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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部落】陈年旧事

2022-10-15 15:45 作者:梅虹影  | 我要投稿

                  一 我和老阴在分手前夜谈到了关于命运的问题,平时我们都不那样说话,因为那样说话很费脑子、很累。我们那间房里住了二十六个人,大家说话都不走心。在通铺上,说话的唯一功能是消磨时间,所以,说什么无所谓,我们都需要不停地说。 白天,其他人陆续出门,爬上汽车,去各自的工作场所。三个人去建筑工地;一个人去木器厂;剩下的十八个人去电器厂吹灯泡、从生产线上往下摘LED灯珠或者灯带。我和老阴不坐车,步行几百米到大车间里糊酒盒子。十二个小时之后,我们散工溜达回来,其他人也陆续回来,吃了晚饭,一起看新闻联播,然后,回房间,所有人都会在房间里谈话,但没有人会在乎对方说的是什么,只要自己说出的回应,那就可以接着说下去。一直到铃声响起,屋顶的三支防爆灯管熄灭,屋子里就静下来了。十五分钟后,满屋子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再过十五分钟,鼾声响起,再过十五分钟,就能听到吱吱嘎嘎的磨牙声,不时会有人说梦话。 那次谈话很认真,所以我感到很累,老阴似乎觉得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有一些人,走在大街上,看到建筑,就走进去,在那里找到他们所谓的命运安排者,或者命运破坏者。另外一些人喜欢去山上,有些山上修有金碧辉煌的庙宇,有些山上有凋敝破败的老瓦房,那里面也有各式各样的命运安排者或者命运破坏者。这一切其实说明了一个问题,命运安排者或者命运破坏者的问题是人们的问题,一个人对着石头说,它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老阴说,明白了这个道理,对你以后有好处。他说这话的时候侧躺在我的被窝里,一只手握着我的胳膊,嘴贴着我的耳朵,说话的声音很小,他怕吵到其他人。 “你永远也不要相信运气,要相信自己,只要你自己牛,运气会来找你的,你自己啥也不是,运气就会去找别人。” 他的胡子扎到我的耳朵,痒痒的,我伸手挠了挠,说阴哥,你说得对,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老阴接着说,其实挣钱不难的,难的是想到挣钱的方法,只要找对了方法,钱不难挣。 老阴说:“你出去以后可以去找他,告诉他,你是老阴的朋友,他会帮你的,他欠我人情。” 我对他表示感谢,他说你不用谢我,我是出不去了,我的想法没办法实现,终其一生都只好在这里。你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就好,我把该说的都说了,至于能领会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你出去之后能干点事儿,闯出点事业来,那就等于是替我活了一回。 我点头说好,然后,老阴转过身去,把后背对着我,微光下,我看到他的后背上满是细小的皱纹和黑色痘疤。 我想着事情,久久难以入睡,多年来我一直如此,如果第二天要办什么事情,头天晚上就睡不好。后来,我从书上看到,心理学上讲,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各种想法开始总是好的,虚构的故事到后来都免不了走样,从开始干活儿到出人头地很简单 ,只要设计一些机会和贵人即可。监狱里不缺这样的故事,某人很普通,啥也不是,但是遇上了贵人,赶上了机会。                  二 我当时一口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去了贾家街,虽说经过了拆迁,前后双河屯都已经不在了,变成了工业区,但贾家街还在工业区旁边,没拆掉,只是都盖了新房。我在村口的小卖店打听到黄七的住处,到他那儿,说了来意。他很痛快地给了我六百块。我把钱接到手里。他还要留我吃饭,我说不了,还得把钱给阴哥他儿子送去。 我接了钱,从他家出来,去往富民中学,我本想进学校里面去找他,快到学校大门口时,想到我的光头进到学校里怕是会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就在学校门口叫住一个学生,让他帮忙进去把阴军叫出来。这学生答应得挺好,进去后一个小时没有动静。我只好到学校大门口去找门卫,门卫打了好几通电话,联系到了他的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篮球队服的大个子从两座教学楼中间的过道里走出来。大老远地,我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老阴的儿子,他走路的样子和老阴太像了,只是他的个子比老阴高出不少,有一米九。 