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日记·第十日】

浪浪山没妖了。 简陋的木刺陷阱仿佛还在嘲笑当年西行路上得罪大王后，浪浪山老大灰豺精举洞逃跑的英勇事迹。 浪浪山太渺小，渺小到都不配记录在取经日记里，更别说成为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难。 除了密谍司汗牛充栋的资料恐怕也没有只言片语会记录他们了。 没有前路，没有退路，没有可以想的妖，走好像只是为了走而走的时候，我会想起密谍司的工作往事。 累，数不清的文牍，查不完的线索，审不尽的嫌疑妖。数百个内卫里我排名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我的好朋友小乌鸦。夜幕降临时我最盼望的就是大王想喝桃子酒，这时我总会自告奋勇地去取。翻过一座山，渡过两条河，爬到主峰顶最高的那棵老榕树上，桃子酒就藏在树洞里。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把我还给我，这是属于我一个狐的时间，没有工作，没有交际，没有别妖，只有我，我可以大叫，蹦跳，痛哭，狂笑，还可以偷喝一壶酒。 我试着接触别的妖，试着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慰藉。但一点点的喜欢并不足以支撑漫长的妖生，于是我总是换，换得勤。好似每个妖都有那么一点缺憾，有的不够强，有的太自我，有的没有缺点只是不爱我。每到狐历五月工作考核时，我连每年一个的生崽指标都完成不了。 西树老大总会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脑壳，“工作工作做不好，生崽生崽搞不来，真不懂高老大怎么把你招进来的。以后开战了，你要站在战场边拿着赤手空拳和神仙搏斗吗？” 高老大都退休二百年了，还要承担他一遍遍无情的抱怨。 “哎哟，我的好老大，消消气吧，你骂我我也不能立刻成长成甲洞负责妖不是。你让我学学，学学。” 西树老大便要开始絮叨什么“堵不如疏改不如换”的用妖方针了。 所以我由衷地感谢高老大。要不是他在任期定下了不得随意更换桃花内卫的规矩，我早就变回失业狐员。 “你们年轻妖，总是什么不合适就要换，就要弃旧从新。可是这世上，我们妖生存和相遇都殊为不易。来到花果山聚在一起的，无一例外是怀有热情和信仰的。放弃一个小妖可能只是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没有妖天生就是为密谍司而生的，你要去教会他，引导他，信任他。日后的每一任司执都要牢记:信任他愿意为花果山付出一切的决心。” 浪浪山真小，还没来得及回忆就走到了尽头。路边没成熟的野葡萄营养不良地耷拉着，我揪下几颗塞进嘴里，真酸。 你教我的，我永远都会记住，高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