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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前传(六)

2023-11-03 00:22 作者:Atlantic七氧化碳  | 我要投稿

【世界纪元1901年6月20日,帝都】 “诸卿依次就坐如是。” 年轻的帝国统治者身着一袭饰满了金色花纹的黑色长袍,声音中已带有几分成熟。 “自去岁冬末,不赦罪孽瓦格伦叛国作乱,淫行罄竹难书。勾结岛寇,祸及国民;抢掠家室,纵火焚城。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亲人相弃。此等罪不容诛者,当即刻除之。” 帝国的朝臣无一缺席。百官分座而坐,亲王和内阁人员则恭恭敬敬地侍立在皇帝近侧,等候听命。现在,这个第一次统一了斯特赫鲁芒大陆的帝国将重振荣光,诛灭一切黑暗角落里的罪恶和不堪一击的敌寇。凤凰于飞,从沉睡中苏醒,抖落羽毛上多日积落的尘土,重生,宛如千阳。 退役的统帅们和学会会长也都赴约而至。这将是所有与会者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天空中,朝阳似火,云蒸霞蔚。 “吾将御驾亲征,威慑四方之敌,亦赎治国不力之罪愆。即时下谕——” “敕令:第八集团军军长帕克沃·梅森为北十字军左翼主帅。” 帕克沃·梅森深吸了一口气,象征性地掸了掸宽檐军帽上的灰尘,戴好,从百官的行列中走出,在皇帝面前单膝跪下,接过统帅徽章。 “敕令:前卫国战争指挥官汉拉索尔·克理文·德尼尔西为北十字军右翼主帅。” 汉拉索尔什么也没说。他一如既往地缓缓走到皇帝面前,身体微微前倾,接过徽章。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挥几次这样的战争。总是有人想方设法地破坏帝国的和平,永无休止。 “敕令:北十字军参谋长海勒·第普鲁斯为临时军事参谋部部长。” 一位个子很高、戴着圆眼镜的瘦削男人走出,一言不发地接过徽章,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斯文异类。不论是谁,都很难将他的形象和运筹帷幄的参谋长联系在一起。 “在座诸卿,决战之时已至,吾辈当全力以赴。斯特赫鲁芒,屹立不灭,万世长存!” “臣等誓死卫护帝国疆土,效忠陛下,碎剑立誓,七生报国!” “臣等誓死卫护帝国疆土,效忠陛下,碎剑立誓,七生报国!” “臣等誓死卫护帝国疆土,效忠陛下,碎剑立誓,七生报国!” “礼炮预备!”大侍卫长莫德尔吼道,“奉君之名,行帝诏之礼,放!” 一声又一声巨响从会堂外传来,震动着这片古老的大地,整整一百二十八响。凡是皇帝下诏,必以此礼待之。 这是属于斯特赫鲁芒的巅峰时刻,也是帝国唯一一件不会被任何敌人夺走的东西。 【世界纪元1901年6月20日,帝都「第七大道」】 克劳德巡视完毕,从前线的城防工事回来后,已经是六点多钟了。各方面的准备状况都十分充分,令人满意。机场方面也陆陆续续地从南方调过来几支飞行编队,准备熟悉地形,以配合陆军作战。第八集团军上个月刚刚经过重新整编,具备了多兵种配合作战的能力,成为了北十字军手里的一张王牌。万事俱备,只欠一战。 克劳德把车停好,乔装走出政府大厦。他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黄昏时分的风吹过,清澈而新鲜,让他不忍污染。帝都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将落日遮挡得完全看不见了。经验告诉克劳德,不必像小孩一样徒劳地寻找此时的太阳。但尽管如此,这仍不妨碍落日用余晖辐射整个天空。 “哟,还挺巧啊,洛赫!”一声不虔诚的问候在克劳德背后响起,仿佛他欠这人人情似的。 性格放荡不羁,口无遮拦,直呼其名,无视克劳德内阁总理的身份,整日悠闲而无所事事,这几个特征加在一起,不必转身基本就可以锁定对方是谁了,而且放眼全帝国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哟,还挺巧啊,老狐狸。”克劳德说。 