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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患双相而休学,并伴有幻觉、惊恐发作,还能回归校园吗(下)

2021-02-05 12:24 作者:晴日心理何日辉  | 我要投稿

小英上小学、初中时成绩优异,但妈妈和姥姥都没想到,刚上高中不久她就确诊抑郁症,甚至一度出现幻觉,有精神科医生考虑她是精神分裂症早期。

妈妈和姥姥更没意识到的是,她们由于各自的人生遭遇和成长背景,在无形中对小英采取了粗暴、高压式的教育方式,还因为盲目“信佛”对孩子造成了极大伤害,这是小英患病的主要根源!

昨天,我们分享了小英的患病经历和第一阶段的心理干预过程。

当时我们认为小英还有不少问题尚待解决,妈妈和姥姥的改变也不足。可是她们觉得心理干预效果已经超出期待了,尤其是小英,迫不及待想回去追上落下的学业。

可她们回去后,我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01、

小英从广州回到老家后,一开始状态很好,学习劲头十足。我继续指导她逐步减药。小英还请教我可以看哪一类心理书籍,有助于调节自己的情绪。我向她推荐了《伯恩斯新情绪疗法》。

到了18年年底,妈妈说母女俩因为小英总忍不住购物的事发生矛盾,她说了女儿几句,但最后还是给她买了。但小英的情绪还是烦躁、抑郁。

后来她又说小英对学校环境不满意。因当地教育政策限制,小英没能回到原来的学校读书,不得不换了一所教育资源稍差的学校。小英觉得周围的同学不上进、堕落,影响了自己的状态,又有些失眠、食欲不振。

对于这些问题我都给予了一些引导,并表示如果有必要,可到广州再次接受强化心理干预。但小英说再观察下,自己注意调整和休息就好。

又过了2个星期,小英妈妈心急地说,小英擅自停掉了文拉法辛,出现了头晕、恶心、作息不正常、情绪波动的症状。

但后来小英用妈妈的微信告诉我,其实停药反应只是情绪波动的原因之一,更大的原因是妈妈还是对自己不理解,“本来我停药之后作息不规律,已经很难受了,但她总是说我,可能是她最近与姥姥也有矛盾,所以情绪不好”。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是自己没跟妈妈沟通好。我简单地引导了小英和妈妈都要加强自我觉察,尤其是妈妈,一定要理解孩子, 如果实在控制不了情绪波动,可以与小英先隔离一下。小英妈妈说自己会加强注意。

可是不到5天后,妈妈说自己对小英的言辞又有些激烈,还打了她,现在小英晚上又失眠了,白天也只睡几个小时,烦躁不安,“病好像又有点犯了,怎么办?”

妈妈的做法真让我既无奈,又有点生气。虽然我能理解她的精神心理障碍也未康复,难以控制情绪,但她如果再这么对女儿粗暴教育,小英之前接受心理干预的效果可能会逐渐消退!

我告诉妈妈一定要尽量调整自己,如果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她也到广州来接受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避免再对女儿造成心理创伤。

妈妈跟姥姥商量之后,决定还是让小英到广州再次接受强化心理干预,继续修复深层面的心理创伤,稳住病情。

02、

2019年初,妈妈和姥姥带着小英前来接受第二阶段的心理干预。这次干预的时间很紧张,小英直接跟催眠治疗师Lucy见面,要处理的首要问题就是处理她和妈妈的关系。

其实,小英情绪平静时的自我反省能力、自我觉察能力都很强,而且真的非常懂事、善良。很多青少年患者形容自己与父母的亲子关系问题时,往往会说“跟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很烦躁”“他们一说话,我就烦”。

可小英是从爱妈妈的角度出发的,她说:“我知道妈妈和姥姥非常不容易,也知道妈妈有很多痛苦经历,而且是个病人。我理性上能理解她,也爱她,但我好像总是忍不住讨厌她。我不能正确地爱妈妈,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深度催眠下,Lucy找到了4个心理创伤。

第一个心理创伤在10岁时。小英的语文测试没考好,她解释了原因,但妈妈不听解释,还打了她一顿,她心里非常委屈。“妈妈不但打我,有时候还诬陷我,然后让姥姥打我!”

