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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砂糖师与黑妖精 第五卷第三章

2023-08-18 13:15 作者:我-用眼光去追  | 我要投稿

总之先揉银砂糖团就对了,这就是第一步。所有职人都一起进行这项作业,揉出一定数量的银砂糖团。 接下来由埃里欧特、安、瓦伦泰、纳迪尔着手制作雪花结晶。 埃里欧特的手脚快得不得了,手部动作毫无停滞,上了油似的滑顺,上一秒你以为他才揉了一个银砂糖转眼间他已拿起刀子,在心中勾勒出大致的形状后立刻动刀,一丝犹豫都没有。 起初他制作一个结晶的时间跟安差不多,但入夜后他的速度已提升了一倍;安制作一个结晶的时间,等于他制作两个结晶的时间。 他加入后,作业速度立刻飙升。 老实说,她大为赞叹。这就是银砂糖师埃里欧特的实力吧。 不过他非常多话。开开心心工作是件好事,但他却不断开瓦伦泰、纳迪尔、安的玩笑,最后被纳迪尔怒骂一句:「闭嘴啦!」 除了午餐时间外,安与众职人完全没休息,不间断地进行制作,吃完晚餐后,他们又回到作业房了。为了争取制作时间,晚上也不能休息。 不过米斯里露并没有回来,似乎忙着祛除恶灵去了。 职人陆陆续续回到作业房的同时,安望向窗外。 纤细的月牙彷彿勾在杂木林的枯枝上,绽放着光芒。就着那贫弱的光线,她只能隐约看见荒废庭院中的暗影。 幽暗庭院的正中央,浮现浅浅一抹白色人影。 她心一惊,一时之间忘了呼吸。 ——幽灵?! 安连忙挺直腰杆。那道白色人影原来是一位金发女性。如果是幽灵的话,对方的轮廓也未免太清晰了?哎呀,不对,安心想,并定睛凝望。 她发现那是穿着白色睡衣的布莉洁。 接着就心慌了起来。布莉洁站在晚秋夜晚的寒冷天空下,仅仅穿着一件睡衣,连披肩都没披。她这局外人看了也感觉到一股寒意,打了个冷颤。 她怎么会穿那样就跑出户外?都没人叮咛她多穿几件衣服以免感冒吗? ——原来都没人叮咛她啊……大家都没在关注布莉洁。 她的身影令人心寒,在工房内的立场也一样凄凉。 如果没有人找她好好谈一谈,她也只会继续闹别扭。最适合找她把话说开的人应该是埃里欧特或欧兰德,甚至是葛连本人。 但新圣祭即将到来,他们真的有办法耐着性子与她磨合吗? ——再说。「你们应该要好好跟她谈一谈」这句话实在太卑鄙了。 安既然注意到这件事,就应该要自己去找她谈才对,抱持「搞不好会吃闭门羹」、「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做这件事」的想法,慌忙地将这个任务塞给别人也许只是一种偷懒的行为。 「各位,不好意思,你们先开始忙,我马上就过去。」安说完话便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 她从装衣服的箱子里找出披肩,带到院子去。 「布莉洁小姐。」安发出呼唤,同时快步走到她身边。布莉洁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双手环抱住自己摩挲着,看起来似乎很冷。 「怎么啦?」她似乎很困扰的样子。 安听了她的语气很想打退堂鼓,但转身离去就没有过来这里的意义了。 「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赏月啊,有什么不好吗?有谁说我不能一人赏月吗?」 「没有人说你不可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葛拉迪斯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布莉洁抬起下巴,望着月亮说:「我让他自由行动,这样父亲大人才没办法对我抱怨什么。晚餐过后,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我们约好睡前要喝杯茶。你找葛拉迪斯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就自己去找他吧。」 「我没要找他,只是想说他怎么没在陪你赏月。随口问问。」 「我才不想和他一起赏月呢。」她干脆地说,听起来不像是在逞强。「我想一个人赏月,能不能请你滚一边去?」 「我马上就走,我只是想拿这个给你。」 安将手上的披肩递给她,布莉洁才又转过头来。一看到披肩就眉头深锁,一副诧异不解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只穿这样会感冒的。」 「我才不要咧,我又不冷。」她背对安说,显然只是在逞强。露在衣服布料外的脚踝似乎也很冷,裙摆随微微打颤的膝盖抖动着。 「但我已经拿来了,拿回房间就太麻烦了。来!」安硬将披肩塞到她手中。 「喂!」布莉洁大喊。 但安一溜烟地逃走了。 「我说我不要啊,你没听见吗?」背后传来布莉洁的呼唤声。但她冲进城舍内,朝左栋移动。 她从左栋走廊往外望,发现布莉洁还是站在庭院中央,手拿安硬塞给她的披肩,似乎不打算披上,但那也无妨。 是安爱多管闲事。就算布莉洁将披肩丢在庭院的地上踩,那也是她的自由。