帝都官场惯例:在工作场合应当称呼对方姓氏。如果对方的姓代表爵位和身份,则更应如此,以表尊敬。不过阿尼尔可不管这些,他早就不属于帝国的官场了,对于特有的官场文化自然也是不屑一顾。他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含片,扔进嘴里,大肆“嚼”了起来。 阿尼尔曾经——大约在六年前曾经与克劳德一起共事。克劳德任内阁公务使兼议会代表,阿尼尔任议会事务长——说白了,就是个管理议会杂活的头儿。但由于阿尼尔放荡不羁,不愿意归顺于亲王或者民主社等任何一方势力之下,再加上他经常不按时到任,并且总是纵酒赌博、混迹于娱乐场所之中,所以在不久之后的一次裁决会议上,众人以“影响帝国官员形象,败坏官场风气”为由,全票通过,革了他的职。据称,当革职决定传达下来时,阿尼尔正在某家酒吧里与人打牌,以至于议会总理十分纳闷: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通过考核并且进入议会的? “本人辞职之后,就依着自己多年来对退休后的憧憬与梦想,在第七大道开了一家餐馆。”阿尼尔挥了挥手表示不足夸耀,但事实上,克劳德对于他开餐馆这件事,尚未做出任何回应——“哦,对了,生日快乐。差点给这事忘了。” 阿尼尔从兜里掏出一个如同名牌眼镜盒一般精致的盒子,递给克劳德。后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支散发着幽幽微光的钻石钢笔。 “……你那个餐馆生意很好吗?”克劳德拿起那根钢笔翻来覆去的看,正经八本的奢侈品。如果是真品的话(当然他知道阿尼尔不会用冒牌货骗他),那这东西至少得值一万二千阿尔法币。但据克劳德对阿尼尔的认知,这老狐狸几乎没有一点儿“存款”的概念,手里只要有一点钱就会被他拿去喝酒赌博。 “比你想象的好多了。”阿尼尔看出了克劳德的心思,略微一笑,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含片,“请你构建自己的比喻,遣词造句时尽量多用些‘门庭罗雀’之类的成语。” “门庭若市。”克劳德看了他一眼。 “……行了,咱俩也别在街上杵着了,上我的餐馆喝一杯?走吧,机会难得。”阿尼尔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缓解了自己的尴尬局面。他指了指街对面,“就在那儿。” 天已经暗到需要路灯照明的程度了。所以当克劳德顺着阿尼尔的手指看过去的时候,首先被吸引的是马路对面晃眼的红绿灯而并非他那家餐馆。帝国的街道都以宽阔扬名天下,在帝都更是如此。这大概和国家辽阔的版图有一定的联系。因此过马路对于这两个半百上下的老年人而言可以算是一场体力的考验,不亚于学校里的长跑测试。阿尼尔拍了拍克劳德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跟着人群过去。 老狐狸说过的真话不多,即使把他今天说的话算上也依然如此。餐厅规模不大,只有两层楼,但相对于它两边的那几家商铺而言,这小饭馆无论是店面还是装修风格都可以算得上是十分气派。屋内灯火通明,甚至还放着流行音乐,音量恰到好处。如果想听,就可以闭上眼睛,一边用餐一边安安静静地听;要是不想听,这音乐倒也不会打扰到人们的交谈,反而还填补了无话可说时的尴尬与空白。 阿尼尔将自己的餐馆生意做到了极致。尽管他并不指望靠开餐馆挣钱,甚至不屑于挂个像模像样的招牌,但这丝毫不影响老主顾们的屈驾来访。 “生命不息,娱乐不止。”阿尼尔不知从哪本充斥着享乐主义的书中,引用了这么一句古典风格的话,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酒性大发的产物。“吃点什么?东方食物还是克氏拌面?” “随便整点拌面吧。不过再加一道菜……‘红烧狮子头’是什么东西?” 阿尼尔露出一丝微笑,“没什么,只是本店招牌菜而已。找个地方坐下等着吧。” 克氏拌面,这种曾让汉拉索尔深恶痛绝的食物,顾名思义,自然起源于克劳德家族。据传帝国建立初期,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就连克劳德家族这样的帝都贵族也吃不起山珍海味,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曾经的饮食习惯。