，叹了口气，“虽然真的不愿意伤到你，但是，眼下的状况也由不得我任性了。”
“处于暴走情况下的你，不受点重大的打击也清醒不过来吧……真是的，本来还想让你冷静一下，反而往不曾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呢。”
“现在的你也应该没有意识去有效动用自己的能力躲避我的攻击吧，那，正好。”
“雷霆狂想……”
“呜！”正当吟唱之际，地面上突然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正处于阵法中央的古明地恋怒吼一声，无论是身躯还是触手都无法再挪动一步。下一秒，烈焰冲天而起，只瞬间古明地恋的身形就被那熊熊燃烧的奇异火焰吞没。
“这气息？！”强行打断了正到一半的吟唱，龙昕转过身，看到了那熟悉的小小身影，“赤咲？你什么时候来的？等等，你先降一下火焰的威力，别伤到那孩子！”
“唔，好吧，咱也是刚来哦。”身后的九条尾巴微微摆动着，赤咲歪了歪脑袋，“虽然不清楚发生的是什么事，但是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之前碰到过的那个，古明地恋对吧。姑且顺着你的意思来好了。”
“妖，妖怪？”手中的枪对准那边的九尾火狐，11号却在本该扣下扳机的时候犹豫了。
“别那么没礼貌11号，用枪口指着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赤咲对着11号一笑，后者瞬间明白了那笑容背后的意思：“好，好吧。不过，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代号？”
“咱脱了斗篷你就认不出咱了啊……真是的，我是10号啦10号，负责博丽神社的那位。”赤咲无奈地摆摆手，“本来只是路过，不想无意间见到了龙昕小姐陷入苦战的样子，说实在的这还是头一次呢。”
“我也很无奈啊，身上受的伤也比较重，有说闲话的功夫你还不如先给我疗一下伤。”龙昕有些奇怪，“奇怪，听说那位博丽的巫女应该很厉害才对，你怎么有功夫到处闲逛的。”
一边为龙昕加持上治疗的术式，赤咲一边笑着开口说道：“博丽的巫女？对咱来说还是很好对付的。不过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强大敌人，这个暂且不谈。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啊。”龙昕指了指11号。
“就这？噗，那还真是，艰难的任务呢~”
“你看不起我么。怎么说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你们那么能打很正常的吧。”11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好啦好啦，别吵了。照赤咲现在那个阵法的威力来看，恋恋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法被烧清醒过来的。虽然这么说，但是既然任务都完成了，我们也没必要冒着恋恋有可能追击的风险久留。那么，走吧。”回头看了一眼烈焰中狂暴的古明地恋苦苦挣扎的影子，龙昕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
若真的有神存在，也请为这可怜而可敬的女孩献上真挚的祝福吧……
一小时后。
随着阵法光芒的黯淡，原本煌煌燎燃的烈焰也渐渐消散。古明地恋俯下身，看着火光照耀下的几块石碑逐渐恢复原本清冷的面貌。一阵风吹过，被烈焰席卷的灰烬随风而逝，林海涛声起，古明地恋站起身，隐去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最前面的石碑旁，摆着一株不知何处而来的蔷薇花。花瓣上的水珠缓缓滴落于地，清韵亦随风消散，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不论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定将追逐着你们的步伐。直至一天，将你们用这把利刃彻底杀死，那，便是我等同样追求的，救赎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