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封魔传之(三) 沁溪逐流龙门劫2
袁洪允诺离去。梅山七怪带着马槐衡赶至静水湾,戴礼绕潭水转了一转,向大伙道:“怕不是真君爷爷晃了眼睛,我这看波闻音辨味的手段都使上了,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处普通水潭罢了,哪来的什么妖邪?”
朱子真即回道:“也是,我兄弟七人一直在此辖地,又有爷爷坐阵灌口,连真神天仙都得绕路而行,哪有什么妖邪敢来此地作祟。”
金大升笑道:“三弟四弟性急,爷爷虽眼疾未愈,但三圣母娘娘的寻妖镜又怎会撒谎,兴许这怪藏得正深,待我再来探它一探,回去也好做个交代。”说完,金大升施法将那潭水一波波分开,那鱼虾尽在分波而竖起的碧壁里游动,常昊赞道:“二哥法力又见精进,不想升仙封神后还继续修得这般手段,小弟佩服佩服。”
其它几怪也随声附和称赞着,倒是马槐衡注意到分开水的潭底似乎有处沙地下有东西蠕动着,他想要上前去看个细致,杨显忙拦了他说道:“马公子,我来带路,你且跟在我后面小心行事。”说毕便摇戟打前去了,马槐衡尾随其后,他旁边伴着常昊,那吴龙也持了双刀殿后。
待近前细观之后,杨显看那潭底泥沙似动非动,便提戟一把戳了进去,搅动挑拨了一番后,并未发现异常,方才放心的说道:“怕是马公子眼花了,方才是距离远,眼睛又受了二哥拨起的水壁波浪影响,才误认为这潭底有异常动静罢。”
马槐衡也抱歉的摇摇头,笑自己初次探寻便这般大惊小怪。杨显见潭底泥沙并无异样,便抽戟转身,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回去复命。却不料从那泥潭先前被戟刺入搅动的地方“哧”的射出几团黑块,分别朝着八人飞去。常昊情急之下化作青烟将马槐衡吞了一起遁去。其他人手持武器将那黑块斩落身前,原来那黑块只是泥沙而已,众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是何物作祟,却见着这黑泥沙流动聚成了人形,这七个人形和他七怪的样貌无异,甚至还手持相同的兵刃,只不过那兵刃不过是泥沙的材质。这些个泥沙人形,却也像是有魂儿附体一般,举着各自的兵刃向着对面的七怪砍来。七怪忙着招呼这泥沙怪,就马槐衡在一旁眼瞅着那潭底先前搅动过的泥沙里缓慢爬出一只体型不大,却是长着三足四目的怪物出来,看着他人都无暇分身,想着这泥沙人形怕不是那水怪的爪牙。擒贼先擒王,马槐衡急速的穿行到了水波仍保持分开状态的潭底,伸手去抓那怪物,怎奈那怪物体滑,马槐衡根本无法得力握住其身。情急之下,马槐衡想着这怪体小,便脱了外衣裳欲去裹挟那怪。那怪倒也笨拙得不躲不闪,只是四目轮闭合着,这四目炫光让马槐衡行动迟缓了下来。正当马槐衡迟缓之际,那怪张口吐射出一团黑沙,将马槐衡的衣裳冲入空中。那衣裳撕裂开后化为齑粉混入了黑沙之中后从空而降,顺着马槐衡的腰间转了一圈,复又回到那怪口中,随后那怪慢吞吞退身入泥沙之中,隐身不见了。
梅山七怪本正战得欢,那怪隐去之后,他们的敌手顿时化为黑沙,轰然落地,侵入七怪映在地上的影子里不见了。远寂静水潭分开的潭水也忽地像是被人控制了般劈头盖脑的朝着马槐衡激打而来。马槐衡躲避不过,被卷入水浪之中。
金大升急忙施法想要分水救人,奈何法术却无论如何都再使不出来。众人皆担心马槐衡性命,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坏了七怪名声不说,更是无脸回去面见真君。
七怪集聚在潭边想要设法下水去救人。却见到马槐衡正冲浮到水面,潭水波涛也渐渐平息。马槐衡本就水性颇好,那怪似也不是要取他性命。众人齐力扶助马槐衡上岸,见他无性命之虞,才放下心来。
“不好,我的阳佩丢了。”众人才松口气,马槐衡却大惊失色,急忙复又入水去寻阳佩,只是这次他却如何都潜不下去,只能浮在水面上扑腾。七怪也不知何故法力尽失,分波避水的念咒毫无效果,竟面对一波碧潭无能为力。所幸他们的坐骑还在不远处,所以七人只能暂且狼狈退去,向真君禀报实情。
杨戬知晓了详情,并未有怪责七怪之意,只让他们先去休养,以期重振旗鼓。对于原想擒王却反成入瓮困兽的马槐衡,也只是安慰他道:“想必那阳佩只是被水冲了走,公子稍作休息,待杨戬前去勘察一番。”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明白那怪故意以黑沙幻影支开七怪后,诱马槐衡孤军深入才是他的打算。所以杨戬必定要亲走一遭了。
