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有脸的墙
倘若在大街上揪住一个人问他:“这世上有没有鬼怪、有没有妖物?”不需要猜测,得到的答案八九离不开会是“没有”的各色表达方式。
想来也是,自从朴素的唯物主义暖流淌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这些个惧妖怕魔的念头早就被大众冲进了历史的下水道。倘若如今还有人抱着那封建迷信的思想,十有八九是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真要撞见了,怕不是得寻个机会逮起来好好教育教育,免得因为那迷信害了亲友路人。
然而倘若真这么施行,那第一个准备溜之大吉的家伙却是我自己了!
没有别的缘由,是因为我真见过那怪物!
我说真的!而且那怪物还是进口的!
记得最初是在我年少,大约是三四岁的时候。我在幼儿园内自个儿玩耍,玩的是啥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玩到一半不小心招惹了幼儿园的老师,结果被拎起来被罚低着头站去墙角。
这是还算平常的开始。
通常这种被称作“罚站”的处罚需要我在那墙壁旁呆站着20分钟。虽然不久,但因为只准站着无事可做,对于年幼活泼的我来说十分折磨。为了消减那不快,我便经常趁老师不注意扭开脑袋去寻些有趣的东西——比如飞虫、行人、云彩——来打发时间。
那天的我也是如此打算。
但这一次当我趁着老师离开,扭过脖子想要四处张望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堵花花绿绿的墙横在我侧方!
那边原本是幼儿园的大门,我那时天天往那走,哪能不知道原本有没有墙!别说墙了,就是推着糖葫芦的大爷往那一站,都要瞬间遭人驱赶!
而且那墙不光出现的诡异,更吓人的是那花花绿绿的墙面上,好像还长了一张张人类面孔!男的女的都有!
年幼我直接被那场景吓得转回了头,却大概是因为扭的太使劲儿,连带着身体一块转了半圈,然后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不过幸好小时候的我——不是自夸——懂事得早,虽然屁股痛得像是开了花,但也没有哭出声。
擦了擦眼睛,我准备站起来。谁知道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一堵矮的多但一样花花绿绿、一样长着面孔的墙就那么怼在我前头。
好吧,这下我是真的憋不住了,吓得直接捂住眼睛哇哇哭了起来。也不记得是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后是姥姥和我爸妈一边抱怨着今天接娃的人怎么那么多,一边拍着我的背安抚我,把我接回了家。
这是我和那妖怪的初次相遇。
年幼的头脑总是善于忘记不快。虽然我如今还能回想起来那时的遭遇恐怖,但年幼的我却没花几天的功夫便把那花花绿绿的墙给抛到了脑后,又回去快快乐乐地给幼儿园老师添着堵。
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恐怕如今我会彻底忘了那长脸的墙。但我现在还能记得,自然是那幺蛾子又不甘寂寞了。
时间过了约是两年有余,幼儿园老师顺利熬到了我滚进小学。此时的我还和更幼时一样顽皮,每天除了学业之外就是寻些手段自娱自乐。或许是因我自嗨的太过奔放,同个年纪的一个有势者看我分外扎眼,便约了三四个年长者——大概是初中生?——来寻我的麻烦。
我最初是如何应对的,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想来或许自己也有什么过错,但那有势者却稍微过分了些:先前约的年长者只是叫得欢,但后来却去堵了我回家的道路!
记得那次他们好几个人提着书包尺子一类的“武器”,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站成一撮,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我。当时我应该是怕极了,毕竟我虽然顽皮,却也没做过那些伤天害理(儿童版)的事情,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仗势!
更让我害怕的是,那有势者还有一手算计:不但找人堵了我回家的道,还埋伏了一伙断了我的后路!我连逃回学校都难!
然而就在我捂着头,准备硬抗这一通痛揍时,原本不断叫骂的有势者一伙却突然禁了声儿。抬起头一看,一圈墙却不知何时围住了四周!轻轻扭头张望,那花花绿绿的色儿,顶上一圈人的脸,都一模一样!
这圈墙就这么把我围着,一同围在中间的,还有一前一后堵着我的有势者一伙!