这时,欧兰德手拿捏好的砂糖团走出作业房,来到走廊上了。 「你又吃饱没事管起布莉洁来了吗?」他看看窗外的布莉洁又看看安,似乎注意到安又在鸡婆了,傻眼地说。 「嗯,哎呀。」 「你真是个怪胎。你根本不用在意她啊,真要说起来,最该在意她的人是埃里欧特,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 「欧兰德不在意她吗?」 「我没必要在意她。」 「我不是在问你有必要还是没必要,我是要问:你如果看到布莉洁很冷的样子,会在意吗?还是不会?还有,布莉洁是基于什么样的心境转变才去买妖精?你会想关心吗?还是不想?」 欧兰德陷入沉默,大概是不想回答吧。 ——可见他大概有点在意吧。 如果欧兰德一点都不在意,应该会干脆俐落地回答:「不在意。」他虽然觉得自己又不是人家的未婚夫,没必要管她事,但其实有点在意她的状况吧?八成是这样。 ——欧兰德目前还把她放在心上。 安开心极了。 欧兰德轻轻摇头。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做出新圣祭的砂糖菓子,其他事情我都不想管。你也该停止胡思乱想,投入制作才对。」他说完就回作业房了。 安叹了一大口气。 安总觉得,大家要是老实地说「在意她」、「觉得她很落寞」,事情就会有所改变。可是大家都坚守自己的立场,不肯示弱,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 夏尔要米斯里露吃完晚餐后留在小厅堂内。 米斯里露清楚得很,夏尔一定是开始要采取一些不寻常的行动了。要是拒绝配合,对方一定会啰唆个没完,所以他还是答应了。他早早吃完晚餐,先跑到别的地方去。 夏尔一个人坐在小厅堂的餐桌前,托着腮帮子,凝望西侧的壁炉之火。火焰熊熊燃烧,周遭的影子随之摇曳。 一会儿过后,葛拉迪斯走下楼梯,来到餐桌旁了。 「唷,夏尔。」 夏尔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葛拉迪斯苦笑,坐到夏尔旁边的座位上。 「有事吗?」 「我只是刚好看到你,想找你聊聊天,没事就不能找你讲话吗?我们明明是伙伴啊。」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妲娜、赫尔也都是伙伴,想闲聊的话就去找他们吧。」 「他们跟我们不太一样,本质上,他们跟我,不如你跟我来得接近。」 「我不觉得你我本质相近。」 「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夏尔感觉到这句话有弦外之音,视线飘向葛拉迪斯。对方那对颜色暧昧的眼珠正凝视着自己。 「不知道什么?」 「想要我告诉你吗?该怎么办呢?也对喔,可是……时机是不是还没到?」 「要说还是不说?别吞吞吐吐的。」 真是个令人焦虑的家伙。他竟然还笑了,彷彿觉得夏尔烦躁的模样很有趣。 干脆拿刀威胁他吧?这念头才刚浮现心头,赫尔与妲娜便上楼来到小厅堂。 他们似乎不知该如何应对今天突然冒出来的葛拉迪斯,看到他的瞬间就停下脚步,犹豫不决。 葛拉迪斯于是亲切地对他们说:「你们是赫尔和妲娜对吧?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件小事。」赫尔听了他的话似乎安心了一点,与妲娜一起走向餐桌。 「请问,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先生呢?」赫尔东张西望,寻找他的身影。 妲娜瑟缩身体,彷彿想躲在赫尔背后似的,尽可能不让葛拉迪斯的视线触及自己。 「吃完饭就跑掉了,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他。」夏尔回答。 赫尔似乎很困扰的样子:「可是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先生要我们吃饱饭后过来这里耶。」 ——那个笨蛋把赫尔和妲娜都叫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们来啦!妲娜!赫尔!」朝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了,接着有道小小的身影从二楼右栋走廊上快步逼近。「嘿!」米斯里露吆喝,同时跳上餐桌。 夏尔看着站在餐桌上的米斯里露,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八成是去翻安的行李吧?头上戴着缝纫时用的护指套,胸部腹部缠绕缎带,背上背着针插包,他的腰上也绑着缎带,上头插了一根大头针,当它是剑。 「我请两位来只为一事。这座圣叶城内,有穷凶恶极的邪灵盘据,打算以诅咒的力量杀害职人。」 赫尔听了他正经八百的语气,惊讶地出声:「啥?!」 妲娜紧握赫尔的手,胆颤心惊地说:「咦,真的吗?」 葛拉迪斯态度不明地点点头,不知是深有同感还是诧异傻眼。 夏尔敢说城舍内确实有他者存在,众职人纷纷碰上不可思议的现象。 但事情什么时候演变成「有穷凶恶极的邪灵盘据,打算以诅咒的力量杀害职人」啦? 