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换血医院实习生（第25记）

两个男人见面后，好一阵，相对无语。

韩桐一步步走向窗台，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付先生跟了过去，留给我一个背影。

“你怎么来了？”（韩桐先开了口）

“我想来看看你，也是来送一送我自己。”（付先生的声音给我两个感觉，冷静，沉着）

“送你自己？”

“很快，你就要接受一场换血手术了，手术成功之后，你的世界里，我就被赶走了。”

“我知道，这么做，对你很残酷。”

“感情本来就是残酷的，要被世俗所左右，要被最最亲近的人血淋淋地斩断。”

“可你明白的，我不能伤了我母亲，也不能辜负了付蓉。”

“你的生身母亲自不必说，含辛茹苦，过了大半辈子。至于我唯一的亲人，我的亲姐姐付蓉，你不能让她伤心，我不允许你让她伤心。”

“你这样说，我心里只会更难受。”

“那就再难受一会儿吧，算是为了我的自私，算是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

我去，现实远远比纯属虚构的电影电视剧更狗血。

亲姐弟俩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为了成全姐姐、姐夫，弟弟忍痛割爱，自愿抽取骨髓，为男人换血换心，从此与自己恩断情绝。

这样的情节，我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表面上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事实上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粘连着爱情、亲情、恩情，太复杂，太烧脑了。

“黑先生告诉我，手术之后，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开始排斥我、抵触我，那种生理反应比发作起来的毒瘾还要强烈。”

“所以，我希望你离开，去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要留下来。”

“我哪儿都不想去，没力气了，走不动了。”（付先生的声音低沉下来）

“你不是喜欢海边嘛，去海南吧，住上一段日子，然后再做新的打算。”

“我是喜欢海南，因为，那是你带我去的地方。”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我看不到韩桐，不知道他是背对着付先生，还是已经转过身，面对着他）

“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个只属于我们的海岛，我一直都戴着你在那里买给我的这条珊瑚手串儿，红得像血一样，流进我心里，再也抽不干了。”

我看到了付先生手腕上的那条珊瑚珠串。

我努力看清它的红，不是那种死板的暗红，而是一种可以流动的烈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是我太自私，太懦弱了。”（韩桐哽咽了）

“我不会怪你，相反，我理解你，否则，我也不会自愿取骨髓，为你做这场换血手术了。”

“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打我，狠狠地打，现在就打！”

韩桐突然回到我的视线中。

他一把抓住了付先生的手腕。

只可惜，我还是只能看到付先生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你真傻，我怎么可能动手打你呢。”

“你打了，我疼了，我才会好受一点儿。”

“如果真的打了你，我一定会恨死我自己。”

“求你，我求你了！”

“手术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

“别走，别走！”

“等你做完手术，明天，明天一早，我一定再来看你。”

付先生走了。

没过多久，韩桐被护士小姐姐送去了三楼。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案资料室里，坐了好一阵。

从前，我也听过有关同性之爱的故事。

而今天，我亲眼目睹了，目睹了同性之爱的残酷结局。

我走出了医院楼，又一次来到后面的花园。

依旧是那张石凳，我坐在上面，自然而然地望向四楼的那扇窗户。

大约20分钟后，黑先生出现了

他朝我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背对着医院楼。

“韩桐的手术开始了。”

“嗯。”（我点了点头）

“心里不舒服，是吧。”

“有点儿。”

“说真的，你能接受同性之爱吗？”

“我？我还是喜欢男的，我的性取向完全符合大众标准。”

我看着黑先生，一下想起了护士小姐姐的那句话：咱们这位黄教主清心寡欲，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你……你不会是……”

“我不是，我还是喜欢女的，我的性取向也完全符合大众标准。”（黑先生笑了笑）

“你是个神秘的人，即使你说你喜欢男的，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我怎么神秘了？”

“你知道我那么多事，还不够神秘吗？”

说完，就在我不经意抬起头的一刻，四楼的那扇窗户前，长发女出现了。

“你看什么呢？”

“你看，你快看上边！”

恰恰在黑先生转过身，抬头望上去的前一刻，长发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