马槐衡仍执意同行,毕竟自己弄丢了阳佩。杨戬劝他道:“公子勇猛,只是妖邪奸诈,公子虽聪慧,不几日就习练了一身本领,只可惜还缺了件称手的兵器,莫如等到在下知会我天上的几位兄弟,让他们给公子打造一件兵器,助公子如虎添翼再议降妖之事。届时不说这次的妖邪,即使是日后助吕娘娘寻火炼子的路上,也更好使得上力。今日公子也疲乏了,不如先歇着,待在下先行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花不语也赞同道:“真君所言极是,马公子不如现时去那庙堂,想法子把那些定住的村众化解一番,杨戬虽称显圣真君,但也不宜在那场合于众人面前显圣。我和三圣母娘娘更是不宜在他庙堂内现身,此事还劳烦公子费心了。”
马槐衡允诺。杨戬也暗自佩服不语的细心和安排,既化了争执,未伤和气,又让双方各行其是。杨戬随即给了马槐衡一张符贴,“持此贴入我庙堂内,定身法术即解,只是那些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村众邻里,今日不知怎的罅隙丛生,还望公子设法化解。”
马槐衡作揖道:“多日烦扰仙人清净,又得仙人指点功夫,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化解矛盾。”说罢,马槐衡便去了庙堂。杨戬、三圣母和花不语则一同去了那静水湾。
三人驾着云头停在湾边,三圣母拿那寻妖镜照了照潭水,果有一团黑影。那杨戬便叫到:“何方妖孽在我辖地作害,还不速速出来受罪。”喊了半晌,那水中并无动静。
花不语遂对杨氏兄妹说道:“不语从前跟随女娲娘娘时曾听闻过,远古之时,深海曾有异兽为蜮,洪水泛滥之时随波涉足内陆。禹王治水之后还有少量留居了下来。此物惯常将自身埋于泥沙之中,荒旷之所,不近人烟之迹,顾不为世人所知。但这蜮若受惊扰,则会藏于暗处,以口中泥沙射于人影,而所击之人则会发热生疮,及至痊愈,仍会心神疲累,多疑且好逞凶斗狠,互相攻讦。”
听了花不语一席话,想到这村里和杨戬神庙里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只是,这怪不肯露面,我又如何降它?”火系的杨戬和金系的杨婵面对这一池碧水均是一筹莫展。
“我属木系,过往也听得娘娘说起过逼得此怪现身的法子,今日正好试得这法子。只是这法若使了会殃及潭中鱼鳖,此怪尚未作出什么罪大恶极,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即使要责罚与他,也应罪不及无辜。”花不语说完,又转而对着潭面喊道:“不论你是何来历,你既通法术,也算经年修炼,已通人事。如若速速现身,归还马公子配饰,还乡邻清静和睦,真君和我即可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那潭水中间水花外翻,突凸开来,中间升起一只三足蜮来,这水兽颔首低语道:“几位上仙勿扰,那配饰实是我借用,明日午后便还。”杨戬有些不依不饶,那三足蜮继续说道:“人道二郎忠勇侠义,只是成了仙圣之后,脾气也是见长。你虽在这灌口久居,但吾更是几古荒无名之时便来了此处,二郎却对我一无所知。若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三位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既允诺还你佩饰,便会做到。况我施展的咒术并不伤人性命,不过是将人心底的怨念释放出来。我可即刻就解了乡邻咒术。你们勿要再扰清静,明日来取配饰可好。”杨戬三人想想,如果与此怪纠缠,怕是马槐衡那边解了中招的乡民的定身咒后,也会困于受了这三足蜮的邪法蛊惑之中的民众纷扰,颇有危险。暂且只能如此,便同意了。
三足蜮这里见三人似是默许了,便自个儿收身潜入潭中。话说马槐衡取了解除杨戬定身咒的符贴,刚进了庙堂,那些人便恢复了常态。众人愕然环顾,却又不知要探究什么,便齐齐的对乡长起了怨言,怪他一早把村民都集中到二郎显圣真君庙堂不知用意如何。说着说着,最后竟一齐责怪乡长怕不是有私立权位之心,毕竟他将官家公堂寓所作了自家庭院来用。面对如此指责,乡长自是要辩解一番,“时逢战乱频繁,朝廷未顾及这僻野之所,及至派了驻官,我接了告令,却又迟迟不见那官儿来这里赴任,如此总不能就荒了厅堂,乱了寓所,到时候那官儿若是到了,整我个失职不整的罪名如何了得。你看看,如今大家伙儿平时若有了矛盾,还不是要靠我来调解。”
“话说得好听,姑且不论你是否私占了那官家公堂,也不论你聚众来这真君庙意欲何干?且说素娘有孕这事,你做如何评断?”
