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    间    Ⅷ

    身着灰色破布，伊利亚辛登上神殿的台阶，肩上扛着袋寻获来的珍贵物质。在朝外面多疑的回眸后，他把手伸进巨大廊柱中的隐藏凹槽内，打开了神殿宏伟入口旁的侧门。他偷偷潜入，很高兴自己能避开那永远笼罩在城市上空中耀光。

 

    赤足拍打在石板上，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伸进主入口的大厅。脚下踏着马赛克，他穿过前室来到半隐蔽着的楼梯间，再通过这里前往祭司房间。在上楼时，他没有特别的思绪，只是完全遵循着肌肉记忆。

    他把袋子倾倒在被当做床的被单上，接着穿过房间来到那几乎家徒四壁的储藏室。穿过那些破布和旧衣，他找到2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颗红一颗蓝。他把它们抱在胸前，接着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

 

“情况越来越遭了”，他对着宝石说：“大多数人都逃入了网道，我却害怕与他们同行。不仅是因为那些人太堕落，连网道自身都不再安全。潜伏在城市中的恶魔打破了网道与亚空间的隔阂，谁会知道受灾程度有多严重？”

 

    他坐了起来，将宝石放在膝盖上。

 

“食物越来越匮乏。我在乌鸦广场旁的果园里发现了新的尸体，帮派的残余分子正在争夺剩下的东西。我不能在出去，太冒险了。我在第二个墓室下面找到一条暗道，那里通向邻近广场上的伊莎花园，那里似乎还未被腐化，我或许能种出新鲜食物。”

 

    他停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什么，把石头扔在床上。

 

“这有什么意义！”他吼道，声音在主神殿的拱形天花板上回荡，伴随减弱的回声似乎在发出嘲笑。

 

    伊利亚辛走向会议室一侧的夹层，俯瞰着下面离自己有段距离的神庙底层，一束束红光沿着上方的有窗圆顶照亮神庙。他的左手边是阿苏焉神像，使用红灰色的石头渲染，样子单膝跪地，朝前来的信众们伸出单手。他张开的那只手正往身前的池子中流水，象征着众神之主赐予的祝福与智慧。

 

    正是水把伊利亚辛引到了这里，只是这座神殿的意义早已不复存在，众神在天堂之战中死去，只是出于对过去的责任和尊重，才一直在维护这里而已。即便是无政府混乱降临后，无论成为过去式的掠夺者和亵渎者，还是那些恶魔，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这处圣地。

 

    淡水和庇护所，这些似乎都是来自天堂之主的祝福，但如今也在逐渐消逝。舒适、同伴、希望，这些伊利亚辛所渴求的东西都不复存在。

 

    要翻越石栏很简单，只需一只手放在墙上稳住自己。他凝视着阿苏焉那严厉而关怀的面孔。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继续？”伊利亚辛低声说道，但那些话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怒视着众神之主的雕像，“向我证明你的关怀吧”。

 

    突然他从栏杆上失足。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长袍末端，他猛地一甩撞到墙面上。仰视，他看到一个满面怒容的小鬼，可能只有自己一半大，但眼神却出奇的老成。她的脸上布满污垢，头发打结纠缠在一起。虽然显得很虚弱，但还是用铁把握住长袍，再用另一只手把对方向上拖。

 

    他抓住栏杆接受了帮助，把自己拉回到夹层。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到。这似乎是个多余的疑问。

 

“那无关紧要”，他回答。

 

“我跟你进来，是觉得这里很安全，你也很人畜无害，甚至到了有点傻的程度。”

 

“是吗？”伊利亚辛坐起身，把女孩推到一边，“那你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我？”

 

“我叫法拉缇尔，另外不客气”

 

“并不”，他站起身回呛到：“这是我家，我可没邀请你。”

 

    女孩看起来很受伤，但只是转身离开了。伊利亚辛听到她的脚步声走下楼梯，接着是侧门砰砰关上的声音。他转身回到神殿，准备重复刚才的行为，但在走向栏杆时他停下了。

 

    也许阿苏焉已经朝帷幕之外的自己伸出了援手。他想起那个女孩，此时却希望自己没把她赶走。她本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意外身亡，再把那仅有的几件财产据为己有，但她却选择救自己。

 

    他回头看了看床，看到毯子中间那两颗闪闪发光的石头。他突然涌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感。数十亿的死亡后，自己却依旧能幸免于难，更别提活下来的其他人都是最糟糕的邪教徒和享乐者。

 

    但他依旧还活着，那个女孩也是。必须有人对这个行将就木的文明遗产做出些什么。

 

    他再度开始沉思，膝盖上放着宝石，凝视着阿苏焉高贵的面容。希望没有到来，这个世界也没有希望。

 

    它们都会被目标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