于是老克劳德公爵——内阁总理的曾祖父——便发明了易于烹饪、且食材廉价的克氏拌面。拌面本身是无味的,完全需要靠食客自己凭借经验和想象将托盘里的十余种佐料和酱汁有所选择地放入,用味觉碰撞来创造奇迹。后来这种吃法逐渐在帝都流传开来,成为一种特色风味,甚至颇受皇室青睐。这是一种冒险和收获并行的食物。至于汉拉索尔为何对此十分痛恨,大概是因为他曾经不慎将麻油和奥格里拉芝士混在一起了吧。 时至今日,克氏拌面仍是克劳德家族最普通常见而又奢侈的吃法。根据《帝都食物汇编图鉴》中所考,克氏拌面选用帝都本地特产细口筋面,佐以奥格里拉芝士酱、托勒里姆蘑菇酱、布里奇特制花生酱、浓缩番茄酱、克氏咖喱酱、布里奇牛肉酱、南式辣酱、北式辣酱(含油炸牛肉粒)、蜂蜜芥末酱、紫甘蓝酱、樱桃苹果酱、蔓越莓酱、奶油沙拉酱、北岛鲜虾酱、琥珀甜面酱、深海鱼子酱、香油、麻椒油、北式烹调酱油、炼乳,并配以奶油肉丸、布里奇奶酪碎、肉松、土豆泥、鸡胸肉、酥脆炸肉、香辣鸡块、全熟牛排、苹果木烟熏培根、油煎蘑菇片、大蒜炖肥膘,再加上用来解腻的生菜叶、番茄切片、腌黄瓜片、微烤洋葱片、新鲜紫甘蓝切片、苹果切片,最后,配上一大杯冰镇啤酒或是炭烧酸奶,就大功告成了。克氏拌面起初就是为了家庭聚餐的需求而诞生的,配菜很多。可惜,随着餐饮业的迅速发展,克氏拌面也脱离了廉价的标签,在市场需求和商业操控下价格一涨再涨,失去了它曾经的本色。 菜品的定价也十分有趣。如果顾客点名要求吃“阿尼尔先生亲自做的菜”,那么价格就会比平常要贵上30~40阿尔法币。尽管克劳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浪子的厨艺如此出名,但阿尼尔放荡不羁、且从不按时开张的性格无疑在顾客心目中留下了迷人的魅力。 “这位爷,不知道菜合不合您老胃口哇!”阿尼尔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块牛排、一大碗清汤面和一个盛着四个大肉丸的盘子,每个肉丸上面都淋满了诱人的汤汁。面碗旁边放着十几种佐料,颜色各异,或许还有助于增加食客的食欲。 “你刚才说什么?”克劳德仍处在阿尼尔说的那句让他听不懂的话的惊奇之中。 “哦,”阿尼尔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用围裙擦了擦手,“那句话是我从东方的一个饭馆里听到的,大概就是……‘祝您用餐愉快’的意思吧。” “你还去了东方?”克劳德往前挪了挪身子,“看来议会事务长这个行业真是束缚你的自由。” “那是当然。”阿尼尔有些得意,“去年我跟着一艘货船去了东方,顺便学了些手艺回来。就这个,”他指了指“红烧狮子头”,“我回来之后又加以改进和创新,在汤汁里加入了托勒里姆蘑菇酱……你尝尝吧。”阿尼尔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克劳德早已不耐烦他的东方旅行史。 克劳德用餐刀切下一块“红烧狮子头”,用餐叉叉起,放入口中。浓厚的汤汁和肉质的细腻直击灵魂,让他想起了皇宫里二世皇帝有时宴请客人时才赐予的珍贵菜品。那肉丸似乎不需要动用牙齿去咀嚼,而是慢慢弥散于口齿之间。味道真是致命。 “招牌菜。这要是卖出去,少说也得一百阿尔法币。”阿尼尔熟练地用桌沿起了两瓶酒,递给克劳德一瓶,“剑尾龙葡萄酒,还是限量款。就算在我这儿也只囤了十几瓶。” “你倒是挺会给街道起名。”克劳德从兜里掏出一张经过防腐处理的纸条,扔在桌子上,“我把帝都的道路名称图鉴翻了三遍,也没找着哪儿有什么‘大难不死路’的地方。当初早该猜到那瓶酒是你送的了。” “……好吧。那酒你喝了吗?” “让我放起来了。现在估计还在书架上吃灰。” “呃……那么……需要我给你补个生日快乐歌吗?” 克劳德没理他,自顾自地往面碗里舀了一大勺土豆泥,搅拌,使其均匀混合。那碗里已经有了咖喱酱汁和油煎蘑菇片。一千个人心中,自有一千种克氏拌面佐料配方。 “等打起来,估计就吃不着这种东西了。”克劳德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都这么悲观啊。”