到了眼前,我再一看,他看人的眼神,眉眼间的小表情,和老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我把一千二百块钱交给他,他看了一眼,问我,他就让你给我这些吗?我心想黄七不让我说他那二百的事,就咬定了说就是这些,都是你爸给的。他看看我,说这点钱够干什么的呢?现在买个手机都得三四千了。我说你爸在里面哪有来钱的地方呢,这都是他好几年里一块一块省下来的,他想着给你钱就不容易了。 我站在学校大门口看着他跑进教学楼,心想事情就是这样,人们的体会本来就不相同。在号里,我和老阴一起糊盒子,我一天能糊二百个,他手快,能糊三百个。我每月有十一块钱补贴,他有二十块。老阴知道我要出去,早早就开始有意识地省钱,为了省钱,牙膏、香皂都不买,洗衣服的时候也不用洗衣粉,就直接就水搓,袜子破了就补,实在补不了就去捡别人扔掉的破袜子,搞得号房里一度传言说他喜欢闻臭脚丫子味儿。 他存了近两年,存了四百块钱,到他儿子手里,就换了一句这,这也让我觉得他很可怜,谁又能想到,老阴那样的汉子,在他儿子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呢。 我离开学校,步行到五一广场附近。当年,我进去的时候,五一广场刚刚兴建,我记得进去前两天我还来过,当时广场中央刚立起成吉思汗铜像,四下里堆着一些石板,地面还没铺起来。时过境迁,广场不止修好,有木地板或木栏杆的地方都有些陈旧了。广场中央有几个年轻人在放无人机,还有一些老人在放风筝,老太太们在耍扇子,孩子们滑轮滑和滑板,还有几个骑山地自行车的年轻人在跳台阶。我买了一根小布丁,慢慢吃,说实在话,在里面待了三年,最想吃的就是甜的东西,我吃到第一口雪糕时的感觉,好像心都化了。 老阴犯事时,这儿还是一片空地,有一些石棉瓦顶的平房、院套,没人住,旁边是乳品厂。我家那时候养牛,我经常去乳品厂送奶。说起来我们没缘分,因为他说那时候经常在这片儿转悠,我每天早上都从这儿路过,但我们就是一次也没碰到过。 也许碰到了,但都没印象吧,我这个人,对于陌生人一向不容易留下印象。 老阴说,之前在这片儿猫车,因为这里在市中心,打车相对比较容易。那时候,天津大发方兴未艾,老阴他们傍晚在这儿打车,让司机把他们拉到舍林,车过了乌兰哈达后不远,就进到山路,中间有十几里没有人家。 老阴说,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贪钱,那时候跑大发,一天也就挣个六七十块钱,一下子一百块钱到手,一般人都觉得那钱是自己的了,跑一趟也不要紧的。 “也碰到过两个,不要钱。”老阴说:“那就给钱下车,然后在乌兰哈达喝酒,完了再回去。” 他接着说:“哪儿就那么顺利的,万事都有意外,碰到意外的时候别急,别慌就好。”                   三 我想打车去舍林,帮老阴烧纸,但没有出租车愿意去,倒不是因为怕危险,单纯是因为那边太荒凉,路又远,拉过去没有回头活儿,白耽误时间。 我递给他一支烟,说事情就是这样,你一片忠肝赤胆,难对狼心狗肺,你一片赤诚,难保碰不上混蛋。 我说,之前有个朋友,他告诉我命运的事情,他说人哪,太多的时候总怨命不好,但命是个什么东西呢,命是人造出来的呀,所以说,有时候,命就是人,人就是命,你也别怪命,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心太软,你能不认命的时候就别认命,命也就拿你没辙了,你说是吧。 那司机点头,说吃一堑长一智,所以这回我才不拉你,看你也是明白人,你也不会怪我。 说完我就要走。他拉我一把,说你别急,我和你说,想去那儿,其实可以坐小客车,五块钱坐到乌兰哈达,再骑共享电动车,能跑到火葬场,然后你再走一段,也就三四里地,就差不多到了。 我听了他的话,坐了公交车,从市里出来,经过了东大桥,过桥的时候我发现路边的景色全变了。记得之前过东大桥要经过一段傍山路,路边的山上有一些房子,还有一个梳绒厂,厂门外常年停着一排排卖羊绒的柴油三轮车,这条傍山路一直到桥头,在桥头能看到一面十几米高的岩壁,光滑得像刀切一般,中间有道立缝,从立缝里流出水来,在下面形成小溪,汇入洮儿河。原来的时候,经常有人带着桶到那儿去打矿泉,说是那水能治老寒腿。 这一路,眼看着到桥头,还是没看到路边有山,一直到上桥,我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回走的是新桥,是改了位置新建的,桥上也不是之前的水泥栏杆了,全都是汉白玉石头的。 我在车上顺着河往两头看,果然看到在上游不远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座桥,只是那桥已经破败了,栏杆少了好几节,估计已经荒废了。 车到乌兰哈达,我下车,打开微信,扫共享单车,骑上,往舍林的方向走。一路上发现,市里多有变化,但乌兰哈达往外,变化却不大,和之前相仿,大概是因为城市开发的重点不在这边。 上山之前我去小卖铺买烧纸,顺手买了一瓶水,喝下去一口,汗就下来了。