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跑
操场的规格，与普通的四百米操场相比要大上不少，毕竟中间的广场上，需要同时容纳两万士兵和两千名教官，常规的操场是断然挤不下这么多人的。
而操场旁边的跑道，一圈的长度也不是四百米，而是整整的一千米，这就意味着，如果妖怪们今晚的负担，将会是整整一万五千米，一口气跑完，跑不完就不准休息。尽管妖怪们的体格相比人类要强出不少，但是15千米的距离，对一帮没有经历过专业训练的生瓜蛋子们来说，还是足够他们好好喝一壶的了。
得到了命令之后，所有的妖怪都呼啦啦的冲上了跑道，争先恐后的开始完成任务，人潮涌动的场面蔚为壮观，而教官们，乃至于高璟本人，也第一时间加入了跑步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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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跑之后最初的两分钟内，跑步的队伍就分成了几个较大的人群。
哪怕没有任何负重，想要跑完十五千米，都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任务，更何况妖怪们没有半点控制体力消耗的经验，想着能够早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去洗澡睡觉，一上来就撒腿狂奔，使出吃奶的力气闷头往前跑，这群人毫无疑问的冲到了最前面。只不过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厉害了。
前面跑的最快的妖怪，大约占到全员的四分之一左右，而在这些妖怪的身后，稀稀拉拉的拖了一段超长的人流。那是绝大多数以正常速度跑步的妖怪们，人数占到了一半还多一点，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得慢，队伍自然而然的就渐渐的拖长了。
至于队伍最后面，还缀着最后那不到四分之一的，体力真的跟不上消耗的妖怪。八云紫不分青红皂白就弄来的壮丁，质量参差不齐，有些人是真的不适合长距离奔跑，才跑了两三圈，他们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些人在故意偷懒，跑了几步，就懒洋洋的走了起来，打算混在人群里偷奸耍滑，以为自己耍小聪明的行为不会被发现，这两类人零零落落的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甚至跑在最后面的那几个，几乎都被跑的最快的妖怪足足套了一圈。
无论是在队伍的哪个部位，教官们的身影都随处可见。一方面，他们不断的鼓舞着妖怪们的士气，指导着他们控制呼吸节奏，规划体力的消耗。同时，他们也非常忠实的当起了监工，落在后面的那些偷懒者，一个都没能逃脱教官久经考验的锐利眼神，很快，他们的屁股上就会重重的挨上一脚或者是一枪托，如果就连这都不能让他们加快速度，认真的跑起来的话，他们的身后，就将多出一排激光枪打出来的弹孔，还会多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刺刀。
“两步一呼两步一吸，用鼻子呼吸，不然嘴里会发干的，很难受！”
“不要加速冲刺，不要加速冲刺！这次任务没有限定时间，现在才跑到第三圈，难道你真打算爬过终点线？说你呢那边的，听到没有！”
“坚持！再坚持一会！还能跑就不要走，我就在你前面！跟着我，再跑几步！疲劳只不过是身体的幻觉，你能战胜它！”
“不准偷懒！给我跑起来！没给你们限定时间不是你们偷懒的理由！那边几个在走的，不跑起来，将会以拒绝执行命令的罪名，就地执行战场纪律！”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妖怪们的喘气声，教官的指令声，喝骂声和鼓励声汇聚成了一锅声音的大杂烩，跑着跑着，原本还能勉强维持队形不散的班组，班兵之间渐渐的也拉开了距离，教官们看在眼里，跑前跑后的高璟也看在眼里，但是他们都对妖怪们进行任何的提醒。
不过，看出了这个现象的，并非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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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跑的那一刻起，猪之助就没有像别的妖怪那样，全然不顾周边的环境，独自一人闷头往前跑，而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教官的身后。
不得不说，长期的逃命经历，让他对长跑颇有些心得，知道这是一场对毅力与耐力的考验，而与妹红的几次生死时速，让他的这几项能力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虽然还是这辈子第一次跑这么长的路程，但是以教官目前的适中速度，他有信心一口气跑完全程，中途不带停下来休息的那种。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次生死考验，猪之助被磨练出了某种类似于危机预感的能力，他本能的感觉到，如果和自己的班组分的太开，就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会是什么样的不好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能够肯定，至少一顿皮肉之苦是绝对免不了的。
而且，虽然为了躲避追杀，独来独往惯了，对“抱团取暖”的渴求，还是刻在每一只弱小的妖怪的本能深处的，符卡规则还不存在的年代，弱小一点的妖怪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在大妖怪的欺负之下，为自己赢得那么一小片的生存空间，而那些不愿意抱团取暖的，早就被自然选择，优胜劣汰了。
“报告教官！”
“讲。”利斯科姆头也不回，继续指导前面一只妖怪的摆臂动作。
“我……我想去把班组里的人都找过来，跟着教官一起跑！”猪之助的声音还有点颤抖，他不太自信，害怕自己的建议被直接驳回，还得挨上这个脾气看上去就很暴躁的教官的一顿臭骂。
但是，他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想去就去，自己去找，我不会帮你的忙。”
“明白！”
