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拔之书第三卷（二）
前情提要：树国公主离离艾和通缉犯卡拉肖克潘达成协议，准备在龙国达成某项合作。离离艾和谢都城主萨菲被龙国国王玛朵布莎玺和阿赫留瑟兰在龙国码头迎接，潘被勒克米罗修关押看守。
秋季的幽龙潭不再温和宜人，龙国的水晶渔船几近歇业。他们以往会消失在湖水深处数十天，每次出现在码头都是满载而归。经过一个夏季的捕猎，再傻的鱼儿也知道远离冰冷的空气，潜入湖底的深邃。无事可做的渔船散兵游勇般稀疏的趴伏在浅滩上，只有在军人搜查逃犯的时候才会敞开舱门。它们相较于离离艾乘坐的商用演出船格外粗犷，却谨慎的停泊在远处，小鹿那样机警的观察水边放松的天敌，在危险的气味消散前绝不会低头啜饮。近来无风，幽龙潭真的成为了一块镶在龙国中央的蓝宝石，蒙着淡淡的水雾。在岸边一眼望去，湖水的质感越发蓝的深沉。近岸的石沙细腻，波光粼粼里扭曲身形，把拍打自己的湖水洗涤的干净透亮。即将南下的飞鸟不怯生，但不欢迎码头上的来客。它们没有远远地离开，只是像落叶在空中飞舞，迟迟不肯落下。欢迎客人们的龙国国王背着手，像一位管家一样，介绍身后的族长。
“来这里迎接殿下的有阿赫琉瑟族长：阿赫琉瑟·兰；勒克米罗族长：勒克米罗·修；梅龙尼卡诚作为龙国驻神圣联盟代表不便出席，有他的父亲，上一代梅龙尼卡族长代为迎接；最后是我，玛朵布莎·玺，现任龙国国王。希望殿下不要太过生分，这只是初次见面，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玺虽然言语之中尽带热情，但就像兽国人心中广为流传的龙国人形象那样。简直是装模作样到了极点，离离艾一边微笑一边在内心吐槽。修紧紧跟随在玺的身后，更像是一个仆从。年轻的女族长似乎和那位老族长不太对付。不过他也不老，至少按照树国的标准来说是这样的。苍梧要是生在树国现在应该会被认为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
“殿下是坐船时间太长不舒服吗？”玺看离离艾没什么反应，关切的问了一句，声音比之前的大了一些。
“陛下，我听说龙族人非常重视母亲做的衣物，卡拉肖克潘似乎也不例外。”离离艾环望四周，看见关押潘的囚笼被移到一个透明的水晶封闭囚车里，似乎是要让百姓们看看这个通缉犯的脸，又不想潘被击伤。
阿赫留瑟·兰站上前来，抢在玺开口前回答：“请原谅我的唐突，公主殿下。卡拉肖克潘已经在兽国流窜多年，此次冒充龙国军人进入树国，极有可能是为了兽国人谋取利益，甚至有可能与魁拔扯上联系。为了保护树国和龙国的利益以及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此案必须由龙国四大家族内部共同审议。如果殿下有兴趣，两天后的审议结果会立即通知殿下。”
“我此次的龙国之行本就不想给任何人带来烦恼，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阿赫留瑟族长海涵。”
玺的面部没有任何不悦，依然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尊严。“龙国国民久闻殿下风采，他们自发的请求在龙族广场准备迎接树国公主的欢迎会。如果殿下不喜欢，皇宫随时有龙族点心在等待殿下和萨菲城主。”
“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贵国人民对一个外国人也这么热情。不过我更想先欣赏一下幽龙潭湖畔的风景。我已经和萨菲城主订婚了，不日就会举办加冕典礼。陛下可否在我还没那么认真的时候，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那我就提前祝贺殿下和萨菲城主。我能为两位新人做向导，真是荣幸之至。”
“应该提前把那件汗衫穿在里面的。”潘站在囚笼里轻轻叹息着。他从小修习脉术，并不被这股秋风的寒意所困扰。但离开家乡多年，潘不得不在母亲亲手做的衣服里，试图寻找已经模糊的记忆。汗衫比当初自己给父亲送过去的那件样式更新，潘还没留下穿过的体味。自己回忆过去的时候会把细腻的袖口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甚至只是感受到它在背上包袱里的存在，就能看见一个手指粗糙的女人，眯着的眼睛里烛光摇曳，一针一线把汗衫缝制成自己的模样。她早就准备好某一天，听到儿子客死他乡的消息传入家门。潘想，我以这样的身份回到龙国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种羞辱，羞辱一个母亲支持儿子流亡他国的决心。