阿尼尔叉起一个奶油肉丸放到嘴里,“前两天我就听说有人把自己所有的家产全部变卖,然后带着带着妻儿老小跑到南方去了。那个瓦格伦,真有那么可怕?” “我只能说,现在他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旗帜挂在帝都的城墙上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老了。”克劳德将最后一块鲜红番茄放进嘴里,“无论是话术还是计谋,我都不如现在新起的政坛后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帝国奉献多少。战争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呢?瓦格伦在帝都称王,斯特赫鲁芒的皇室会南迁到钦山或者南都。然后北岛人会趁火打劫,向我们宣战。民主社的人也会蠢蠢欲动,勾结外敌,分裂帝国。到时候我也许会被抓去处死。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会给我一种优雅的死法,足够残忍而不失风度。” “克劳德,你看起来很焦虑。”阿尼尔把一颗薄荷含片放进嘴里,“弦别绷得太紧。” “没事,或许我只是在为不必要的事情担忧。”克劳德说,“给我也来一片。” “我当然是个和平主义者。身为内阁总理,我知道随着世界的发展,和平对文明进步非常重要。但我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我相信用谈判桌上的话术取代暴力是一种更好的方式,而是因为……好吧,我承认,我惧怕战争。” “1893年,布里特里给我发配到北地充军。那时候,他打发我就像打发走一条狗一样简单。我们接到命令,要去跟一帮走私的匪徒们交火。一颗子弹打着了我的左腿,这不要紧。可我不知道的是,这群亡命徒用的是天杀的放射性子弹!他们不惜遭受辐射,把微量的放射物质涂在各种武器上,子弹、刺刀、手雷……鬼知道他们哪儿来的核废料!因为那一枪,我在战地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动了手术,强制隔离,还差点被持续性肾衰竭要了命……对不起,我失态了。” “…………”阿尼尔看着克劳德的那条机械辅助义肢,什么都没说。 “今天说的太多了。”克劳德把一小碗北式辣酱全都倒进面里,放下叉子,没有搅拌。 “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初品行不端……或许你也不会受到牵连。”阿尼尔说。话刚一出口,他便觉得这种对过去的安慰毫无用处,索性缄口。 “只要布里特里想杀了你,他可以立刻给出一千条理由。”克劳德说,“这只是其中一个不会给他招惹麻烦的理由之一。” “所以嘛,那场活体碎尸的刑罚和他的残忍性格般配极了。……” 两人突然都不再说话。 布里特里受刑时的难名惨状无疑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毕竟是帝国重臣,就连受刑也要在皇帝和百官的注目下进行。断头台真是太便宜这个残害忠良的杂种了。所以处刑者拿起斧子,先在他的头盖骨上优雅而充满仪式感地留下了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横飞。处刑者的这一击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布里特里很快死去,还能让其在意识存在时感受到极度痛苦。接着,行刑者将布里特里的五官和四肢从他的身体上毫不费事地分离,然后剖开那具皮囊,内脏毫无阻力地从那道口子流出……当然,上述行为都是在政治犯监狱里完成的,没有在公共场合执行。报纸对外的宣传也只是说“依法对布里特里执行枪决”,对于更多的细节并未做具体描述。 “咱们会胜利的。”半杯剑尾龙下肚,阿尼尔吐出一句。“斯特赫鲁芒的小子们都是好样的。” “……他们太年轻了。”克劳德把辣酱拌匀,不顾迎面而来的辛辣气息,几口就把拌面送下了肚。灼烧感在他的胃部蔓延,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让瓦格伦下地狱去吧。”