「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才能祛除穷凶恶极的邪灵,让这座城舍恢复和平。今晚,本大爷要成立义警队,自己担任队长,展开驱邪的任务!」 赫尔与妲娜听完米斯里露的宣言,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钽娜,他说有穷凶恶极的邪灵耶,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是啊,赫尔。可是我们帮得上忙吗?」 「有本大爷在,不用担心。你们两位一定帮得上忙!」米斯里露趾高气扬地做出毫无根据的保证。 夏尔看了似乎很头大。 赫尔正经八百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放任恶灵横行是行不通的,所以我们也要帮忙。」 「义警队那类的组织很棒耶,真有趣,请务必让我加入。」葛拉迪斯优雅地举起手,不过感觉上他只是说着玩的,一点也不认真。 米斯里露眼睛亮了起来。「你叫葛拉迪斯是不是?」 「是的,愿您将在下的小名放在心上,米斯里露‧力多‧波得队长。」 被别人称为队长的喜悦在米斯里露心中逐渐膨胀,他一整个笑开了。「好!我准许你参加。」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队长,我们马上就要开始巡逻了吗?」葛拉迪斯提问。 米斯里露强势地回答:「没错,大家一起出发吧!夏尔‧斐恩‧夏尔你也来!」 「要去你们自己去。」夏尔站了起来。 「啊?你说啥?」 「我要回房间了。」 「等、等等啊!夏尔‧斐恩‧夏尔!你要是不来,谁能跟恶灵作战呢?」米斯里露拼死拼活地抓着夏尔背部的衣服。 「你自己上吧,加油啊队长。」 他将米斯里露的手扯开,转过身去。 赫尔与妲娜不安地盯着他,害他的额头开始直冒冷汗。 「你没问题吧,队长?」葛拉迪斯问。 「交、交给我就对了!本大爷可是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啊!各位,一起去巡逻吧,跟着我走!哇哈哈哈!」米斯里露笑到破音了。 夏尔一面听米斯里露放大话,一面折返右栋二楼。他不打算参加那个无聊透顶的团体,但确实有采取行动的打算。借用米斯里露的话来说,他准备「祛除恶灵」。 夏尔经过自己的房间门前,打开安的房门,进入此刻空无一人的房间。 ❆ 午夜过后,他们还是继续制作。 认定作业已告一段落、可收工时,所有人都累瘫了。今天这半天内,他们完成了一百五十多个结晶,步调还算可以。 安带着疲惫但舒爽的心情回到房门前,准备伸手握住门把时犹豫了起来。 今晚米斯里露不在。她原本拜托他过来陪她睡觉,但被拒绝了。 斗志昂扬的他似乎组织了妖精义警队,准备祛除恶灵。 「本大爷会击退它的,所以你就安心睡吧。」米斯里露这样告诉她。 但她根本无法安心。 一个人睡很恐怖,但她实在太累了,很想赶快钻进睡窝。 她下定决心打开房间门。 手持蜡烛走向床铺,发现床上已躺着一个人,惊讶地停下脚步。 她举高烛光,看出倒卧床上之人是夏尔。 「咦?夏尔?怎么了吗?」 她凑向他,但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双手枕在头下方,膝盖微微立起,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他没盖被子,人类没盖被子会感冒,但妖精不会受寒,大概没差吧。 「夏尔。」她轻声呼唤,但他还是没反应。 夏尔不管睡得多熟,都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醒来。 但他似乎很习惯安与米斯里露的气息了,他们就算动到什么东西或凑近他,他也不会紧张兮兮地醒来。 ——夏尔为什么在我的床上睡觉呢? 别人就算了,夏尔是一定不可能走错房间的。 她不敢置信地将蜡烛放到床边桌上,低头看着夏尔的睡姿。 他的脸颊在烛光照耀下显得苍白,上头有长睫毛拉出的影子,流线型的翅膀倚在床上,顔色是沉稳的淡蓝。她没多想就在床边蹲下,看着夏尔的翅膀,想起它的触感,又想摸摸看了。 亲吻微温而干爽的翅膀时,那幸福感更是难以言喻。 看着他俊美的睡脸,内心深处便涌现一股近似呼吸困难的感受。好想碰碰他的翅膀——她忍不住伸出手。 但半路上就停了下来。翅膀等于是妖精的生命,她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碰触那么重要的部位。 就在她准备收手时…… 「你想碰吗?」夏尔突然出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夏尔!你醒着吗?」 「我刚醒。」夏尔说话的同时缓慢地起身,轻拨乱掉的头发,然后看着安。「碰吧。」 「什么?」 「你爱什么时候碰都没差。」夏尔凝望着安。 映出蜡焰、闪着艳光的黑色眼珠紧盯着自己。那视线令她心跳加速,快到彷彿要冲出体外了。她好开心。翅膀是跟生命同等重要的部位,夏尔却说她随时都可以碰触它。可见他很信赖她,不会对她抱持什么戒心。 「可以吗?」 「我没差。」 安伸手轻抚倚在床上的翅膀尖端。 它柔顺如绢,且微微温热。