潘在被蒙上眼前，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幽龙潭。历代王族直系成员死后，遗体都会被放入水晶棺，沉进湖底。辞真的沉寂在那片熟悉的蔚蓝里了吗？爪云王子剑是辞交给我的。但他比出逃的自己更有爪云王子的魅力。王子辞是家族的耻辱，却光芒万丈，光荣城里的每个龙族少女都会为他尖叫。辞的脉术和从小刻苦训练的自己不分高下。在国王的守望里，王子辞永远是照耀幽龙潭的太阳。两大家族对于王位觊觎多年，但未分走辞的半点光辉。难道他真的已经先于他的父亲，睡在故去的列祖列宗身边了吗？
前方的路一下子坑坑洼洼起来，囚笼左摇右摆，潘自然握住胸前的栏杆，就像握着挥舞多年的剑。他知道这是光荣城的中心广场，地面铺满采自幽龙潭湖底的石子，黑白错落有致。清晨和傍晚，广场两侧窗外依次摆放花篮，躺在其中的宠儿们娇羞短暂开放，入夜后又会得到全家人的呵护。潘心想，母亲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用过早饭了，她会在为花浇水的时候看到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吗？她浇灌了我这么多年，我却没能开出一个结果来。夹道欢迎公主的民众大都姓梅龙尼卡和阿赫留瑟，他们的笑容已经在脸上僵硬了几个小时，没等来公主，反倒在囚车吱呀怪叫的车轮声里，变成了对潘的咒骂。潘又有些庆幸，自己没穿着母亲的心血。要是有鸡蛋，西红柿之类的东西砸在身上，一准儿会流进自己的脖子，把白净的桑蚕丝染成腐烂的橙黄色。潘笑了一下，他的鼻子告诉他，愤怒的人民手里拿的只有花朵，他们正在做的，只是把刚刚采摘下的娇儿摔在地上。潘在不属于他的花香里，被押进监狱。
龙国国王和树国公主并肩走在黑色石板拼成的小路上，小路贴着湖岸盘旋，延伸在远方的雾气里，看不到尽头。王族卫队在这里是最好的栏杆，都是龙族的壮年男子，耸立如松，比手里的钢矛更坚挺不屈。秋风鼓动湖面上的阵阵涟漪，漂浮的枯叶打成一个个小卷儿，环绕在离离艾的四周，好像是要困着她不许离开。仿佛已经看够了波澜不惊的幽龙潭，离离艾抚上被提前擦得干干净净的安全标杆。标杆由水晶制成，通体透明，和湖水无异。如果不是底端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会有不少鲜鱼撞晕于此，便宜了湖边嬉水的小孩子。长梦之河的汛期几个月前就已结束，此刻水位已经降到了青苔顶部一尺以下的位置。她想起上次联盟会议，在兽国国王的强烈抗议下，为了维护长梦之河下游沿岸的兽国农业经济，身处上游的幽龙潭再次放弃一年一度的蓄水。玺没有打扰沉思的离离艾。他微微错开肩膀，回头把微笑分给身后的萨菲。
“城主似乎对幽龙潭的景色并不陌生。”
“接替父亲之前，我曾有幸在湖口的关卡欣赏过夏季的美景。托陛下洪福，谢都每年都有贵国的大量淡水鱼和水晶材料进口。在下作为树国军人，未得到陛下的批准前，会永远止步于龙国的长梦之河下游关隘，绝不越界一步。” 萨菲和兰分别跟着自己的主君，。相比于属下，他们更像是监视者。
一只离群的鸟从他们的身边飞过，又急又徐。“城主认识湖边的飞鸟吗？树国不多见。”离离艾没有看玺。
“这是候鸟，每年春天会从星移之海和浓雾岛东岸北飞，经过树国和兽国，在夏季到来之前停落在幽龙潭。天气转冷后，又会飞回粼妖的国度。”
玺满脸自豪的为离离艾介绍：“我们的先祖依靠他们来寻找鱼群的位置，不过有了基斯卡人发明的脉声武器之后，它们就只是旧历史的象征了。脉声武器可以很好地帮助龙族探测水下的鱼群，并震晕它们。不过龙族人从来都不会竭泽而渔。”
“这种武器在联盟会议上被粼妖决定者抗议，要求禁用。她们拒绝基斯卡人在海洋里制造的噪声。”离离艾正色说道。
“梅龙尼卡将军已经向联盟证明，所有的水晶制品都不会受到影响，殿下大可放心使用由水晶制成的船只。”
“陛下难道不担心……”
“龙国海军更多的是从事江河里的战斗，进入海洋必须要经过漫长的长梦之河。海洋距离龙国太远了。”
“陛下，请慎言。”兰自以为恰到好处的提醒玺。
“萨菲城主把我们来到龙国的消息告诉监国大人了吗？”
“请殿下原谅，仓促出行，没有携带鱀音。”
“苍梧监国会和诚同行，预计三天后到达龙国。”兰补充道。
“尊敬的陛下，晖晶革命之后龙国和树国的经济合作日益加强。监国大人也因此日夜操劳。我本次出行就是为了分担一些监国大人的压力，结果现在却让他急忙赶来龙国。此举完全是担心我没有访问他国的经验。如果说我已经到达了龙国却还是让监国大人担心我的安危，我又怎么能对得起他对我的关心呢。”
“兰，请你带萨菲城主去和苍梧监国通话。”
