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远方

  “公司后天就要进行会议了，你的草稿做好了没有？”  “快了，我想明天就能完成。”  “很好，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L看着电脑前的对话，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三个凌晨了，熬夜工作使他精疲力尽。他是老板眼中的宠儿，但也是负担最重的员工，在大学毕业之后，他被聘请至这所公司旗下工作，公司在当地名声大噪，几乎所有居民都听说过它的大名，当时的他并没有顾虑太多，加上家里人的大力支持，他成为了一名职员。在他的努力之下，他很快就升职成为了精英，身边的同事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他成为了不折不扣的一位成功人士，虽然工薪比以往更多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快乐，因为在这里工作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喝下一杯水，等待头脑完全清醒，L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走到窗边观望。凌晨的天空失去了以往闪耀行星的点缀，能看到的只有油漆一般均匀的黑，在钢筋混凝土的包围下，难以向更远处眺望。周围楼房的灯光也消失不见，和停止运作的机器一般沉寂，像是从来没有人住在里面一样，给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只有街道上的路灯还亮着，冷清又刺眼的射线在空气中凝固成了荒凉的氛围。L打开了窗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舒畅——他觉得这些建筑像是阻挡它的壁垒，把他的心灵禁锢在了一个小小的鸟笼里面，使他透不过气来。L转身回到了电脑旁边，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继续进行他的工作，而是毫无意识地打开了好友的通讯录。这时，一个声音从他的心底里响起：“去旅游吧，逃离这个城市。”他盯着电脑屏幕，心里有了答案。  那天的会议进行得很顺利，L一如既往地赢得了上级的嘉奖，但他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他成功地向上级请长假，开始了他的计划。在通过好友的介绍下，他认识了一个同样对旅游感兴趣的同伴，她的名字叫O，在他们的一番策划之下，行程大概确定了下来。很快行李收拾好了，他们约定在假期的第一天准时见面。  清早，L早已洗漱完毕。在检查装备的时候，他打了一通电话给O，以确定她的情况。乘着清晨的微风，L搭车来到了机场，在一系列的手续过后，进入了等候大厅休息。O迟到了，她局促地拉着行李箱出现在L的眼前，这会L正在小吃店里啃着卷饼。令L感到有趣的是，O并不是因为交通堵塞而迟到的，而是她在附近迷路了。由于在这之前他们只是网友，初次见面他们交换了很多话题，L发现她出游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前的生活过于无聊，他对此感到质疑。  就这样，航班载着L的期望起飞了。  “这是什么书？”L对着O问道，后者正在翻阅一本书籍。  “自然科学。”O合上了书回答道。  “妳还看这些吗？”  “只是随便看看。”  吃过机组提供的午餐，L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的朵朵白云和明媚阳光，渐渐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着陆了，他们跟随着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的街道上。这是个大城市，公路上随处可见的豪车、高楼上呼啸而过的直升机成了L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宽阔的街道两侧开满了名牌商铺，甚至人行道也是用鹅卵石铺砌而成。O显得有点兴奋，拉着L走在路上到处看望：  ”看！好漂亮的建筑！‘  “走慢点，注意看路啊！“  在酒店订好房间并且卸下装备后，已经是下午时分，这时O提议去超市一趟，于是两人出发了。  推着购物车穿梭于高大的货架之间，L除了感到惬意以外还感到了些许迷茫，因为超市内部实在是太大以至于O找不到方向。新奇的是，通过摄像头控制机器进行商品维护的技术已经开始在这个超市里应用。  ”小时候听说的机器代替工人的理论还只是个梦，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吗？“L看着那些滑轮、线缆和机械臂感叹道。  ”可不是嘛。”O附和了一句。  不知逛了多久，O已经累了，L带她坐在附近的公共座椅上休息，在这个片刻，L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各类商品的大致价格，他意识到如果要在这个城市里进行持续消费可能是件难事。到最后他们买了一些当地特产，在饭点时分赶着夜色离开了超市。  