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十一章 熬鹰(上)
四队的业务研讨会不定期进行,队长主持,逐人复盘。
原来可以这么难堪。
13岁入科的张九龄,从研习社出来的李九春,世家传承的冯照洋,自幼浸淫的杨九郎,再加上知识广博的阎鹤祥,每个人都从各自的角度发表不同的见解。
这不是张云雷熟悉的学习模式。
小时候,就是唱就是练,唱得不好练得不够,挨打。在一队,他参与的会议只有事务没有业务。
然而在四队,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每一个环节都在激烈的碰撞中有了成果。
阎鹤祥次次都点张云雷让他发言,张云雷次次都低头沉默。
什么时候,相声是这样学的了?
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佝偻得像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阎鹤祥面色凝重:“理论认识还不如大林。”
杨九郎冷哼:“是他妈不如。大林有师父!”
阎鹤祥问:“还不够?”
杨九郎:“再抻几天。”
阎鹤祥:“真不能怪他,你别逼太急。”
杨九郎没说话。
知道不能怪他,所以一再地哄一再地让,两年了,计划一修再修,目标一退再退,结果呢?
张云雷迅速地消瘦了下去,除了上台,他几乎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听了一场又一场。
冯照洋和阎鹤祥商量,能不能让张云雷以后只列席旁听,本来这种业务研讨也是他们这几个人自发搞的,就别难为张云雷了。
阎鹤祥也真有点担心张云雷扛不住,趁没人时打算安慰他几句,张云雷先开了口:“没事哥哥,我懂。”
阎鹤祥向杨九郎夸奖张云雷:“孩子不错,有股子韧劲儿。”
这天,杨九郎下台脱了大褂,把外套往身上一盖,躺沙发上睡觉。
冯照洋拍他:“着凉了!回家睡去!”
杨九郎不动:“我就歇会。”
知道九郎一向心里有数,冯照洋没再劝。
张云雷缩在角落,低着头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杨九郎突然起身,看看表,穿衣服走了,没看张云雷一眼。
张云雷手上的指甲印,快要渗出血来。
第二天,杨九郎又在沙发上睡了。
所有人都走了,后台安静得能听见张云雷的心跳和杨九郎的呼吸。
不知道表针走了多少圈,杨九郎动了。
张云雷脑子一团乱,干涩地叫一声“翔子,我……”
杨九郎没搭理他,脚往鞋里一蹬,走了,留下张云雷站在原地。
平时略显拥挤的后台,此时空旷无边,只有张云雷一个人,像木桩子一样戳在这里,没用还惹人烦。
张云雷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第三天,杨九郎还是没走,依然躺在沙发上。
张云雷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做了。九郎已经给过他两次机会,这一次错过,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张云雷在沙发跟前跪下来。
跪着,好像比站着,还要容易一些。
当张云雷跪到腿发酸时,杨九郎翻身坐了起来:“师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云雷抽了自己两耳光,叫杨九郎:“爸。”
杨九郎看他:“你有什么脸叫我爸?”
张云雷低头:“先生。”
杨九郎冷笑:“你还知道我是先生?”
张云雷磕了个头:“是,先生。”
杨九郎把腿伸直,上身放松,朝后靠在沙发背上:“上次你说分手,我同意。你别说话!”
喝止了张云雷的辩解,杨九郎继续:“以后你要还想跟着我学,就要守我的规矩。”
“我守,什么规矩我都守。”
“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问理由别废话,犯了错要挨打。能做到吗?”
“能。”
“你想好了再说!”
张云雷咬住嘴唇。想好了再说,怎么样叫想好?
杨九郎:“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慢慢想。能做到,三天以后来找我挨打,做不到,以后你我各走各的,以前的事情互不相欠,一笔勾销!”
不敢再求,张云雷只能磕头:“是。”
杨九郎走了。
跪得太久,腿麻了。
张云雷缓缓地倒在地上,蜷起四肢,缩成婴儿在母体的姿势。
杨九郎请了三天假,三天以后还来不来,杨九郎没说。
第三天晚上,跪在杨九郎面前,张云雷告诉杨九郎:你给的规矩,我守。
“我下面说的话,你给我听清楚!”
张云雷:“是。”
“受不了,你随时可以叫停。一旦叫停,你就滚蛋!听清了没有?”
“我死也不叫停!”
“甭废话!问你听清了没有?”
“我听清了。”
“考核期三个月。考核期内不犯错,再来和我谈原谅不原谅的事儿。”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戴眼镜,原本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
九郎坐的这个沙发,是他当年进门以后,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那时候,九郎说:“别拘束,这儿就我住,我爸妈不住这。”
“我睡沙发就行!”怕九郎反悔,他又小声补了一句,“我睡地上也行。”
他在九郎床上睡的。九郎的枕头,九郎的被子,九郎的衣服,九郎手撑着头侧躺着和他说笑,爽朗自如得像是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十年八年。
也是在这个沙发上,九郎练唱练贯口,为了能进德云社,能给他蹚出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原谅不原谅,是杨九郎的事儿;用什么态度求原谅,是张云雷的事儿。
张云雷站起来脱衣服:“我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