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混血儿艾娅
1416年3月7日，花绒小镇。
第一百次击打声从面包房老板娘索菲亚的屋内响起。教索菲亚剑术的人告诉她，只要习惯了就不会觉得这种练习费劲，可她已经练习了五年，仍然没做到这一步。
索菲亚收起练习用的木棒，步履轻盈地走到阁楼门前，敲了敲门：“艾娅，开开门？”
房门内传来“哼”的一声。索菲亚稍稍用力，想要推开房门，然而房门只开了一个缝隙，艾娅“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立刻传来，“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了回去。
索菲亚没有继续用力，走回一楼。
今天是蒙主圣恩的玛利亚祭最后一日，也是祭典的最高潮。为了祈祷今年也能有个好收成，小镇居民们正在镇外森林内的聚会场上不遗余力的欢庆。这种日子却不能参与其中，艾娅会赌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面包房内充斥着面粉的味道。索菲亚小半只手臂晒着太阳，双目有些恍惚的盯着烤箱里的炉火。火势正旺。
起头的只是点点星火。可最后烈焰焚烧着十字架的印象是如此深刻。她觉得，哪怕再也看不见第二次，自己到死也不会忘掉这一幕。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在当时一起投身火海。
更何况她还看见了第二次。就在五天之前。
她只是例行去附近的城市里采购调料，却没想到会看见狼人的处刑现场。
来自英格兰，受神庇佑的主教贝福特一把火，烧掉了藏在城里的十几名狼人，也烧掉了城中居民的阴霾。在叫好声中，贝福特高声宣布他不会放过任何一只狼人。
上千市民为即将死上几十上百人而欢呼雀跃。
这吓得索菲亚浑身颤抖。她用很大力气拉着兜帽，不发一言地挤出人群。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城门处看见许多黑衣人分头离去。这一幕令她明白，风暴将至。
贝福特并不只是嘴上说说。受神庇佑者是真的想让神恩笼罩大地，黑衣人就是为此而去。
她赶回花绒小镇，将这件事告诉了镇长达尼尔。
索菲亚觉得，达尼尔此刻心情与她是一样的。因为在这座小镇内，只有他与索菲亚在同一边。
“圣教所会用圣水来检测狼人。这水普通人喝了无碍，但若是狼人或嗜血族，一旦喝下，立刻就会原形毕露。”达尼尔顿了一顿，“但艾娅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变身为狼人过，或许……”
人与狼人的混血儿，不能以常理揣测。索菲亚只是默默瞪视着达尼尔。
最终他苦笑了一声：“好吧，你是对的，谁也不知道这方法对艾娅有没有效。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两人用了很长时间讨论如何应对，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达尼尔在拍板决定。比起制定战略，索菲亚更擅长放火杀人。
还有就是制作面包，这才是她身为女仆的本事。用剑的本领是请达尼尔教的，起初她连剑都握不稳，但数年过后，她的剑术已令达尼尔目瞪口呆了。
索菲亚抬头看向头顶，天花板上方便是阁楼。
达尼尔最终提出的方案，就是利用即将到来的玛利亚祭，组织一个镇民都会参加的庆典，在庆典上迎接黑袍会的来客，直接当场完成对镇民的检测。
而艾娅并不会去参加庆典，达尼尔希望能借此浑水摸鱼，让艾娅躲开这次致命的测试。
唯一的问题是，艾娅本人不会答应。想要让一名七岁的小孩子拒绝这种庆典，在索菲亚眼里是比人狼和解更加天方夜谭的事。
两人只能选择把艾娅关起来。达尼尔身为镇长，不出席庆典会引来诸多麻烦，因此只能由身为面包房老板娘的索菲亚来佯装生病，留在镇内看管艾娅。
索菲亚独居，平常就与小孩很是亲近，做这种事不会引起外人怀疑。
小女孩抗争的方式花样百出，可索菲亚总算是精疲力竭地撑过了这两天。艾娅没了办法，索性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
根据达尼尔的推算以及猎人的回报，黑袍会的人最晚会在今天抵达小镇。更何况，玛利亚祭也只会持续到今天。
无论如何，今天就是最后。休息够了的索菲亚起身，抓起木棒，看着击打无数次后留下的痕迹。