我看那店里烧纸多种多样,占了大半个柜台,就想起那司机说,到火葬场还要再走一段的话,就问,火葬场在哪儿?店里的老太太说顺路一直走,过一座山就到了。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三年里,火葬场从北山挪到这边的山里来了,心说,这倒是个好地方。 从商店里出来,再往山里走,没多远就没有人家了。山路原来铺的是绿土,那时也已经铺了油漆,很好走,两边有树,车在树荫下走,有凉风,也没有出租车师傅说得那么热。路两边开始还有些玉米田,走出几里路之后,田地也没了。两边山坡上只是绿绿的草地,还有些各色野花,不远处山坡上能看到一些牛羊,放牛的人坐在树荫下,从路上看过去,就是一个小黑点儿。 翻过一座山,看到山空儿里一座大院子,当中立着个黑色的大烟囱,院子后面齐整整的有十几排石碑,想来,那就是火葬场。我走到公路尽头,电动车发出提示音,提示我已驶出服务区,没多一会儿,就停了,再怎么拧车把也不往前走。我只好把车放下,扫码的时候又说不在停车区。我心想这荒山野岭的,哪有停车区呢,或许在那火葬场里头,但那也太远了,跑过去再回来,天就黑了,啥也别干了。再转念一想,这地方估计也没人偷车,就把车停下,靠在路边,推到一片草丛里,然后夹着烧纸顺着那条绿土路走过去。不多远,就看到山坡上的旧窑,走到眼前,不禁一阵唏嘘,机砖厂是黄了,大院里全是一人多高的杂草。我站在厂门口看了看,那几个窑坑倒还在,就对着窑坑的方向,把烧纸点了,一边烧一边说,是老阴让我来的,给你们送点钱,还离火葬场这么近,这么热闹,天天有人烧钱、烧吃喝还有烧衣服的,捡个角儿都吃不净花不净的,还天天找老阴干啥,他也不容易,在监狱里待得,都傻了,现在科学多发达,他进去那会儿还大哥大呢,现在外面都苹果十三了,估计他就算以后出来也不能干啥了。你们看他儿子那熊样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也不会孝顺他,老阴最好的归宿就是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就算出来,整个人也废了。这么一说,你们的仇也报了,差不多得了,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纠扯起来没完,也不知道你们烦不烦,反正我觉得是够烦的。你们要是当时就投胎,估计这会儿老婆孩子都有了,是不是? 我烧完纸,有三四点钟光景,我看着眼前那一片荒地,打从机砖厂黄了,火葬场迁来,这块地方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人烟。 办完这个事儿,我也算对得起老阴了,在监狱里时,他对我挺照顾,我出来先帮他把这两件事办了,也算是了他的心事,也算是还了自己的愿。 下一步,就应该办我自己的事情了。                  四 我妈说,世间一切都有定数,她的观点和老阴不一样,也不应该一样。 而庙里的思想,据我所知,就是告诉大家,什么都是假的、空的、本来没有的,一切如雾、如电、如梦幻泡影,手里有啥也没用,最后都是一场空什么的。 我进去之后,我妈的生活没有着落,锁莲姨介绍她去佛光寺当了义工,每天打扫大雄宝殿、擦拭香案佛像、拔香炉里的香根子、点长明灯、收供品,有啥活儿干啥活儿,早晚跟着和尚们做早课晚课,一干就是三年。寺里不给发钱,但是管吃住,有早饭、午饭没有晚饭。开始的时候,晚上她饿了就吃些收下来的供品垫垫,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有时候她也和监院、知客他们谈经论佛,谈论得久了,就觉得心里有所得,感觉在寺里很幸福,都不愿意出去了。于是就在前年三月十六那天领了皈依证,系统学习起佛法。她之前去监狱看过我,告诉我她很好,以后有人管着给她养老,让我不必记挂,我出来之后才知道,她有了这么个好去处。 我去寺里见她,在大雄宝殿门口说话,她把雪扫了,往地上撒饭粒喂鸟。我坐在石头台阶上看着那些麻雀飞到眼前,它们是真的不怕人。我猛地站起来,它们也不飞走,也不看我,就是自顾自,旁若无人的状态。大殿前面是水池,夏天的时候我见过,里面全是红黄白黑的锦鲤,那时候都冻上了,冰上面是白白的雪。湖中间是巨大的观音立像,法像庄严慈祥,上面还缠了红绸子,像是披风。我妈说,家里的房子空着,你回去住吧;你要是住厂里宿舍就把那房租出去,空着也是浪费;你觉得那个事儿不行,再找个别的事儿做,至少要能自己生活。我的事儿你不必管,有时间的话来看看我就好,没时间就算了,我在这儿也挺好的,你也不用记挂,我和住持说了,再过几个月,来年四月初八,他介绍我去弥勒庵剃度,到时候就什么也不用你管了。 我妈说完,就听到叭叭叭的声音,她笑笑说打板儿了,走吧,咱们去斋堂吃饭。我跟着她往斋堂走。走到一半,她说,记着,斋堂吃饭是止语的,就是,不能说话,知道了吧。我点头说知道了,就是,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有啥话出来再说。她说是。我说又不是第一次在这儿吃饭,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她说是,但这是我应该做的。 