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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都市鬼片里的俗世人情——《僵尸》《奇幻夜》《迷离夜》《碟仙、碟仙》等

2019-08-15 21:15 作者:白夜阿飞  | 我要投稿

评麦浚龙《僵尸》、李碧华鬼魅系列之《奇幻夜》、《迷离夜》;和香港“三大鬼后”鲍起静、邵音音和罗兰加盟的《碟仙、碟仙》:

麦浚龙2013年的作品《僵尸》创下了当年香港票房的奇迹。

在香港公屋内黯度卑微一生的租客们,对所谓生活终极的愿望无非是与亲人相守,安静了却凡生。但前世冤鬼难安、今生有人加害,即使他们怀了如此微末的愿望去坚持生活,也难以善始善终。阴冷的鬼神空间、孤魂回荡凄厉,不灭不离的人间感情显得如此弥足珍贵又曲折迷离。

整部电影不仅弥漫着香港民俗社会“拜神”、“拜屋”、降头”,“养鬼仔”、“涂尸油”之类诡秘的护身作法;也有因为一众旧港片老戏骨:鲍起静、惠英红、钱小豪,吴耀汉等加盟而撑起的旧识香港那片璀璨夺目的影空。《僵尸》与林正英、许冠英,钱小豪主演的系列僵尸电影一脉相承:茅山道士、八卦风水、撒糯米、缠红线,符咒和铜钱就成了香港僵尸片独有的特色和镇物。

无论是配乐,运镜还是打光,都透出阴冷破败的氛围和风格。在一些打斗动作设计上,飘逸挥洒间竟有几分中国武打片的古韵。而在“双生女鬼”的设计和创意上,飘散的黑发、如烟灰般环绕纠缠的血丝与飞速爬行,无疑是日本经典恐怖片《咒怨》的套路再现。公共屋邨、大排档、猪油炒饭,燃香祝祷,在门口摆放祭品供奉来去鬼神,都是很有南方特色和富有港式生活气息的设计和场景。

《碟仙、碟仙》

近年的香港鬼片,多少都沾染了高科技的影像和印记,以电子设备作为吓人和传鬼的媒介,已经屡见不鲜。其中表现最为鲜明的,就是用ipad玩碟仙游戏,而招致杀身横祸的《碟仙、碟仙》。

 这部电影在整体成色上一般、调度失衡,却不乏亮点,尤其在人性穿透力上堪称狠辣,一语中的揭穿了世间很多虚伪关系与情感的真实面目:一群浮躁的年轻人商海折戟;一对年轻的夫妻日久生隙,妻子借局杀夫;朋友间唯利是图,因利起意反目无情。世间人等追逐的无非钱色,钱色就是勾人性命的把柄。《碟仙、碟仙》折射出了现代人情感世界的自私、贪婪和在物质欲望的冲击和裹挟下,人们价值观与操守底线的混乱和扭曲。虽然过多电子产品元素的使用冲淡了整部电影的严肃恐怖效果,但邵音音神棍儿般有板有眼的表演;鲍起静稳定沉着、厚积薄发的奇诡演技无疑是这部电影中最夺目的看点。《碟仙、碟仙》赢在对现实世界和人性上的彻底悲观和冷酷上,它周身缠绕的荒凉与绝望感令人倒抽冷气,避让三分。

李碧华鬼魅精选之《奇幻夜》、《迷离夜》:

《奇幻夜》与《迷离夜》是根据李碧华著名的鬼魅怪谈精选小说改编,由五位香港导演李志毅、陈果、陈嘉上、泰迪罗宾、刘国昌以及任达华首执导筒。因为每个故事短小、见好就收,所以规避了很多恐怖片常见的弊端,也算别具一格。经由李碧华小说改编的著名电影很多,早期有陈冲、张丰毅主演的《诱僧》;张国荣与梅艳芳主演的《胭脂扣》、张曼玉和王祖贤主演的《青蛇》,《川岛芳子》等,李碧华的作品故事性强、叙述手法一流、细节丰沛,情感上的痴缠凄美和异色令人过目难忘。

《迷离夜》包括三个小故事,第一个是任达华执演的《赃物》,这个故事虽简短却信息量密集。穷人住“棺材间”(在香港指板间或“笼屋”,指仅能容下一张床存身的狭小出租间),穷鬼也只能存身安放骨灰盒的小隔间内;暴食鬼撑死都不肯施舍于人,游魂孤鬼没钱买房一样流离失所,到处寻找归宿。“上学要学位,做鬼要灵位”;“富鬼住豪宅,穷鬼只能住隔间”。贫富和阶级,痛苦和孤独一样存在于鬼的世界中。《赃物》由鬼的处境巧妙折射出在香港现实社会里求生的艰难、物价飞涨;居住空间的日益逼仄和重压下人心的异变与暴戾。以小见大、以鬼魅见众生,是这个故事试图拥有的格局。