她平常要保证面包房的运营，能像现在这样练习的时间并不多。
一百次击打后，索菲亚微微喘气，意识到自己体力不胜从前。
与迪娜分别时候的她还假装抓着少女年华的尾巴。而如今……索菲亚的手摸了摸眼角，指尖摩挲着那几道明显的皱纹，她必须承认——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女了。全家人因为实验事故葬身火海而令她流落街头，随后在萨洛尼卡被迪娜捡到，成为跟在迪娜身后的小女仆。
迪娜说她是个好孩子。而如今在年龄上，索菲亚已足以让迪娜叫她姐姐。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三十岁了。”索菲亚突然意识到，自从与迪娜分别后，她就再也没过过生日。
从前不曾过，今后也不会过。只有在跟随迪娜的那几年里，她才品尝过为人的滋味。
已经足够了。索菲亚放好木棒，抬起头，看向阁楼。虽然为时尚早，但她早就想好了要给艾娅什么生日礼物。贴上便条，放在箱子里的生日礼物，此刻或许都有些积灰了。
炉内的火焰逐渐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光。索菲亚打开烤炉，面包的香气扑鼻四溢。
她还是决定去问一问艾娅想要什么礼物，再顺便让她下来吃刚烤好的面包。或许这样能让艾娅稍微开心一些。
索菲亚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艾娅？”索菲亚一边喊着，一边推门而入。这次相当顺利，艾娅没有出来阻止。
她原本以为是艾娅消了气，可直到进了房间，她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艾娅不是气消了，而是整个人消失了。
阁楼内没有什么可供躲藏的空间，她一瞬间有些茫然，直到看见头顶大开的天窗，脑海里才冒出某个难以置信的可能。
她连忙跑出屋子，屋后的泥地上有一串小孩的脚印。
阁楼距离地面有接近五米高，她是怎么跳下来的？索菲亚感到藏在袖口内的匕首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她跟着脚印，快步朝艾娅追了过去。
小女孩或许有意识到自己会有个追踪者，脚印很快就踏上了石子路而消失。
但艾娅的目的地是如此明确。索菲亚知道，只要朝聚会场的方向前进，就一定能追上艾娅。小孩子的移动速度是比不过大人的。
索菲亚是正确的。很快，她就在镇外道路的前方看见了艾娅。后者正与一名身着黑袍的男人说着什么。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景象。
上一次看见黑衣人与人谈话，是在五天前的行刑场。而再上一次，则是在八年之前。无论哪次，都没有给索菲亚留下过好印象。对这些黑衣人，她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她现在只能迎上去，甚至还要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她故意放高声音喊道：“艾娅，离那个陌生人远点！”
艾娅的身体缩了一缩，就像因为有人靠近而害怕的兔子：“啊，索菲亚阿姨……”
黑衣人显然也被索菲亚吓了一跳。他越过艾娅靠近索菲亚，手上画了个十字：“愿主庇佑。我只为除恶，并非是想要害人，很抱歉打扰到大家。”
他的语气听上去只有诚恳。黑色的衣袍上看不出感情。
“哦？你是谁？”索菲亚双手背在身后，打量着黑衣人，“艾娅，你先给我过来！”
“圣教所属，为灭除狼人而来。”黑衣人说着，拿出腰间水壶，“如果不信，贝福特主教就在前方集会所，可以和我一道前去确认。”
索菲亚心头一跳，面色却毫无变化。她看着艾娅靠近自己身后，伸手打算接过水壶：“只需要喝这个？”
黑衣人微微颔首：“没错，感谢配合。说来，这孩子发色倒真是少见，我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
索菲亚没有回答，右手接过水壶喝下。黑衣人见状，终于松下了他紧绷的神经。
躲到索菲亚身后的艾娅，发现阿姨藏在身后的左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索菲亚阿姨，你……”
小女孩的语音未落，匕首已经从她的眼中消失。她追逐着匕首的轨迹，最终在黑衣人的心脏处重新找到了它。
