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忘/HE/两机一羡/双洁】回川 06【鲛人羡&兄弟叽】【专栏文与视频同步】

06.
兄弟俩出门后,魏婴很是惴惴一阵。
哗啦啦,一堆水晶珠子给他倒在床上。
这是他的习惯,只要紧张了,就忍不住要数自己的水晶珠。
鲛人水晶是宝贝。
数宝贝能转移注意,宝贝越多他越安心。
拨拉这个,划拉那个,才算稍稍解了些惶惶。
老谁家小谁,反正有那么个谁,具体的他记不清。
可能是太紧张。
那个小谁啊也嫁了人,对,嫁的是人。
然后,小谁和丈夫以外的不知哪个洞府精怪有了些啥子。
偏他那丈夫也是这灵域的什么族的什么长。
再然后,事情败露。
什么族长跟洞府精怪干架,族长干赢了。
然后,回家,把小谁打了个乌眼青,一封休书,将人撵走。
魏婴手指按在紫色水晶上,眨了眼努力让自己去想,那个被打的小谁,究竟是谁来着。
蓦然低头,正瞧见许多水晶球上倒映出的无数张自己的脸。
他一拍脑门,骂自己笨。
现在是想那个的功夫,当下他要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变成那个小谁~
嘴巴扁住,又从袖囊里抽出跟小鱼干叼了。
哎,嫁给人,真的好难啊。
做人,更难。
……
‘ 蓝忘机,不许你看他,不许同他说话。’
‘ 见了他,绕路走开…’
‘ 我知你非轻薄性,一切,全只当是黑蛟幻梦作祟,非你本意。’
‘ 只要你…止心,我们,还是兄弟。’
‘ 否则……’
看着蓝湛攥紧的拳头,蓝忘机全无退色,反而满是不忿。
魏婴昏迷的话,刀子样割在他心上。
他明明那么爱他。
可他却…想推开。
现在,兄长也来。
‘ 否则如何…’
‘ 我见他在你后,可若非如此,怎能让兄长占了先机。’
两兄弟对望,彼此眼里是冰与火。
……
魏婴仍将自己埋在他的宝贝水晶球里。
人呐,本就是受不的绿帽子这种气的。
哎,魏婴叹息着想起黑蛟临死的话。
‘ 你鲛族,本就是人尽可夫…’
蓝湛现在,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
自己要如何跟他解释,鲛族不是那样的。
我们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我们只和喜欢的人。
鲛人一生,很少只喜欢一个人的。
那种穷生只爱一人的鲛人,魏婴认知中,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和哥哥的父亲,前代鲛皇。
他爱上的是莲女,水陆草木中,脆弱的花妖莲女。
所以,父亲膝下子嗣才少,只有自己和哥哥。
魏婴没见过母亲,父亲见的年头也短到可怜,印象里跟没有差不离。
哥哥当爹又当妈的养大他。
听哥哥说啊,父亲和母亲极相爱,一辈子也没红过脸。
哎,魏婴又叹息了。
他为自己发愁。
爹娘恩爱,可老爹给自己许的这门婚,却说不好。
蓝湛看着温温柔柔,可近来几桩事,细思起来,魏婴其实有些怕了。
那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最怕这样的人或妖了。
魏婴觉得自己很聪明,可大多数聪明往往都败给懒惰。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啊,是个懒皮。
他不爱动脑,所以,也怕跟爱动脑的人在一起。
因为,就像大祭司说的,谁知道那层层人心里,会不会卧着条毒蛇。
蓝湛的心里有没有蛇,说不好,可,他的心中有数,嘴上不说,让魏婴想的后怕。
腮帮子鼓了,魏婴给自己打气。
不会的,你想多了,蓝湛不是那样人。
努力让自己去想婚后,他对他的那些好。
可好都是看的见,坏却全凭猜。
这才最要命。
蓝湛回来后,会怎样呢…
魏婴想的头疼。
最后,他总结出,顶多,就是像那个小谁家的啥族长,动手打人呗。
嗯,他要敢打我,我肯定是要还手。
打不打的过两说,但绝不能坐以待毙。
然后……
魏婴想着退路,开始缓缓将水晶球们收回袖囊。
他要敢打我,不用休书和离,我自己先把他休了。
收完了水晶球,魏婴开始向屋子周围打量。
那个画儿挺贵的,据说是什么灵君的大作。蓝湛说过,我喜欢给我的。
收了画在袖囊。
啊,还有白玉瓶,如意称……
……
蓝忘机已经彻底放下顾忌。
‘ 我动了心,动了情,止不住。’
‘ 那,弟弟如何打算,摩拳擦掌,同我打一顿!’
