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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图 10 中

2023-03-04 20:18 作者:曾经叫天空的那个人  | 我要投稿

程雳笑了一下。

恭喜吕嘉鸿添个彻底属于支队编制的法医大功告成,也不枉他急匆匆地赶在尸检报告到手之前,携程雳这个筹码工具人来见许向东,绞尽脑汁地把握时机。

所以,你看,人真的是会成长的。

程雳此刻还没打算跟吕嘉鸿计较。

至少在证明这个庄法医是解决吕支队长个人的什么问题,而不是解决这个案子之前,程雳不会计较。

“许局,没别的指导,我先出去熟悉案情。”顺着吕嘉鸿的话音,他跟着告辞道。

 

许向东拿着电话听筒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用点心。”他目光沉沉地落在程雳的脸上,说。

 

那目光沉重的如同五指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起来。

程雳仿佛被五指山的阴影下的孙悟空一样。他只能垂下眼,点了点头,倒退着步出了许向东的办公室。

当把自己的身形从门前转开,隔断了视线的笼罩时,程雳才喘了口气,靠在了墙边——他的直属领导还没给他解散的命令,他当然要候着。

 

可问题是,吕嘉鸿显然没有程雳这种好运气。
程雳刚溜出许向东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一句低沉的“你等会儿。”,直接把后脚跟出来的吕嘉鸿拦截在了门前。


“现在案子毫无进展,市局围追堵截你还来不及。这个电话打过去,你可就相当于主动投诚,不立个军令状,怕是连根毛儿都捞不着。”

许向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程雳能想象他看向吕嘉鸿那严肃的神情。

就是那种,会让人醍醐灌顶的表情。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沉重的冲击确实比较容易让人从头脑发热,或者自我催眠中清醒过来。

 

“有两件事儿你现在得考虑清楚。第一,如果能得到及时的法医鉴定报告,你有没有能力在市局要求的,不知道被砍成多短的一段时间内破案?第二,这个电话打过去之后,再想从小姜那儿得到额外支援可就难了。你确保庄煜够吗?”

 

程雳心中猛地一动。

分局的编制是有限的,在这有限的岗位上,最好每个人都能发挥其预期的作用。

他不知道许向东在把自己调过来时,是不是也曾经面对过同样的告诫。

但他能猜到,接收自己,许向东也不可能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老头儿至少需要向吕嘉鸿这个人手是真的不够用的支队长交代的——他们,许向东和吕嘉鸿都需要这个新人不是个拖后腿的废物。

许向东的这句问话,并不仅仅对吕嘉鸿一个人有着提点的作用。


吕嘉鸿显然是思考衡量了一会儿的,办公室里寂静了半晌。


“军令状?行啊。”吕嘉鸿的声音比之前的浪荡,就像他全不在意,又或者经过审慎地考量后的破釜沉舟:“庄煜我选的人,如果她不够用,大不了我去自学法医人类学。至于碎尸案那兔崽子,市局有没有这一出,也不可能放着他在外面瞎晃悠。”说到这儿,吕嘉鸿冷笑了一声,“许局,说实话,这案子我还真不怕市局追的紧,就怕市局担不住。”

最后的几个字,吕嘉鸿的音调拖长了些,强调的意味不言而喻——至少对在场的三个人来讲,吕嘉鸿的担心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秘密。

 

许向东没应答。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但程雳猜那老头儿是挥了挥手,因为下一刻,吕嘉鸿从办公室里冒了出来。他看到程雳站在门侧并不意外,只是向楼梯口扬了扬下巴,顺手关紧了许向东的办公室门——接下来许向东要在电话里说的,不是这幢楼里任何人该听的话。

程雳慢了吕嘉鸿一步,等对方先迈向楼梯口时,才安静地跟了上去。

他希望许向东在签署程雳的接收函的时候,没有像吕嘉鸿这样把自己押上去做了担保。

 

“诶,对了,这碎尸案,”正在程雳心潮涌动时,吕嘉鸿忽然扭过头来,询问地看向程雳:“你怎么看?”

 

问的真是个好时机。

案情分析会上,程雳单纯地做了个旁听者,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当然,彼时也没人指望他一个实习生——虽然岁数大了点——能有什么拨云睹日的见解。别说程雳,在场的不少刑警都从头到尾噤若寒蝉的。那时候,吕嘉鸿必然也不会特地当众询问他的见解。

散会之后,虽然俩人相处时间不长,也曾有过短暂的沉默。但那时吕嘉鸿也不曾询问过程雳对案件的观感。

而如果在他们上楼那会儿,走到这个位置时吕嘉鸿真的问了,程雳可不会有任何看法——一个外行,头一天上工,对环境完全不熟悉——尤其不熟悉每个人的品性,接触到一个陌生又复杂的案子不到一个小时,他能懂什么?

但吕嘉鸿是选择在这一刻问。

 

“我不是个专业人士,”程雳深吸了口气,或者可以说是不显眼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们俩都知道,岗前培训的那几个星期的纸上谈兵不可能把一个人变成刑侦专家,“从一个外行人的角度看,我只是有点奇怪,”从打接触到这个碎尸案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程雳对案子发表自己的看法,“那颗烧焦的头颅,”在没有去过现场,也没能见到任何现场勘验的证据的情况下,唯一算是“接触”过的,也就是那颗头颅——头颅的照片,“烧的那么均匀,那火是从什么角度放的,或者说,”皱着眉头,他又重新措了措辞,“或者说放火烧的时候,那颗头颅是什么姿势,什么状态摆放的,才能前后左右烧的同样均匀?”

一般来讲,纵火烧尸时,尸体很难如烧烤架上的烤肉一样翻转着受热,受害者无论是仰卧还是俯卧,总会有贴地的一面,而这一面受热一定较少,甚至会保留完好,除非整个尸体,或者单独的头颅都已经完全碳化,而事实证明,这颗头颅虽然被刀砍焚烧过,但没有一样做的足够彻底,焚烧后刀口依旧翻起红黑的血肉沟壑。而在没碳化前,如果头颅的一侧着地,或者被放置在某个平台上,那么整颗脑袋灼烧的状态并不可能均匀分布。

假如灼烧的状态是均匀的,那就说明,被毁尸灭迹时,尸体必不像一般焚尸现场那样,是尸体横陈在地的状态。

 

并不是说,杀人分尸者在抛尸现场,甚至被抛尸的尸块、包裹物上不留任何痕,就能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一干二净。相反的,这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在自以为彻底地处理犯罪证据时,为了湮灭证据而留下的痕迹,反而会把自己暴露无遗。

这是犯罪分子的思维盲点,也是有经验的刑侦人员拼起罪案碎片的切入点。

回归到这个案件,这个头颅的焚烧程度说明,犯案者——至少是焚尸者——要么就有特定的、便利的焚尸环境,至少能让尸体的头颅挺立在空中接受一段时间炙烤的环境,要么就是,ta有特殊的职业背景,让ta能够凶残到,举着受害者尸体,或者单纯举着脑袋,像是烤肉一样地旋转着尸体来焚烧。

在这个过程中,ta免不了要眼睁睁看着头颅上的脂肪滋滋冒油,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肉香。

而假如真是后者,那这被不完全焚毁的头颅的出现,就不太可能是这个变态杀人犯的意外失误,而是其为了某种目的故意而为之的结果。

 

“是有点奇怪……”吕嘉鸿深深地看了程雳一眼,“你可不算个非专业人士。”他保持着审视的目光,面带微笑,脚下全凭肌肉记忆在下楼梯,“至少你的切入点很专业。”他拖着长调,慢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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