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无声 第三十三回 白泽琰魂灵救按院,展雄飞袖箭杀贼头

大义无声第三部(一)
第三十三回 白泽琰魂灵救按院,展雄飞袖箭杀贼头
葵未年夏,兖州大旱;六月,蝗灾突起,草木俱尽.,人皆相食.流亡者大半。七月,仁宗着颜查散为巡按御史,赶往兖州救灾。
愈是南行,流民愈多。待入了盐都、淄州,逃荒要饭者更是随处可见。有县城已专门开了处所收留饥民, 奈何城小民多,扰得本地不得安宁,只得下令不得再收纳。颜查散等人终于进入兖州地界时,已是八月初,一路只见老弱病残,黄土漫道难掩饿殍。颜大人心生恻隐,弃了马车,与众人一并将吃食饮水散发于人。
一路行来甚是缓慢,天黑尚未赶到兖州城。有随从前方探路,回来报:“前方官道左转处,有一小路斜出,尽头为一处茅草房,虽无人居住,但家什一应俱全,可暂且落脚。”颜查散毕竟一介书生,连续数日的奔波早受不住,连连应了,令今夜暂安于此处。
想是一家人俱已逃荒,屋内家什虽多,然不过些许破瓦烂罐。雨墨自墙角处拾得一盏油灯,滴了几滴水上去,半晌也不见几点油星;又从一破柜门子里翻出一块破布,沾湿了擦桌子。随从们捡了几个破罐,打水洗了,外面架火煮饭。这地界,饿的连老鼠都看不见。
雨墨跟随老爷前后忙碌,乏倦得很,早歇息了。颜查散哀于此地民荒,又思忖入城后救灾一事,一忽又想着那年洪泽水患有贤弟左右陪伴,不觉黯然拭泪,于月色中茫茫然静坐,不肯安睡。此时斜月渐隐,想是已过子时,颜查散将衣衫随意合了,随意睡下。朦胧间,不知到了何处,白茫茫一片,瞧不真切,却听一声音唤道:“哥哥,有人欲加害与你,可小心着些。”颜查散听到此声,不觉落下泪来,哭道:“贤弟,可是你么!竟梦里也不叫我见上一面!”那声音却不回答,再要问,白雾已是散了,露出一冲天阁楼来,似有呼喝之声传来,颜查散见之大惊,大哭道:“贤弟呀!”却觉有人摇他急唤“老爷”,不由醒了,仍是一脸泪痕,那呼喝之声亦未停止。
原来有一伙贼人乘着夜黑,灭了火把,悄然摸到此处,却被守夜者发现,双方打了起来。贼人数量不多,但皆是亡命之徒;官兵随从人数虽多,然一面还要护着救灾物资,不免被牵制了手脚,故而双方处于胶着状态,贼人不肯散尽,官兵亦占不了上风。雨墨唤醒颜查散,又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短木棍护在胸前,偶尔哆哆嗦嗦向外面瞧上一眼。
这贼人之中,有个头领,最擅轻功,一时众人拿他无甚办法,他见对方人多不易得手,双脚点地,竟是纵身自窗格撞了进去,待众人回过神来,已是压着颜查散出门了。雨墨被摔到床脚,磕了一头包也顾不上,手脚并用爬将出来,直哭“老爷”。那贼头冷笑道:“还不住手,这赃官可要性命不保!”一时众官兵不敢妄动,那贼头呵斥众人后退,手下直奔救灾物资而去。颜查散心中焦急,只得好言劝道:“这是给衮州百姓救命的东西,还望大王手下留情。”贼头哼笑一声,道:“少拿话哄你爷爷,你这等贪官污吏,杀一个不多宰一个不少,百姓饥荒至此还不是你等害的!待这物资分干净了,再将你寻个山沟丢了,白白吃几日苦,也好叫你当回饿死鬼。”颜查散暗叫“苦也”,却是无法,众官兵也且行且退,不敢上前。
