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屿》


本文为《〈风屿〉玩家の音乐故事(女教师篇)》改编原创同人文。
《风屿》曲目原作者视频指路:BV1ws411v7zE

“与风为名,屿之齐鸣”

又是一年清明时季。
不过与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清明,我又要重新拾起断了许多年的扫墓之旅了。
从成山的任务中硬挤出了一天空闲,一大清早我便去花农那买花。
挑了一束我最中意的白黄雏菊,小心翼翼捧着踏上了许久没走的山路。
等待开发的荒山,如当年一样,
除了更为茂盛的植被,其余的,像历史音韵般烙印于我的记忆里,却也烙印于我的眼前,恍惚却又如此真实。
山峰穿入云雾之中,潮湿的水露随着山风吹在我的身上,让我全身变得潮乎乎的,
也吹在我手中的花束上,沾满露珠的花卉显得更为冰清玉洁。
也只有心灵一尘不染的他们,才配得上这素雅而恬静的鲜花——
“小清老师,小瑶老师,”
“清明……小无限回来看你们了。”
终于走到了几乎认不出的两座小青包前,驻足着,我如是默念着……
我,大名刘清明,是一个山野孩子。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呃,单纯字面意思。
我出生于一个无名的穷苦山村里的普通家庭,每天除了去山上的残破校舍上学就要回家帮忙打草务农。
而我叫这名字也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在清明当天出生的,这并不稀奇。
毕竟山村里的孩子……好多都以节气命名。
一是因为父母实在没文化去咬文嚼字取名字,二是长期务农而仅为图方便,于是很多孩子便接近哪个节气出生就叫啥名了。
所以班上好多都叫什么“芒种”“谷雨”的,如果不是带姓喊全名一时还真不知道叫谁谁。
我自称野孩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其实我还真挺野的。
上能爬树下能捕蛇,学校极少有人能在这个年纪有勇气去做成这样的事。
学校里天天闯祸捉弄同学,交际圈也特别广,
于是在学校里我便被同学起了个外号——叫“小无限”
因为我总能无限地闯祸、无限地闹事、无限地有胆量去做大部分人都不敢做的事。
还有几次闹得挺大的事差点把命玩丢了,把老师家长都吓得不轻。
比如冬天在没结实的冰面上落水、挑逗黄牛时被顶飞划破一大口子……但事后,我都奇迹般活了下来。
虽然大概是由于年轻所以都恢复得挺快的但是……
……当然,最后也少不了一顿臭揍。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我行我素,
这大概叫做个性?或者说是孩童时期本应有的贪玩天性?只是在我身上显得更为突出一些?
我也不清楚,反正这日子过得倒是清清闲闲。
即使吃不饱但毕竟还没长大,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事的年龄再不疯狂就没机会了,不是吗?
二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两位新老师。
他们也是村里的人,是一对高中刚毕业的情侣,男的我们叫他小清老师,女的我们叫她小瑶老师。
不过似乎是因为条件实在太差,即使是成绩优异的他们也没钱走出大山继续深造,便折回来教我们了。
他们希望我们当中有谁能出人头地,实现他们未竟的愿望,成为整个村子第一个考出去的学生。
……不过我倒觉得不太现实,因为我们村确实是太穷了。
就算我们当中有上清华北大的料,没钱也很难在外面继续完成学业吧。
抛开这些远的不谈,他们两个是我们最喜欢的两位老师。
十八九岁的他们是这里最年轻的老师,即使比我们大了整整十年却依旧带有些许稚气。
他们每天都带着笑容给我们上课,对我们特别和蔼可亲。
每天,他们带着我们活动、带着我们唱歌、做游戏,枯燥的上学生活就此成为了我们每天最为享受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刚刚脱下学生的标签吧……所以才懂得怎样去对待学生。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便成了我调侃捉弄的新对象。
我时不时拉帮结派去单方面施行恶作剧,抓住他们的情侣把柄开尽各种玩笑。
但很可惜地……由于他们的双商实在是太高了,所以他们总能很快地识破我们的诡计。
但离奇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因此发过脾气或者责骂惩罚过我们,
面对这些或许有些过分的玩笑他们总是一笑带过,说着什么“小孩子就该有这种顽皮的天性,可不能被磨灭了”之类我们听不懂的话语。
不过他们做过最离奇的事就是,他们居然决定让我——一个最为不守分且成绩中下的学生来当班长。
全班同学,包括我,问他们为什么时,他们仅仅说,“清明同学有魄气去处理所有事情,能带到很好的领头作用”。
……要是真的能有说得那么好听就有鬼了,要有什么好玩的事我绝对冲得比谁还快。
当然,我后续的表现也足以证明我不是个当班子的料,闯祸、贪玩的性子根本没有因为当上班长而发生任何改变
但他们却依然不辞掉我的职位,依旧让我继续当下去。
想不通……十八九岁青年的思想想不通。
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从教我们起就开始两个人一起住了。
小清老师有一个亲弟弟,但小瑶老师双亲已故,唯一最亲的人就是小清老师。
两人的生活虽然拮据,但应该还是过得挺幸福的。
每当我没有预兆地闯入他们家时,偶尔能看到他们打情骂俏的场面。
当然,他们也总会给我一些封口费,所以我时不时总能从他们那嫖回一些小零食。
不过也不总是如此……毕竟我还是知道他们条件困难的,
所以有几次仅仅只调侃一下他们便不当回事地直接走了,也不再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都是情侣了,打情骂俏这些应该也算是正常的吧?
