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短篇]人生戏语
你们好，这里是薄暮。
感谢崽崽给我的脑洞，我想了想做成了文案。
凌晨码字，激情满满。
我们开始吧。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洛天依转着浆，在流水上泛舟而行。
江南水乡，向屋外能看见流水是常有的事。尽管在这个年代，任何古迹都逃不过商业化的命运，但总有一些保存着曾经风貌的特色景点。即使是到了现代化发展已经入侵到古镇的边边角角的今日，依然保持着他们一贯拥有的特色。
这里看不到游客，或许是太过偏僻，或许是太过平凡，这里没有什么奇特的历史，有的只是曾居住在此地生活过一辈又一辈的人们。
当然，现在这里的居民多数都是老一辈的，偶尔能看见几个小孩子的身影，也是被老人家照顾着边跑边玩，兴许是他们的孩子在外打拼，把孩子放在老家托父母照顾。
老实说，这里的居民见了洛天依这样的年轻人，多半都会大吃一惊，洛天依好似那个武陵捕鱼人进了桃花源，即使默不作声也能吸引不少目光。
渐渐地，前面的人也稀少了下来，从喧闹到静谧，洛天依不过是闭着眼睛泛舟几分钟。
许久没有划船，也许久没有来这里了，洛天依在心里想着。
周围的房屋已经破败不堪，前方的风雨桥也已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果然，这儿时的美景也挡不住时间的消磨。
也许是心电感应，洛天依在此选择了拨桨靠岸。
睁开眼，光线有些刺眼，在恍惚之间，她眼中看见了崭新的花桥，那上面有一个女子穿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服装，在桥头眺望着。
她在看什么？她在等什么？等等......她又是谁？
洛天依揉了揉眼睛，刚刚还明亮的砖瓦已然破败不堪，那女子消失不见。这一眨眼，洛天依感到自己完成了一场时空穿越。一瞬间回到了她怀念的年代，又被拉回到现实中。
下船，摘下斗笠放在船上，拍拍自己的一身休闲装的灰尘，循着记忆走进了一个窄窄的小巷。
青苔成了老墙唯一的伙伴，岁月在墙上秉刀金刻划，创作出了一幅幅耐人寻味的画卷。洛天依徘徊在巷子里，踏着青石板路四处张望着，找寻着这里过往的迹象。墙上被她幼时调皮所做的乱涂乱画早已不在，更别提那时候在这巷子里看春风和着雨了。
再怎么看，也难找到些惊喜，洛天依摇摇头，不再东张西望，而是沿着巷子老老实实走下去了。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洛天依远远地便听见这样的戏乐声，哪怕她听不清楚，也能猜得出来唱的是什么。
她曾经也是个唱戏的才子，到现在也许还能来两句。奈何时光如箭，岁月如梭，早已淹没于人海之中习惯了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的洛天依没有机会去展示这样的才能了。
渐渐地，眼前的光线由昏暗变得亮堂，这巷尽头别有洞天。
远远望见了几个老人坐在台下的木凳子上，对着台上的戏沉浸不已。洛天依想从侧边悄悄地看戏，却被积满蜘蛛网与灰尘的舞台道具拦住了去路。再仔细一看，陈旧的戏台，唯有台上的戏子还是干净模样。而台下的那些叫好的观众，消失了曾经的俊俏与美颜，已是皱纹满面，白发苍然。
长长的袂袖抛出，台上戏子一个正色。
“我一剑能挡 百万的兵————”
“好！好！”台下掌声零散地化作一片，老人们的兴致又高了几分。
洛天依微笑了起来，她很高兴有人依然在此唱着戏，更高兴那个人是她许久不见，但却始终忘不掉的乐正绫。
这时间一算，也有十几年了。
......
“行来在歧路口，路见双岔......”