“可是……”玺打断了兰。“鱀音是我国的重要战略物资，你想让看守鱀音的士兵们对萨菲城主抱有成见吗？那可全都是阿赫留瑟家族的士兵。”
“遵命，陛下。”兰等玺和离离艾转身后，狠狠地剜他一眼。“这边来，萨菲城主。我们必须严格监管所有使用鱀音的人。”
刚刚看起来像是一对儿好朋友的公主和国王瞬间变得生分起来，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了过分亲切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比湖水蓝更浓郁的凝重。
“让公主殿下见笑了，龙国国王就是会被这样永远束缚着。”
“陛下是不是可以不用绕弯子了。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使潘得到赦免。”
“我实在是不明白，一个龙族通缉犯怎么会让殿下如此上心。如果我这么认为，所有的龙族人都会把眼睛放在殿下身上。”
“让他去涡流岛，潘曾经在码头近距离和魁拔脉兽接触过。他可以龙国取得击败魁拔的荣耀。”
“龙国人不会允许一个有污点的人成为英雄。”
“即使是爪云王子也不行吗？”
“爪云王子离开龙国，受到了近乎全体国民的帮助。在龙国人的眼里，爪云受到了来自亲兄弟的迫害，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盲人在家乡被自己的兄弟杀死。可是潘的存在会对两大家族造成很大的麻烦。我无论是要保护国家，还是坐稳王位，都必须依靠诚和兰的家族。”玺停了一下，指着远方的墓地。
“这里是卡拉肖克家族的领地，还是请殿下上车吧。”在护卫警惕的方向上，离离艾看到一群低矮的墓碑躲藏在树荫里，和灰蒙蒙的云彩没什么两样，孤零零的臣服在金碧辉煌的王宫脚下，仿佛受尽了风吹雨打。玺招手把马车叫过来，亲自为离离艾打开车门。他的头颅下垂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视线微微停顿，转向离离艾。
“那里是潘的父亲，雄被埋葬的地方。殿下不需要知道雄为什么死，但他死后卡拉肖克家族的境遇并没有变好，他只是为自己犯下的错买单。潘死了同样会被埋在那里，我会好好保护他的家族。如果潘不死，我就要死了。而且不是陪我的兄弟辞埋在湖底，而是很有可能和提前退位的老国王一起在某个夜晚消失，被埋进一块不属于任何人的地方。”
“离离艾诚惶诚恐，真是难为陛下了。”
“卡拉肖克潘由修看守，诚到达龙国后，看守权就会被移交到兰的手里。”
离离艾弯腰进入马车，又伸手把车窗上的帘子推到一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拜访一下玛朵布莎·丹公主，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现在就可以召见她，请殿下在皇宫内好好休息。”
“磨磨蹭蹭的，等人伺候你呢！”身后的守卫猛地推了一下潘。得益于很好的马步功底，潘踉跄着在囚室里定住身形。
突然被揭开眼前的黑布，潘的眼睛并没有被刺到，只是进入了另一片黑暗。这件囚室里没有窗户，并不为囚犯的身体健康着想，看来自己很快就要被处以死刑了。潘努力的用脉门感应周围环境，却发现环境里的脉相当稀薄。不对，是自己的脉门被封住了。他抚摸和囚室融为一体的镣铐，想起之前在树国听到过的冥枷，基斯卡人制造，可以完美的吸收身体里的发出的脉，隔绝和外界的感应，使脉门之间无法联动。以往所有的囚犯都会被人为地封住脉门，就像那天在绿叶港口被兽国将军封住脉门的那个小孩子一样。只有四个脉门以下的妖侠的才能被封住脉门而不至于损伤身体。所有罪大恶极的妖侠如果脉门数量超过四个都会被立刻摧毁脉门，以一个废人的姿态接收审判。自己的脉门竟然没有被毁掉。
潘摸索着坐在床铺上。由于感知不到脉，他的耳朵也变得很差劲，只能依稀听到房间的一角有水滴敲击地面。只有把手掌放在天花板的下方，潘才能借着触感，判断水滴下落的频率。
“你现在可以开始祈祷了，祈祷你可以就这么在孤独中死去，这是你最好的结局。”修漠然的看着潘，用可怜的语调最后对潘说出这句话。
兰派来的手下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修。“如果不是梅龙尼卡·诚坚持要亲眼看到他死，潘的头会他踏上龙国土地的那一刻就砍下来，现在已经被湖里的鱼吞到肚子里了。”
修关上层层牢门，对狱卒说。“看好他，一旦发现镣铐有变松的痕迹就立马报警。如果他挣脱了束缚，监狱里没人能拦住他。”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