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43

莹蓝色的光芒突然像爬上墙壁的藤蔓一样向四周无边无际的空间蔓延，一块块网格状的凸起就好像电脑中的模型一样变化成凹凸不平的山丘平地形状。脚下传来实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这片虚拟的大地上，一切都仿佛自己经常打过的游戏中的地图加载一般——事实也是如此，虚拟的空间变为了现实，草地，平原，山丘，空中漂浮的白云，烘烤炙热的烈日，真实的让人惊叹。
“这里是哪里？”布洛妮娅并没有再听见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重装小兔也回到了她的身边，一切就好像是她刚做了一个短暂的梦，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一般。
咕呜！！！
身后，传来野兽低声嘶吼的微弱响声，布洛妮娅浑身的毛孔瞬间收缩了起来，西伯利亚寒冷野外给她留下的肌肉记忆让她对这种声音极其敏感。少女毫不客气地回头，将炮口对准了声音的来源——
“什么？！”布洛妮娅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生物”——那是一块极其怪异的东西，不像是肢体的颀长部位支持着它前进，布洛妮娅猜不出它到底有没有类似四肢的部分，它看上去是趴着的，但她分不清它的正反面，它的整个身体都是一样的，用一块一块布满褶皱的黑褐色肉块紧紧地贴在一起的，当它用疑惑的样子盯着布洛妮娅看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所有的肉块都在不断地变化位置。
布洛妮娅仅仅是看着这个东西，就已经感觉到相当的生理不适了，但更令她震惊的是，这个东西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最后竟然用几块很结实的肉块聚集在身体下方，硬生生把自己那肥大的身躯撑了起来。
尽管如此，它还是很不熟练地一头栽了下去，像一个正在学习如何走路的婴儿一样笨拙。
它……它在模仿我？这么快？布洛妮娅有些惊叹于这个怪物的学习能力，早知道一个人类婴儿想要真正开始学站立至少也要8，9个月才行。
怪物蹒跚着，用四块肉块连接起自己那根颀长的肢体，那些肉仿佛天生就是锻炼过的壮硕肌肉一般，居然真的让它移动地更快了。怪物似乎对布洛妮娅很感兴趣，拼命地朝她靠近。
但布洛妮娅非常惊恐，被称为乌拉尔的银狼的她，即使在面对成山成海的崩坏兽也没有畏惧，但在见到这个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在地球上见过的生物时——更何况它对她还非常感兴趣——她感觉到异常的害怕，那种人类最原始的，对未知的恐惧被从内心深处的房间里被挖出来，她这个时候才感到自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而已。
咕叽叽……咕嘎嘎……咕咔咔……咕呜呜……咕叽叽……咕嘎嘎……咕咔咔……咕呜呜……咕叽叽……咕嘎嘎……咕咔咔……咕嘎嘎……咕咔咔……咕呜呜……咕叽叽……咕嘎嘎……咕咔咔……咕叽叽……咕嘎嘎……咕咔咔……
四面八方的，传来和它一样的生物，嘴里发出怪异的响声，布满了山野平原，像蚂蚁围食一样困住了她，在布洛妮娅看来是如此的狰狞可怖。
！！！
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眼前那只怪物猛地蹬腿，将自己像一颗炮弹一样朝布洛妮娅飞射了过来。
“啊！！！！”布洛妮娅的大脑瞬间乱成一团，此刻她的想法只有一个——把这群比崩坏兽更恶心的怪物全部炸成碎片。
轰轰轰！
重装小兔的导弹在整个地图上飞舞着，火焰炸起莲花，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将绿茵芬芬的草原炸成了焦黑的黄土。
“啊……哈……哈……”布洛妮娅望着满地狼烟，确认没有一点响动以后才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拍着胸口，就像刚刚跑了几千米一样沉闷。
“假的……一定是假的……”布洛妮娅捏了捏重装小兔冰凉的手掌，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必须冷静，越是这种不稳定的情况，越慌张越危险。她要去看一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布洛妮娅坐在重装小兔的手上，驾驶着她的伙伴四处勘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不过或许是她下手太狠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一个。
！！！
就在布洛妮娅站在山坡上往下看的时候，她这才看见更令她震惊的一幕——
人类，她看见了人类，只不过看上去更……原始，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教科书里关于原始人类的图片一样，衣不蔽体，尖嘴猴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咕嘎嘎……咕呜呜……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震惊的一切中反应过来，一旁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几只剩下的怪物，趁她还在发愣头也不回地向平原远处跑去，颀长的肢体已经能让它们像正常人类一样奔跑了。
“该死！”布洛妮娅赶紧举起炮口对准了那几头怪物，展示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但就在她即将扣动扳机时，一旁一直在发愣的原始人们突然发了疯似的朝怪物跑去，不要命地抓住一只怪物的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布洛妮娅深深地惊呆了，那群野蛮人几乎是以生吞活剥的架势，把那只怪物活活撕成了碎片，但怪物同样展示出了强大的力量，仅仅是一只，就能把十几个人牵制住甚至重伤好几人，从身体素质来看，普通人根本不是这群怪物的对手。
“停下！给我停下！”布洛妮娅受不了这样纯粹野蛮而粗暴的厮杀死亡，更何况还是以几乎自杀式的方法，但奇妙的是，那群人竟然真的停止了疯狂的攻击，而剩下的怪物也灰溜溜地逃走了。
在布洛妮娅安稳下来后，她试图和这些野蛮人交流，但没有一个人听得懂她说的话，或者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
更悲剧的是，她在这里连续几天几夜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类似出口的存在，这里应该是那台电脑制造的虚拟空间，但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让她骇入的接口，这让她非常心烦意乱，外面的大家还在等着她。如果这里是类似世界泡之类的地方的话，她可能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
几个月过去了。
她甚至都对这些时常来侵扰的怪物都不怎么过敏了，而且她发现只要自己脑海里在想什么，这些野蛮人也好像知道一样，会重复她脑海中的行为。有一次她想试试周围是否还有更多野蛮人，于是她就想:让所有人都过来吧。
出乎她的意料，来到她身边的野蛮人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仿佛是全世界的人都在朝她这一个目标集合一样，最后她不得不又下命令让其他人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布洛妮娅控制这些野蛮人为自己盖了一间小木屋，她甚至都在想如果自己什么都懂的话是不是还能在这里盖一栋豪华别墅，或者建立一个国家，更或是重建一个文明。
然而，在她刚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这一切就被打破了——
“第296天，重装小兔，谢谢你帮我记录……”布洛妮娅摸着屏幕，对重装小兔笑了笑，“这是第71次录制，呃……布洛妮娅不知道这份录像会被谁捡到，但……如果你能想办法逃离这里的话，如果我不在了，请把这个视频寄送到天命极东支部的圣芙蕾雅学院，那里的人知道……”
轰！！！
还没等布洛妮娅说完，一阵轰鸣声穿透了她的耳膜，爆炸就在她的脚边，重装小兔替她扛过了绝大部分伤害，但令她吃惊的是，这一炮直接把重装小兔给打到死机短路了。
“咳咳！”
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布洛妮娅抽身从压在她身上的重装小兔上脱离开来，还没来得及重新唤醒机甲，又是一发炮弹击中了旁边不远的地方，直接把她炸飞出了房子。
“呃！啊！！！”布洛妮娅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臂被几乎炸的血肉模糊，一条腿也是同样惨不忍睹，如果刚才布洛妮娅还有一丝理性思考的余地的话，现在的她几乎完全丧失了冷静下来的能力。
就连怪物笔直地逼近冲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也完全没有在乎——
咔嚓！
血肉在尖牙下被撕成碎片，骨骼被活生生咬断的响声，原来是这样的刺耳……
我……死了吗？
为什么，我还能看得见？
布洛妮娅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从天空向下清清楚楚地看见正在延续的一切——一些长出了手脚的怪物，拿着和重装小兔身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轨道炮，对着还有人类存在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倾泻着枪林弹雨，连一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的人类只能任凭这些怪物宰割，毫无还手余地。
战火，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压制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三个月，这颗和地球一模一样的蓝色行星，已经再也见不到人类的足迹了。
“初次尝试，还算不赖。”
就在这时，那个她几乎一年都没有听过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四周重新回归一片漆黑，身后传来机甲的声音，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一样，但又如此真实。布洛妮娅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疼痛仿佛依旧存在，但伤口却消失无踪。
“……这就是，最后的考验？”
“对，没错，和你体验到的完全一致，怪物就是怪物，人类就是人类，你能控制所有人类，但怪物能学习人类，怪物要消灭人类，人类要抵抗怪物，很简单吧？”
“我明白了……”布洛妮娅也猜得出来，这就是让她模拟人类如何战胜崩坏，只要她赢了这个挑战，她就能赢崩坏。
“所以，你让我在你肚子里呆了一年，你是怎么拦住外面那帮人的？”
“咯咯，你真的以为你呆了一年吗？”怪笑声再次传来，布洛妮娅疑惑地看了一下重装小兔的屏幕，此时的时间从她进来到现在才刚刚过了不到十几分钟。
“原来如此，深层意识降低感知时间吗？”布洛妮娅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样确实非常省时间。
“Bingo！答对了，不过没有小红花，你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他们哦~”
“嗯，谢谢。”布洛妮娅简单地道谢后就准备立刻离开，毕竟她也知道这个消息非常重要。
“等等小家伙，”但那声音突然制止了她，“你可得想好了，你大可以让外面那个男人来替你完成这件事，这个考验，非常的艰难，甚至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你确定要继续吗？”
“……当然。”布洛妮娅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非常直接地答应了，也不顾声音的劝告，径直离开了它的体内。
“Ad maiora.”