索菲亚的右手捂住黑衣人的嘴，左手用匕首在他的心脏处搅动，黑色的衣袍被鲜血濡湿，红色的血液如同火焰，灼烧着她的匕首，手掌，还有心脏。
手不能抖。她想起达尼尔的教导，但身体还是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水壶“啪”的落地，细流从壶口涌出。黑衣人的身体抽动了几下，眼神迅速地失去了光泽。索菲亚抽出匕首，用黑衣擦拭着上边的鲜血。
“好孩子，好孩子。”她轻声念叨着，在擦干净后回身看向艾娅，“好孩子。”
艾娅吓得退了一步，看着索菲亚将尸体拖到路旁的木料堆藏好：“索菲亚阿姨……？”
“什么事？
“那个人不是坏人啊，他还想要给我水喝……”
索菲亚想要否认，话却说不出口。她还记得迪娜当年对她说过的话，记得她说“狼人并非都是邪恶”时的认真表情。
“那艾娅觉得，索菲亚阿姨是坏人吗？”
“不，不是……但是，大家都不是坏人的话，为什么索菲亚阿姨要……要……”
艾娅的话语支离破碎。
索菲亚靠近艾娅，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她半红半白的头发。她不知道艾娅没躲开自己的 原因，是信任，喜爱，还是恐惧。
最终索菲亚做出了回答：“艾娅，这就是人类。并不是人人都能明辨是非好坏。”
艾娅看上去似懂非懂，索菲亚也没有多说。她知道艾娅总有一天会明白。
她牵起艾娅的手，想要带她回镇内。指缝里残留着黑衣人的鲜血，她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换一只手。但她还是没换。
“回家吧。”
尽管两人的家分隔两方，但一堵墙的厚度，被索菲亚视若无物。阻碍着她回家的不是墙壁。
索菲亚握紧艾娅的手，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她皱着眉头回身，发现来的不是黑衣人，而是艾娅的一名玩伴。
“不好了！不好了！快跑啊！”她一边喊着，一边从索菲亚的身旁跑过。
看上去不像是在玩捉迷藏。索菲亚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领子，问道：“怎么了？玛利亚祭应该会持续到晚上吧。”
“有狼人啊！”对方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炸进了索菲亚胸膛，“锁匠叔叔喝了牧师给的水，结果当场变成了狼人，被牧师给杀了。他的婶婶变成狼人想要去救他，结果也给牧师杀了！”
锁匠？索菲亚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人影。这是三个月前来投奔亲戚的小镇新住民，而他投奔的亲戚正是他的婶婶，在花绒小镇住了一年的独身女性。
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狼人。他刚搬来时，索菲亚还给对方送了一篮面包，对方则面带羞涩的回赠了一把窗户锁。
索菲亚可没看出过什么异样。
或许这两人只是无意间变成狼人，不知道圣教所的手段，逃到花绒小镇来也只是为了避人耳目……老套而无用。索菲亚很快给出了判断，随后想起一个人。
达尼尔。镇内藏着两只狼人这件事，他身为镇长，必须要为此负起责任。
索菲亚连忙向她问起达尼尔的情况。
小女孩几乎被吓哭了：“达尼尔叔叔好像被牧师给抓住了，牧师们看起来很生气！”
索菲亚咬着嘴唇，放开了她，后者一溜烟的跑回了小镇。
她知道自己就算去救达尼尔，也于事无补。可她却感到有一种声音，在驱使她前往集会场。这恐怕不是出自对达尼尔的关心，索菲亚想到。
“艾娅，你乖乖回去，我去达尼尔那边一趟。”索菲亚蹲下身，对艾娅说道。
可艾娅甩开了索菲亚的手：“我要去救达尼尔叔叔！还要……还要救索菲亚阿姨！”
索菲亚一愣神的功夫，艾娅已经离开了她的身旁，向着森林的方向跑去。她想追上去，却感到身下传来一阵热量。
白色的裙底不知何时烧了起来。索菲亚瞥见艾娅的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她身后的泥土地正快速地变得泥泞。
索菲亚终于明白艾娅是如何从阁楼逃离的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艾娅会去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只要给她时间。