Lucy再追问,那次为什么没考好?有没有自己做得不足的地方?小英说,是因为没看清题目。关于这个细节,可能当时小英表达得不准确,后续造成了一定的误会。

Lucy修复了妈妈导致的这个心理创伤,并引导小英考试时不能粗心大意,要审清题目。

第二个心理创伤大约在小英9岁。她在书桌前写作业,妈妈搬了一张板凳坐在旁边,盯着自己写。她对小英的要求极其严格,只要小英一个标点符号没写对,某一笔画没写好,妈妈就打她一巴掌,训斥她不认真,表情和语气非常愤怒。

图片来源于网络

小英被妈妈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懵了,她感到非常委屈:“为什么妈妈不能用温柔的方式来对待我?为什么要用粗暴的方式?”

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甚至有时候小英并没犯错,但妈妈就冲她大吼大叫。当时小英还不知道妈妈的悲惨经历,更不明白妈妈也是病人,内心充满了委屈、不解。

到了13岁,小英在外胆小、内向,缺乏知心好友,也没法跟家人倾诉,她慢慢养成了通过写日记来释放情绪的习惯,把平时从不敢跟妈妈和姥姥表达的抱怨写了下来。

可是有一天妈妈发现了她的日记本,打开一看,顿时火冒三丈,跟姥姥一起臭骂了她一顿,骂她“白眼狼”“没良心”“不孝”。这是深度催眠下发现的第三个较重大的心理创伤。

另一个创伤与上述的类似,都是妈妈和姥姥对小英的粗暴教育,不一一赘叙了。

Lucy修复了这些创伤,并引导小英要学会理解姥姥、妈妈的认知局限,尤其是妈妈的情绪控制能力较弱;现在,妈妈和姥姥已经基本改正了,很少打她了。而且,这些事件中她也有不足,必须加强自我反省。

这次催眠后第二天,妈妈反馈小英自称心里有点烦躁,称催眠中有一个细节小英觉得可能自己表达不清楚被Lucy误解了。她10岁时语文测验没考好,不是因为粗心没看清题目,而是因为那道题目里有很多字她没学过,看不懂。

所以,Lucy与小英第二次见面时,两人决定再次针对“10岁考试考砸后被妈妈打”的心理创伤进行修复。

而且这次Lucy和小英还总结了另外2个问题:她一想到父亲,心里非常不舒服;她看到同龄的男生会感到害怕,看到男性的佛像也会怕。

一般来说,一次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最好只针对一个问题,这样能处理得更加彻底,疗效也更加稳定。可当时小英的心理干预时长不多了,只好一次处理3个。

深度催眠下发现,10岁考试的心理创伤背后还有一些事实背景。小英上的幼儿园比较注重英语启蒙,但上小学后,她发现大部分同学上的幼儿园更注重汉字启蒙。也就是说,大部分孩子都学会一些简单汉字了。

而当地的语文教学进度又比较慢,直到小学4年级,小英的汉字词汇量都比较薄弱。所以考试遇到题目里有些老师没教过的字,她根本看不懂,答题自然就错了。

关于她想起父亲就内心不舒服,主要原因是在其成长过程中,妈妈总是反复对她说父亲道德败坏。再加上父亲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所以她提及父亲就紧张、害怕。

第三个心理创伤与她与害怕同龄男生相处有关。妈妈从小就教育她一定要注意与男生保持距离,“她说男生可能会有坏心眼”,并叮嘱她一定要迟一些谈恋爱。所以小英从小就刻意与男同学保持距离。

14岁时,班上一名男生喜欢她,几乎全班都知道这件事。有一次课间,这名男生偷偷看她,向她示好,但她不理会。男生的好友看见了,走过来戳了小英一下,然后表情暧昧地笑了起来,周围的同学们也跟着起哄。小英心里更加害怕了。