情侣不亲亲我我,还能有谁有资格去做这样的事?
想不通……十八九岁青年的思想真想不通。
日子便这样如流水般流淌而过,一天天地,我们也慢慢长大了。
成绩优秀的他们,完全有能力在师资资源紧缺的条件下把我们从小学带到高中毕业,见证我们当中有谁走出大山的那一刻。
……但直到我们五年级的那一天,一切的美好都永远定格在历史中了。
那天,他们两个没来上课。
奇怪于这种诡异的情况,身为班长的我第一次发挥了组织作用,先安顿同学们在班里安静自习,自己跑下山去去他们家问问是什么情况。
当我快到他们家门前时,半路上却被堆在一起的人群阻挡了道路。
扎进人群挤到前面,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打探,
却被眼前的场景愣得脑子一片空白——
地上,有三堆东西。
一堆,是被众人压在地上手上仍握刀器的陌生男子。
一堆,是倒在血泊里被几个人围住检查情况的小清老师。
还有一堆……是昏迷过去被几个人围住检查伤势的小瑶老师。
一时……我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应该……怎样和还在教室里的同学说呢……
……为什么遇到这种情况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
我这种命大的一定能活下来,但为什么……
从此以后,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再也没来过学校。
只是那天后,来了一位新老师。
他便是小清老师的亲弟弟,说是来代替他们俩来给我们上课的。
我以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任命班长的特殊身份,死缠烂打才在一次和他单独聊天时套得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天,村里来了个劫匪,刚好碰上了准备上山给我们上课的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
小清老师为了保护小瑶老师,奋不顾身和劫匪展开殊死搏斗。
但谁料对方持有凶器,体格也比小清老师健硕得多,小清老师在搏斗过程中身负重伤不幸身亡。
而小瑶老师在小清老师搏斗中不愿逃走,最终却被歹徒割伤了眼睛和喉咙,
由于没有资金得到及时的治疗,小瑶老师便永远失去了视觉与咬字说话的能力,从此再也无缘于教学工作。
而劫匪很快便被旁边一拥而上的村民制服,在那时恰巧碰上了飞奔而来的我。
现在,小清老师的父母为了替小瑶老师掩盖残酷的真相,让小清老师的亲弟弟假扮小清老师陪在小瑶老师身旁,也替他们俩给我们上课。
但具体的,我并没有更多地告诉全班同学。
我只对同学们说,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分别随着他们的父母去城里寻找更好的生活去了,以后不教我们了。
仅仅这种借口,已经让全班同学一齐大哭了起来。
若是告诉他们更为残酷的真相……或许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
这种事情,由我——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信任的班长——独自知晓便好了。
一瞬间,我觉得我,不能再贴着山野孩子的标签了。
我身上继承着的,是小清老师与小瑶老师的重负,是他们俩精神的传承。
我倘若是真心喜欢他们,那便定不能就此辜负。
况且,小瑶老师也还活着,过几天得见见她才对。
即使她已经看不见说不出话了,我也应该——
但,我再没能见到她。
又过了几天,小清老师的弟弟萎靡不振地和我说,小瑶老师识破了全部并且已经知道全部的真相了。
现在,她每天都跪在小清老师的墓前久久不起,说不出话的她一直在无声地流泪。
想象着一向对我们笑眯眯的小瑶老师,现在却落得这种命运,我的心不由得揪紧疼痛了起来。
我焦急地一遍又一遍询问小林老师的坟墓在哪,他才吞吞吐吐地指了指后山的位置。
不加思索地,任凭他再怎么阻止我,我头都不回地冲向了后山。
就在我焦急地在后山四面寻找时,山间飘来了悠扬的旋律——
……那是,小清老师生前最喜欢向小瑶老师唱的歌。
而且,确凿地那是小瑶老师的声音!