答应一声，猪之助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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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圈的路程已经跑过了三分之一，第一批垮下来的妖怪开始出现了。
尽管教官们极力劝导，让跑在最前面的妖怪们放慢速度，不要一上来就把体力全部耗尽，但是还是有差不多一千左右的妖怪，根本没有理会教官的意见，这其中不乏对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的兔妖，或者别的什么善跑的品种，但是他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什么叫长跑，自然也就不明白，长跑和短距离冲刺之间，到底存在多么巨大的差别。
很快，就有妖怪开始累趴下了，晚饭吃多了的，跪在跑道边开始呕吐，体力消耗太大的，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由快跑变成慢跑，再由慢跑变成走路，一点点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还有几只实在不会控制体力消耗的，直接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得亏身边的教官眼疾手快，把他们从跑道上拖开，这些耗空体力的妖怪们才避免了被后面人跑过来踩扁的结局。
中段的妖怪们跑着跑着，发现自己身边教官的前进速度，似乎就是最适合长跑的速度，只需要按照这个节奏前进，自己就能比较轻松的顶过极点，来了第二次呼吸之后，后面的路程就轻松多了。而且，教官还会不停的为身边的妖怪们鼓舞士气，渐渐的，教官身边就聚集起了几个或多或少的人群。
队伍最后面的人数，相比刚开跑之后反而大大减少了，那些偷奸耍滑的，都被教官的喝骂，枪托，刺刀和死亡威胁逼得发挥出了真正的速度，现在都跑到了第二梯队当中去，那些体力不行，真的跑不太动的妖怪，终究还是少数，教官们也没有强求他们跑出速度，哪怕是被套圈了，也还在鼓励他们继续坚持。
至于那些身体难受，落到最后的，也都得到了教官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吐了一地的，被递上一张擦脸的纸巾，不支倒地的，被一双健壮有力的大手扶了起来。
“第一次长跑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不丢人的，爬起来坚持前进就行，慢慢点走，等速度上来了再追上去！”
与此同时，挥汗如雨的高璟，则从仓库里调出来一大堆运动饮料，指挥着一百名教官，在队伍里跑前跑后的发放。
“小口喝，喝得时候放慢点速度，不要呛到。”
也不是没有妖怪，对他亲自下场跑步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按照常理，他这样的人，只需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把任务都交给底下的妖怪去完成就可以了，自己何必一起参加训练，也出一身臭汗，弄得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呢？
很快，他就得到了令他刻骨铭心的回答。
“你们都是我的战友，如果我不能在你们面前做出最有力的表率，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为我去战斗？去牺牲？”
很快，这个回答随着妖怪们的口耳相传，就传遍了整个跑步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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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被高璟的情绪感染，也许是教官们的鼓舞起了作用，即使是十五公里进行到接近尾声的时候，妖怪们的体力消耗很大，队伍末尾体力不支，只能走路前进的人数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停下脚步，选择掉队的。就算是体力已经到了耗尽的边缘，妖怪们的内心之中，也多出了一股莫名的信念。
从高璟身上，草根妖怪们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
尽管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采用那么简单粗暴的唤醒方式，尽管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天，但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确实在乎我们。
草根妖怪们还是太穷了，几乎没什么钱可以拿出来买东西，而这两万妖怪当中的绝大多数，在人里自警队的眼中，都是不受欢迎的对象，只要稍微靠近人里，立刻就会遭到驱逐，这就造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尽管高璟的点心早已经名声在外，此时正在和他一起跑步的新兵们，此前没有一个认识他，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曾经听说过人里新来的某个小吃老板，但是以他们的想象力，怎么都没法把那个形象，与面前正在和自己一起挥汗如雨，鼓励大家继续坚持的职业军官联系起来。
妖怪们下意识的以为，高璟在这个幻想乡中的地位非凡，就算达不到贤者这个层次，估计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从没见过地位这么高的人，和一群平凡至极，甚至可以说是土得掉渣的底层妖怪们走的这么紧密。
他好像，真的把我们当成了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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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速跑带来的消耗，是远远大于匀速跑的，为了在茫茫人海当中把自的九个战友找齐，猪之助的体力消耗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那个狗妖的脚力相当不错，居然一直跑在第一梯队的最前面，为了追到那个位置消耗的体力可想而知。