哈!我可是幼儿园就见过这妖怪了的!他们怎么比得过我!
果不其然:被那墙围住之后,有势者一伙立马慌了神!不消片刻,就四散逃去。那墙还十分善良,竟然让出十来条缝隙让那伙人不至于困死在这。
我放下护着脑壳的手,向这些解了我燃眉之急的妖怪道了句谢谢。然而他们终归不是同族,心里还是怕的。低头鞠躬道完谢,我便顺着墙之前让出的一条缝隙逃回了家里。
因为事情离奇,我被妖怪救了的事情最后也没有告诉双亲。不过此次事件之后,我对这怪物也不再全是惧怕——当然你要说一点不怕自然是不可能的,我那会才多大啊!
待我再长大了一些,接触到了一些外国的文学,才终于了解到:那长着脸、墙一样的妖怪,名叫“努力卡背”,译成汉语则被称作“涂壁”。还是个飘洋过海,从日本来的妖怪!真要算起,说不定还能讨得个“外宾”的名号。或许这就是它们能够四处畅游的缘由。
没错,我还在别处遇着过这“涂壁”!
我出生成长的衔市是一座还算繁华的大城,但是年少的我——如今似乎也变化不大——总是对那些没有去过的新世界充满了好奇心。于是在父母的默许下,我去到了一座名叫汪洛的大都市游览。
汪洛是一座新兴的大城,据说从小镇规模发展到如今这般壮观的大都市模样,只消费了22年。真是令人惊讶。而就是在这,我第三次遇着了那长脸的墙壁妖怪。
和前两次相仿,前因已经被时间的洪流洗刷模糊。我只记得自己大概是在一个很多人互相交谈的地方闲逛。在汪洛的人们有个奇特的习惯,会一群一群的人聚集在公园、花坛一类的场所讨论各式各样的事物。这样的地方被汪洛居民们称作“论坛”。而或许是为了方便讨论相同的事物,这些“论坛”还会被进一步分作了一个个“板块”。
那天我大概是在寻个什么事物的相关板块,在那个论坛内四处乱逛。而事情就突然在我走入一个“板块”的时候发生了。
一开始我只是听到吵闹,又注意到那个板块的人格外的多。心生好奇的我便凑了过去想看个分毫。然而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那板块的正中央是一个羞红了脸的人在和几个人争论。而他们四周边上的,却正是圆圆的一圈“涂壁”!
我吃了一惊,难不成那羞红了脸的人也同我年少时一样,给人堵了去路?这涂壁和当时一样,是来援助他的?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怪怪的笑刺到我耳朵里。抬头一看,笑得却是被我认为行侠仗义的涂壁!
第一声笑有了,接下来就止不住了!只见那涂壁的一张张脸,就突然全部笑了开来!有大声哈哈笑的,有低声嗤嗤笑的,还有似乎憋不住屁一般,噗噗往外放的。涂壁这一笑,那中央原本就涨红脸的人,脸色越发的红,渐渐甚至红的有些黑了!
我愣在原地,看了眼中间黑了脸的人和与他争吵的人,又看了眼边上不住发笑的涂壁。不知怎得,背上窜起一股寒意。抖了抖身子,我没敢继续看下去,直接回头跑离了那个板块。这是我第三次记得的,与那长着人脸怪物的相遇。
再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我的学业也越发繁重。虽说部分原因是害怕,但也的确是没得什么闲暇可以去汪洛的论坛闲逛。而在衔市,多数精力都投到了课业上头,天天两点一线。因此也是再没有遇着涂壁了。
时间飞也似地跑离。
转眼间,我已不再是被进学按在课桌上摩擦的中学生了。靠着勉强不算差的成绩,我考上了衔市的一所大学。
上了大学之后,我的时间变得稍显宽裕。于是我又重新开始在汪洛游玩。
比起数年前的汪洛,大片大片的论坛虽然没有被尽数拆除,但也早已没有当初的盛况了。我在这些个地方晃悠了数月,不禁觉得稍有些无聊。于是往这以前没去过的区域探索,而这一探不要紧,我再一次遇上了那长脸的墙壁妖怪!还不止一次!