月亮升起后，这个城市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闪烁着霓虹灯的色彩，把夜空变成了白昼。汽车灯光和街道灯光串联在一起，像是脉络和电线，形成了城市运作的证明。L和O在酒店放下商品后，来到了当地有名的社区吃晚餐。那是一条充满现代风格的商业街，地面由规整平滑的地砖砌成，路灯的外形被替换成煤油灯，就连建筑都是几何形状的，上面有大面积的玻璃墙，整体给人一种复古未来的感觉，不难看出开发者那极具创意的内心。  餐厅里，O正坐在L的面前用餐，看样子已经饿的不行，俯下身子快速地进食，也不顾自己的形象。  “有那么好吃吗？”L笑着调侃道。  这时的O才发觉自己的狼狈，抬起头羞涩地笑了一下。  “嘿嘿，就是饿了点。’  就在L转头往窗外看去时，有人演奏起了小提琴。那人的姿态优雅动人，一举一动之间透露着娴熟的演奏技巧；拉出的琴声婉转动人，仿佛空气在为他颤动。周围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在旁边一边欣赏一边录像，L很好奇，于是抛下O走了出去搭话：  ”哥们，是专业的吗，你的曲子很好听。“  随着琴声戛然而止，演奏者侧着头看向L，以柔和的声音回答道：  “不，只是业余爱好者，喜欢演奏而已。”  “要不请你吃顿饭呗？我们可以聊聊天。”L以和气的口吻问道。  “好吧，正好没吃饱饭，那么多谢了。”  “这边请。”  餐桌上，O已经吃饱了，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看到L带着那位演奏者走了回来，感觉有点吃惊。在之后的聊天里，L知道了那位演奏者的一些基本信息：他正值青年，打小就热爱音乐，可惜现在因为失业已久，只好做起买卖生意，在闲暇之余就喜欢来这附近表演。  “所以你是个职员喽？”青年演奏者抿了口酒向L问道。  “是的，在大公司工作，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仍在纠结该不该转行。”L显得有点苦闷，他的手不断地转动着桌上的酒杯。  “真羡慕你能有工作，不像我只能做些小本生意。”  “我倒是羡慕你能有自己的天地。”  那位演奏者还透露了他认识的一些朋友，他们都是音乐爱好者，都有自己的乐器。有时会聚到一起互相交流和帮助，甚至可以组成一支乐队。在送走他后，L开始思绪万千，他想到了最初的理想，那是段遥不可及的记忆，在他还在学生时代的时候，他就曾梦想当一名记者或者是杂志编辑者。如果不是因为世俗，他还会继续胜任这份工作吗？  在一晚上的休息过后，L和O去了另外一些景点参观，还留下了照片。其中有博物馆、高塔、歌剧院、影视基地。O对L说虽然开销大了一些，但她依然玩得很开心。在认识这个城市的同时，L也扩大了眼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氛围。很快到了离开这个城市的那一天。L在飞机上往下看那座城，现在它对L来说多了一层新的意义。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的航班向着下一个目的地飞去。窗外夜晚的天空虽然看不清景色，但整体氛围给人一种宁静安心的感觉。O已经开始沉睡，在她座位的桌子上摆着翻开的书籍和半杯饮料，而L在旁边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发呆。在凌晨时分，航班准时到达了目的地，走出机场，好不容易接到了出租车，他们来到了一间客栈开始休息。  时间又回到了早上，两人出门去吃早餐。经过鲜花遍地的林间小道，逐渐有零星的建筑出现在眼前，他们来到了一个乡镇的街道上。远远的飘来食物的香味，走近一看，原来是早餐店在营业，两人不加思索，马上走了过去点早餐吃。很快老板娘端上了热腾腾的早餐，O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吃上了这里的第一口饭菜。  ”挺有特色的，至少不难吃，我还以为会不习惯呢。“O吧唧着嘴说道。  ”这是我吃过最难吃的早餐。“L绷着脸，看着桌上几乎完整的早餐不知所措。  在这之后他们在街上闲逛，开始参观这里的景色。这里有有由砖瓦砌成的房屋，看上去像是世纪初的风格。电动摩托在巷子里头穿梭，人们在铺子里谈论生意，孩子们在球场上嬉戏，整个镇子一副和谐平静的样子。  “说实话，这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O对一旁的L说道，“有一种怀旧的感觉。”  L点头表示同意。  接近中午的时刻，两人来到了附近的山脚下，他们将要到山顶上去参观。坐上登山缆车，身边尽是各种花草树木，有的仍然含羞带放，有的已经一柱擎天。整个乡镇的面貌一览无余，能清楚地看到人们在进行的各种活动。车厢里很安静，两人虽然是并排坐着的，但此时没有谁愿意开口说话。忽然间起风了，风把植物的枝叶吹得哗哗响，也给车厢里的乘客带来了新鲜空气。L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O说道：  ”我们之间差不多熟络了吧？我有一个疑问，希望妳能解答。“  “说吧。”O也从窗户上转过头来。  “能告诉我妳为什么想要出门旅行吗？我猜应该不是因为所谓‘无聊’吧？”  O叹了口气，”想逃避现实啊。跟你说吧，我的父亲是个罪犯，母亲又对我冷眼相看，本来这样已经很糟糕了，我还要面对职场的打击，面对父亲留下的巨额欠款。