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樊】为你而来（三十二）
32、
樊伟这一摔，别说沈璧君，连城璧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一时间，所有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钱庄掌柜和伙计自觉地想退出去，却被樊伟喊住了。
“不必出去，还有，也不要关门。把门帘也挑起来，”看着沈璧君发白的脸，樊伟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让大家都看着，省得被有些人说我们欺负弱女子。还有，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男女大防，别人不放在心上我们还是要注意的。”
“你！”沈璧君被樊伟的话刺得脸上发烧，这个人她记得，就是因为他，萧十一郎，风姐姐，杨少侠，一个个的都被他骂了个遍，甚至，就是因为他，城璧将她休弃了。她此时已经不想是自己一直想要跟萧十一郎在一起了，在她的心里，樊伟就是最可恶的人，是他将自己的生活完全改变了。“我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你要如此对我？”
“沈璧君，能说点有用的么？”樊伟看着这个女人，“说话不要似是而非，我和你一点都不熟，自己不要脸可以，但别坏我的名声。你一个女人家跑到我们家的钱庄来非要见城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是求情，我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要把偷了的银子还回来，我们就可以撤状子了，你还想要干什么？”樊伟把“偷了的银子”咬得很重。
“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我，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可还。”沈璧君说到这里，可怜兮兮地看着连城璧，“城璧，我之前也不知道那银子的来路，可是，千余两银子，我们真的没有，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什么叫强人所难？”樊伟看着沈璧君，“你偷我们家的钱，我们让你还回来，你管这个叫强人所难？偷盗他人财物数额巨大且还不起钱就坐牢，这是律法规定的吧？千余两银子，我们凭什么不要？连城璧是君子，不是傻子，不是冤大头。要说求放过，也是我们吧？明明休书都已经给你了，你也跟着萧十一郎走了，还要偷我们家的钱，被抓了，还要我们不予追究，沈璧君，你觉得，可能么？”
“我在和城璧说话，又没问你，你何必多管闲事！”沈璧君瞪向樊伟。
“他是我的舅父，他的话就代表我的立场。”连城璧寒着脸看向沈璧君，“沈姑娘，你们偷了我钱庄千余两银子，怎么好意思说什么‘放过’？若是几两，几十两银子，我也就不追究了，千余两，你觉得是小数目么？既然当初敢偷盗，就要做好被抓之后接受惩罚的准备。”
“连庄主说的对！”外面围观的人听懂了，这分明就是被休妇人联合奸夫偷盗前夫的银子，被抓之后还想让前夫原谅，凭什么啊！
“这妇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千余两银子啊，够咱们普通老百姓一辈子吃喝了，她居然还要人家不要追究，她哪来的脸啊？”
“你没听人家舅父说么，都被休了，还是跟着别的男人跑的，如今犯案被抓了，还反而要求苦主不要追究，这种女人该抓去沉塘才是！”
“各位，”樊伟站起身，朝围观的众人拱手，“城璧是我外甥，可能大家多少都听说过。他从小就在长姐的教养下，以君子之风要求自己。当初他与这个女人，”樊伟一指沈璧君，“其实只有兄妹之情，但因为沈飞云沈庄主对无垢山庄有恩，所以，在沈庄主求到城璧这里，请他娶自己女儿的时候，城璧为了报恩，答应了。但沈璧君又是如何做的？大婚当日，跟人跑了。城璧为了她的名声，硬生生忍了这奇耻大辱。后来，这女人失忆了，忘了自己的奸夫，又跑回无垢山庄，找城璧，要嫁给城璧，按理说，城璧这时就应该不管她了。可是，那时沈家庄已经被他们的仇家烧成灰烬，沈飞云也死了，她一无所有，城璧又大发善心将她收留，又是为了她的名声，对外宣称是将她娶进无垢山庄，但是！却从未与她有过夫妻之实，私下里仍是严守男女大防，只是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只等她回忆起往事之后，一纸和离书，送她体面地离开。”
男人被戴绿帽子，哪怕其实这个被绿的人是无辜的，哪怕这个人才是受害者，但仍会被世人所讥笑，笑他无能。连城璧不能有这样的污点，他凭什么要因为这种人而染上这样的污点？在无垢山庄的时候，只有一拨武林人士，这些普通老百姓不在场，什么也不知道，那么，今天，他就要让这些市井之人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樊伟要护的人，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女人受到伤害！
“可是，在那个男人跑来污蔑伤害城璧的时候，这个女人毅然决然地又站在了那个男人那边，而在那时，我们才知道，连老夫人的死，竟也与那个男人有着不小的干系，可这女人明明知道，却从未告诉过城璧。大家都知道城璧有多孝顺他的母亲，所以他愤然写下休书，和沈璧君划清界线，放她离开，却也没有对她有半点伤害。众位说说，城璧可有做错？可有一点对不起她？”
“连庄主真的是个好人啊。”
“何止是好人，连庄主确实不负‘君子’二字。而这沈氏女却着实令人不齿 ！”
“那个女人，你又跑来要干什么啊？想求连庄主原谅吗？想回头？也不看看连庄主想不想要你！别太不要脸了哈。勾栏的姑娘也比你强！”