我和涂壁的再会是在一个叫威柏的地方,据说是因为聚集者的言语有力坚固宛如柏树,因此得名。
我初次到了那只觉得和先前的论坛没甚区别。然而呆了一段时间便发现相较那论坛,威柏却是多了很多便利。别的不说,相比还要在板块间移动的论坛来说,在威柏说的话传的更远、更便捷,传的人更多。还挺好玩。
然而有一天晚上,我照常边扒着饭边在那闲逛,却突然冒了几个陌生人在我面前。他们先是说了一段我之前讲过的话,接着便做起评论。开始我没理会,可那伙人话音未落突然一圈墙就那么闪到了我的四周,就这么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吃了一惊,第一时间想起了数年前再论坛见着的那个被笑到脸色发黑的人!这么一想,我瞬间慌了神,这万一它们要是像那日一般笑我,我大概遭受不住!
我正准备逃遁,突然发现那些墙壁像是细胞分裂似的,挤出了十几个芽!那芽不一会就完全离开了涂壁,然后变成了几个人!
我被这怪异的景象吓得傻楞在原地不会动弹,那涂壁芽变作的人动作可快得很。才离开了“母体”的它们便冲到我身旁,然后立场分明站做两队:一队站我身旁,一队站我前方。然后它们就和有人发令吹哨似的,同时开口说起了话!
我愣愣地听着,听了一会发现这两队似乎一队认为“之前陌生人引用的我的话”全是错误;另一队人则觉得那些陌生人所说全是在排气。中间我试图插两句话,奈何气势实在是比不过,也就只能作罢。
就这样,在我的呆愣下,两队人因为我的话题吵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有劲儿。
又愣了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这事情大抵应该已经与我无关,便悄摸摸的准备从那涂壁的缝隙中溜走——我眼睛尖着呢,刚刚分离出芽之后涂壁变小了我可是看到了。
可当我把注意力转回那墙的时候,却发现这墙怎么比之前还厚!
离谱!怎么一回事!
环顾四周,我发现有人在往这边走来。正准备向他求助,他却突然扑在那涂壁背上,朝我这边够着脖子望来。眨眼间的功夫,那人居然就这么直接融进涂壁的身体!在那人完全融进去的一瞬间,那堵墙上多出来一个人脸,正是刚刚伸着脖子往里看那人!
我浑身冷汗直冒,再也顾不得其他。
我悄悄往后挪了几步,瞬间脚部发力冲向了围着我的涂壁!而那群墙上的面孔就这么看着我向它们的一部分冲刺,既不言语,也不动作。
就在我即将撞上的时候,我往上一跃,成功翻身离开了涂壁的包围!
一落地,我也顾不得看是他们是否转过头来要将我重新包围,只是摆出运动员般的架势,往前方飞奔。
不知过了多久,我环顾四周,却已经离开了汪洛,回到了衔市。我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汗,心想总算是逃了出来。但就在这时,我身前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我抬起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坐到地上:
只见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墙围着个什么东西,那怪叫就是从那圈墙里传出来的!而从墙顶的缝隙望过去,能看到对面墙壁的上部,还有镶嵌在上面的脸啊啊啊!
还好我捂住了嘴,不然我也一声怪叫,怕不是那圈涂壁,就要过来围了我了!
掐着脸颊,没有再理会那有一声没一声的怪叫,我小心翼翼的回了家,锁了房门。
现在想当天的事儿我都还会全身发毛。拜此所赐我不再敢出门乱逛,也不再敢去那汪洛城的威柏。因为这事儿,我还在家族中多了个“狗熊”的戳儿。
如今我已经不再敢亲自去探寻那“涂壁”的真面目,但心里还总是好奇。于是便想到个主意:把过去经历记下,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帮忙查清全貌。虽然这狗熊的标记是去不掉了,但多少能帮我重拾点信心。
如果有好心人查到了什么,还请务必分享与我。
我最近会一直在鹏悠泉,多亏了能上那游览围观给自己添些乐趣,让我至少不会在等待过程中太过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