对于小英妈妈的这种叮嘱,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妈妈遭遇过婚姻失败的重大打击,又罹患精神心理障碍,很可能她对除了家人之外的男性有较大的排斥和抵触,甚至可能认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而且,从她的角度看来,是小英的爸爸辜负了她、抛弃了她。所以她也非常担心女儿会重蹈覆辙,遭到男人伤害。从这个角度上看,她的叮嘱是一种爱的表现。

可无疑,这种引导并不科学,直接令小英从小就对家庭以外的男性感到恐惧,在网络上,这被称为“异性恐惧症”。这不但影响小英的正常社会功能、人际社交,还极不利于性心理发育。如果害怕男性的问题继续发展、严重、泛化,小英可能会成为不婚主义者,或者继发同性恋行为。

而由于时间紧张,关于她对男性佛像也感到害怕的问题来不及处理了。这很有可能还是与姥姥、妈妈过去的迷信拜佛有关。

03、

小英和妈妈、姥姥回家后不久,我们开始指导她继续逐步停药。妈妈说当地天气寒冷,总是下大雪,可能与气候有关,孩子的情绪仍有波动。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妈妈发微信的语气更加急切了。她说她在家都不敢说话了,无论说得对还是错,小英都不高兴,看她不顺眼,然后跟她吵,让她“滚”。妈妈她听了心里很难过,脸色不太好,但这又刺激了孩子。

可是,后来小英通过微信告诉我,在她看来,妈妈和姥姥还是不理解她,“他们有些病态的话会刺痛我,我就忍不住忤逆他们了”。而且,她当时还是有通过购物来释放压力的习惯,妈妈和姥姥非常看不惯。

小英用妈妈的微信向我发来信息

我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小英妈妈和姥姥的改变不够大,仍容易对孩子语言暴力,这在我们预料之中。小英妈妈也意识到了,曾不止一次表示她自己和姥姥都要来接受创伤修复,恢复情绪稳定。但因各种主客观因素,这个设想没有实现。

我安抚了一下小英,引导她一定要理性地面对妈妈和姥姥的语言暴力。她的妈妈本身也是未完全康复的精神心理障碍患者,情绪控制能力较差;而姥姥已经70多岁了,大半辈子养成的性格、认知和行为模式,这是很难扭转的。说得直白一些,她们的教育理念还是有不少是无知、愚昧的。

所以,小英首先要明白,妈妈和姥姥肯定是爱她的,但小英不能对她们的教育方式、沟通模式有过高的期待。她要降低对妈妈、姥姥的情感诉求,不能奢望她们理解自己的内心和思想。可是,妈妈和姥姥会一如既往地给予她生活上、学习上和经济上的支持,这是她们养育小英的最大功劳,小英也要感恩。

而现在,小英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面,姥姥和妈妈再对自己语言暴力的时候,她要心里默默坚定信念:

我只有努力学习才能改变现状,以后我考上大学,出去读书,跟妈妈和姥姥有一定物理距离,自然就不容易受他们影响了。

而且,当我越来越有能力和自信,内心越来越强大时,她们的指责和否定就自然难以对我产生伤害,这个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我甚至向她自我开放,我读中学时家庭贫穷,父母双亡,人长得黝黑瘦弱,又沉默内向、不善交际。有同学嘲笑我、欺负我,我也无力反击。那时我就是这样给自己打气,坚定自己的信念,必须将压力化为学习的动力!

小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说:“是的,我如果老纠结在这上面,只会恶性循环,最后把自己耽误了。只有通过努力改变自己,一切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非常高兴,由衷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知易行难,小英的改变也需要时间。不久后,她还是跟妈妈和姥姥发生过冲突,再次向我诉说内心的痛苦,十分渴望得到妈妈的理解。而且,她非常担心自己如果一再不被理解,会不会也变成一个不能理解别人、共情力差的人。

那时“北大学生吴谢宇弑母案”备受关注,小英说她能理解吴谢宇。“其实他是一种对母亲极度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情感,他也很痛苦。我有时候也萌发出这样的思想,但我知道这不对,所以遏制了,我不希望这种念头再次出现。”

很明显,她这时的自我觉察能力已经增强,对于自己的痛苦更能理性对待。我此给予了高度认可,继续对她进行积极的引导。

04、

时间一晃,又过了大约5个月。小英妈妈再次发来反馈,不过这次终于是好消息!

