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们和你，不太一样（其七）
钱笙悦显得一脸茫然，他便指出了照片里的细节，“他穿的也是一件橙色羽绒服，看起来和我的这一件是同款，就算不是，也非常相似。如果他今天晚上也带了其他人，那么除了我和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会分不清我们两个是谁。”
“但是这样不是很不合理吗？如果他想让程天镜帮他，就应该穿程天镜能认出来的衣服。”
“可能这样只是想妨碍我们吧。不论如何……”关灵越看向远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现在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两个人最终还是决定到暖和一点的地方待着，至少不能在开打之前把自己冻坏了。
就这样，两个人最终还是提前体验了“明天”的行程，走出校门往三铁广场的方向走去，最终在安布罗斯奶茶店里窗边的位置坐下。在此之前，关灵越把那一袋子东西存进了储物柜。
“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只喝了一杯啊，不知道有没有更好喝的。我们可以点两杯不一样的。”
钱笙悦点点头，“你付吧？就当是请我给你撑场子的工钱了。”
关灵越没有不付钱的道理，几分钟之后，他便拿着两杯奶茶回到了钱笙悦的对面。
“我帮你给11号打了电话，但是他并不打算接，等一下我会直接给他发消息。”在他坐下的时候，钱笙悦小声地说道，“现在我打算联系韩慕闻，如果能接通，我就把电话给你。”
那就开始吧。
钱笙悦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插上有线耳机，把有麦克风的那个分支递给关灵越。电话忙音响了几声之后，随着一声“咔嗒”，韩慕闻的声音传了出来。“喂，hello？”
终于有人肯接电话了，关灵越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喂，是我，关灵越？”
“关灵越？你怎么会用钱笙悦的电话打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很复杂，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简单来说，我需要你的帮助，造物之枪假扮成我的样子了。”
“造物之枪？”
“是的，”关灵越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简单来说，就是我不小心掉到了间隙里面，在那段时间里，造物之枪取得了我的身份，现在在学校里面活动的那个我，不是真正的我——也就是现在在和你打电话的这位。”
“啊……我明白了，那么，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关灵越警觉地抬起头，面前的钱笙悦也皱起眉头，韩慕闻的反应不对劲，不像是听到这件事情之后该有的的反应。
“不说话了是吧？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也许你能骗得过钱笙悦，我知道，你们俩都互相有意思，但是你骗不了我们其他人。我建议你不要想对钱笙悦做什么事情，你知道的，我们都在看着你。自求多福吧，再见，希望不要再见了。”
电话被挂断了。钱笙悦脸上有些地方是泛着红晕，有些地方却青筋毕露，她咬着牙关摘掉了耳机，“就这么明显吗？他们都知道？”
“我不知道。也许吧……”
“嗯，是，”钱笙悦没好气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你确实不知道。现在怎么办？”钱笙悦把两只手叠起来放在脑后，学着他刚才的腔调，“别看我啊，我真不知道。”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关灵越的语言模块就会发生故障，他基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偶尔能想到的那些也完全不该说出来。也许，他应该用更加简洁的方式来尝试一下？试试那些最基本的词语、句式，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
“明天你如果有空，想一起出来看电影吗？”
不对，错了！
钱笙悦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的眼神瞬间又变得平和，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会发生。她坐直了身子，把双手从脑后拿了下来，像一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她的睫毛扑闪了几下，似乎有万千话语在眼中流淌。
“既然你问我觉得你怎么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韩慕闻为了给我们钥匙扣，让我们互相猜名字，你是最后一个回答的。你确实猜对了我的名字，但是你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当时我对你确实有些厌恶，不过我很快发现你的眼神完全没有对焦，你在想别的事情，不是在看我。”
她摸索一番，居然又拿出一块泡泡糖，但是她没有吃，在看了桌上的奶茶一眼之后，又放回了裤子口袋里。“如果你要问我觉得你怎么样，我只能说，你不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关灵越差点以为她在说“好人”。
“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间隙、异时空这些事情有着如此异乎寻常的兴趣，你只是接触过一次，便完全不能自拔。这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损人利己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怪。不过我没有在批判你，我是想说，你身上的闪光点完全从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中体现出来了。”
居然会有人夸奖自己了，关灵越心里有些小开心。
“所以，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个不喜欢被这个世界上一直在发生的那些事情吸引太多注意力的人。你渴望冒险，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为此欲罢不能，甚至失去理智；你厌倦了现实世界，想要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它会让你的生活晦暗失色，这就是你现在在做的事情。你不够现实，也不注重现实，你觉得现实生活拖累了你，你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在现实之外找到属于你的一片桃源。这，就是我对你的看法。”
关灵越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凉。这个女生真的不是读心理学专业的吗？
“那么你觉得——”
“我觉得，这不好。你衣食住行的钱从哪里来？你以后不打算工作了吗？在非现实里沉浸得越久，等到要出来的时候，你就越会感受到绝大的反差，你以为总有一天会失去属于你的世界，但是你不过是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离开桃源走进了现实世界而已。”
她说的是对的。如果没有自己关心的那些事情，他也不可能落到今天这副地步。但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完全做错了，这是没有人踏足过的领域，他要做的是一些比死亡更美好的事情……
“不过，这样很刺激，不是吗？”
关灵越惊讶地抬起了头，他看见钱笙悦正在用一种他没有看过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是一种……包含着狂热的眼神。像是划破夜空的闪电，让辽阔大地上的每一根避雷针都战栗发抖，不得安宁。
关灵越明白了，她是认真的。
他感觉开心极了，就像是在这之前的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好事加起来那么开心，想到这里，他不禁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就像是今天晚上压在他身上的所有重担都被解开了。
“至于明天下午的邀请，我也接受了，但是，有一个前提。”
钱笙悦把桌子上的耳机递了过来，“这个前提，就是明天你来找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宿舍楼下。”
这……有什么区别吗？
正在迷惑之际，关灵越的视线对上了钱笙悦那诚挚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钱笙悦的自己，她想要看到自己去接她，而不是那个窃取了他的身份和他的人格，以他的面孔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人。
关灵越满心欢喜地接过耳机，“我想，我明白了。”
“不是你想，明白吗？”钱笙悦夹着耳机的手指并没有松开，“如果你明白了，就是明白了。”
“好的，我明白了。”
钱笙悦微笑着松开了手。“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其实不是特别想喝奶茶了。明天那顿奶茶，不请也罢。”
“啊？为什么？”
“这个东西还是不应该多喝，如你所见，我现在开始吃泡泡糖来代替喝奶茶了，只要嘴里有点甜味，我就感觉好一些，希望以后有一天我能不需要在口袋里放泡泡糖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好像还是有点奇怪，她原来明明那么喜欢奶茶的。
“现在，你觉得还有谁可以帮到我们？11号可以吗？”
关灵越认真地点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总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躲着我们。毕竟他还是要带头遵守规矩，平时不和其他人接触，所以不妨给他再打一次电话，这样他也许就能明白这件事很重要。”
钱笙悦赞许地点头，随后按下了通话键。片刻之后，11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实，我确实有。”关灵越镇定地说道。“现在有空吗？”
“哦，是你？你应该知道我们平时不会联系的。不过，毕竟打了两次电话……那么，是什么事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