翩跹起舞的是台上的戏子。
那时候的戏台可比现在要干净整齐的多，桌椅红漆刷得新新的，连道具都是有人专门管理的。两个穿着麻布衣的小女孩只是在台前趴着看，听着台上的戏子一字一唱和，期盼之感也从此有了不少。
那时候乐正绫同洛天依还是一般大的小孩，除了每天在流水边嬉戏打闹，看戏也是童年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待到爹爹去赶集了，梨园戏台又开张的时候，这两人便会偷偷溜到台后去看唱戏。
乐正绫的母亲是这里少有的唱戏才子，听说她从师父那里学了不少，顾念着这一方水土，才放弃了去大城市发展的机会而选择在这里唱戏。
所以乐正绫才会如此爱着戏曲，洛天依也天天跟着乐正绫跑，自然也是如此。
“哇......你娘好美呀！”这是那个时候洛天依最常说的话。
“可不嘛！我娘可是全村最有才的那个！”
台前上演着精彩的戏剧，而台后也有着两个小孩的天地。
曲终人散的时候，两个小孩还是在后台互相打闹着。这时候绫母依然穿着戏装，只是对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笑着。
“娘！我也想学唱戏！”乐正绫积极地喊着。
“我也要我也要！”洛天依自然是不甘落后。
绫母当然很乐意教教她们唱戏的功夫，只可惜没有合身的戏服，要不然还能看见这俩小孩咿咿呀呀地在台上唱一段呢。
那时候的乐正绫的想法很单纯，只是觉得戏曲能给生活添彩，不听戏不唱戏一天就感觉缺点有意思的事情。而洛天依呢？也不过是跟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罢了。
一个村子的小孩没有多少，聚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总要听着乐正绫和洛天依来那么一两句。那时候的两小只可别提在同学们面前有多风光了，听着小孩子们的掌声与惊叹，一个满足感的劲头就升上来了。
待到夜晚灯火点起，孩子们各回各家的时候，乐正绫也会拉着洛天依偷偷来到巷子里玩耍。
嗯，对，洛天依记忆里的这个涂鸦就是那时候和乐正绫一起画的。
“天依呀，你以后想干些什么呢？”
“嘿嘿，想和阿绫一起有一个大大的房子......然后在种些花花......”洛天依说着，就在墙上画了起来。这样说着画着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墙面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痕迹了。
“阿绫，你呢？”
“嗯......我想和天依一起唱戏，以后一起到台前面去给全村人看！”乐正绫小小的声音里满是坚定与认真。
“切......这多简单啊，等我们穿得了戏服了，想唱就去唱呗。”洛天依只是轻巧地说着。
“你说的，要答应哦。”
“当然啦，不信的话......来拉钩，说好了就不许变”
当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时候的未来究竟如何，自然也忘了停笔涂鸦了。
第二天被家长训斥之后的洛天依又得跑去乐正绫那里哭诉，而洛母看见乐正绫也就不好教训了，唉......真是难办的两小只呢。
......