‘ 这到还不至于。’
‘ 只是兄长的不许,弟弟办不到,也不想办。’
‘ 我会看着他,念着他,我会等,等兄长,给我机会……’
‘哼,我不会给你机会。上天让我先遇见他,是我俩缘分。’
‘ 而且,我的阿羡,他也不会弃了我,选你的。’
……
月亮躲在青霭云层后,大风起。
廊上一片未卷好的竹帘给风惊动。
蓝湛出去将帘子系好。
真人游时,坐莲花之上,一花辄径十丈…
魏婴摊开本真人游记,挡了脸面,十几字被他翻来覆去盯着看。
实则,他的注意都在蓝湛。
出人意料,归来后,蓝湛没有做任何他想象中的行为。
他只是,默默的。
心中的坏,瞬间打破。
魏婴的性子有些顺杆爬,更也是个三分染料开染缸的。
给他三分坏,他能将你想做地狱阎罗。
送他一分好,脑子里便将人想成仙佛。
蓝湛没有使坏,那便是好。
只是,他的不说话,让魏婴心里上火。
猫啊狗的,消化不好,上了火,就要自己找草吃。
魏婴比他们幸运,不用专门找,有人给送。
晚饭时,蓝忘机忽然到来。
两兄弟在门口面对面。
一个要进来,一个堵了门。
魏婴在屋里埋头,装瞎子聋子。
最终,蓝忘机并没进来,只是蓝湛端了盆水植放在桌上。
不是旁的,正是梦里,蓝忘机说要给魏婴种的眼子草。
一整个晚上,魏婴根本不敢让眼珠往水草上放。
可捱到这会儿,他这心火烧的旺,终于克制不住,去掐了草花往嘴里塞。
见蓝湛进屋,还忙拿手里书本挡脸。
他这儿腮帮子在真人游记后头鼓动,蓝湛已经去到床边,弯了腰开始铺床。
露出半张脸,魏婴做贼似的看着蓝湛。
他很生气吧,才会不愿搭理人。
真的不打算说话了么。
要憋多久啊…
咕噜噜,一颗水晶球滚在蓝湛脚边。
停下动作,他将球拾起。
转身看着书本挡脸的魏婴,摇了摇头。
走过去,将球放在桌上,仍旧没话。
咕咕噜噜,又一颗滚来。
蓝湛才将被子摊开一角,不得不再停下,将球放过桌面。
再咕噜…再捡。
又咕噜…又捡。
咕噜…
……
魏婴放下书本,很是明目张胆的抓了把草塞进嘴里。
桌子上,一二三四五…十六颗水晶球,四四方方摆的整齐。
一股脑将所有球又都扔回地上,魏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不,在蓝湛眼里看,就是个孩子。
他不说话,只是蹲下身,慢慢去捡。
魏婴登登地过去,步子踏的很响。
将巴掌伸在蓝湛眼前:
‘ 你打我吧,给你出气。’
蓝湛起身,不解看他。
‘ 遇见这种事,要么杀奸夫,要么打…总没有人能憋气的不是。’
‘ 我给你打,憋着不说话算怎样。’
蓝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克制住不去拥抱魏婴的。
可想着那孩子满身伤口,动起来便要牵连到伤,他又那样怕痛…
还有眼前,明明已经开始用药,却仍是苍白的脸。
目光越过魏婴,落在桌上水草。
明显的,少了好几根。
刚刚魏婴自以为是偷吃,哪晓得自己吃草动静让人不想听到都不成。
‘ 阿羡喜欢吃这水里野草,我竟不知。’
话题转换有些快,魏婴反应慢了。
‘ 忘机怎么会知道,你告诉他的,为何之前,没有想过告诉我。’
‘ 我没告诉他,是他在梦里……’
魏婴的话卡在一半。
‘ 哦。’
魏婴愣住。
蓝湛的哦,让他困惑。
而且,蓝湛还笑了下。
只是,笑的有些苦。
看着蓝湛,魏婴心里别扭极了。
他想起,大祭司说的,人啊,一生有几句话是必须说的。
对不起,没关系。
谢谢你,不客气。
而他嫁给蓝湛后,耳边想来,经常听他说的却是:
阿羡,亲一个。
阿羡,抱抱你。
魏婴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但他现在很想安慰蓝湛。
于是,综合下大祭司和蓝湛的话…
他主动上前,张臂将蓝湛抱住。
这个动作难免不牵动伤口,咬了牙不叫疼,他道:
‘ 对不起。’
蓝湛怔住。
‘ 阿羡何处,对我不起。’
‘ 你们人的道理,总要高兴的去哄不高兴的,虽然…’
‘ 虽然什么?’
