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有聚有散

      不知道叫什么地方，姑且叫做Z城吧。

      小李子中午下班，下了公交拐到菜市场，打算中午下碗鸡蛋面。

      Z城里这个菜市场有些年头了，之前老城区改造，可周围住户不同意，拆迁公司找了好几波“黑白脸”都没搞下来，小瘪三有几个还被打进了局子。这不，晾了几十年了，就算是周围那写字楼大商场什么的都造起来了，菜市场的生意照样红红火火。

      人群，来来往往。

      “干了一上午了，今天那半拉火腿切一点吧，也不知道今天鸡蛋几毛钱……”

      走着走着，菜市场大门牌坊那边过来个汉子，裹着个大衣，抱住个报纸团出来的物什，急急忙忙朝这边走过来。

      小李子站在买鸡蛋的三轮儿旁边，正想着中午下细面宽面呢，那汉子就像是不经意靠上来。

      熟练地身子一擦，手一滑，东西一送，接着就是一下“啪嚓”的震悚。

      “喂，你小子，把我东西碰了!”

      小李子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给人掌住喽。

      人群的目光投射过来。

  “什么我碰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才不管嘞，你碰坏了俺的东西，就要赔!大家伙评评理，是不是这样?”

  那汉子倒不脸红，扯着公鸭嗓嚷嚷起来，惹得众人一阵观望。

  “唉唉唉，里边怎么了?”

  “好像是碰着东西了，那人让小伙子赔钱嘞。”

  “真的假的，不会是讹人嘞吧?”

  “我才没碰，不信你问这边买鸡蛋的大娘，我刚就搁这讲价钱呢。结果你‘咣——’一下可撞上来。东西坏了那，那纯怨你自个儿。”

  “是啊是啊，这孩子称的鸡蛋还搁这儿放着嘞，不信恁看。”

  大娘敲了敲旁边的电子秤，红黄相间的塑料袋正端端正正地卧在那托盘上。

  旁边的人群往这边看看，窃窃私语也多了不少赞同的声音。

  “就是哈，咋那东西说掉就掉嘞，肯定有毛病。”

  “肯定是讹钱嘞，这种俺见了多了去了。”

  那汉子看着敲的这下没起效，就装模作样地挝了挝袖子，露出胳膊上一块一块的粗肉。

  “小子，赶紧赔钱，不然大爷让恁好看。”

  小李子哪能屈服，也装着扎一扎下盘，摆出个接架的态势。

  好嘛，这一下整的，周围那一圈人都看着往里边挤，外边不明事理的，也靠过来凑热闹。

“哎呀，这是要干架啊!”

“不就个器件，至于嘛。”

“莫吭声莫吭声，看看那壮汉干啥嘞?”

小李子正想着这大汉会撞哪边，没曾想他却直接跪那儿了。

“小兄弟啊，俺算求求你啦，赔给叔就算，家里老母急着用钱呐!”

这说着说着，汉子急红了脸，几滴儿泪花挤在那脸上的横肉上，流都不流就干在那儿。

好家伙，装得还怪像。

“欸?那家伙是不是说家里急用钱嘞?”

“哎呀，嘶——估计是家里人住院啦!”

“合计着人家是去当东西嘞。”

围观的眼神对汉子那个方向温柔了不少。

“大叔恁别哭啊，有啥跟俺说说!”

那汉子抹了抹脸，眼睛扑闪两下，想挤出泪也挤不出来:“不瞒你说小兄弟，我上边八十多的老母了。就昨天，我下班那时候，回家一看，没人了!去找隔壁一问，才知道下午就送医院去了。平时家里也不存钱，这个月工资都没发嘞，没办法，只能拿家里物件先当点钱用用。”

这一出一整，你别说啊，效果是真的好，旁边围观的人态度马上就开始变了，就连小李子都忍不住掉泪。

“大叔，您别哭了。您这一哭，俺就想起来俺娘。她，她怎么就扔下我走了呀!”

这一声一出来，那大汉也整不会了:哭老妈的借口用了这么多年，如今竟真的碰上一个没妈的。

人群外边一阵喧嚷，几个大檐帽从围观的人群顶上露出来，喊喇叭的声音正往这儿挤呢!

“让一让让一让，无关人员请往边上靠靠啊!”

那汉子急了，抱起地上那一摊子玩意，转身抓住小李子的手狠握两下:“小兄弟，真对不住，刚刚是俺太激动了，这东西我补一补应该还能当出去，你就……节哀，啊，节哀。”

那家伙往周围望望，从小李子旁边蹭过去，使劲从人墙的缝隙里边挤出去，跑了。

两个民警好容易才挤过来，见这边也没什么斗殴的迹象了，就一个问着小李子另一个招呼着周围的人群想让这边里三圈外三圈的拥堵赶紧消解。

终于，看热闹的大家伙也慢慢往外走了。

刚刚卖鸡蛋的大娘招呼着小李子:“欸，孩子，恁鸡蛋要不?”

“要要要，我这就来!”

小李子用袖子把眼泪鼻涕抹了，往三轮车那边走，想顺便掏出来钱包把账结了。

周围那些大爷大妈刚刚想走，空气里却猛然炸起来一个霹雳:

      “钱包，俺钱包被人摸走啦!”

      于是人群又重聚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