面对诘问,乡长眼珠急急的转了转,瞟见了方才进门还伫立门旁的马槐衡,便作态说道:“来这真君庙,一为感谢昨天求医,当晚便全村去疾,谢真君灵验;二来,素娘偷情怀孕,能不为人知,定是与那外来的生面孔,说不定那人就藏身这庙里。”乡长说完便开始假意寻找,接着突然指着门口的马槐衡喊道:“这不是真君再次显圣了,将那淫贼揪了出来么?”
众人本还互有罅隙,突然看到一个生人面孔,仿佛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泄愤通道,众人将马槐衡团团围了起来。马槐衡这段世间习练了功夫,增长了些拳脚本事,故而面对这群乡民本无畏惧,但却也未贸然以武制动。一则他怕伤及无辜,二来马槐衡不好在真君庙内,因己之故而叨扰了清静。所以马槐衡暂时只得随着这些人胡闹。守庙的值官儿怕马槐衡出了什么差池,对着杨戬不好交代,却又碍于仙家不得于凡人面前无故现身的规矩,正左右为难甚是苦恼。此时适逢三足蜮允诺除了乡邻咒术,复回潭底。这庙内只见着众人的身影中“唆”的一声,一团团黑影箭也似的飞出庙门,同沉入那潭水之中。众人貌似恢复了正常,值官儿舒了口气儿,却见着围聚的人群并未散去,不免得心又一紧。只见着马槐衡后退了两步,随后对着众人鞠了一躬,作揖道:“在下马槐衡,因寻亲访友路过此处,见着二郎真君庇所便进来拜谒。”
“拜谒?难不成你是真君熟客?”乡人里有讥笑声问道。
“家父是三圣母神庙净人,平日里引领香火,除尘打扫,受托钱财专行负责神仙女眷不便行之诸难事。数月之前,家父受三圣母托梦告曰,其兄长二郎真君相托,有民女素娘虔心求子,此事本不受真君所辖顾,只因念素娘持家务业,孝敬公婆,与其夫相敬如宾,遂破例烦扰其妹以赐子素娘。 父亲嘱我来真君庙焚符告知真君,三圣母已于昨晚赐子。”说罢,马槐衡便取了写了消定身咒的符在真君像前欲点火烧化,那值官儿灵巧,遂做法将那咒符灵光中飞升至真君像掌中。马槐衡亦是故作镇定,作揖拜状。
众人见了,纷纷俯拜,赞真君显圣。
只是素娘丈夫仍不信,抓了马槐衡襟口怒道:“我怎知不是你故弄玄虚,玩的什么障眼法儿,借以掩盖你私会素娘偷情之举?”
“唉。”马槐衡拨开对方的手并无介意的反驳道:“偷情?今日人如此多,我会来此自投罗网?我且问你,昨晚三更,你可觉察自家有何异样?”
听马槐衡如此一说,素娘丈夫倒是忆起昨晚三更时分,被室外鸡鸣吵醒。“难不是你夜入我家,与我婆娘私会?”
“你与妻子难道不是同居一室,我怎去私会?我只问你问鸡犬之声时,可见着又五色霞光自窗外进入室内?”