安为之一凛。 夏尔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彷彿在忍受着什么。这时安发现她触碰的位置出现一块颜色柔和的金斑,它迅速晕开,彷彿在翅膀表面奔腾。 安吓得收手,结果翅膀又变回沉稳的淡蓝色了。 「夏尔的翅膀,好美。」 ——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她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先前她在他的允许下碰触过一次翅膀,当初只觉得被它的美丽媚惑。但这次她触碰魅力依旧的翅膀,却感觉到爱意在心中聚积,不仅仅是受到震撼而已。 夏尔慢慢睁开眼睛,下床,牵起安的手,扶她起身。 「嘿,夏尔,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睡觉呢?」 「我在等你。」 「为什么要等我?」 夏尔没回答,只顾着掀起被子,指着床铺说:「总之,你先睡吧。」 「啥?呃,我当然是要睡了,但我还没换衣服啊。」 「别啰唆了。」 夏尔手一扭,被他牵住的安便倒卧床上。她大吃一惊,结果他更进一步将俊俏的脸庞凑上来,彷彿要压到她身上似的。 「别动,别出声。」 「咦,咦咦?呃……」安不知所措。 夏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担心,没什么好怕的,乖乖照我的话做就对了。」 夏尔站起身,将被子盖到安身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脸半掩在被子下方,眼睛眨巴眨巴的。 事情的发展跟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的画面没有任何关联。夏尔吹熄蜡烛,似乎往窗边走去,躲到窗帘后方了。 安不明所以地盯着房间内的黑暗。 但她累坏了,睡意不久后便袭来,眼睑自然而然地合上。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就在床铺附近,大概是夏尔吧。她心想,但无法确认,因为她睁不开眼睛,睡魔就快将她拖进梦乡里了。 突然间…… 床铺附近传来布帛撕裂般的高亢惨叫。 这下她的睡意全没了,整个人跳起来。 「什、什么?」 「点亮蜡烛!」 安听从夏尔的命令,手伸向床边桌换索,慌忙地点亮蜡烛,并将烛光转往夏尔的嗓音以及惨叫传来的方向。 夏尔压在某个趴伏在地的家伙身上。对方的双手被他拉到身后扣着,他还将膝盖顶在对方背上,彻底封住其行动能力。 对方背上有一片短短的翅膀,是妖精。 「这位是?!」 「恶灵。」 「恶灵?!」 妖精不断挣扎试图逃脱,但被夏尔用力一按,突然间就躺平在地不动了。 「夏尔!不得了了!你说不定用力过度按死他了?!」 「他不可能死掉的,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夏尔松手起身。 安将蜡烛放回床边桌,慌慌张张跑到趴伏在地的妖精身边,探看他的脸。他的头发是浅紫色的。 「怎么办?是不是死掉了?」就在她伸手触碰他头发的那一刻…… 「中计啦!」 原本一动也不动的妖精从地上弹了起来。 「笨——蛋,笨——蛋,谁叫你要放开我,太轻敌啦!笨——蛋!」他扮鬼脸又做出挑衅的发言,但那模样可爱极了。 他的外表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蓬松的紫色头发留到肩际,剪得很齐,刘海也是一直线。怒气冲冲的大眼珠也是紫色的,个头只到安的胸部附近,翅膀比夏尔和米斯里露都来得短,只长到腰部上方。他身穿蓝白相间的复古风侍童服,所以更显可爱。 「你是谁?」 「我才不会把名字告诉小偷呢!」 「小、小偷是指我吗?」 「对,你这个小偷!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收拾你!」妖精喊话都还没喊完就跑开了。但自己突然又绊到脚,摔成仰躺的姿势。 「没事吧?!」安跑过去抱起他。 妖精的身体软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力。 「我就要……死在盗贼手上了吗?主人,真是对不起……我能力不足……」他不断自言自语。 「呃……总之,我们没有要杀死你的意思喔……」 妖精闭上眼,连脖子肌肉都使不上力了,头撇向一旁。他似乎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断气。 夏尔愣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们。安困惑地转过身去:「他到底是谁呀?」 「恶灵的真面目。至于他的身分嘛,问本人大概比较快吧。」 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以及交谈声,大概是有人注意到骚动、跑过来一探究竟吧。不久后,妖精义警队成员以及住一楼的职人们与埃里欧特都聚集到安的房间了。 「走廊上有脚印。如果对方是幽灵那一类的存在,就不会留下脚印了吧。