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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废墟

2023-07-21 15:32 作者:彦祖你好帅  | 我要投稿

时隔多年,我终于又回到了王村。

这里的天依然是如河水般的清澈,白云也和我小时候吃的棉花糖一般,形成了各种形状,脚下崎岖盘折的小路让我不由得兴奋起来。我如同儿时般踢踏着路上的石子,偶尔不小心还会被这小路绊上一脚,引得我的伙伴们哈哈大笑。

慢慢走着,身旁时不时便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农田,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那样有活力,有生气,让我不由得想起年少时那段快乐的时光。

那时我们并没有多少好玩的玩具,家里面也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穿梭在一片又一片玉米田中,凭借的高大的玉米杆,把自己隐藏起来。常常是玩着玩着便发现了一只瓢虫,或者蚂蚱,然后大喊大叫引别人过来观察。更过分的会把这虫子带回家中,过不了两天便死了,或者失踪了。

某一天我们又跑进玉米田玩捉迷藏,我为了防止被捉,不分东西南北,胡乱地横冲直撞,竟然直接冲出了玉米田。这田的外面是一座房子,从院外来看,这房子着实是很老旧了,院口大门锈迹斑斑,院内各角落也有着青苔,堂屋房顶上的瓦片甚至都碎了几片,让人感觉随时会掉下来。

我并没有过多在意这房屋,想着要回去接着和伙伴们玩。不经意间一转头,却发现一个老头不经意间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嘿!”那老头突然大叫一声,给我吓了一个踉跄。

我当即就准备逃跑,可他却叫住了我,笑眯眯地问我:

“孩子,你从哪里过来的?”

我老实地说出了王村。

“那里啊,要不要来我家坐坐,我家里有很多好玩的。”

我一听到“好玩的”这三字,内心的激动便按耐不住了,随机便冲向了那房子里。

他的房里是很整洁的,与外面破败的院子完全不匹配,各种器具的摆放都很调理,有一种古典的美。

我眼睛一瞟,很快发现了他桌子上的弹弓,拿起来便准备冲出门摆弄摆弄。

我冲出了门,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他看到了我手中的弹弓,笑呵呵的说:“小子眼睛挺好使啊,这么快就找到好东西了。”

我来不及理他,在院口找着各种石子充当子弹,就这样在那里玩到夕阳。

临走时,那老头还不忘叮嘱我以后常来玩。

可我当时并不怎么认识路,来来回回绕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回到村,当时差点把家里人急死。

我当然一直记着他的话,第二次凭着记忆一路弯弯曲曲终于又来到了他家。他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热情,我也逐渐放开了自己,在他的屋里翻箱倒柜,左边找到一串佛珠,右边找到几颗玻璃球,一个人在门口玩得不亦乐乎。

等我离开时,东西都是随便放在桌子上的。可下一次再来,他的东西又神奇地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一点没变,仿佛永远都在那里。

一个人玩是不够尽兴的了,我便把我的伙伴都叫到了这里。

老头一看来了这么多人,脸上笑开了花,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不停地招呼着我们“进来玩,进来玩。”

于是我们都进去痛快的玩上一番,在夕阳的伴随与老人的注视下欢快地离开。

随后几日也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我们给他起了个称呼,叫做老叔。

我们大家都能看出来他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可他却不让我们称呼他爷爷,让我们叫他叔叔。可叫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叔叔我们着实是有些不认同的,商议后我们一致认为叫他“老叔”比较合适。毕竟“老”字可以凸显他的年龄,而“叔”又满足了他的要求。那老头也欣然接受了

日子本就是这样如流水一般过去,直到我们开始上学,帮着家里人干活,最后离开这村子,去外面打拼。在这期间,我去老叔家里的次数很少,就更不要提在他那里玩耍了。

回忆如流水一般从我脑海中经过,伴随着记忆,我又回到了这个村子。曾经的天真无邪,被兑换成了雄心壮志与满腹经纶。看着这个村子,我的内心燃起了千万激情。

在回村子之前,我又想起了老叔,不由得望向了那个方向——夕阳正对着的方向,在树林与田野间时隐时现,似乎有些虚幻,但直觉告诉我老叔依然在那里。

一个伙伴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我他们先回村,让我替他们给老叔问好,我欣然答应了。