素娘丈夫点点头,他确实是见着霞光飘进帐内,随即而逝。当时不过是以为睡意朦胧,眼花了而已。
“那霞光即是三圣母娘娘所赐之子啊。”马槐衡故作神秘的说道,“我算了时间,花费月余时日,恰至今日赶到,一来向真君复命,二是娘娘也算到诸位会有所误会,特此前来劝解。”
众人不再如开始那般警觉气愤,但仍旧是半信半疑。马槐衡趁机向前走到真君像前一拜,“真君,在下马槐衡受三圣母娘娘之托今日前来复命。如今素娘已有孕,真君亦可心宽。如若真君得悉,可于庙内起风示之。”
马槐衡音落,那值官儿也懂了他言外之意,便配合的吹了一阵风。此风由案台起,摇曳着烛台灯焰,继而略大。拂动了众人的衣袖襟袂。风过,众人皆再次跪地叩拜,看来这庙内骤起的无根之风,确是让众人信服不过。
“真君本不司送子之职,此次全因怜惜素娘遭遇,越俎代庖,连起这一番风波,日后恐不再受求子香火了。”马槐衡若有却是的宣着。
“多谢真君赐子,我家定会善待素娘,再不言休妻之事。”素娘婆家也是磕头认错,并诚心谢过真君。
马槐衡点头,意为真君知晓。随后转向其他人,“方才在庙外也听到众乡人争执吵闹,真君虽无怪责之意,但方才风息之中也有无奈之声。望诸位休要再扰无故来此搅扰安宁。”
乡长叩首道:“有负真君,日后与乡人另行焚香谢罪。”
马槐衡道:“若无他事,这谢罪香火可免。今日事出有因,真君也念乡长为地方鞠躬尽瘁,虽有擅占官衙之举,但也皆因县令未至,其身负应付官府俗事之责。况无官吏,乡长却未断赋税,兴许是做了上下打点之事,也替众乡人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免了徭役兵丁的差事,保了一方太平。这才有了各家团员,不至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之苦。亦功亦过,待他日新官上任,再行追论。今日众口这惶乱言语也随风休矣,可好?”
众人连连称是,马槐衡既解了众人芥蒂,平了庙内乱局,众人一一谢过后遂躬身退出真君庙去。及至只剩乡长一人,便向着马槐衡作揖道:“多谢神使今日解难,不知神使行程安排,如若方便,可去舍下,即备薄酒稀菜,权当接风谢恩,也可令寒舍增辉。不知神使意下如何?”
“多谢乡长美意。在下出门月余,现已谒见真君,还得即刻返程回乡,去向老父复命,请恕在下失礼。”马槐衡婉拒了乡长邀约,那乡长也只能作罢,再次拱手之后便自行离去。
远寂静水潭边,杨戬三人见三足蜮允诺除去巫咒,便即刻返了神庙去。正见着乡人皆已散去,而马槐衡亦是无恙,现身之后又听那值官儿述说了事情经过,这才将心里的石头放落了下来。方才还担心解除了乡人定身咒后,马槐衡恐会遭受仍受三足蜮蛊恶咒影响的乡人攻击的杨戬,此刻竟还有些暗自欣赏起马槐衡来。
次日,杨戬起身整装待发,见着花不语正端着药在屋外候着,便笑道:“娘娘殷情,今日二郎要去天庭述职,娘娘可将药敷交予小妹杨婵,待吾自天庭归来,让她替我上药即可。”
不语回道,“今明两日用药完毕,后日真君天眼即可恢复如初。承蒙真君照顾多日,凡事须得有始有终,我待真君回转再行敷药便是。”
杨戬点头允诺,唤了哮天犬来,正欲驾云而去,那值官儿来报:“爷爷,玉帝有旨意,怜真君降妖有功却又罹患眼疾,今年可不用再上天述职,玉帝已令梅山七兄弟代为上天述职去了。”