所以可以确定潜伏在城舍内的家伙是生物。」夏尔双首盘在胸前,低头看着昏过去的妖精说。 埃里欧特双手一拍。「啊,所以你才说城舍内有其他人在,原来是这个意思。」 夏尔点点头,接着说:「昨天白天他出现在走廊上,留下一道足迹。但足迹延伸到分隔城舍与西塔的墙壁前就中断了,令我联想到穿墙消失。昨天晚上也有人潜入上锁的房间,从内侧打开门锁与门,不穿过门板就无法进入房间,可见元凶是具备穿墙能力的生物,也就是妖精。昨天晚上他对一楼的职人恶作剧,我就想他今天可能会来二楼闹,才在这里埋伏。」 每个妖精都有各自的特殊能力。乔纳斯手下的凯希有隐形能力,夏尔有以光造剑的能力,米斯里露可以变出水滴。 妖精的能力有百百种,就算世界上有妖精可以穿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所以说……厚着脸皮在我们四周神出鬼没的人……就是他?」安坐到床的边缘,盯着妖精不放。 妖精此时躺在安的床上。刚刚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头晕目眩的妖精,总之先把他搬到床上。 搞了半天,埃里欧特当初的看法果然是正确的:圣叶城内并没有幽灵,只不过住了个妖精,所有怪现象都是由他引发的。 这么说来,安听到的男人嗓音、呼吸声,以及蜡烛熄灭、眼帘闪过的奇妙光景也都是妖精的戏法啰? ——我以前胆子有那么小吗? 她对自己失望透顶。 四位职人考虑到明天还要工作,所以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似乎都很开心的样子,因为揭露恶灵真面目后就可以安心入睡了。 妖精义警队的成员妲娜、赫尔、葛拉迪斯也开开心心地走了。 只有队长米斯里露留在房间内。与其说「留」,不如说他动弹不得,一个人缩在房间角落背对安,双手抱膝,背影看起来灰暗得不得了。妖精义警队不过几个小时就解散了,而且抓到恶灵的人是夏尔,不是自己,这似乎伤害了他的自尊。 妖精身上的东西放在床边桌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刺绣袋,原本夹在他的皮带上,似乎是他很重视的东西。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安歪了歪头。 此时,倒卧床上的妖精发出了呻吟,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安、埃里欧特、夏尔正观察着自己,吓得瑟缩身体。 「小、小偷!」 「别怕嘛。嘿,你叫什么名字?」 安出声安抚妖精,但他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才不会把名字告诉小偷!」 「那个,你二话不说就当别人是小偷不太好吧?这地方是我们租的,我们有付租金。我才想问你擅自闯进来有什么目的呢。」 妖精听了埃里欧特的话气呼呼地拨开被子,坐起身。「不准你们随随便便租来借去的!这可是契恩巴一族族长史都华大人的亲弟弟赫柏大人的城堡啊!它叫圣叶城!」 「但它不是你的城堡吧?」 「确实不是我的城堡,但我是赫柏大人的侍童诺亚。是他亲自命令我保护这座城堡的!」 「原来你叫诺亚啊。」 「没错!」 妖精诺亚气到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紫色眼珠燃烧着熊熊的怒意。 「喂,你怎么叫安小偷啊,太失礼了吧?」米斯里露跳到安的膝盖上。清醒过来的诺亚似乎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让他抛开了消沉的情绪。他像平常那样跩跩地用食指指着诺亚说话:「还有,你到底在说啥啊?契恩巴一族在十五年前就被赶尽杀绝了,那个叫赫柏的家伙绝对已经不在世上了。」 「不准你这么说!」诺亚右手一挥,咻一声命中米斯里露的侧面。 「哎唷!」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安发出惨叫。 夏尔接住被诺亚打飞的米斯里露,但他还处在头晕目眩的状态中。 「赫柏大人一定会回来的!就算得花上几年,他最后绝对还是会回来!所以我有义务守护这座城堡!」 安感到疑惑。 诺亚似乎是十五年前的圣叶城城主赫柏‧契恩巴的侍童,但他好像不知道主人已经不在世上了,也不知道米尔兹兰得家接管这座城堡后捐给圣路伊斯顿‧贝尔教会,教会又租给佩基工房。 他不爽成这样,向他说明有用吗?他会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诺亚,城主离开后不久,米尔兹兰得家的士兵就攻进来了,对不对?」夏尔将瘫软无力的米斯里露轻轻放到安的膝盖上。 「怎么?你是小偷的奴仆吗?」诺亚的口气很差。 但夏尔没生气,面无表情地从胸前一个小袋子,从中取出自己的翅膀,摊开让诺亚看。 诺亚双目圆睁。「这是……你自己的翅膀?」 「仔细看看瘫在那边的家伙吧,他的翅膀也在身上。你眼前的这个女孩归还了我们的翅膀。」 诺亚的视线落到安的膝盖上,发现米斯里露的翅膀果然缩在脖子附近。他接着又看了安一眼,这次不再带着敌意。