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逆命书》（6）
第二章 铁之伐
正午时分，烈阳炙烤着大地，路上的尘土不时被吹起，却更添了几分燥热。远处，一男一女两人牵者一匹马快步走了过来，男的全身着甲，女的一身白色的法袍，马背上还躺着一个人，身上的短褂血迹斑斑，明显有伤在身。正是肖凌霜、小桃以及陆宗吾一行三人。
行至到道路的岔口，萧凌霜挥了挥手，三人停了下来，肖凌霜转身走到战马旁边，对着马背上的陆宗吾问道：“伤势有没有好一点？”
“血已经止住了。”陆宗吾勉强坐起身来，左手捂着伤口，“但是伤了肺脏，喘息时还有些困难。”
“嗯，这样已经可以了。”肖凌霜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道路，“前方就是去往官道的岔路口，一条小路能够直接走上官道，另一条要绕山路，最后也是能到官道的，两条路在半路上还有条小路连接。我们如果想要摆脱追兵，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那，我们就抓紧赶路啊？”小桃插口道，“一共两条路四种走法，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的。”
“不行，”肖凌霜摇了摇头，“这次圣堂派出的共有五人，除了死去的洛毅，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擅长循迹追踪的林秋渡。“先前借助骑兵队，得知了你们所在，现在我跟你们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影月的力量，我们摆脱不了他。”
“而且，”萧凌霜咬了咬牙，“跟他同行的，还有两名天驱武士，其中一个跟我一样是宗主座下的铁侍，武艺比我只强不弱，另外还有一个天驱武士，虽不熟悉，但看上去也是个强手。如果遇上他们，，以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小桃担心地问到。
“很简单，既然是条岔路口，我们便分开走，诱他们分兵。”等他们分开，我会寻找机会将林秋渡除掉。没有他，剩下的两人想要追上我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肖凌霜说着从腰间摘下影月长刀，递到陆宗吾的手里，“你们从小路走。拿着这柄刀，它可以干扰林秋渡的判断，这样我就更容易下手。我们在官道上汇合。”
说罢，肖凌霜转身就要离开，陆宗吾连忙叫住了他：“等等，圣堂为什么对我下达追杀令？这是大宗主的直接授意吗？”
“没错，正是大宗主亲自任命的，尤其是林秋渡，他身上还充盈着大宗主的威能。”肖凌霜没有回头，“一个月前启示之君降临，据当时的人说，他们所见的神身影威严，声音洪亮如雷霆，即使瞎子和聋子也能感觉的真真切切。对于启示之君的真伪，圣堂中也有不同的意见，最终还是派遣了使团去迎接启示之君，在那个使团中，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圣堂随即宣布启示之君的现身是个阴谋，并对你下达了格杀令。”
“那，你又为什么帮我？”陆宗吾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哥哥原本就是神预先选中的使徒之一，接受了神的召唤。但是除了我之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刚才从影月里面看到，他是为了保护启示之君牺牲，在我看来，便是对启示之君身份的最好证明。”肖凌霜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启示之君是真的。那么就如同他降临所代表的意义，天驱已经陷入危机之中，需要进行清洗。这就意味着，作为天驱统帅的七宗主，即将面临神的制裁。那么，一切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宗主们已经叛离了神的意志吗？”陆宗吾摇了摇头，“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多年来，大宗主一直都是神在世间的代言者，说他叛离神，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你本身就是个鲜明的证据。你原本在圣堂作为大宗主的传令员，除了能感应大宗主的意志外，武艺只是平平，绝对不是洛毅的对手。但现在的你……”萧凌霜挥了挥手，“你秉承的，是神的意志，无需彷徨。”
“如果遇到手拿双锤的武士，那就是另外一名铁侍，武曲宗主座下郭虎。见到他，你们就立刻逃命，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说罢，萧凌霜大步离去，不再回去。
陆宗吾在马背上默默地看着肖凌霜离去的背影，转身对小桃说道：“小桃姑娘，烦请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吧，他策马扬鞭，向肖凌霜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扬起的尘土遮蔽了他的身影。
“根据影月的踪迹来看，他们应该走了小路。”半个时辰之后，林秋渡站在岔路口思忖着，“但是……”他的话被一阵猛烈咳嗽打断，林秋渡满脸通红，喘息身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他猛地张口，咳出一滩鲜血。
“没事吧？”郭虎瓮声瓮气地问道。
“大宗主的威能……”林秋渡喘着粗气，缓缓直起身来，“越发厉害了，看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最糟糕的情况，咳咳……”他接着说，“就是萧凌霜也已经叛变，跟他们走在一起。
他知道我能够跟踪影月，所以，他留给我们的，恐怕都是伪造的迹象。”
“那我们该怎么办？”郭虎问道。
