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的原罪》Ep 14:Reply
灰木没有回答欧阳千若关于伤口的问题，任何问题，无论是伤口本身，还是那道伤口存在背后所能引出的一系列推理，都被他用一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搪塞了过去。这令她很不开心，可也没有任何办法，她在看到那伤口的一瞬间燃起了一丝丝好奇心，这本就是对她而言很出格的事……这是“伤口”，受伤从不会是一件幸福的事，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
她的状态在早餐过后依旧不好，头脑还是晕晕乎乎的，幸好他没有抛下她。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毕竟他可是打算在今天内把这庄园的一切都打扫一遍，享受所谓的“过程”的话，必然会花掉很多时间。
但对她而言，只是陪着他、或者有他陪着，现如今就足够了。
“还是……有点难受啊……”
“那就去休息吧。”
“可工作那边……”
“我替你交代过了。”
“你没有……算了……她们也只能接受……毕竟因为有你……”
他是问题的根源，甚至就是“问题”本身，或多或少知道他们故事的人，当然会期望欧阳千若能在相处的时间中解决问题，最不济，也应该能够拖住这个明显有着自己计划的“恶魔”。可惜这种戒备完全是多余的，如今已无人可以阻止他实现自己的设想，人们很快就会明白，他与人类已知的极限之间存在着多么瞠目结舌的差距。
因为这不会是今天的重点，所以直说就可以了。
此刻，他们行走在水溪庭院中，为的是检查被疏于打理的奇景有多少需要修缮的地方，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那些展示以枝芽着自己生命力，却也因此成为了让他无奈的越境之物。无法否认这的确也有着另一种美感，但麻烦的是打理，跟在他身后的这位庄园主人连廊柱的漆面脱色都不愿意管，又何况是这些落叶散花？
他终究不能看护这里多久的。
“我……不敢来这里……”
即便建造这里的资金、材料以及部分工程都是她本人一手操办的，但一想到在之前对这里的景色持鄙夷的态度，她就不敢进入这里，毕竟这里诞生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都不爱出门，所以才想着自己去建造一出绝景。如果不是在他死后，对他存留世间的证明都生出了感情，不想让无知的外人闯入他深居简出的“家”，她应该早就顺应自己突然蹦出的想法，去跟外人分享他的才华了。
然而，投入了太多自卑与愧疚之后，她就失去了不带着对自己的谴责，还能踏入水溪庭院的能力。
“你就这样随便用超能力吗？”
欧阳千若眼中的灰木正挥舞着手臂，宛如乐团的指挥一般，廊道上的灰尘、肆意生长的树木亦或是未经修缮的装潢，都在被他不断整理，其速度之快，就算让一个由上百位熟练工人组成的团队来和他比，那也是必败无疑的。毫无疑问，这样的发挥当然是超能力者级别。
“让人们同样处于凡尘中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谁都有可能跌下去，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爬上来。”
七级及之上等级的超能力，不得在生活中随意使用，在公共环境中更是禁止。
了解人的本性，就知道这样的规定，根本不可能得到有力的践行，更不可能有多少支持者。
靠悬浮在外的文字，终归不可能改变任何现实。
“权衡之计，没有人指望能彻底解决问题，只是在等待着真正有意义的时机而已。”
“因为我的存在，人们会更加意识到横亘在自己与新世界之间的差距哟。”
“所以我总得给个解答，无论是给你的，还是给这个世界的……既然我选择站到这位置，我就得肩负起这一切……”
说真的，她并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讨论这些事。
“稍微休息一下吧，毕竟你都拖着这幅病躯跟了我三个小时了，虽然很佩服你的毅力，但你的固执会让我心疼的。”
“那你就帮我解决问题啊……不就是你搞出来的麻烦吗……”
这是她和林语荫在那晚上坐过的地方，也是整个水溪庭院景色最为怡人的场所。此刻她枕着他的肩膀，面对正午那波光璀璨的湖面却合上了双眼，温度合适、微风吹拂，还有爱人陪伴在身旁，如此令人放松的舒适感，休憩是她这个状态最容易选择的结果了。
“师……旗……我……真的是……你的英雄吗……”
不过这在睡着后，反而把心中的话以梦呓形式表达出来的场景，也真是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英雄”……吗？
让人羡慕的词语呢……
想着这种问题的话，说明是在意着自己存在的价值吗？
天才的数量，因为特殊能力者的出现，诞生概率已经比过去高了许多，至少在统计学上得出的结果如此。但就像欧阳千若亲自体会到的这样，他在这样的世界中，依旧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位。最夸张时，探究的速度之快，会让人怀疑问题的答案与解决过程就摆在他的眼前，这样的“天赋”即便在平日里打对折甚至是只剩下了千分或万分之一，那也依旧是常人所不可及的领域。
即便是她，在智力领域也是被这个男人远远地甩在身后，如果他愿意走得快一点，那他自然会变成全人类的“英雄”，她会好奇这样的灰木为什么会觉得非她身边不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世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再正常不过了。
但，事实上，无关于超能力，甚至无关于智慧。
仅仅因为是她。
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不需要任何外因来连接。
在与她相遇之前，他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改观，养母和女仆因为职责而把他当成宝贝一样供养着，借着满足他欲望的机会，希望改变未来的悲剧……可他没有频出的欲望，与他相识久了，任何人都会认识到这一点，结合前面关于他智慧的介绍，唯一会感兴趣的科学难题也会被渐渐攻破，最终她们抛出了Another细胞……即是必然的结果，也是对任何生物而言最大的难题。
寻求着一块巨大的写字板，他到了那片美丽的沙滩上，因此见到了寻求朝阳的她，于是就这么相遇了。
虽有诗意，深究起来却总会让人觉得平平无奇。
“你当然是我的英雄了……”
“现在也好，过去也好……你都拯救了我……”
因为她在那里闪耀着，谁的视线都无法避开她。
这世间有很多人憎恨着她的存在，而他就是那些人的最极端反面。
可以说他想做的一切，都是因欧阳千若而生的。
崇拜，孕育了他的科学之路。
奇妙的安全感，促使了他走向欧阳千若。
因相处而愈发强烈的相同渴求，让他选择驻留在她身边，在这个最能够确保自己能力运用在正道上的地方上。
“爱”……
“愧疚”让他不想离开，直到被选择完全逐出她的世界。
在他眼里，他什么也没做到，因为痴迷于Another细胞，放弃了无数种实现他们共同梦想的办法。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作为最虔诚的信徒，他知道她太多的心伤，有无数时间去疗愈她，也是在解构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能够变得更接近理想一点的机会，可他最后的选择，是用她难以体会到的方式，去做一些收效本就甚微的事情，更是选择了和言生共事来逃避更多的接触……摇摆到了最后，他给不了任何人答案，包括他自己。
没有所谓的“勇气”，撑不起真正的决意。
而且现在也不止这么一点点问题了……
“对……不起……”
围巾就这么被她握在了手心中，并不用力，轻轻一挪身就能取出来，可她面露苦色，根本不打算放弃，于是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们都没能成为彼此的依靠。
他现在想做的事，并不需要他离开她身旁，所以暂且放弃思考这些想法吧。
至少现在，成为她的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