因为没有人愿意和我谈心，心里一天比一天压抑，于是就萌生了旅行的想法。”  L同情地看着她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想逃走啊，至少，没有妳的处境窘迫。”  山顶上的两人在附近小卖铺买了些小吃，找了片树荫坐下休息，边欣赏风景边闲聊。看着天空上耀眼的骄阳、翻腾的云朵和游弋的飞鸟，L从未感到如此放松与惬意，索性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真是个好天气呢。”  “是呀。”  中午时分，在餐馆吃过午饭后，两人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于是打算在旅馆睡个觉休息一下。  到了晚上，镇子上突然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自家住宅里挂上了各种装饰，大红大绿的很是显眼。两人很好奇，走到街上一问才知道，他们刚好赶上当地节日的进行。路人告诉他们，在镇子中有条古街，外乡人可以去玩玩。转过几条街后，两人踏上了一条古色古香的由石砖铺成的道路，看样子已经到达了古街的外围。在这条道路上漫步，气氛瞬间变得特别起来，有种时空被撕裂的感觉：两旁生意火爆的商铺里摆着各种复古的商品，前来购买的客人却穿着现代的服装；一栋栋低矮的建筑旁还有一条小河，时不时划来小船，上面的渔夫正在运送刚到手的鲜活的鱼，有时他们还会跟路人问好。一切都像诗一样美丽。  “感觉我回到了从前。”L感叹道。  “真的太美了，”O也感叹道，“我开始喜欢上这里了。”  街上的人们填满了整个街道，他们在闲逛、聊天，一会被小吃店老板娴熟的手艺吸引过去，一会进到古董店里欣赏神秘的摆件，整条街显得热闹非凡。街道的一角里，L和O被热情的本地人包围了起来。  “哎，大哥别走，来看看这个手工纪念品，你女朋友绝对会喜欢的！”  “别听他说的，小姐来看看我们酿造的酒！来这里旅游必须得尝尝！”  在连番的拒绝后，L好不容易拉着O挤出了人群，他们继续前进，走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广场上找了个公共座椅开始休息。L看着广场上正在进行庆祝活动的人群，心里荡起了一丝波澜。他看到一个同样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中年人，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好像显得很安静，无神的眼睛盯着前方，整体不乏沉稳的气质。L有点好奇，他走上前去，开始和他搭话：  “你好，请问你为什么不去庆祝节日呢？”  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  “是来旅游的吧？正好我想有个人陪我聊天。坐吧。”  L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我在这条街认识了我的妻子，她有着靓丽的秀发、甜美的声音，在我高兴时为我喝彩；在我低迷时为我分担。从热恋到结婚，一切都看起来风平浪静，直到她出了事故去世了，我才发现她在我的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没有生子的我再也没有寄托，大概从那时开始，我的生活变得混沌，想再爱上一个女人已经很难了。”  说完他取下了挂在身上的一个小护身符，并且打开来注视着。里面装着一个女性的照片，看起来还算年轻。  “我很抱歉。”L低下头对他说。  “所以你是个职员，并且很成功是吗？”  L点了点头。  “你已经有很多资金了呀，既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强迫自己去成为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又有什么意思呢？”  L沉默了下来。  “多留意生活，多陪伴下身边的人吧，你已经很幸福了。”  说完他起身扬长而去，留下L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时间来到第二天，在参观完当地的特色景区后，两人坐着飞机回到了他们的城市。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O在站台上跟L道别，“可以的话，有空记得来找我。”  “我会的。”  随着列车的开动，O消失在了L的视线之中。  在那以后，L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并且按照儿时的愿望转行到了多媒体行业。就在他为就业问题感到烦恼时，他在网上了解到了一个自媒体小组正在招揽成员，条件任意，据说是专门调查一些重大事件的小组。与此同时，身边开始不断地发生怪事，这令他感到害怕。再三考虑过后，他选择了加入团队。往后的日子过得很轻松，虽然薪水微薄，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节俭，他在团队中认识了新的朋友，其中有叫做V和D的人。  有时L会在家中往远处眺望，此时的城市比以往显得更加地陌生，但是他知道，世界不会改变样貌，只有向往自由的心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