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中生涯

一阵如潮般的掌声落下，所有人视线的焦点都聚集在了那位被点到名字后起立的男生身上。少年有些畏手畏脚地缓步走上讲台，随后捏起讲桌上的一小截粉笔，郑重其事、一笔一划地在黑板上写下勉强还算端正的几个字。

   

王玉声。

 

可能是鲜有站在过这么多人面前的缘故，玉声此时显得颇为紧张，即使是写了十几年的名字，书写期间居然都颠三倒四的，羞得他急忙笨拙地用手擦去错乱的部分。

 

姓名写毕转过身来，台下是一张张陌生的稚嫩面孔。面对着从各个方向投来的好奇目光，他竟一时语塞，所做的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班主任老师见状，在一旁善意地出声提醒，这才为他解了围：

 

“那请王玉声同学赶快介绍一下自己吧，同学们肯定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认识你了哦。”

 

“唔……好，好的。”他这才反应过来，捏了捏手心的细汗，稍事停顿后开始略带拘束地说，“大家好，我是王玉声。”

 

“我最喜欢的是数学。我家住城南，我……啊我住三楼。”

 

台下一阵哄笑。

 

“嗯……基本上就这些，谢谢大家。”玉声说罢赶紧朝众人微微鞠了个躬。

 

短短几句的自我介绍，在他看来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回到座位后，玉声已不记得刚才到底说了哪些话，只能托着还在发烫的脸颊，继续努力地认识着班上依次做简介的同学们。

 

“好，接下来让我们再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下一位新同学……”身材有些微胖，但颇具中年女性端庄气质的班主任老师推了推眼镜，低头浏览着手中的花名册继续说道，“欢迎卢青青同学做自我介绍！”

 

又轮到另一位同学上台发言了，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掌声再度响起，周围那热烈的气氛令玉声这种木愣的人都不自觉地跟着大家轻声鼓起掌来。

 

今天下午学校没有安排课，玉声决定要回家休息。新学年的第一场班会结束已是晌午时分，还处在长身体阶段的少年早就饿了，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去学校食堂吃点东西。他站在座位旁犹豫了片刻，本来还在琢磨着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类的事情，不过看到课桌上摞起来快有半个人高的新书后不禁摇了摇头，不由得立刻逃之夭夭。

 

自己的高中生涯，要开始了！

玉声出生在平安这座小城市里——虽然确为市级行政区，不过规模却是省内最小的，与其它地市有着不小的差距。然此地四面环山，城中有河流贯穿，地处江南水乡，可算得上是山明水秀、如登春台。玉声认为这里的生活平静、安宁，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

 

自己的过去大概也是这样吧，每天只是循规蹈矩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就像身边大部分同龄人那样，自然而然地长大、升学，同时自身也是相当平凡：家境普通，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身材虽然有些瘦小，从记事以来就一直是坐在班级第一排的受照顾的对象，可一路上还算无灾无疾。再仔细想了想，自己从没许下过任何远大的志向，也不为当前的平庸而烦恼，玉声谓之曰“无远虑亦无近忧也”。

 

这里是五中，全市最好的高中了，这所学校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名牌大学”，也一直是玉声心之所念的地方。校园内宽敞气派的教学楼比比皆是，犹记早晨第一次见到“平安第五高级中学”的字牌时他甚至狠狠地激动了一番，视野中的哪怕再不起眼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说都充斥着新鲜感。

 

今天起，自己正式成为高中生，高中生活有哪些困难在等着自己？会和谁成为好朋友？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吧。

 

玉声就这么低着头边走边胡思乱想着，忽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

 

“玉声同学？我可以这样子称呼你吗？”路过礼堂门口，迎面遇到的女生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你……你好。”玉声迅速打量了一下站在跟前的女孩子，她穿了一双朴素的帆布鞋，身着五中的夏制校服，留着清爽的短发，小巧的窄边眼镜更是衬出文静。观其眉宇虽然称不上貌美，倒也始终笑容可掬，微圆的小脸配上这副和善的神态，看上去绝不招人厌。

 

玉声认出她是新班级的同学，刚刚班会时还见过，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名字。人家见面就喊出了我的名字，而我却……

 

当时气氛好不尴尬，对方看他努力思索的模样应该也是猜到了原委，笑容一如既往地未有改变，继续用着娇俏的嗓音说道，“我叫秦缘，上午我们才见过哦。”

 

“秦缘同学，我这次一定记住了。对不起，请不要介意。”他攥着自己的衣角，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这般举止也不知到底是心里的歉意还是羞涩更多。

 

“没关系啦，大家都只见过一面嘛。不过你现在是要去食堂吃饭吗，看你好像是一个人啊，不如咱俩一起吧。”

 

看着秦缘同学真诚的眼神，他却立刻转口拒绝了，“没……没有，真不好意思。我现在回家去，那……再见。”

 

毫无意外的作答——他向来都是性格内向的人，就是和陌生女孩多说两句话他都能脸红老半天，更别说共进午餐四目相对了，慌忙中只好随便扯了个谎然后溜之大吉。

 

“秦缘……秦缘……”回家这一路上，玉声口中都一直碎碎念叨着这个名字，或许心里也在不断地回想着刚刚偶遇的那位礼貌大方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