魏婴没有答话,心里默默地:
‘ 虽然,我也没有多高兴…’
大祭司说过,人都爱听好话,忠言逆耳,甜言蜜语…
他现在心里想的,算不算忠言呢,好像挨不上。
可甜言蜜语肯定不是。
所以啊,蓝湛是不愿意听的吧。
他正不高兴,自然不能将不爱听的说给他听。
‘ 躺床上好好睡觉,我去藏书阁…修书。’
外头风还大,可蓝湛还是离开房间,进到风里。
魏婴从窗影看着他背影,心道:
蓝湛一定气坏了,气的,都不愿跟自己睡觉了……
……
给风吹的衣摆狂摇。
蓝湛也在想:
阿羡说对不起我,他觉得,哪里对不起我了呢…
难道,他真的对忘机。
……
昨夜大风给云深带来少许清凉。
魏婴浸在莲塘,手里玩着水晶球,心中脑中,全是蓝湛占据。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般,为了某个人,思来想去,连觉睡下来,都是昏沉。
器满则倾,物极必反。
这就是所谓人事。
嫁入云深,细想来,蓝湛对他,真的很好。
两人之间唯一矛盾,也仅只是那件事上,一长一短,一个停不下,一个总叫停,一个精神,一个惫懒。
而现在,蓝湛居然连最喜欢的事,都不愿同他做。
可见,这人啊,真的是给得罪不轻。
魏婴虽爱计较,不吃亏。
可他也并非贪婪的性儿。
只是,对着蓝湛,如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般贪他的好。
给着不觉。
没了,就好想要。
哎,要怎样讨好蓝湛,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魏婴想着。
第一, 肯定是远离蓝忘机。
可想着蓝忘机一刻,心里忽然像是给热炭灼了下。
按住心口,魏婴只觉犯愁。
好似远离蓝忘机,是件千难万难的难事。
阳光在水晶上折射出彩虹光晕。
往日里,他们的主子有了烦心事,只要看看他们,摸摸他们,就能开心。
可现下,这个能解百毒的法门,失了效。
脱离水池,化去鲛丝,穿回衣裳时,魏婴 顺手从塘里摘了两朵荷花。
白玉瓶不用藏着了,像他那样插花,也挺好。
……
在籣室,蓝家叔侄集合。
香炉里雾气缓缓。
蓝启仁拂着茶汤,听侄子们讨论大梵山牵连出的事。
显然,大家一致认为,温情有所隐瞒。
可要她开口,如今看,倒不是太容易。
总不好给人关起来动刑。
最后,还是蓝曦臣定议,先以给魏婴看病为由,继续留人。
只要人在,总会找到契机,让她开口。
哥几个散朝似的走出籣室。
蓝忘机给蓝曦臣叫住说话,于是,蓝湛独自绕廊穿行。
转过清风晓翠,正瞧见魏婴和几个小丫头玩编绳。
‘ 二夫人,不对,你要这样穿过去。’
‘ 哦,你慢点,眼花啦,让我看清楚。’
‘ 呵呵,您可是头一个跟我们玩这个的主子…’
‘ 嗯,是嘛。蓝家人都不玩的啊!’
