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幽目鬼

打刀拔出刀鞘的摩擦声在平静祥和的山林是那么的刺耳。

几只胆怯地灰兔探出小脑袋，望了望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类，仿佛回忆起什么，居然没有逃跑，伏在原地，抱住小脑袋瑟瑟发抖。

“该死的！”

看到同伴舍自己而去，向着“金罐罐”冲去，也转移目标，不再理会前面的琅，毕竟任何成人都不会把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放在眼里，除非……

打刀被后面的士兵抛了出去，笔直的飞向前者。

金属不断摩擦着空气，发出阵阵嗡鸣声，刺激着人的耳膜。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迅速地拔出打刀，一记十分精准的挥击，打落飞向自己的“暗器”。

这就是曾经的伙伴，为了所谓的钱财，直接横刀相向。

“大门斗，这就是你对待同伴的方式？曾经的你到底去了哪里？”

大门斗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对方的嘴，明明是对方有错在先，想要独吞战利品。

原本清明的眼神越发的浑浊，红色的血丝不满眼球，拔出腰间的胁差，比小臂略长的短刀闪动着清晨的阳光，带着它的主人向着曾经的好友，交付后背的同伴，如今为了那不切实际的赏赐大打出手。

“时辰博！！！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两人的刀刃碰撞在一起，激起璀璨的火花，瞬间缠斗起来。

即便是战斗，两人的嘴巴还是巴拉巴拉个不停，似乎还在争辩什么。

如同打铁的响声不绝于耳，琅倒是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看已经穿戴完毕的葵，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表情。

“难道这年头的追兵喜欢内讧？搞不懂，搞不懂。”

危机居然以这么奇葩的形式解除，琅向着葵摊了摊手。

葵已经穿完外套，看着又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女孩，琅不得不承认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先把你送回家，不然我怕是要被你家的忍者追杀到死。”

两人刚准备远离冲突的中心，打刀再一次被当成暗器，这一次出手的是时辰博，硬抗下大门斗的一刀，拦下打断逃遁的两个孩子。

“蠢货，每次抓到的任务都是被你这个蠢货搞黄的，都跟你说多少次，钱都给你，升职的机会都让给我。”

时辰博后撤数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终于让这个肌肉男冷静下来。

“博，你说的是真的？你脑子比我好使，不会又是把我当枪使吧？”

皮肤黝黑的大门斗似乎已经被说服，脚下已经开始向着琅的方向挪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琅算是发现战斗是不可避免的，把葵拉到身后。

漆黑的眼眸盯着那两个家伙，敌我的力量相差悬殊，必须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脑袋不断四处摇晃，寻找着突破口，可惜这里的位置正处于菩提山的一记凹处，背后就是山体，除了身前的出路，根本别无二法。

“一会儿，你趁乱沿着山边向外跑，我来断后。”

“呼呼呼~~~，嗯？”

小小的呼吸声传进他的耳朵，明明才睡醒，不可能会这么瞌睡。

“难道是刚刚的烟雾？”

琅警惕的望向面前的两个士兵，那里哪里还有什么人，空荡荡的草地似乎在说。

“蠢货，蠢货，蠢货，……”

小男孩的眼睛里充满着怒气，居然被那两个家伙诓了一通。

“博，面对那个小屁孩何必这么小心翼翼，提刀，咔嚓，一下解决问题，演什么戏呀？”

大门斗胳膊下夹着葵，在林间的树梢跃进，满脸疑问的问道。

面容俊美的时辰博摇了摇头，没有多言，即便已经顺利带走苇名葵，他的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而且那种不安越发的强烈。

“执行完这次任务，咱们的就离开川口幕府吧。”

听着同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大门斗的脸色有些僵硬，他的脑袋不好，倒不是演的，这是真的。

“为什么？在这里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是想玲了？”

大门斗根本没有注意到，提到玲的时候，时辰博的神经突然绷紧。

“只是五年没有回去，难道你就不想念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小弟。”

原本木楞的大门斗突然来了精神，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那个熟悉的院子，早晨点起炊烟做饭的母亲，还有总是迷迷糊糊的小弟。

“斗，我不能瞒你一辈子，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

平日里楞呵呵的大门斗，今天却十分敏锐，总觉得时辰博的话里有话。

“你刚才说什么？”

时辰博摇了摇头。

“没什么。一会儿我亲自把她送过去，你就会去把行李整理好，在城外等我就好。”

眨眼之间，臂下的小女孩已经不见踪迹，身旁的同伴也是去踪迹。

皮肤黝黑的大汉的眼皮狂跳，知道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声巨响在林间炸起，断裂的打刀划过大门斗的脸颊，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博字，似乎是某个女性的手迹。

琅横抱着葵，沉着头，站在树梢。

树枝只是微微地弯曲，仿佛上面立着一只翠鸟，而非两个孩子。

“追上你们真的费了我一番功夫。”

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把葵放在一颗红杉树下。

“啊啊啊，博哥呢？你把他怎么了？”

小男孩依然低着头，不急不慢地掏出一块麻布，轻轻的擦拭着手上的血污。

指向不远处一个沟涧，灌木之上还挂着碎裂的衣服，一串破旧的铃铛倒挂在那里，墨绿色的血污已经灌满铃铛，再也难以发出半点声响。

“建议你还是不要乱动，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骗我，那家伙就当是你的买命钱，给我滚开。”