后来？后来她们确实也穿得下戏服了，也该去学校读书了。
洛天依早就把那天的话扔在了脑后，只有乐正绫还把这个梦想记得清清楚楚。回到家之后做完了功课的洛天依选择把头埋在了书里，咬文嚼字的同时也便忘了那个儿时要好的玩伴。
当然啦，好在乐正绫叫她出门，她必然会出的，只是有很多时候得多喊几声才能把她从那堆文字里唤醒。
喊出来做什么呢？也无非是聊聊天，逛一逛玩一玩，最后再唱戏什么的。
乐正绫依然保持着对戏曲的高度热情，洛天依也尚且能燃得起那股兴趣。
一同唱戏？那有什么困难，哪怕台下没有观众，她们也能自己偷偷把戏服拿来穿上，在暮色傍晚渐渐黯淡的时刻唱出只有苍天与大地听得见的曲声。
洛天依喜欢乐正绫那股执着劲儿，哪怕有时候会变成固执，她也觉得这种坚持与努力是乐正绫一直以来的闪光点。
“最近看见娘脸上又有皱纹了，白发也多了不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唱戏呢......”乐正绫默念着，眼神中透露着担忧。
“嗨呀，还怕什么，化个妆不都把那皱纹遮住了吗？你娘还年轻着呢！”洛天依只是拍拍她的背说道。
但乐正绫没有改变神情，依然是不变地担忧。洛天依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等着乐正绫能有什么反应。
“天依啊......”乐正绫终于打破了沉默，“我娘老了之后，还有人给咱们唱戏吗？”
“啊......这个嘛，想她干嘛呢。说不定就有了呢！”洛天依只能这样给着模糊的回应。
看得出来，洛天依在听到这个之后也是比较担忧的，她同样不愿意戏曲就这样在村里断了。
洛天依看着乐正绫，她只是在那里蹲着，显然是在做着思考，眼神中从迷茫变得逐渐坚定，最后又有了洛天依熟悉的那份执着。
“我要帮母亲唱下去......我不能让戏在这里断掉。”乐正绫坚定道。
“嗯......阿绫总是这样呢。”洛天依只是默念着。
“天依，你会陪我一起唱下去的，对吗？”
这一问让还在思考的洛天依怔住了。
“嗯，会的，会的。”洛天依只是满口答应，她不想让乐正绫失望，她怕乐正绫因此而淡了两人的感情。
这个承诺好像是当年在墙边涂鸦时候拉钩一样简单，但却由此让两人的生命轨迹改变了许多。
......
再大些的时候，过了高考，也便该离开村子去城市里读书。大人们管它叫大学，那个年代，只要能考上大学便是个宝，这是多少孩子梦寐以求改变贫穷命运的道路。
洛天依和乐正绫的家虽然算不上富有，但还是可以供得起两人大学的学费的。这两人去了同一所大学，每天过日子简直就像是相依为命一般......
日久生情，便是这个道理，直到从大学里出来再工作时候，她们也同居在一个公寓里。
似乎她们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友谊，但谁都没有说而已。
生活本该如此安好地进行下去。
直到乐正绫受到了母亲重病的噩耗。
那时候的乐正绫根本没有多想，立刻请假回了老家，洛天依也只是收到了消息而已。她不知道乐正绫在家经历了些什么，只知道绫母在十余日之后就上了山。但乐正绫却没有就此回家，反而听闻了乐正绫已经辞职的消息。
洛天依这时傻掉了，她感到生活少了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不悦。
她怎么也联系不上乐正绫，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直到几天后她收到了来自乐正绫的消息。
“我承诺过，就一定要做到。我要在老家唱戏了，我在这里等你。”
没有给任何商量的余地，这就是乐正绫的执着，哪怕洛天依自己都要靠边稍稍。
洛天依当然不太高兴，但她也知道乐正绫的脾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愿安好”发了过去，便也没有回什么。本来肚子里一大堆事情想和她说，在一瞬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反而消失在记忆长河里了。
扔掉手机，把家里双人的卧室变成单人，好让自己的工作生活更加方便。洛天依没有去想更多，她只知道自己要努力工作赚钱，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
直到城市的喧嚣终于到了排挤洛天依的那天，她再也受不了这尘世嘈杂了。
那时候的洛天依才想起了乐正绫，儿时曾立下的誓言又一幕幕地重现在了眼前。
她曾去听过几场戏，却找不回一丝一毫儿时的感觉。她曾尝试过用自己还好的戏腔去让更多人接受它，却发现现在的小年轻喜欢的东西早已被短视频与快餐文学挤满了。
听戏的人尚且都没有，哪还能找得到认认真真静下心来品味戏曲的人呢？
所以洛天依选择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个已经被她遗忘了十多年的江南水乡。
她泛舟的时候，微风也在同她和乐，她上岸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在归来。
当她回忆道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徘徊到了整个梨园的另一边了。
老大爷们也搬起板凳准备走人，留下台上的戏子一个人收场。
洛天依早已等不及绕到后台去了。
着旧时戏装的那人做打唱念是那样的娴熟。不等她开口唱戏，便被这外表着装震慑住了。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年轻的那个绫母，又回到了戏台前，把戏接着唱了下去。
“你......”