吃完饭出来,我妈要和几个阿姨去佛堂念经,我说不去了,我又不会念经。 我走过庙前面的石头桥时,看到锁莲姨推着自行车往桥上走,就站在桥上和她聊了一会儿天。锁莲姨说,你妈受了一些苦。你妈为了在这儿待下,没少受苦,几个月前才算过了关。师父才答应说要介绍她去弥勒庵。锁莲姨说行了,我不和你聊了,我得去念佛,一会儿迟到了,你慢点走,路上小心。 我在路边找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上,去公交车站,然后坐车去人民医院。我和赵玉胜约好了,这回去人民医院。 我只好走过去。赵玉胜扯了我两下,我没理他。我说,你挺好的?他说挺好,你也挺好?我说还行吧,就那么回事儿。我看了看他身边那女的,她有三十多岁,黄头发,妆化得挺厚。我说这是后妈?他说还没办呢,你叫孙姨。我说了一声孙姨好,那女的冲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张学军说,要不坐一块儿吃吧。赵玉胜说不了不了,我们还有朋友。他点点头说那行,那你们忙去吧。 我拿过酒瓶子倒了一杯酒,说爸,孙姨,我敬你们一杯。说完,把酒喝了,就去旁边的桌子坐下。赵玉胜说你看你,我说去别的地方吧,你还不去。我说那有什么办法,碰上了就跑,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儿。我想了想,站起来去吧台,给张学军那桌点了一把串和一箱啤酒。 喝完酒,我和赵玉胜分手,提着装工作服的手提袋往回走,走过两条街,到了兴安街盟图书馆附近,一抬头,看到一辆等客的电动三轮。我看那人有点眼熟,他戴了棉帽子,袖着手,来回跺着脚,我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走过去,问他,走吗?他说走走走,咱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他打开车门,说你坐好了,然后就去前面开车。我坐在车上,看着他的背影,他比之前老了不少,这才几年,变得像是个小老头儿了。 我说,你是老徐城吧,看你路这么熟。 他说,反正是在这儿生,在这儿长的。我说你原来哪单位的?他说原来在肉联厂开电锯,厂子黄了,没法混日子,就只好出来跑跑车,挣个零花。我说,天这么晚了,你还出来跑,也够辛苦的。他说那怎么办,一家老小等着,得活着呀。 “也是。”我问他:“你家在哪儿?” 他说:“盖亚。” 我说那你原来也是老高家屯的吧。他说是,我说那我提个人,你看认识吗?他说你说吧,谁。 “张学军。” “认识。”他说。然后就不说话了,前面十字路口,亮红灯,他没停,闯着红灯开过去,开到五一广场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不光认识张学军,我还认识他儿子呢。” 我不说话,等着他接着说,但他一直没说话。 我想,到了胜利二队,我就让他拉我去乌兰哈达,他要是不去,我就给他加钱,他只要拉我去乌兰哈达,我就敢让他拉我去舍林,我口袋里还有五百块钱呢。 我想到老阴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快到胜利二队的时候,他停下车,我说怎么不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着,说电瓶没电了,要换备用电瓶。 我从车上下来,看着他把电线拔下来,插到另一个插座上。 他说:“你要是见到张学军,打听一下他儿子现在在干啥。” “打听他干嘛?” “我们之前有点事儿。”他说,“你让他转告他儿子,我就在盟图那儿趴活儿,让他有空去找我。” 我把手伸到他眼前,说,给根儿烟。 本来,我的想法是,我要抽烟的话,就得把口罩摘下来,那样的话,他就能看到我是谁。按他那时的情况,他会和我说点什么,人怕见面,有很多事情,面对面说开了,也就没事儿了。 但是,他想了想,说,没了,真的,我还能骗你吗,真没了。 放他娘的屁,他从上衣兜里往出掏烟时费了那么大劲,一看就是从一盒烟里往出揪的,要是只剩下一根烟,他不连烟盒一块儿掏出来吗? 于是我说,加点钱,你多送我一段路吧。 他说,加多少?去哪儿? 我说你刚换的电瓶,电一定够回去,要不我就不难为你了,你看,我给你加一百,你再走个几里地,把我送到乌兰哈达吧。 他想了想,说行,然后扔了烟头,骑上车。回头对我说:“上车呀!” 我那时突然明白了,老阴说的话,对也不对,有些时候,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有些时候,命运从来就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他很明显的,骑着电动三轮,在冷风里正在奔着自己的宿命以一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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