‘ 主子都是办大事的,哪会同我们…’
小丫头察觉自己说走嘴。
魏婴可也是主子。
‘ 嗨,你捅她干嘛,我本来就不是爱干大事的,也干不了大事。我呀,最爱的就是玩了,嘿嘿~’
‘ 谁说的,二夫人杀了那把剑上恶灵,连蓝先生和公子都没法子,只有二夫人…’
‘ 二公子!’
‘ 二公子!’
蓝湛果然是黑面神投胎,只在旁边一站,几个小丫头就哗啦没了影。
魏婴双手还举着红绳。
左右看看没了人,便抬起到蓝湛面前。
两人对望,蓝湛想了下,才明白,魏婴是让自己跟他玩。
这东西,要怎么弄?
‘ 哎呦,不对,向下…’
‘ 你那手指头是铁做的么,都不会打弯…笨死了!’
‘ 呵,嗯,我笨,阿羡聪明。’
‘ 咦,蓝湛,你笑啦!’
‘ 嗯,我笑了,如何?’
‘ 嘿,那就是不生气了,对不对!’
蓝湛笑容忽然消失。
魏婴呆了呆。
不笑了,那就是还生气喽…哎!
‘ 又不高兴了,还生气啊…’
‘ 我没有。’
‘ 可你明明就是不高兴的脸,我…我昨天说过对不起了…’
‘ 人,好麻烦!’
‘ 对啊,做人就是麻烦的。’
蓝湛拉住魏婴的手,向前走。
‘ 走吧,回房去。’
魏婴跟着他,眼睛盯着那个冷冰冰的侧脸。
左思右想,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讨好蓝湛。
看着他见了自己就难受,魏婴心里也难受。
他不想让蓝湛再难受。
于是,道:
‘ 蓝湛,你们人的想法,我不是很懂,但是…如果你要和离…’
蓝湛停住。
抓了魏婴的手不松开,只是盯着他。
魏婴在笑,笑的很乖巧的样子。
他极少这样对人,通常如此,都是有求。
‘ 蓝湛,我都听你的。’
‘ 听我的。’
‘ 嗯,听你的。’
听我什么,听我同意跟你和离。
听我同意,让你离开我。
魏婴的嘴唇润润的,像是渗着水滴的橘瓣。
蓝湛想咬过去,狠狠的咬,咬到他疼。
他想叫他哭,叫他流着泪跟自己说。
蓝湛,我不离开你。
‘ 回去吧,该吃饭了。’
‘ 哦。’
蓝湛拉着魏婴的手没有松开。
而他心中挂着忧患,并没注意,说到回去后,魏婴也一直抓着他,没再松开。
说出和离刹那,魏婴心虚。
可蓝湛没有接话,他反而踏实下来。
云深的夏天不好过。
捱着蓝湛好舒服……
就算是回去百川,泡在水里,也比不过蓝湛。
他有神仙肉香,还有冬暖夏凉的仙骨……
……
蓝曦臣和蓝忘机从后廊转出来。
蓝曦臣笑:
‘ 哎,一对闹腾的冤家。’
蓝忘机却笑不出。
他只在想,魏婴说的和离。
……
傍晚时雨云开始聚集。
饭后,蓝湛见魏婴趴着看书,终于开口,让他坐正了看。
这厮有些负气,不听人劝,反而变本加厉,直接侧倒。
蓝湛瞧着那书本几乎要贴脸上,终是忍不住。
过去要夺。
俩人各自拽了书本,像在拔河。
‘ 趴着不对,躺着不行,那你读给我听啊!’
魏婴说这话是赌气的,他可没想到,蓝湛真会坐下来,腰杆挺直的举着书本读起来。
见状,魏婴反而笑了。
腻歪着凑过去,把枕头垫在蓝湛大腿旁边,跟个围脖似的,围着蓝湛听。
两人的手不知觉握在一处。
蓝湛边读书,边揉手里指尖。
乍然停住。
‘ 嗯,怎么不读了,字不认识么?’
‘ 指甲怎么了?’
‘ 哦,摘荷花时劈的。’
蓝湛皱眉。
……
‘ 怎么还不下雨啊!’