“怎么了？”
“我不想说刺激你的话，但是......真的颇有你母亲的风范。”
“哈哈......说明我还蛮成功的嘛！”
这笑起来的模样，才让洛天依感到那个乐正绫回来了。
两人坐在黯淡的椅子上开始聊起了这几年的生活。洛天依抛给她的便是大城市快节奏生活的枯燥与乏味。每天干着重复的事情，面对客户摆出虚假的笑脸，面对上司保持着难以撑住的谦逊，为了生计被迫加班加点，再也没有时间去找寻自己所爱，更别提唱戏这种“休闲生活”了。
“我回来了......我厌倦了......”洛天依的眼神耷拉了下来。
而乐正绫呢？也聊起了自己唱戏的诸多不易。她说道自己第一次唱戏时候被赶下台的尴尬，自己去拜师求学时候的诸多不易......反反复复练习还是达不到乡亲们的要求标准。乐正绫有想过放弃，有想过就此甩手，但她的意志让她坚持了下来。
“很累，但是值得。”乐正绫微笑着对洛天依说道。
此刻两人四目相接，但都只是保持着久久的沉默。手不自觉地便牵在了一起。
时间飞快，谈天说地之间也便流转到了傍晚，在暮色悄然降临又立刻消失之后，星星闪烁着它们的身影。
“你说，现在还有几个人听这戏呢？”洛天依只是迷茫地看着星空。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啦。”乐正绫打着哈哈说道。
“这，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之前还有一个老人家重病，说还想在瞑目前听我唱一曲，我给他唱了一曲《穆桂英挂帅》，还带了一首《繁华唱遍》，你别说老人家，来这里观光的小年轻都被吸引过来了。”乐正绫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自己的光辉岁月。
“繁华唱遍？”
“对，我回家以来为戏曲写的一首歌......是比较符合现代小年轻们的胃口的，还拉了不少人去看昆剧京剧了。一想到又有人接着唱戏，我内心那叫一个满足啊......”
洛天依听着她的讲述，内心也便安了不少。
“但是......时间不饶人啊。亲自来你台前听戏的越来越少了罢。你虽然把唱戏传下来了，听戏却快要没人传了呀。”洛天依无奈地摇摇头，“我把我听的戏推给我的同事，他们都不太喜欢......也可以理解吧，现在的人啊，哪还有什么静下心来听戏的功夫呢？”
“是呀，来听戏的越来越少了，我也挺担心有一天没人来听戏了......这里可真的就要荒废掉了。”乐正绫也慨叹起来，“但是好在《繁华唱遍》它成功了，我想这种方式，能不能吸引一些新的戏迷呢？”
“也许吧，这谁知道呢？”
空气在此后便静了下来，良久，乐正绫才开口说话了。
“天依，你回来是......”
“我回来，是为了兑现曾经的诺言。”洛天依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说道。
那一刻，乐正绫的表情凝固住了，她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是那种连洛天依都意想不到她的狂喜。
“真......真的吗？谢谢你，天依......”
“你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对我说那句话唉。”洛天依装作气鼓鼓，戳了戳乐正绫的脑袋。
“好嘛，好嘛......那，我爱你，是这样说的吧。”
“太敷衍了吧......”
星光不够照亮，那么夜幕之下的戏台也该点灯了。
放在两人身后桌上的戏服被两人同时看见了。
“要不，同我再来一曲？”
“没问题！”
没有听众，唯有漫天繁星洗耳恭听，戏腔唱开嗓后还给这夜的是戏曲一份新的希望。
袂舞翩跹着，唱念做打着，人生戏语的帷幕，也慢慢地拉开着。
今夜，值得铭记。
（Fin）
薄暮碎碎念：
字里行间已经有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大家也都看得出来，我也不多赘述了。
愿你从中收获些什么。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薄暮，落笔于2022年4月12日03: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