我循着哼唱的歌声飞奔而去,任由树枝割伤我的手脚,划破我的衣裤,
却在歌声越来越近时,我踩中了一块青苔,眼前的视野开始旋转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才反应过来,我失去了平衡扑在了一块石头上,
盯着血泪混杂缓缓蔓延却无法动弹时,不甘的意识逐渐飘远,
最后陪伴我进入黑暗的,仍然是小瑶老师带着哭腔哼唱的那段悠扬的旋律……
晚上醒来时,我发现我正躺在家中。
母亲告诉我,是小瑶老师把我抱了回来。
如果不是小瑶老师发现了我,我可能早就冻死在后山上了。
又一次地绝处逢生,竟然是小瑶老师为我创造的又一个二次生命……
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从不流泪的我,
在那天晚上,
彻夜未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往后山上跑。
虽然找到了小清老师的无名墓,但我始终撞不见小瑶老师。
奇怪的是,每次我走山路赶往坟墓那时,总能听到小瑶老师“啊啊”哼唱的歌声,
但每当我快到墓前时,旋律总是戛然而止。
四处寻遍,始终找不到小瑶老师的身影。
熟悉而悠扬的旋律,随着山风飘进了家家户户。
骗不住的同学们早已知道了真相,但很奇怪地,大家的反应都与我如出一辙。
没有过激的情绪,明明应有的悲痛却完全没有发泄出来。
而且,他们也没有怪责我欺骗了他们,
而都像我一样,似乎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事实。
当然,同学们也尝试过去后山寻找小瑶老师,有些同学甚至直接去了小瑶老师的家中。
但上山找的同学遇到的情况与我如出一辙,小瑶老师的家也总是空无一人。
自我受伤昏迷的那天起,村里的人也基本没再见到过小瑶老师本人了,
但每天从后山飘来的同样的旋律,却处处证明着小瑶老师还活着。
那段时间,我的泪腺变得异常发达。
每当那段悠长的旋律随山风萦绕着带到我身边时,我总会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我好想再见她一面
有好多话……想和她倾诉……
不知从哪天起,那段刻人心魂的旋律不再飘扬在山村之间了。
据村里人说,他们终于在小清老师的墓前找到了小瑶老师。
……但当他们发现时,小瑶老师已经永远陪在小清老师身边了……
村里人猜测,小瑶老师在喉咙负伤的情况下天天为小清老师哼唱,很容易让伤口再次感染。
再加上她本身极差的精神状态与身体状况,能独自撑下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神明眷顾了。
当我带着全班人匆匆赶到后山时,
小清老师的墓旁,多了一个小土包。
……那便是小瑶老师的墓。
静默着,我们无言地肃立在两座无名墓前。
不知觉地,我轻声哼起了那段旋律。
从心中流淌出来的歌声,比药材更为苦涩难忍,
但我……却止不住地想让它静静往外吐息。
班上的同学,也一起随着我,哼唱起那段令人心碎的旋律。
澄澈的童声,代替了往日小瑶老师憔悴沙哑的哼唱,
伴随着时间、伴随着山风久久回荡在山村上空……
……直至夜幕降临,我反应过来墓前只剩我一个人时,
我仍在无意识地,用早已沙哑的嗓音哼唱着这段旋律。
久不进食而突然的体力不支,让我无力地跪倒在两座墓前,任凭泪水打湿稍稍干涸的泥土,久久不起……
不久后,老村长亲自上山来到了我们班进行慰问。
他也知道了这个如命运把玩般的天灾,不禁为此长叹不已。
很快,他召集了学校里所有的老师,决意为小清老师、小瑶老师经常哼的这段无名旋律谱一首完整的歌曲。
希望我们在回想起他们俩哼唱这段旋律时,不再用因失音而无法咬字的小瑶老师发出的“啊啊”声来哼唱这首歌。
曲子谱出来后,每天放学时我都带着全班同学走到教室外的空地上,
面朝后山,齐声歌唱一遍这首代表着他们俩的歌曲,
坚信我们将一直在他们在天之灵的庇护下,完成他们未竟的夙愿。
尤其是我……我将一直背负着他们弥留的精神……完成他们的托付。
我会当一个好班长,会好好学习,会一直记住你们的……
自那时起,我便不再是一个天天闹事的山野孩子了。
尽管我还是所有人口中叫惯“小无限”,但我整个人,宛如翻天覆地地发生了我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变化。
我开始沉下心来学习、处理好班级里本由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两人处理各项事物,不再每天上蹿下跳疯狂混日了。
我明白……他们所说的“小孩的天性”,在我身上也许已经磨灭了……对不起……
但,我已决意,我要用我一个人的改变,换来更多他们所愿的未来。
一直以来,他们也是如此的,不是么?