他给自己斟满烈酒,站起身来,“我只要还活着,他就无法踏进帝都一步。” “帝国不败!”阿尼尔吼道,和克劳德碰杯。 后者一饮而尽:“再见了,朋友。许多事情还在等着我完成。” 然后克劳德毅然转身,走出餐馆大门。 【世界纪元1901年6月21日,帝都,民主社】 “您每天的任务非常简单。”科西多拍了拍他身边那位燕尾服绅士的肩膀,说,“统领喜欢听钢琴曲。事实上,音乐有时能够缓解他酗酒的症状,这对于让他清醒地做出下一步决策至关重要——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们连忙想要找一个这样的人选——还好您来了。对于您这样绅士的莅临,我们深感荣幸。”科西多使了个眼色,身边的民主社信徒们连忙点头。 “不必客气,科西多外交总长——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当然,当然。”科西多用手理了理头发,另一只手托着心脏,“您的那架钢琴,我们已经小心地搬过来了。对了,还劳烦您再重复一下您的名字——” “威斯特·格兰格,科西多总长。” “好的,好的。格兰格先生——我这样称呼您。这完全是一场绅士与绅士之间的交易。话说回来,您的任务非常简单:您只需要每天弹奏一些被人们广为称颂的轻缓乐曲——当然,弹奏什么样的曲目完全由您自己来决定,我们绝不干涉。您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中午可以和我们一同共进午餐;然后是从一点到五点,结束后您就可以下班了。之后无论您做什么,我们都绝不干涉。至于价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每天一千五百阿尔法币。您是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无可挑剔。那么,我现在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当然,当然,悉听尊便。不过在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我还要先带您参观一下周围的环境。”科西多把前额的一绺头发拨到一边,“之后,如果有任何问题,您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报告总长!”一名信徒跑了过来,“报告总长,乔治伯爵回来了。” “唔,那他见过统领了吗?” “见过了。根据统领的意思,他要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召开一次会议。” “好的,我这就去。”科西多弄了弄鬓角,对威斯特说,“那么,如您所见,我先失陪了。罗拉!带威斯特先生到处转转,不要懈怠!” 民主社的大会议室最初并不像现在这样宽敞。由于无法饶恕的科西多对图纸多次进行擅自修改,以及各种出乎意料的测量错误,最后留给会议室的房间狭长而幽暗,活像禁闭室。暴跳如雷的胡恩不得不做出让步,把墙凿开,将会议室和隔壁的大情报室融为一体,这才像了样。 会议室中间横着一张大长实心木桌,民主社大统帅尼萨尔·胡恩早已在一端坐定,两眼紧闭,指尖掐着鼻梁,困难地呼吸着——看来发生了比没有酒喝更糟糕的事;乔治伯爵坐在他左手边的椅子上,身上带着过时而做作的贵族气质;科西多坐在右侧,大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很是难得。其余人员按职位依次顺序就坐。 “您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抉择。”乔治说。显然是废话。 乔治·图黎亚斯,出身于帝都一个破落的贵族家庭。因家道衰落而对现实产生强烈不满,心理随之逐渐扭曲,逐渐走上信奉极端主义的道路。在大学时,乔治因多次发表带有极端主义思想的言论以及从事煽动群众的活动而被开除。从学校离开后,曾陆续做过邮递员、送奶工、电车售票员、制鞋工人等卑微工作。后偶然看到民主社的思想宣传报纸,遂加入民主社,并因卓越的演讲和宣传能力成为民主社的骨干人员,或许还是民主社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人。 