魏婴手给蓝湛托着,白色磨石在指甲上磨蹭。
往常蓝湛也给他磨指甲,可每次都是他嫌麻烦。
这次却反了过,魏婴主动给蓝湛挑刺。
‘ 这里,这个边边,重新磨。’
‘ 嗯,不圆啊,不好看,再磨磨…’
总算忙活个万里没的一可挑。
一双手十个指甲算是完工。
磨好指甲,蓝湛仍旧耐心的给他涂油,打润。
‘ 这云可是堆的够沉,一会儿雨一定很大。’
蓝湛只是点点头,没有回话。
收拾好磨具,他将魏婴弄乱的床铺复又铺平。
‘ 阿羡,睡吧。’
‘ 你呢?’
‘ 我还有事,你先睡。’
‘ ……’
这次抱住蓝湛,身上已经不再那么疼。
温情的药是有效的。
‘ 蓝湛,我说过对不起了,那我再说一次,行不行,对不起。’
‘ 哎,阿羡,我说过,我没气你。’
‘ 那你还要出去么?’
‘ ……嗯,你听话。’
‘ 蓝湛,我听懂了,你是想要和离,还是休了我?’
‘ ……’
天上黑云好似都压在蓝湛心里。
克制住想咬一口眼前嘴唇的冲动。
‘ 阿羡,这些,究竟谁跟你说的,哪个就是我要和离要休妻了?’
‘ 你们人的画本子上不都这样写故事嘛。’
‘ 妻不可共,这种事,对人是大事。没打我,也不骂,就是不爱说话,还…不跟我那个了…画本上好多写了这样子就是……’
‘ 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书少看。’
‘ 你听好,我不气你,不怨你,不和离,不休妻。记住了!’
‘ 现在,乖乖躺下去睡觉,我还有事。’
这回,蓝湛几乎是掰开魏婴的手,将人摁进被窝。
……
蓝忘机远远瞧着蓝湛走出静室。
而他去的方向,却像是温情药庐。
天气不好,夜黑的深。
兄长不陪阿羡,这又是要做什么。
想起白日,听见魏婴说的和离二字。
蓝忘机并没半分喜悦。
反而,想着魏婴可能在蓝湛那里受到的冷待,心里揪着疼。
脚步随了心,下意识向静室走。
……
一队巡值子弟,几个巡夜家丁,都亲眼瞧见,月黑风高,二公子进了温氏女家主的药庐。
‘ 阿羡怕苦,这次的药还是吃的难些。’
‘ 好,明日我多加些蜜。’
温情将蓝湛滴了血的碗端走,然后又拿出个药包。
‘ 这是二公子今日化蛇毒的药。’
‘ 鸽血草常人可服,奈何二夫人鲛身,唯有用九头蛇血佐药。’
‘ 是我疏忽了,才令二公子不得不以身喂毒,再以你之灵血代替蛇血。’
蓝湛封住手上血口。
‘ 那也要刚刚巧,温姑娘这里就存了九头蛇毒,我也才能喂毒,否则…’
温情听出蓝湛话中所指,无谓笑笑,转移道:
‘ 幸好还有三日,二夫人就可以停药。’
‘ 二公子放心,你根骨奇特,九头蛇毒害不了命。有我的药,三月也就化清。即便没药,以你自身灵力,也就费个一两年自清。’
蓝湛知她刻意移开话题。
‘ 温姑娘神医妙手,但愿,那个失误是真的无心。’
……
雨终究是落下来。
魏婴从睡了一半的梦中醒转。
眼前,白玉瓶中荷花安静的立着。
衣袍遮住了烛光。
是…蓝湛。
他回来了。
‘ 天还没亮啊。’
‘ 羡…’
‘ 我梦到你了。’
‘ 梦我什么?’