她说孩子这几个月来恢复得很好,情绪稳定。她还准备出国留学,并在当地的酒店房间里住了一段时间,提前学习自立,一切正常。“没有你们,就没有她的今天,谢谢了!”

我与小英妈妈的聊天记录截图

小英到了国外后,不但自理能力强,学习状态也非常好,成绩不是“优”就是“特优”。妈妈和姥姥开心得不得了,每次反馈情况都向我们连连道谢。

过年时,小英发来发来祝福微信。我给她发了压岁红包,她收了之后,马上又很懂事地转账给我。我婉拒了,告诉她这是我们做长辈的一片心意,“你要知道国内还有个何叔叔和Lucy姐姐在关心着你”。

小英直呼感动!我嘴上没说,但心里也感动不已!

与广州的习俗不同,在我们北方山东老家,一般是亲人之间才会给红包。我之所以给小英发红包,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内心十分感慨、激动,倍感欣慰。而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她的承诺和特殊情感。

小英从小没有跟亲生父亲相处过,极度缺乏父爱。虽然其舅舅承担了某部分父亲的责任和角色,但其实难以走进她的内心。

而我是她的心理医生,又是男性,在心理干预时,小英曾说觉得我很亲切,就像爸爸的感觉。

我童年时期父母双亡,曾深切感受过失去父亲和母亲的痛苦。而且,小英当时的社会支持体系很薄弱,虽然家人很爱她,但对她缺乏理解。小英的话让我我深受触动,这个孩子让我非常心疼!我对她承诺:

心理干预结束后,当她感到痛苦、迷茫或失落时,可以随时向我求助,我会尽力给予精神和心理上的支持。在她能够完全实现心理独立之前,我将承担部分的理想父亲的角色。

所以,我给小英发红包就是想让她感受到,何叔叔会一直记得对她的承诺。在她的社会支持体系中不只有姥姥、妈妈和舅舅,还有远在广州的何叔叔和Lucy姐姐,我们平时很少出现。但当她需要时,我们一定会及时给予帮助!

事实上,我们对现在系统化接受我们心理干预的患者们都秉承这种态度。他们可以加我的个人微信。

当他们在后续的人生道路上遇到重大困惑时,我们会积极给予心理引导和支持,提供合理化的建议,成为他们社会支持体系的一部分,帮助他们更好地实现人生价值,更有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05、

最近,我们对小英和妈妈进行回访。妈妈说小英顺利通过了国外的语言预科,目前已经回国,在家上网课继续学习课程,积极地准备国外大学的考试。

妈妈还发来了小英的近照。小英朝气蓬勃,光彩照人,与心理干预早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从妈妈的角度来说,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性格,这孩子简直像脱胎换骨一样。难怪妈妈每次向我们报喜讯时都强调,如果没有我们的干预,小英就没有今天,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妈妈深深的感激和幸福。

图片来源于网络

确实,此时距离小英结束心理干预已近2年,她后续再次出现重大精神心理问题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低,而且整个人变得成熟、理性、积极乐观。可以说病魔已经远离了她,她已经获得康复。

可能很多读者读罢小英的康复经历后,与我们有相同的感觉:这孩子的成长经历太不容易了,她的康复过程则更不容易!

的确如此,小英的康复一波三折、充满险阻。幸好她的妈妈、姥姥一再选择信任我们,向我们求助,否则小英真的有可能复发。

那她明明已经接受过多次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为什么情绪波动还是那么大?妈妈是甚至一度觉得她更严重了?我们该如何看待患者康复过程的“反复”?明天的文章继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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