目光荡漾,似乎在怀念着往昔时光。 夏尔将翅膀放回袋子里,收进胸前口袋。 「我们不是她的奴仆,是自愿跟她一起行动。他是米斯里露‧力多‧波得,我是夏尔‧斐恩‧夏尔。诺亚,我再问你一次,米尔兹兰得家的士兵有没有来过城内?」 「……来过。」诺亚表情扭曲,彷彿在忍痛。「一大票穿着肮脏盔甲的骑士擅自闯进来,到处破坏,拆下契恩巴家的纹章、划破肖像画,刻有纹章的家具都搬到院子里烧掉了。」 「你认为当年在战争中胜出的是契恩巴家还是米尔兹兰得家?」 诺亚低下头去。「有人说……契恩巴家……输了……」 「没错,契恩巴家输了,因此这座城堡被米尔兹兰得家接管,后来又捐给圣路伊斯顿‧贝尔教会。这位姑娘向圣路伊斯顿教会租用了这个场地,不是什么小偷。」夏尔以平淡的语气诉说着。 诺亚咬住下唇好几次,彷彿想插嘴反驳,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倒在安膝盖上的米斯里露按着头起身,眼睛眨了几下后连忙坐正,朝诺亚怒吼:「你这家伙!搞什么啊!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契恩巴确实有可能是败战方,米尔兹兰得家可能也真的接管了这座城堡,然后出借给你们。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堡就是赫柏大人的城堡。我得守在这里等他回来才行!」诺亚紧抓住被子,挤出这一句话。 米斯里露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就跟你说那个叫赫柏的家伙不会回来了啊!他绝对已经死了啦!」 「不准说他死了!」诺亚抓起枕头一挥。 「哎唷!」 枕头正中安膝盖上的米斯里露,将他打飞到地上滚了三圈,最后瘫倒在地。 「米斯里露‧力多‧波得!」安按着自己的脸颊,再次发出惨叫。 夏尔不耐地捡起米斯里露,彷彿想说:「又来了啊。」 「明明没有证据,却一直说赫柏大人死掉了、没命了,我才不会相信你们呢!我还是要把你们赶出去!」 诺亚用力甩开被子跳下床,但脚不听使唤,害他一下子又跌倒在地。 「欸!你没事吧?!」安跑到诺亚身边关心他。「你怎么了?诺亚?」 诺亚闭上眼睛,全身无力。 「这位恶灵朋友威吓别人时的气势很足,但似乎没什么体力呢。」埃里欧特诧异地说。 夏尔将米斯里露放到床铺边缘,然后走到安身边,单膝跪在诺亚的脸附近,轻轻触碰他柔软的面颊。 「他的身体很虚,搞不好几乎没在进食。」 「咦?」 「这是座城堡,所以某个地方应该有储粮。妖精进食频率不用像人类那么高,而且他只有一个人,应该可以撑很久。但不管怎么说,十五年实在太长了,粮食一定会吃完的。从他虚弱的模样来看,也许已经超过半个月没吃到像样的一餐了。他的状态很差,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撑不下去……意思是说,他会死掉吗?得赶快让他吃点东西才行!」安跳了起来。 埃里欧特再次将诺亚抱回床上。安急忙冲出房间,前往城舍后方的厨房,用牛奶、些许砂糖、果干做了一道甜汤。 她带着甜汤回到房间时,米斯里露已经不在了,听说他已恢复意识、回到自己的房间。连续被打飞两次,实在是受不了了吧。 埃里欧特与夏尔低头望向床铺。 诺亚仰躺着,眼睛是睁开的。 「欸,诺亚,你先别管城堡的事了,吃点东西吧。」 安将甜汤放到床边桌上,诺亚却别过头去。「我不吃。」 闭上眼睛,钻到被子底下。对体力所剩无几的他而言,这似乎是最激烈的逃避方式了。 为了赶跑入侵者,他昨晚一再打开职人房门。毅力十足,但也耗尽了最后一点体力,最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埃里欧特缩起脖子。「唉,真拿他没办法。安,快睡吧,不然明天作业会受影响的。」 「可林兹先生,你去睡吧。我要在这里睡。」她无法丢着虚弱到动弹不得的妖精不管。 「如果这家伙喝了汤有了体力,就开始作乱怎么办?」埃里欧特有点担心地问。 「我也会看着他。」夏尔靠着床铺旁的墙面说。 「抓到他的人是我,我本来就有责任。」 「那就交给你了。安,你也要适可而止,小睡片刻啊。」 埃里欧特离开后,安坐到床边,隔着棉被抚摸诺亚的头。 夏尔依旧倚墙而立,动也不动。 ——连一丁点都不肯喝吗? 原本以为逮到「恶灵」后终于可以安心了,现在却替对方担心了起来。 认定自己不需提防安等人之前,他大概是不会吃的吧。为了让他卸下心防,才耐着性子摸摸他的头。 一会儿过后,睡意袭来了,夏尔也轻轻闭上眼睛。 安坐在原地打起盹来。 耳后方传来某人的呼吸声。又来了,她心想。 ——可是圣叶城内没有幽灵啊,幽灵的真面目是诺亚。这只是她的错觉…… 然而,她的眼帘闪过火花四射。 「我很抱歉,主人。请你原谅我!」夹杂着哀号的恳求声刺入她耳中,昨晚看到画面再度上演了,这次哀求者的脸孔清晰可见。是诺亚,被泪水浸湿的紫色头发贴在他的脸颊上。 诺亚仰望黑发、黑胡子的男人,对方的体格显得十分庞大。 男人高举鞭子。 「主人!」诺亚的惨叫使安惊醒,冷汗浸湿了她的背。 诺亚在被子下方睡得很熟。 ——画面中的人是诺亚。 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画面呢?