‘ 梦见你,压的人喘不过气。’
魏婴的眼睛睁不太开的样子。
睫毛浓密,瞳仁闪亮,看着妩媚非常。
‘ 你来…我们…现在…好不好’
蓝忘机俯身,身体上所有器官都在对他说,不许说不好。
魏婴今日尤其的软。
好似染了蜜糖的云,落在床上。
嘴唇上是春日桃枝上的颜色。
蓝忘机含住,便再不愿放开。
这是真实的魏婴,不是梦。
他抱着真人,那人还在说好,说喜欢,说…快些。
蓝忘机想要他开心,要他高兴,要…满足他所有愿望。
满足他,也是满足自己。
所以,他很快…快的那孩子…发颤。
‘ 羡羡。’
呼唤,将颤抖叫停。
魏婴的眼睛总算睁开了。
是蓝湛的脸没错,是那个神仙肉味…
可不是阿羡,而是羡羡。
魏婴知道,自己又错了。
‘ 错…错了’
即便心里知错,嘴上说错。
可身体还是诚实的随着他,不肯停。
……
外间雨还在下。
魏婴系好衣带。
‘ 你走吧,求你了,快…’
‘ 刚才,为什么说错。’
‘ 就是错啊,人好难做,我实在不会…’
‘ 我想回家,想…回川了。’
‘ 做人太难了,我学不会。’
魏婴很委屈,他想哭,可又不知哭给谁看。
在家时,族人们都喜欢他,大家都对他好,也都愿意跟他好。
他笑了,大家也会跟着笑。
他哭了,大家都会来安慰他。
哥哥会抱抱,大祭司会给他拿好吃的,还有许多姑姑,她们会取出自己的水晶球,送给魏婴。
就连节帅,也有许多宝贝。
可,在蓝氏。
没有人会拿宝贝给他,也没人给他好吃的,更没人抱抱他。
也许,以前,蓝湛会,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他连话都少跟他讲,晚上也不会同他一起睡觉,又怎么还有心情,哄他呢。
蓝忘机么…
魏婴不知道,他觉得累了,不是那件事的累,而是从心里的累。
做人,好累啊。
大祭司说,你说对不起,人会回没关系。
可是,他都已经跟蓝湛说过两次对不起,却连半句没关系,都没听到。
‘ 对不起,羡羡,我让你为难了。’
‘ 对不起有用么,我也说了,可是没用啊。’
‘ 蓝湛,他不肯说没关系…’
‘ 我困了,蓝忘机,你走吧。’
‘ 我想睡了,你快走吧,不要给蓝湛看到…他,还没有说,没关系…’
……
将纸伞放在廊下,蓝湛进门时很小心。
可目之所见,却是魏婴坐在床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 怎么还没睡?’
‘ 睡过了,又醒了。’
‘ 是我开门吵醒你。’
‘ 没有,早醒了。’
蓝湛将湿的外袍脱掉。
魏婴的眼睛离不开他。
‘ 你去哪儿了?’
‘ 去找温情,告诉她,你的药太苦。’
‘ 你都说过,良药苦口,干嘛大晚上劳烦人家,再说,有很多话么,这样晚!’
魏婴嘴巴撅着,看得出不高兴。
‘ 阿羡,吃醋了!’
‘ 这就是吃醋么,我不喜欢你晚上找她…白天也不喜欢。这样算么!’
‘ 吃醋不好,对不对。做人不能这样,对不对。’
‘ 书上说,人最重要开心。可我最近总不开心…做人太难了,我就是不懂…’
‘ 哎,我原本是聪明的,我不笨的呀…’
听见魏婴说吃醋,听他如实说出感受。
蓝湛的心就满了。
唇角抑制不住微微扬起。
拉住魏婴的手:
‘ 我的阿羡,是最聪明的,一点都不笨,我好喜欢。’
‘ 嗯,你喜欢么?’
‘ 喜欢,喜欢极了,阿羡…’
‘ 别,蓝湛!’