……

天命总部
“主……主教大人！不好了！”
“冷静，发生什么事了？这样大惊小怪？”自己的休息时间被琐事打断，尽管奥托有些不爽，但还是平静地保持风度。
“有个人，闯进了总部，还说要和您谈判？！”
“……”奥托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能正大光明地冲过天命的防线，在众女武神的拦截下入侵总部，恐怕也只有那一人了。
……
“欢迎莅临！世界蛇的尊主，能来光临寒舍真是不胜荣幸。”奥托不失风度地向来者微微鞠躬，一众女武神围在他身边，生怕对方突然动手。
“约束之律者已经降临。”凯文上来就抛了一个炸弹，单刀直入到连奥托也有些错愕。
“所以说……”
“合作吧，奥托·阿波卡利斯。”凯文向他伸出手，但脸上冰冷如霜般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一起杀死约束律者。”
“那合作的动机呢？您这样让我很难相信啊。”奥托带着面不改色的笑容，言语中透露着不信任。
“我经历过一次，约束的惨剧。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你的手下都是刻印了崩坏的女武神，对约束律者没有丝毫用途，我能杀死她，但我需要帮助，仅仅依靠世界蛇是不够的。”
奥托十分清楚约束律者的力量，但他并不信任眼前这个男人。
“那你的目的呢？”
“杀死律者。”
“还有呢？”
“把那个男人带回来。”
“让你杀了他？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杀不杀无所谓，只要把他关起来就可以。他太不稳定，会阻止蛇前进的步伐。”
“如果他不愿意呢？”
“那我就杀了他。”
“……”
“选择吧，奥托·阿波卡利斯，趁这个机会，也是给他一条生路，不要等我后悔。”凯文再次将手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