杨戬听了,将尖枪交予值官儿,“也好,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今日既不用上天述职,省得时间。只是恐在下还得劳烦不语娘娘,今日多有辛苦为吾用药了。”说罢对着花不语作了一揖。花不语点头笑笑,待杨戬转身入房之后,跟着进去给他敷药了。
那边袁洪等七人已经早早驾云上了天,正赶往南天门去,却正碰着当值的镇天元帅骑着天马带着天兵巡逻,那元帅喊住这七人道:“诸位可是奉旨上天述职?”几位称是,那元帅道:“适逢玉帝前往昊宇真玄宙尊阁行千年祭,陛下临行有旨,下界奉召上天述职的仙圣且先移步阁外等候。”
七人谢过元帅,便赶往宇宙阁处。途中常昊问道:“玉帝今召我等上天述职,却又不在正殿,偏偏去了千年祭,实属怪哉。”
“六弟有所不知,玉帝劫数久远已证八身,虽已成不生不灭正果,享无穷无尽极乐,但依旧如人间帝王需祭祀天地四季般会有千年一次的祭典,只是玉帝身为昊天上帝,这天地四时均不能受其祭拜,而星辰日月又受其辖治,也是承不得拜的。纵观万世万物,也唯有这宇及宙或可勉为象征的承载这无上祭典推崇的对象。玉帝每逢千年便去宇宙阁祭典一回“宇宙”二字牌位,如此举动也不过是想向天界各位众仙家表明九重天外还有上天,无论身居何神位,皆应修其为而知敬畏,懂得深浅进退。”袁洪道。
杨显捻须摇首回道:“这陛下从来都在正殿理政,祭典据闻从不会劳师动众,也未有过大张旗鼓的对外宣示,而昊宇真玄宙尊阁作为天上禁地,是除玉帝之外其他人等皆禁足之所。我等在二郎真君爷爷座下侍奉,听调遣令,论理也轮不到咱们上天述职。如若说今时因爷爷眼疾不必上天尚情有可原,但宣咱们来这天庭外的禁处待着,怕是有僭越之嫌。”
金大升双手从头上角抵处抚到角尖,也颇为不解的回道:“的确,这宇宙阁乃是玉帝私禁,连天王金星等未曾有获准涉足此处的殊荣,此番我等前来,就如同王母突邀了我几人去赴那瑶池蟠桃会般唐突,真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朱子真笑了,“管他这多作甚,其他人等来不得,我等奉诏前来,岂不是更有无上荣光。”
七人一路你一言我一语的行至宇宙阁外,被守卫的元帅拦住:“诸位可是听宣来此?陛下还在阁内行祭典之礼。众仙官且先在此处稍候。”
七怪称是,但见元帅并不识得自己,只得在旁恭敬收声等待。候了多时,久久不见玉帝行完祭典行令召见,朱子真有些憋不住气,顾不得仪态开始来回踱步。正好此时那哮天犬赶来打探七人动静。原来杨戬等人要去赴那三足蜮还佩之约,却又怕那三足蜮使诈暗算,杨戬便想要梅山七怪述职后前来殿后接应。知晓哮天犬来此的缘由后,袁洪行礼问那守卫元帅,玉帝何时祭典礼毕?元帅掐指望那宇宙阁中升起的袅袅紫烟,估摸着玉帝祭典还需一段时间。袁洪默算在天上等待的这段时间也够着他们助真君降妖后再回转天庭待命的,他便先领着几个兄弟与哮天犬逐次按下云头,赶去了那三足蜮所在的远寂静水潭附近做好埋伏。
不多久杨戬兄妹及花不语便驾云来到潭边,正欲唤那三足蜮出来,却见着那潭水分开,一似龙非龙,似蛟非蛟之辈跃然而出,伴着雨云翻滚,半遮半掩的盘旋于顶上。只见此兽龙首蛇身鱼尾,头上无角却耳生双鳍,嘴溜肉须,尾前伸着双爪,肋展双翅,身附鳞甲,长须飘云,驾风御雨,虽有神通,模样却甚是奇怪。
杨婵疑惑道:“难道这是这潭中龙王?”