魏婴挡住蓝湛的靠近。
他不是第一次,自然知道两人这样会发生什么。
可是,不能。
虽然这一直是他期盼的,但此时此刻,阴差阳错。
身上还留着蓝忘机留下的痕迹。
魏婴不想搞砸,可他知道,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一切要向好处走时,砸锅呢…
……
雨后云深浸润潮气。
魏婴喜欢这样的湿润,可一路走来,听见人们说的都是抱怨。
角门五婶说被子难干。
洗房娘子盼着云快走,太阳出。
巡逻子弟脚踩了泥巴,鞋子老沉。
东厢子弟们说大雨狂风,刮倒院中老树,要许多人收拾。
人啊,喜欢的,就是和自己不一样。
……
一早,蓝氏兄弟就开始忙碌。
昨夜大雨,云深中今个白日,琐事必然不少。
家主蓝曦臣夫妇做好分工,主外主内,配合默契。
早上,瞧着对镜梳妆的妻子,蓝曦臣道:
‘ 哎,近来事多,可惜,阿羡孩子心性,他又非人族,许多人事道理不通。嫁进来,也帮不上你。’
‘ 呵,我看阿羡却是顺眼。’
蓝大夫人从镜中回笑丈夫。
‘ 从前我在家里,你是不在,母亲夹在妯娌中,多少为难。’
‘ 阿羡不通人事,并无大碍,慢慢教么。而且他啊,虽然爱玩,可瞧着上下对他,这孩子虽在百川是娇惯,但绝不是不懂道理,自私霸道的性子。’
‘ 就跟着雨后的天儿似的,干净的天真性子,我喜欢,想来,二弟更喜欢,呵呵。’
‘ 人家夫夫喜欢,你想什么,要想啊还是该想想咱们,想想为夫怎么这般喜欢你…’
两口子早上腻歪下,便一个招呼弟弟们,一个指挥下人们,各自忙碌。
蓝湛和蓝忘机,被大兄安排,一个查看各处结界禁制,一个巡视蓝氏豢养的灵草灵兽。
这对兄弟做事严谨对麻利,各自打着圈往各处转悠,最后,竟不约而同在雨花台相遇。
兄弟相见,仇人不至于,可面子都是冷的。
点点头,蓝湛才要走,给人叫住:
‘ 兄长且留,我有事与你商议。’
‘ ……’
……
魏婴靠了竹子坐在湿草地上。
他是不嫌弃水的。
同样的,周遭吃草的白兔群也不嫌弃叶子露多。
据说这些兔子的祖宗,是一对山外来兔。
前代蓝氏宗主,也就是蓝氏兄弟父亲。
蓝爸爸从集市上买来一双肉兔,本想给蓝妈妈炖肉,最后却被蓝妈妈养住后山。
魏婴抱着一只肉兔子的多少代玄孙,在怀里抓皮撸耳朵。
‘ 小兔子,你们不用嫁人,也不用做人,每日只管吃草活着,真好啊!’
‘ 你们家就这块坡屁大地方,也活的挺好。哎,到底是家啊。我家在远远的川里,山水相接,有好多漂亮的大鱼,还有堆满珍珠的礁石,姑姑们会在礁石上唱歌…’
‘ 嗯,我想家了,想回…’
蓝湛和蓝忘机的脸交迭在脑海。
被自己的想法惊吓,魏婴用力摇头。
‘ 不行,不可以这样。’
‘ 做人要从一而终,不能三心二意,想,只能想一个,否则会给人瞧不起的~’
‘ 你们说,对不对。’
怀里兔子给他撸了耳朵,是命门,不敢动。
地上兔子没心没肺,只管吃草,吃多多的草。
没有人,也没兔子,搭理魏婴问话。
……
‘ 和离,忘机,你要我同阿羡和离,凭什么!’
‘ 凭我见不得他委屈。兄长既要冷待,何不将人让给我。’
雨花台下绿水波光荡漾,映出两张冷脸。
……
兔子们很能吃,从魏婴落座,就没停住。
‘ 昨晚上拒绝蓝湛,跟打人脸似的…哎,好不容易才,又搞砸了。’
‘ 蓝湛今后,会不会更不愿同我亲热了…’
‘ 二夫人暂可不用想亲热的事。’
魏婴转头,见到红衣红裙的温氏女家主。
凉风习习。
几片竹叶落的安静。
温情看着眼前人,心里感叹,就算见过不止一次,可每次见到,都要不由赞一赞,天生万物,真有机巧。
这人啊,看着他,除了好看,真是不知还能怎样说。
难怪蓝家兄弟几乎异心。
‘ 今早为您诊脉,我心存有异,当时怕自己看不真切,毕竟您说鲛身非人。’
‘ 回去特地翻书,才敢确定。二夫人,您已孕身十日。这亲热一事,有伤胎儿,尤其头三月,还是要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