需要说明的是,民主社属于“代表民众向统治阶级提出意愿的民主意见机关”,其存在完全合法。由于民主社是被承认的自发性民众组织,不属于帝国政治机关的范畴,所以其人员选拔不会受到任何干涉,他们只需提交一个简短的申请报告,政府就会无条件地批准民主社成员的资格。 在这种情况下,民主社想不变质都难——事实上从来也没有新鲜过。 “好了,人都到齐了。”胡恩把那只手从鼻梁上拿开,睁开眼睛,“进行宣誓——科西多,你可以坐着,不必起立。”后者托着心脏,点了点头。 “我们为斯特赫鲁芒人的自由和民主意志而战。始终如此,绝不偏离。”懒洋洋的声音稀稀拉拉地响起,含糊不清,显然宣誓者对其内容也毫无兴趣。民主社缺少必需的激进分子。 科西多自从那天躺在地上被汉拉索尔踢了一脚,断掉四根肋骨以后,便被关进政治犯监狱里——这是最近几年帝国新建立起的专门监狱。科西多吃了不少苦头。他的几个手下被定性为寻衅滋事、非法拘禁帝国高级官员、以及经群众举报补充上的妨碍社会治安和交通秩序,最终从重处理,判处5年有期徒刑。科西多本人由于骨折,申请了保外就医,并在疗养院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后来又经过乔治和胡恩的多方运作,以及高额律师的法律援助,最终只是判处罚款50万阿尔法币,并拘留10天,从政治犯监狱转到了普通疗养监狱。 “我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胡恩开口,“到了今天,想法已经完全成熟了。我要说的第一件事是:民主社从今天开始更改编制。我们不再是他妈的什么意见机关。我们是民主党人。” 这一句话引发了轻微的骚动和掌声,然后安静下来。 “完啦?”科西多问。 “今天是几号?” 有人看了一下表。“六月二十一日。” “好,好。”胡恩的声音因为酗酒而变得很糟,“不仅如此,我们还有属于自己的纲领。那就是:团结起一切可能的力量推翻帝国政府。” “也就是说,我们要和瓦格伦结盟了?” “没错,里应外合。乔治,说说你这段时间秘密训练的成果吧。” “还记得我们去年争取到的帝都治安管理权了吗?”乔治站起来,“民主社据此以‘管理自治’的名义,训练了一批特殊的巡逻队。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民主战士……” “我明白了。他们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发动一场政变。”科西多喜悦地说。 “他们有多少人?”有人问。 “初步估计,六百人左右。” 座位中传来几声表示惊讶的轻呼,接着便是议论纷纷。 “安静,安静。”胡恩不得不维持起秩序来。如果他不酗酒,那么他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领导者。“现在各位对我们正在进行着的事业,该有了全新的认识了吧。” 众人面带喜色地点了点头。这或许是他们加入民主社以来第一次如此激动。 “听我说。如果帝国的军队战败,我们就立刻发动政变。具体的细节将是我们以后深刻讨论的东西。也就是说,各位,浑浑噩噩生活的时代就此结束。我们,将统治这个世界。”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瓦格伦不愿意与我们结盟怎么办?毕竟我们还从未证明过自己的实力,咱们不会沦落为他的棋子吗?失去立身之地是十分危险的。” 胡恩露出微笑。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信纸,展示给众人看。上面写着: “我将于必要的时机与民主社成员们一同协作,谨此致礼。瓦格伦·道格。”   乔治和科西多忽然对着彼此大笑起来。此刻的他们,仿佛魔鬼。 至此,民主社的本质已经彻底暴露。它的目标不是要以资本主义思想改良帝国,而是要借助民主和自由的幌子,达到夺权的目的。 帝国,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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