杨戬回道:“三妹说笑了,你何曾见过真龙这般模样?怕不是昨日那厮的真身。”
话音未落,那分开的潭水中又弹射出一个东西来,重重的摔到地上,三人定睛一看,原来这才是昨日许诺还佩的三足蜮。
“真君,那符佩在那金甲穿云蜥身上,在下未能如约奉还,自请责罚,只是当前还得劳烦真君先行自取符佩,以免他携佩而逸。”三足蜮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金甲穿云蜥虽从我处劫走符佩,但还请真君手下留情,勿要伤他性命。”
杨戬未有多问,唤来潜伏一旁的哮天犬,那哮天犬张嘴吐出三尖两刃刀来,杨戬握枪驾云,欲战这怪。那披甲穿云蜥见了杨戬冲来,便即刻卷云雾雨飞腾离去。杨戬提枪号令哮天犬,一同追那披甲穿云蜥去了。
这边厢,三圣母和花不语看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三足蜮似乎因缺水而透不过气来,便急急施法将其从泥地托起,后方驭马赶来的马怀衡则刹马停步跳将下来,施手将其推回远寂潭中。那三足蜮张口含了一口潭水,复又恢复过来。
不远处杨戬赶上逸逃的披甲穿云蜥,正与它缠战得难解难分之际,却不料那穿云蜥突一尾扫开了龇嘴的哮天犬,又用蛇形身体将杨戬缚住,待到杨戬落了尖枪,动弹不得,这披甲穿云蜥便俯下首来,注视着杨戬双眼。可惜杨戬眼疾未愈,不然此时正可轻易以天眼金光逼退穿云蜥。见这怪如此张狂示威,杨戬奋力想要挣脱束缚,却仍脱不得身。披甲穿云蜥见杨戬力不能逮,便傲然仰首张嘴吐出那阳佩来,那佩饰在天上转了一圈,被雨云裹挟着朝远处飞走。马槐衡远远瞥见,便纵身上马追那阳佩去了。
不语和杨婵也要去追,又怕刚刚恢复生息的三足蜮趁机脱逃。杨婵便祭出莲花灯困住三足蜮,再唤被穿云蜥扫下云头,复冲回来的哮天犬同去追那飞走的阳佩,自己驾云去救杨戬。花不语也施法给杨氏兄妹助力。那披甲穿云蜥见三人联手,似乎也是无心恋战,便将缚住的杨戬朝着赶来的两人摔过去,再自空中回首望了一眼潭中的三足蜮,然后决然调头,冲上云霄,不见了踪影。
杨戬战得狼狈,却又不想在两位女子面前失了仪态,撞了个趔趄的他稳住身子,忙招呼二位去看住三足蜮,自己则复拾尖枪升空。杨戬定住云头,却不见了披甲穿云蜥踪影,又心念着阳佩要紧,不能叫宝物在自己辖地出事,便直奔着阳佩飞去的方向去了。
及至半路见着受伤的哮天犬,方知他赶上披甲穿云蜥,撕咬住对方尾巴,却又被利爪伤了腿脚。杨戬见自己爱犬两度受伤,不禁恼羞成怒,又闻那怪和阳佩俱往梅山七怪埋伏处去了,心下这才稍有安定。杨戬嘱哮天犬先回潭边治伤,自己再去追那怪和佩饰。
杨戬驾云半空,远远瞥见梅山七怪正矗立林间围成一圈,心下大喜,想是七人布下陷阱,捕获了披甲穿云蜥。及至跟前,杨戬还未落下云头便急急问道,“七将军可曾追回阳佩?”众人却无一应答者。杨戬觉着奇怪,落地细看他七人围成一圈组成困兽阵,然怪与配饰并未有一所获。杨戬正欲发起脾气,却听那袁洪缓神说道:“禀告真君,属下失职,我等本夺过配饰,正与那不知什么蛇怪战酣着,不知哪里又窜出一只黑豹来,趁我兄弟不注意,将那阳佩衔抢了去。我等想配饰要紧,便弃了蛇怪,不与它缠斗,追黑豹至此,却不见了它的踪迹。如此既丢了那蛇怪,又失了配饰。如此大意差池,实在羞愧,请真君责罚治罪。”
“诶,我与那披甲穿云蜥也缠斗许久,占不到半点便宜。你等也是颇有些法力功夫的仙家,遇着这穿云蜥和黑豹也未能匹敌,想必那二怪也不是凡物。尔等不必自责,还是先回天庭述职去罢。我再设法寻它就是。只是让客人在我辖处丢了东西,好无脸面。不想我管辖之处竟有这般厉害的妖物。”听了袁洪这般说辞,杨戬也只好安慰之。
正叹息间,那马槐衡也驾马而至,得知仍未有追回阳佩,马槐衡好不懊恼:“那无望崖下妖邪因我而遁逃,吕姑娘未加责怪,又以配饰加护于我,我今却又遗了它去,现时本可追回,却更力有未逮,连连来迟,真是惭愧。”
杨戬又转而安慰马槐衡道:“马公子不必烦恼。昨日你降妖失手丢了佩饰,乃是没有一样称手的兵刃所致;今时又晚至,全因未得代步的法宝。这些我来想想办法。”