两个付丧神，一个是桌子一个是菜刀，显然都不是什么擅长奔跑的类型，尤其是本体是桌子的那位，在跑步的时候还得扛着自己的本体，虽然扛着自己的本体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额外的负重，但是背着一张硕大的八仙桌跑步，还是显得有些累赘，施展不开，速度自然也就上不去，还是猪之助帮了把手，才带着他们跑到了第二梯队，跟在教官的身后。
剩下的几个，虽然都在第二梯队里，但是把人找齐，还是消耗了猪之助的大量体力和精力，尤其是有个石头成精的妖怪，他的脾气就和石头一样顽固不化，想要说服他和班组一起跑，很是费了点工夫。
尤其是在需要一边大喘气一边讲话的情况下。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跟在教官利斯科姆身后的人数，已经从最初的四个变成了现在的十六个——猪之助找回了班组里面的九个人，又有三个来自别的班的妖怪跟在教官身后，努力适应跑步的节奏。
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在本能驱使之下做出的这个决定，到底会有多么明智。
渐渐的，十五圈的路程终于胜利在望，妖怪毕竟是妖怪，就算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样的训练，身体素质上相比人类，还是有不小的优势可言的，经过教官们一番点拨，完成任务应该不算困难。
但是第一批冲线的几个妖怪，本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了，正当他们长舒一口气，准备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屁股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枪托。
“继续跑！谁允许你们停下来的！”
意想不到的枪托重击腾的一下点燃了妖怪们的怒火。
终于累死累活跑完圈了，老子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敢情你搁这玩我们呢？
把我们从床上踹下来的账还没算呢，现在演的这是哪一出？
跑完的几个妖怪登时就不干了，有几个直接就瘫在了原地，死活都不肯动弹，还有几个则是无视了教官的呵斥，甚至还发生了激烈的言语对抗和推搡。
不知道为什么，教官面对如此激烈的违反命令的行为，保持了非常反常的克制。理论上，妖怪们的抗命行为已经够得上执行战场纪律的标准，教官们却根本没有进行任何与这种级别的惩罚相符的行动，只是不断的要求他们起身，继续跑步，面对妖怪的推搡，也只是坚持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还击。
“什么情况？吵吵嚷嚷的，你们的任务没完成吗？怎么有心思在这边偷懒？”
刚刚灌下去一瓶功能饮料的高璟随手擦了把汗，见队伍前头聚集了一大堆人，就一路小跑过来查看情况。
忿忿不平的妖怪们见来了个能管事的，纷纷围拢过来大倒苦水。
“报告！我们已经完成了十五圈的跑步任务，但是这些教官还要我们继续往前跑！”
“就是就是！我们可没有偷懒！”
“不带这么玩人的！我们可以接受训练，但是也不能这么受气吧！”
跑完十五圈的妖怪越来越多，渐渐的围在高璟身边，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包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向他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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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妖怪们的抱怨，高璟冷笑一声。
实际上，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倒不如说，这是他故意在命令里埋下的一个坑，为的就是让妖怪们学到宝贵的第一课，给他们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回忆。
“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真的完成了我布置的任务了吗？”
“不就是十五圈吗？我们要不是跑完了，才不会多嘴呢！”
一只妖怪的反驳，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一时间大有点民意汹汹的味道，要是一般人见到这种架势，怕不是一上来就先怕了三分，登时就没了主见。
只可惜，妖怪们今天遇上的，可不是一般人。
“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我明明说，需要‘以班组为单位’，完成跑步十五圈的任务，现在你们的班组呢？”
静场，气氛一瞬间变得非常尴尬。
震惊，沮丧，后悔，懊恼，种种精彩的表情出现在妖怪们的脸上，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原先还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准备据理力争的妖怪，现在全都变成了一群斗败了的落汤鸡。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还不快点知错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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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帮精力过剩，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毛头小子来说，想要把他们磨练成合格的军人，是需要一些适当的下马威，来把他们的脾气给打磨下去的，而对于更加顽劣的妖怪，这样的措施就是更加正当而必要的。
不过，除了喝骂和体罚的打压手段之外，适度的鼓励和认同是更加重要的——士兵不能成为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军队也不能成为冷冰冰的暴力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