“博哥，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大门斗拔出腰间的打刀，就向着身前的琅冲去。

终于擦干净手上的血污，琅这才漫不经心的亮出两只手，一对金光闪亮的破指金属拳套印入大门斗的眼帘。

拳套与刀刃碰击在一起，大门斗感觉到巨大的反冲力作用到手腕，虎口瞬间被震裂，打刀险些脱手。

赶忙后跳，拉开两人的距离，这么可怕的力道，哪里是什么十岁出头孩子的力量。

“你跟他比，真的差太多。”

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大门斗连连晃动。

“贯空！！！”

大门斗握紧打刀，刀刃直指琅。

身体突然加速，隐隐有消失的迹象，一道白光闪动，向着琅冲去。

突然，身体仿佛被某种可怕的野兽，或者是更可怕的恶鬼锁定。

一双如同亘古长夜的死寂眼眸出现在大门斗的眼前。

贯空一刀直中拳套中心，对面站着不到腰间的琅，指尖死死地抓住打刀，甚至没有办法抽出。

翻身一跃，一掌拍击在大门斗的后背，大汉居然没有半点反击的余地，狠狠地栽倒在地上，脑袋正对着时辰博被斩杀的方向。

“我要给博哥报仇！”

感受到身下不断挣扎的大门斗，琅表面上毫无波动，可是心底却是十分的巨浪滔天，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他的真正力量，只是借助某人的帮助，时间一到，怕是插翅难逃。

一记重拳打在大门斗的脸上，终于让剧烈挣扎的家伙平静下来。

“你再看看，他还是你的博哥吗？睁大你的眼睛。”

冰冷的拳套强行让大门斗注视着那个缓缓站起的身影，一只比成人大腿还粗的蜈蚣替代时辰博的头颅与脖颈，正在那里胡乱的摆动着。

“诺，这是他留给你的信，其实昨天他就发现我们，这是他对你最后的“算计”。”

那封信，琅没有看，不过眼前这个被蜈蚣寄生的家伙却是让他又悲又恨，悲的是这个可怜的家伙被人下了不死虫，恨的是研究出这个毒法的那些老家伙。

大门斗愣愣地看着那个站在原地的无头尸体，缓缓打开手上的信。

由于川口幕府对于忍者的行动监视十分密切，这张纸似乎都是如厕用的，皱皱巴巴，粗糙异常，根本没办法作为书写的材料。

可是上面歪歪扭扭地红色字体不知道他用了多久时间才完成，想到这个。

大门斗忆起有段时间总是看到时辰博在铁刺龟甲上拍击，说实在尝试练习古技，铁手。

如今看来怕是被人发现暗藏书信的痕迹，深吸一口气，壮汉终于有胆量直视里面的内容。

“致大门斗，

说实在话，我并不想让你这个家伙看到这封信，假如你真的看到，怕是我已经不在。有些事情假如可以的话真的想埋在心里一辈子。

这纸不好写，我就长话短说。

看到这封信以后，不管你在做什么，想办法尽快离开幕府，无论是哪里都好，老家就不要回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告诉你。

川口虎是个危险的家伙，别被他骗了，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斗，你的这个人很实在，凡是都只想表皮，如果我跟你一样或许就不用这么烦恼了吧。

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在你我和玲约定的树下埋着，都留给你了，你这人大手大脚，做事直拧，以后多个心眼。”

后面还有什么字迹，却被硬生生撕下来。

“你知道是谁把博哥变成这样子？告诉我，告诉我！！！”

大门斗咆哮着冲向琅，那种强大力量在迅速散去，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战力爆炸的超人类，而是恢复成为一个普通的孩童。

看到砸到树干上昏死过去的琅，大门斗双目如同死灰，向着曾经的故友一步步走去。

疯狂挥舞的巨大蜈蚣似乎察觉到血食的接近，舞动的更加癫狂。

“我其实都知道的，我们的村子被强盗毁了，而我们是那些强盗的手下，但至少你我还活着，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黑脸的大汉仰起头，看着那个惊悚恐怖的“时辰博”，说话间两人近在咫尺。

“时辰博，我们回家吧，不用管那些幕府的家伙，也不用担心什么，只要我们还在，那村子就在。”

自然的摊开双臂，与那巨大的蜈蚣连作一条线，渐渐地化作一个整体。

随着不断扭动的躯体，阳光下的影子如同向着故乡奔跑的两个旅人，冲着村子的方向。

金刚山的仙峰寺大殿内……

一个身穿暗红色袈裟的僧人敲着木鱼，念着怪异的经文，殿内的空气氛围有些怪异。

“上人，那个家伙也失败了，正在运返寺内。”

“不死路，三十苦载，岂容回头。你们下去再作探索，不死不休。”

站在身后的僧人双手合十，弯身行礼，离开大厅。

“玄琅，不知你如今身在何处？”

仙峰上人慢慢地抬起头，脖颈处的皮肤被抻裂开来，几只黑色的毒虫在里面不断穿行，老人伸手在上面一抚，皮肤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正午的钟声震耳欲聋，所有的僧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席地而坐，开始正午的功课，诵读着《虫经》，某种类似人声，又似乎是毒虫嘶鸣的响声四处回荡，看似祥和的山寺飘荡着诡异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