她无法理解。 安从夏尔房间借了被子过来,包住自己的身体,在床铺旁边小睡。 隔天一早,安拜托妲娜盛三人份的早餐给她,她捧着托盘回到房间。 夏尔坐在窗边眺望杂木林,树干上结了薄霜,宛如淡妆。 「诺亚,我带早餐来了。还温温的,吃一些吧,你一个人吃应该会很无聊吧?所以我把我自己的早餐和夏尔的份带过来了,一起吃吧。」她将冷掉的甜汤挪到床边桌的桌缘,再将托盘放到桌面上。 诺亚还是把被子盖在头上,一动也不动。 「嘿,诺亚。」 安抓住被子,准备掀开时遭到诺亚的抵抗,但他的力气小得令人意外,被子立刻就脱离了他的掌握。他苍白的侧脸显露在安面前,眼睛仍顽固地紧闭着。 妖精的肤色原本就很白,但诺亚的脸颊白得很不自然。 据说妖精死时会化为光粒,消散无踪。看着诺亚的侧脸,她真心觉得他苍白过头的脸部轮廓与肤色正渐渐变淡,好像就快消失了。 「诺亚,拜托你吃一些嘛。」 诺亚反而将眼眧闭得更紧了。「我只吃赫柏大人赐给我的食物。」 「那,赫柏给你的食物还有没有剩呢?放在什么地方?如果还有的话我就去帮你拿来,有吗?」 「备粮我已经吃光了,没有食物了,等到赫柏大人归来那天,我才能吃饭。」 「别这样说,你会死掉的。」 「我要等。」 「为什么你非吃赫柏大人给你的食物不可呢?」 「若要待在城内,我就只能吃赫柏大人赐予的食物!这是他的命令!」 ——只能吃自己赐予的食物? 安皱眉。 ——这命令也太过分了吧。 她接着想起前天晚上至今已闪现眼前两次的画面。安为什么会看到那画面呢?那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吗?安都不晓得。 不过,那画面说不定是诺亚的过去? 那个黑发黑胡男也许就是赫柏,如果是的话,他还真是个狠毒的主人。 而诺亚忠心耿耿地遵守恶毒主人的恶毒命令,真是太可怜了。 如果旁人开始吃东西,他说不定就会想吃了。安于是找夏尔过来,一起在诺亚枕边吃起早餐。但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根本就没必要监视他嘛,我反而还比较希望他吃完东西,开始作乱。」安将自己和夏尔的空碗叠起来放回托盘上,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将冷掉的甜汤和一人份的早餐留在床边桌上。 「这些我留着好了。没人在的话,他说不定会想吃一些。」 结果枕头上有了动静,诺亚瞪着安说:「我才不会趁没人在时偷吃呢!我没那么下流!我说我不吃,就是不吃!」 「如果你之后改变心意的话,要吃喔。」 「我不吃!别管我了,你们这些小偷赶快滚出城外吧!」 诺亚坚持己见,而且相当讨厌安等人的样子。 他的身体相当虚弱,如果没人看着他,安会很不安,但叫夏尔一直紧迫盯人的话,又觉得他太可怜了。考虑一番后,她决定请夏尔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自己工作一有空档就带食物过来看看他的状况。 夏尔似乎也困了,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回到自己房间。 她好担心抗拒进食的诺亚。 如果下一次进来探视时诺亚已经消失了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就心慌意乱。对她来说,有人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丧命是一件可怕的事,不管对方是人类、是妖精、是朋友,还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可怕的程度都是一样的。这无可避免地令她想起母亲艾玛垂死之际。 她拿着小托盘回到小厅堂,发现职人已早一步离开前往作业房了。 她也想赶快加入他们的行列,于是将托盘带到城舍后方的厨房,交给正在洗东西的妲娜与赫尔,急急忙忙掉头就走。 「安,早安。」穿越一楼大厅前往左栋的途中,有人从二楼呼喊她的名字。 抬头一看,是优雅挥着手的葛拉迪斯,她停下脚步。 这是葛拉迪斯第一次直接向她搭话。 他走下楼梯,发色看起来像是带有暖意的黄色与白色调和而成的。一般情况下,他的发色像是白、蓝、绿溶成的颜色,但不时会产生变化,大概是受到光线照射以及心情的影响吧。 「早安。」 「昨晚抓到的妖精状态如何?决定要怎么处置他了吗?」 「还没决定。他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我还没想那么远。」 葛拉迪斯稍微歪了歪头。「安,你怎么啦?真没精神。如果有挂心的事可以跟我谈谈啊。」他的右手抚上她的脸颊。 「咦?!」安吓得往后跳。 他怎么会站这么近?是什么时候移动过来的?他的动作流畅又自然到了极点,她完全没感觉到他正在逼近。 「你不用跑那么远嘛。」葛拉迪斯笑了,彷彿觉得她很滑稽。 「抱、抱歉,我吓了一跳。」 「这次别再逃啰。我不会碰你,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葛拉迪斯张开双手,再度站到安的面前,慢慢将头凑向安的脸。 「真香,有银砂糖的味道,银砂糖师的味道。