那贼头越发得意,以刀抵着颜查散,正欲随手下撤退,忽听“噗”地一声,手下发麻,长刀呛啷啷落地,惊诧之下尚未出声,头上又是一凉,摇晃数下,一头栽倒,眉间插着一枚袖箭。一切只在瞬间,众人尚不知如何反应,又听“噗”噗“两声,一车上贼人应声而倒,大头朝下摔了个嘴啃泥。官兵趁机冲上前来护在颜大人周围,众贼人见大势已去,又不知何处有高手相帮,一个个以刀枪护己,左右横杀出去,夺路而逃。官兵不敢贸然追杀,只得放了他们去。只是奇怪,方才略略搜了搜,并未见到出手相助之人。
此时天已快亮,众人只待歇息个把时辰便要上路,匆匆将那贼头尸体拖至一边,雨墨上前要扶颜查散进室内歇息,却见颜查散缓缓自脚边拾起一物。雨墨催道:“过会子便要上路,老爷快些歇息去罢。”颜查散攥紧那物,许久方道:“雨墨,你说似贤弟这般死的,可会留魂魄在世间么。”雨墨心道平日里不提白员外还要哭上一回,这会子倒主动说起“死”字来了,也不敢乱说,只道:“人道心愿未了才成孤魂,襄阳一事早已完结,员外爷怕是早投胎去了罢。”颜查散却缓缓摇头,道:“方才我梦见贤弟警示于我,贼子又被石子打伤,左右又没得人影,可不是贤弟显灵来救我了。”雨墨暗道那还有个袖箭怎说,不敢反驳,只得胡乱应了,扶了颜查散去歇息。
兖州一面临水两面环山,方才这伙贼子便是居山傍水选的一处窝点,扯旗做山大王的是兄弟俩闻人不真、闻人不诈,江湖上也混出个名号,唤作“双面毒蝎”。昨日颜查散一行人入了衮州,便被这兄弟俩盯上了,恰好这群人行进缓慢,露宿野外,方便下手。按照往年认知,赈灾放粮的多为贪官污吏,手下随手也是酒囊饭袋,只要吓他们一吓,便会乖乖交出钱粮逃窜,遂不曾在意,只命小领头阎建领着二十多个弟兄前去。谁知等到天亮,金钱物资未等来,等来的是手下灰头土脸、阎建见了阎王的通报。闻人不诈站起来啪地摔了茶杯,骂道:“哪里来的狗官,当叫他尝尝爷爷的厉害!”闻人不真挥手示意他坐下,眯着眼睛问手下道:“你方才说原本要得手了?”那手下回禀:“正是,原本挟持了那狗官,可不知从哪里突然射来一箭,杀了阎领头,还打伤了一兄弟,兄弟们见他们人多,只得撤了。”闻人不真寻思了一回,问:“那受伤的兄弟现在何处?”手下回道:“这会子正在后院上药呢。”闻人不真道:“将那袖箭拿于我瞧瞧。”手下道:“伤这兄弟的倒不是袖箭,是两枚石子,一子打了脸,磕掉两颗牙,一子打了腿,从车上栽了下来。”
问了半晌也无头绪,本来这江湖上用石子做暗器的便少,自锦毛鼠白玉堂死后,更无人可将其用得如此精准,琢磨了半日,如今那物资是不好抢了,只得从长计议。他们这边自以为妥当,全然不知已被一猫一鼠听了去。
原来两人自离了海州,展昭本意是带白玉堂回家乡祭祖,奈何白玉堂听说展家本也是大商户之后,无论如何不肯回江南,只道那里活了二十年,还有何可瞧的,人生苦短,不如天南地北地走走。展昭拗不过他,只得哄道自家本是因着回乡探望舅舅的名义辞官的,若不回去一趟,怕是说不过去,好说歹说,算是捋顺了耗子毛,回了常州。展家虽富庶,早已没什么人,只余一老管家展忠照看着庭院。展昭带白玉堂回来祭了祖又逗留了数日,方按照耗子所说的,离开金华向北而行。只这次二人旨在游山玩水,四处走走停停,偶尔又管管闲事,仅在江浙一带便逗留数月。今年中原地区大旱,衮州又起了蝗灾,二人越往北行,越见灾民满路。二人将钱财尽数拿出,换了吃食饮水,沿路救人,然而不过杯水车薪,只能撑得一时。这日,行至兖州边界,听闻有巡按大人携粮财前来救灾,想到每每救灾便有官吏吞粮贪财一事,二人一合计,当真要见见是何人前来。谁曾想,来的是颜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