走到那房子前,那片玉米田早已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夕阳在这里的光芒愈发强烈,照在地面上焕发出金色的光芒。可那房子却与这景象一点都不相映衬,两边的房间几乎全被青苔所覆盖,其中一间甚至被一颗大树捅破了屋顶。堂屋顶上损害得更加严重,那瓦片几乎全是碎的,有的地方甚至漏了一个窟窿。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院内,这里很明显已经不能再住人了,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去其他地方住了,便转过身在夕阳的陪伴下回到了村子。

第二天,我叫上同伴们去老叔家里,打算给这房子清理一下,也为了回忆回忆过去。可当我们再一次回到那里时,却发现一个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的身影:花白的头发,熟悉的面貌,还有那身全是补丁的衣服。除了老叔,还能有谁呢?

我们飞奔到他跟前,可他似乎不大记得我们。

“你们是......”

“老叔,你不认得我们了吗?”

一听到“老叔”这两个字,他很快便想了起来,脸上又露出那副笑容,不停地往里头招手,“快,进屋里玩。”

我们二话不说,齐刷刷地冲进了屋里。那屋子却不同于过去,有的柜子少了一个门,有的墙上掉了几块皮,也有的椅子少了一条腿,有些脏乱不堪。而东西也一股脑全堆在桌子上,乱糟糟的。

老叔或许注意到了我们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说:“人老了,记性不好,放在桌子上好拿。”说完又尴尬地笑了两声。

不过我们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当看到桌子上昔日摆放的玩具都已经消失不见,内心有些许失落。可即使没有玩具,我们也陪着老叔聊了很长一会。有人甚至教他使用现在的设备。

老叔也愿意学这些东西,可惜上了年纪,很长时间也没能学会,只能笑呵呵地在那感慨:

“咱年纪大喽,玩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东西。”

好在我们也从来没有说过必须要他玩懂,只是做个乐子而已。

欢乐充斥着整个屋子,我有些担心地问老叔这房子破成这样,住进去真的安全吗?

“哼,这房子,再过个十年也没有问题。”他的话把我们都逗笑了,于是他也跟着笑了。

回到村里,同伴告诉我村长已经同意给这个村子装修了,现在只要等材料送过来,少花点时间就能让村子焕然一新。

“那肯定是好事啊,不过老叔那边怎么办?”

“我看过老叔的房子了,那地方根本不是装修能搞定的,只能让他重新找个地方住了。”

“那好说,不论是咱盖个房子还是让他来咱们村都行。”

于是帮助老叔的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上午,我去寻找老叔,告诉了他我们的计划。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望了望那房子,脸色有些阴沉。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我这里。”他朝我招了招手,准备回去。

“可是......”

“告诉他们,我这房子耐实得很,不需要搬走。”他打断了我的话,回去了。

我的内心有些失落,可依然不死心,叫上几个伙伴一起过来劝他。

“我告诉你们,我这房子硬着呢,不需要你们担心,快给我滚。”他有些生气,眼睛瞪得跟狮子一样大。我们依然想劝他,可他随手抄起一把锄头,便要向我们砸过来。

“小兔崽子,我这么大的人啥时候需要你指示了?”

很快,我们被他手里的锄头赶走了。

此后,便再也没人敢劝老叔了,也没有人再去过老叔家。

又到了一年春节,村里的房子几乎都焕然一新,在漫天烟火之下是如此闪耀,如此新颖。人人都为这新颖高兴,我们也一样。

唯有一座废墟,在漫天烟火之中显得那样孤单,那样可笑。而那废墟的主人,不知会在多长时间后,掩盖在那座废墟之下。或许,他已经埋葬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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