安,你真可爱呢。」 这番话简直像是追求女孩子时的甜言蜜语,安听了满脸通红,忐忑不安。 「欧兰德、王、瓦伦太、纳迪尔、可林兹先生他们身上大概也有相同的味道啦……」 「是啊,大概吧。但我总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是最好闻的。」 她惊讶地抬起头,发现那颜色暧昧、要蓝不蓝要绿不绿的眼珠子近在咫尺,她连忙转过身去。 「我要去工作了!」她拔腿就跑,但感觉得到他仍盯着自己的背影。 葛拉迪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她困惑不已。想要逃离那双眼睛的念头顿时变得很强烈,她急忙赶向作业房。 清晨若降过霜,太阳升起后,世界便会是一片光洁。 夏尔明白这点,所以想在睡前到庭院看看。他喜欢呼吸清爽的空气,因为它们彷彿会渗入身体深处。 他一度踏入自己的房间,但又马上退出来,走向小厅堂边,无心地往扶手下方的一楼望去。 结果发现葛拉迪斯与安的身影,不禁停下脚步。 葛拉迪斯碰了安的脸颊,安吓了一跳逃开,结果葛拉迪斯又走近数步,做出像是在闻她头发香味的动作。 夏尔看得怒火中烧。 安又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跑开了。葛拉迪斯目送她离去,嘴角微微勾起。 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葛拉迪斯抬头望向夏尔,大言不惭地说:「夏尔,她真棒,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味道,又很可爱。」他早就知道夏尔在那里了吧。 「可爱?你说那具稻草人可爱?你的嗜好还真特别。」夏尔若无其事地回答,不想让对方看穿自己。 葛拉迪斯走上楼梯,盯着夏尔的脸瞧,刺探他的想法。「你不觉得她可爱吗?」 「不觉得。」 「是吗?你是为了她才待在这里吧?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放心不下她,才跟她一起行动不是吗?」 葛拉迪斯彷彿放出无形的触须缠绕住他的身体,刺探他的内心。真是个讨厌的对手,他不禁想。 我要守护她,绝对不让你碰她一根寒毛,他心想,并以冷冷的表情回望对方:「可爱,放心不下?葛拉迪斯,你真是个好心人耶。」 葛拉迪斯皱眉,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接着他自言自语:「不肯洩露自己真实的想法是吧。还是说,那才是你真实的想法?你和我是同类,所以我可以直接认定我们的思考方式很相似啰?你的行动是以与我相似的思考模式为根据吗?」 「我对你的思考模式没兴趣。」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我们都是本质相近的存在,这点是事实。还有,夏尔‧斐恩‧夏尔,我和你都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你是在说什么蠢话?我懒得听。」夏尔走下楼梯,与葛拉迪斯擦身而过。 就在那个瞬间。 「昏暗的教堂。」葛拉迪斯突然开口。「峭壁上横向开凿出洞穴,在深处放一座祭坛,布置出一座教堂。没有窗户,入口以石子装饰,看起来很有教堂的感觉,但内部的天花板与墙上都残留着挖掘的痕迹。」 葛拉迪斯的发言让他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怎么可能? 他缓缓转身。 「夏尔,你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吗?」 教堂中的黑暗,空气凝滞。入口外涌动的狂风发出尖锐口哨般的激烈声响,但没吹进教堂深处的祭坛。这里的空气总是冰凉而凝滞,黑暗的沉默彷彿封印着沉睡于教堂深处之物。 教堂外的风总是很强,风声仿佛从不止息。 不知从何时开始,黑暗中总是会有烛光摇曳。一双笨拙的小手每天都会点亮蜡烛。 「你怎么会知道那里?」 「你果然知道呢,不出我所料。你要是愿意再坦率一点,我还可以多告诉你一些事情喔。」 葛拉迪斯向夏尔撤出了饵。夏尔不知道对方为何知道那个地方,但他如果咬住饵,对方就握有主导权,日后肯定会很麻烦。 要加以提防,别让对方有机可乘——妖精的好战本能对着他低语。 「那个地方已经不在了。」他静静地说:「你为何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也无关紧要了。」他走下楼梯,将葛拉迪斯抛在身后。 葛拉迪斯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困惑,不知夏尔为何如此冷静。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地方?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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