“你还有什么脸哭啊？真是，爹娘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哎呀，是这个女人啊？我刚才就在府衙大堂看见了，她家汉子自己承认偷了人家连庄主这里的钱，她怎么还跑人家这里来让人家别追究！”
“连庄主，快别理她了，照我说，就该大棍子把她打出去，还理她作甚？”
“就是就是，这种人，赶紧把她撵走吧，在你这里待久了，还晦气呢！”
“无垢山庄经常施粥施药的，可是大善之家啊，怎么会被这种不要脸的人坑呢？”
“快滚快滚吧！人家连庄主是好人，也不能这么欺负人的！”
“连庄主，你也别太好心了，要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对她好了，中山狼的故事，可是小孩子都懂的。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差不多了，樊伟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沈璧君，深知适可而止。现在舆论一面倒的向着连城璧，但若是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装一把柔软，来个昏倒什么的。那么，很有可能一部分人因着怜弱心理会倒向她那一边。再加上沈璧君还有个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难保不会有人怜香惜玉的英雄救美一把。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不可小觑。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这是他当初受到的教训，至今不敢忘记。“你……”
“沈小姐，”连城璧站起身，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樊伟的前面，“你我话已说尽，，也许你觉得我舅父说话不好听，但他却是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连城璧扪心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求情了。无垢山庄有钱也是连家祖祖辈辈世代积累下来的，城璧也不敢有一丝懈怠，更不敢随意挥霍。还是那句话，将你们所盗取的银子还回来，我们便撤状子。”
沈璧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连家钱庄的，浑浑噩噩地游荡在大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怎么做才能把萧十一郎从牢里救出来。她路过之前住的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一脸鄙夷地让小二将他们的行李扔给了她。然后就撵她离开，生怕她多待一会儿都会污了他们的店似的。
她想去探监，去看看被打成重伤的萧十一郎，想去告诉他自己有多委屈，自己有多无助，可是却被狱卒拦着，没有银钱，她根本不可能见到人。可是，她已经掏不出任何的银钱了，之前当了手上的金镯子为萧十一郎抓药，因觉得那镯子是连城璧送她的，既然要与过去断个干净，自然不会再会留着它，所以是死当。她本来就觉得那些首饰什么的太过俗气，那镯子还是连城璧亲自给她戴的，不好意思摘下，才留着的。所以到如今，她竟连个可以去当钱的首饰都没有了……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明明，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想去哪里，谁也不会拦着她，处处都畅通无阻，也从未因银钱伤过脑筋，而如今，这却成了头等大事。呵呵，这就是世俗！这世间变得让她无法理解。她做错什么了？凭什么那些人要用那种眼光看她？
“哎，张婶，你这是去哪儿啊？”
“唉，去当点衣服。反正这些衣服也用不上了，干脆死当了多换点钱，孙子的病要紧。”
“哟，你这衣服还挺好的呢，真不要啦？”
“不要啦，反正以后也没人穿了。”
“那赶紧去吧，看病要紧。”
衣服？衣服也是可以当的吗？看着前面的老妇人抱着包衣服走进了当铺，沈璧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也是她从无垢山庄离开时穿的。隐约好像听说，是连城璧曾花重金购买的衣料，又找江南最好的绣工缝制的。罢了，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
“无霜姑娘，这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要不要找家客栈避一下？”
“不必了，这是过云雨，一会儿就停了，马上就到山庄了，等回去大家再好好歇歇吧。”
“好嘞！哎哟，这大雨天的，怎么还有人不知道躲雨啊。”
马匹飞驰而过溅了路旁之人一身水，“大婶，对不住了，我们有事要赶路，这点钱您收好，就当做我们的赔礼吧。”语毕，一小块银子被无霜用巧劲送到了一直未抬头的妇人怀中。然后又掉转马头急驰而去。
“无霜姑娘你可真好心。那有一两银子了吧？够他们全家吃三个月了。”
“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而且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娘……”后面的话语被风雨吞掉了。已经纵马走远的无霜一行人，自然也没看到那被她赔偿的妇人抬起了头，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