“倒也不难，越是伪造的迹象，越是证明他们现在实力不济，想要引我们选错路，这样的话……”林秋渡勉强笑了笑，“我们便分开，在两条路上同时追踪，相信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你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将他们全数剿灭。鸦走小路，郭虎你走山路。”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只会拖累两位，所以我会在后面慢慢赶上的。”
鸦与郭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纵马离去，背影转瞬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林秋渡看着远去的两人，待道路上的尘埃散尽，才缓缓地说道。
“陆宗吾，躲在一旁看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现身了吧？”
“你，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林秋渡身后的道路上，路边的土地晃动了一下，旋即裂开，陆宗吾顶着背上的泥土站起身来。
“差不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察觉了。”林秋渡转过身来看着陆宗吾，“但是不能确定陆宗吾究竟走了哪条路，所以一直没有说破。”
“那你刚才所做的那些安排却又是为了什么？”陆宗吾不解地问道。
“为了看你的反应。”林秋渡笑了笑，“如果我是你，一定全力避免跟郭虎遭遇，如果郭虎选择的方向是正确，那么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过去救援，而你现在还在这里，就证明肖凌霜他们的确是走了小路。”
“老实说，我实在没想到等在这里的会是你，”他咳嗽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我是你们，现在来得是肖凌霜会更合理。”
“原本肖凌霜是打算来的，”陆宗吾点了点头，“只是我坚持要跟他调换，只是为了见你。”
“见我？”林秋渡似乎觉得有些意外，“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听肖凌霜说过，你接受了神的意志，”陆宗吾盯着林秋渡的面庞，“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承受了大宗主的意志之后，不会活过两天，我想，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大概还有几个时辰的命吧，”林秋渡欣慰地长出了口气，“这一趟使命，我一直担心不能见到你，如今见到了，真是无比高兴。”
“我想问问你，”他收起衣襟，直直地盯着陆宗吾的双眼，“一直以来，你感受到的大宗主的意志，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陆宗吾愣了一下，低头沉吟了片刻，“很难形容，只是一种感觉，神圣，威严，正如同神的意志。”
“是啊，在圣堂而言，大宗主确实是神在世间的代言人。”林秋渡叹了口气，“可是，你有没有看到过，大宗主和神的……分歧？”
“分歧？”陆宗吾瞪大了眼睛，“与神的分歧？那不是等同于叛逆了吗？”
“我无法形容，”林秋渡摇了摇头，“只是大宗主将意志施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
他盯着陆宗吾的眼睛说道，“大宗主手执刀剑，和神，背向而行。”
“这怎么可能？”陆宗吾大惊失色，脑海中一团乱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颠覆了。
“我只是将我所看到的说出来，”林秋渡摇了摇头，“大宗主的意志还在这里，你可以亲自领受。”
说罢，林秋渡向着陆宗吾伸出右手，手掌上也密布着斑斑点点黑色的痕迹，陆宗吾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将林秋渡的手握住。
强大的力量从手掌中涌了过来，陆宗吾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如同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刺麻的感觉涌遍全身。
与此同时，林秋渡身上黑色的区域也逐渐地蔓延，最后整张面孔都是诡异骇人的焦黑色，一阵风吹过，林秋渡的身体竟猛地化作飞灰，随风而散！
陆宗吾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依然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此时，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各种画面，从自己在圣堂的生活开始，不断演进，接受训练，完成使命，传达大宗主的教义，最终，当听闻启示之君降临的消息，随使团出行之时，挥舞的刀剑，汹涌的岩浆，各种画面纷杂难辨。猛地脑海中空白一片，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陆宗吾喃喃说道，“究竟，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一股血箭猛地从他的前额射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陆宗吾伸手拂过额头，怔怔地看着手中已是血迹斑斑。
刺麻的感觉骤然变成了刺入骨髓的疼痛，剧痛之中，陆宗吾四肢的血脉接连爆裂，他闷哼了一声，仰面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曲着身体。
身体内部传来爆裂般的疼痛，陆宗吾咬紧牙关，手指深深地抠进了干硬的土地。
“大，宗，主……”他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果然是，你要，杀我啊……”
更剧烈的疼痛如同铅毯般压了下来，陆宗吾顿时昏厥了过去，身下的土地，已经被他的鲜血染得猩红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