杨戬说完,再嘱七怪速返天庭述职,以免误了正事。七怪临行之时,杨戬又加嘱他们述职之后务必去请梅山六圣兄弟前来,就说他杨戬要和兄弟们叙旧。七怪允诺离去,杨戬协同马槐衡返到远寂潭边,伏地接受花不语治伤的哮天犬见了杨戬回来,呜了一声,想要竭力站起来,杨戬抬手打住,心里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着三尖两刃刀快步走到潭边,对着被莲灯罩伏于潭波之中的三足蜮便要刺过去,那三足蜮倒也不躲闪,似是有意受死。幸得杨婵眼疾手快,拂袖推开了杨戬的尖枪,救下了三足蜮。
“你在作甚。”杨戬怒道,“这厮在我辖地作祟,抢了阳佩,伤了啸天,丢我脸面,今日我定要取它性命。”
正给哮天犬治完伤的不语起身劝阻道:“真君休要动怒,这怪也有些来历,方才他讲给三圣母娘娘和我听了由来,真君不妨稍安勿躁,也听一听,好再作决定。”
不语说完踱步潭边,对着那三足蜮轻轻一点头,那三足蜮便吐出一团沙水,细沙纷落之中聚沙成形,杨戬看着这沙形幻化的形态,原来是以幻术讲述了三足蜮于远古之时便开始的故事。
禹王治水之时,三足蜮不过还是一只浑沌未开的小水虫,诞于何时何地本不自知,只是顺着从海里泛滥席卷大地的滔天洪水,随波逐流了数年,最后被冲至龙门山下,被高耸如云的龙门山挡住了去路。
天下水患,禹王以宝物疏通导流治水,小蜮游抵龙门时,适逢正在立于此处滔天水中,以神剑削去龙门山顶,以神斧劈开龙门泄洪,最后又以神针铁疏导乱石,平息急流,挫平险滩。至此龙门虽水流湍急回旋,仍就是个险峻滩头,但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小蜮见了禹王神威,暗自佩服,加之自身也已厌倦飘无定所的时日,便趁着禹王最后一次伸展神针铁平定疏导龙门口之际,依附到了那神针铁上,禹王收回神针铁时虽有察觉,却也并未驱离小蜮,而是就此带着它继续治水,征战四方妖邪。而小蜮则将自己曾经漂流过的江河湖泊蚀纹在神针铁表面。
接下来的治水途中,禹王更以小蜮蚀纹的记忆地图为考据,以准绳规矩为度量,兴修水利工程,逐渐平息了大地上泛滥的洪灾。其间禹王曾与破坏防水工事的相柳交战,并在应龙助下,一举击败并诛杀了相柳。但在禹王砍下相柳最后一头时,相柳脖颈处喷出浓烈的毒血,直喷其眼。禹王躲避不及,幸得依附于神针铁上的小蜮及时跃起,替禹王挡下了那毒血而未致毒血伤眼。但小蜮却因沾染到毒血导致几乎废了一足。禹王切去小蜮伤足防止毒血侵袭其全身,护全了其性命,但禹王仍因暂时无以报答小蜮舍身相救的恩情而心怀愧疚之意。后来禹王以应龙诱战水猴子巫支祁时,派遣庚辰擒获了巫支祁。禹王在将巫支祁锁于淮井之前,抽取了水怪巫支祁的泛水神器泽丈,禹王手握泛水神器,念及小蜮制图治水之功,挡毒护眼之恩,便以泛水神器泽丈装了妻子涂山氏石化后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再用自己指尖之血将这具吸取了石人泪的泽丈化作水隐足,并将其接于小蜮残足之处。获得后,小蜮不仅复现四足,并可凭借水隐足之力,轻松游遍跟随禹王治水时曾踏足过的九州各处。后来治水功成,禹王沉神针铁于东海,小蜮便离了神针铁,凭水隐足之力寻得一方闲处,也就是这静水远寂潭,安以为家。
“所以,你便来了我处为害?”杨戬知晓三足蜮来此之前的故事后并未消气,反而嗔怪道:“莫说你曾治水有功,但现时作恶端,生是非,功不抵过,我也须得治你。”
“不是老朽诳言,若真真动起手来,火烈真君可并非我的敌手。”那三足老蜮慢吞吞说道,“与其为已有的错误争执不休,大动干戈,倒不如学学禹王,不纠结过往,放下争端,直路前行,方可一往直前。真君听了我一半故事,何不稍作耐心,听完我另一半的故事再做决断?”三足老蜮说完,吞水吐沙,继续以影化沙形讲述着后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