 而第三个故事《惊蛰》则更有港派特色。惊蛰日也称“白虎日”,在香港湾仔的鹅颈桥,流行着每年惊蛰日打小人的风俗传统——取一人形画符或照片,拿破鞋击打,以此诅咒自己痛恨的小人。今年到朱婆婆(邵音音饰)的摊位上打小人的,既有恨足小三儿和儿媳妇的富家太太,也有争利上位的黑社会老大(卢海鹏饰),直到深夜来了一个面容阴冷的少女……香港社会在现代化外貌之下有着依旧传统封闭的家庭伦理格局——婆媳之间剑拔弩张、大奶二奶怀孕争宠;鹅颈桥一隅也折射出了香港黑社会的生存状态,携带少许诙谐幽默。但电影演绎夸张、后期手法过火,破坏了小说的朴素和精致。人之所以成鬼,无非是因心头执念,要爱没有缘尽的爱,要恨未能恨够的人。一旦心愿了却、孽债报偿,阴魂即刻上路,恩怨瞬间烟消云散。

《奇幻夜》里包括《枕妖》、《迷藏》和《黑伞》三个故事。物质世界真情难觅,《枕妖》在血腥惊悚中又有过激情色。女主角沉醉于抱着妖枕在梦中做爱,无非是因为醒来感到人间孤寂寒凉。现实中的爱人疏远且不如意,幻梦中才能实现无限亲密接触、释放压抑的欲望,这些都精准击中了都市人孤独、空虚又漂泊无依的精神内核。

在这些港派鬼片中,香港社会风貌和民俗忌讳林林总总、丰富有趣。在茶餐厅、大排档这些香港人经常光顾的日常地方见鬼,无疑最能激发人的同感和恐惧。香港一方面接受了西方的洋派文化与生活理念,一方面却又脱不开根深蒂固的中式传统肉身。中国悠久民俗中很多习俗、讲究和禁忌;风水、时辰与布局上的慎重与说法,依旧能在港式鬼片里得到精细的还原和尊重。前往鹅颈桥打小人的富太讲得一口流利英语,却依然沉湎于封建大家庭式的复杂生活,这些反差与对比形成了奇异的魅力和独特的港派风格,也再现了香港社会多层次、多类型历史累累交织的文化背景和多元化、既开放又念旧的生活方式。

《奇幻夜 黑伞》里有很多民俗中的忌讳,比如无主的伞不能随便拿,中元节晚上最好别出门。农历七月十四被称为鬼节,据传这一天游魂孤鬼被放出地府、寻找替身;人们要在街头门口焚烧纸钱、摆供祭品,好令他们满足上路。本意行善积德的林伯(泰迪罗宾)修行即满,手持黑伞走在香港夜晚的街头。好人不易做,做好人比做恶鬼难,人比鬼可怕得多。林伯做善事却屡被人唾骂,他遭遇了一名站街的北姑,两人命运就此催折。在这个小故事里,色彩的运用更为浓烈狂艳,琥珀色的微黄打光使得故事空间弥漫着怀旧晦暗的气息,而血红色的房间则满溢腥血与不祥。性与杀戮;女人呻吟、抽搐的裸体和残暴的嗜血面目交织出现,构成了鲜明诡异、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体验。

无论是麦浚龙《僵尸》、李碧华鬼魅之《奇幻夜》、《迷离夜》、还是《碟仙、碟仙》,都涉足到香港辉煌时髦的表象下一些暗淡沉寂的社会现实角落,捕捉到了城市里人面下不可告人的心事和阴暗执念,具有很强的现实批判性和浓郁的生活气息。人行世间多风雨,而鬼路亦坎坷周折,鬼即便到了阴间也有心结和压力,难从残酷无情的金钱游戏、人性欺诈和阶级倾轧中解脱。亲情和真爱成为人鬼共同的精神支柱,保护着人心不古的薄凉世界中稀少的温情和暖意、善良与正义。而所谓的结局或复仇,无外乎是还鬼一个公道,给一个解脱。世态炎凉,爱恨情仇、红尘悠悠,恍似一梦,港派鬼片由此复活了一个奇幻精彩的神鬼时空和在那其中漂游又让人悲喜难忘的俗世人情(署名党阿飞,原创影评,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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