就像是按下了人生的加速键,小清老师与小瑶老师的在天之灵,一齐托举着我飞腾上了高考的座位上。
依靠着比他们还高的分数与新的国家扶持,我成为了第一个以超高分考出大山、进入拔尖大学的孩子。
大学四年出来后,我决意从政,在短短数年内便以优异的政绩成为了最年轻的省级政府高管。
但面对丰厚的薪资与莫高的地位,我并没有选择坐在办公室里写文案处理事物。
最终,我选择了以政府高管的身份,回到家乡,躬身参与扶贫开发工作。
我始终忘不了,我是个大山的孩子。
我永远记着,由贫困带来的诸多苦难,还正发生在各个贫困落后山区。
虽然我无力以一人之力改变全国、甚至全省的贫困现象,
但至少……我要改变我的家乡。
改变这个让我有机会走出去的、至今仍然荒凉的贫困地区。
扶贫工作,比我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很多与我同龄的青壮年,为了更好地生存都出山打工去了。
当时的同班同学,一个都没留在山里。
他们的父母还不算老,还能继续务农,自己出去创造更好的机会养活整家人也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样很难改变山区仍然落后的现状。
没有高层政府人员的干预,仅凭村里人的单方面努力,想要摆脱贫困几乎不可能。
所以我每日奔波在各家各户之间,做尽调查给足支援,每晚还要与扶贫小组商讨事宜,
每天,比我这几年在外更为忙得不可开交。
但至少,我正在做我自己觉得最有意义的事。
经济、交通、文化……还有教育,方方面面都一定要逐步完全攻克。
我的愿望……至少要让更多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和我一样,
有机会考出大山,有能力承担起整个村子的未来……
很快,我又迎来了每年一度的生日。
特别地,我提前几天就赶完了今天应有的任务,硬挤出了一天空闲。
不过今天,并不是为了专门庆祝自己的生日,
因为今天……是清明节。
现在的我,正站在小清老师和小瑶老师的墓前。
在无数回忆翻滚的同时,我轻轻地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两座墓的中间。
双手合十,垂下头静默着,在心中向他们诉说着我对他们无数的思念。
偶然地,村里响起了早已封存于记忆里的旋律——
——刚回到村里的时候,据新的村长说,每年清明,村里都会响起这首无词歌曲。
原本这首歌是有歌词的,但由于知晓歌词的人都已经不在村子里了,这首歌便只留下了这段悠扬的旋律。
他还说,这首歌本来好像是有什么来头,但由于时间久远已经无法考证了,便只留下一段美丽的传说。
讲的是两位情侣老师,和他们的学生们之间,可歌可泣的师生之情。
由于大概是和清明什么的有关,便每年清明都放这首歌,
渐渐地,便成为了不成文的村寨特色习俗了。
优雅而凄美的旋律,总能让清明扫墓的人,听闻后不由为之动容。
如此回想着,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轻轻跪下,任由泪水沾湿稍稍干涸的泥土,久久不起……
……恍惚中,我似乎错觉地发现村里飘扬的歌声正离我越来越近。
慌忙拭干眼泪,起身回头一看,
我看见蓝天下,两位身披支教马甲的十八九岁少年少女,
带着一群村子里的小孩子,趁着清明时分,
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大山……
而他们齐声高歌的无词之曲,被所有人唤作————
——《风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