右手匕首将起火的裙子割下，她再度拔足朝艾娅追去。
北风开始向着小镇的下风处缓缓吹去。这个时节每逢北风，小镇的收成就往往会很好。而索菲亚，她最后看了一眼藏着黑衣人尸体的木料堆，明白自己辛苦耕耘这么久，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两人在森林内快速移动。索菲亚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林间小径可以通往集会场的方向。小孩子在发现密道的能力上总是要比大人强上许多。
艾娅跑得很快，或许是用策术的力量加快了自己的奔跑速度，再加上变得泥泞的土地，索菲亚这次想要抓住她，变得困难了起来。但大人始终是大人，她抢在集会场的边缘抓住了艾娅。
两人距离集会场只有十来米。透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依稀能看见达尼尔被绳索绑住，周围站着五六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贝福特主教。
就在他们的脚边，狼人的尸体靠在一起，两只爪子用最后的力量握住了彼此。索菲亚忽然有些羡慕。
树枝上徘徊着闻讯赶来的乌鸦，黑漆漆的瞳孔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她听不清主教在对达尼尔说什么，但能嗅到他们愤怒的感情。周围的镇民也一样愤怒，但这股愤怒却是在针对主教。
达尼尔一向很有人望。一名恼怒的黑衣人拔出了长剑，引起场中一片喧哗。
可比这些镇民都更要早动手的，是来自灌木丛中的一枚火球。
在索菲亚抓住艾娅的同时，小女孩用尽最后的力气，指挥火焰穿过了灌木丛，并将这些火焰全部拍在了黑衣人的脸上。
黑衣人惨叫起来，但他的同伴立刻用法术为他灭了火。原本喧嚣的聚会场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幕的开始。
索菲亚将艾娅拍晕放好。在为这粗暴举动轻轻道歉后，她跳出灌木丛，飞扑到正在慢慢靠近的其中一名黑衣人身上。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站起身的是索菲亚。她身下的黑衣人喉咙正涌出鲜血。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连忙围拢过来，可索菲亚只是面带笑容的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对付你们，连变身也不需要。”
她放下话，身影遁入林间的阴影中。受神庇佑的人们被这挑衅所激怒，在贝福特主教的带领下追入森林当中。
领头者手中的战锤，似乎在说明他能有多大力量将索菲亚的头颅敲成碎片。
索菲亚头也不回地朝森林深处跑去。黑袍会每一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能杀死其中一个已经是意外，想要正面迎战一只有主教带领的小队，绝非是索菲亚能做到的事。
她一直在勉强自己，现在也是一样。有太多事她做不到。
寒冰构成的箭矢射中她的背部，空气从肺中溜出。她知道，自己怎么也逃不出对方的掌控。
从很多年以前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她与达尼尔带着艾娅，隐姓埋名逃亡多年，但最终还是逃不了这个结果。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逃走，索菲亚想到。为了抵达这个终点，她绕了很远的路，做了太多曾以为是无用的准备。她停了下来，想要用来抵抗的匕首早就滑落。血珠从她的脚底开始，断断续续地连成了一条通往聚会场的小道。
索菲亚回头看向贝福特主教，身体虚弱却不曾颤抖。
“你不是真正的主教，对吧？圣教所的人怎么可能会和黑袍会搅和在一起。”
“没错。不过在灭除狼人这件事上，圣教所倒不介意与我们有所合作。”贝福特挑了挑眉，“你知道的不少，只是时代也会变化。”
“时代也会变化……”索菲亚长出一口气，取出藏在树洞内的火把点燃，“这么说，或许人类与狼人共存的时代也会到来吧。”
火光在照亮了阴影中索菲亚的苍白面孔，黑衣人全都露出了嘲笑的表情。贝福特主教的手上凭空冒出了一枚水球。
“胡言乱语，倒是和你的谋划相衬。”贝福特挑衅似地望向索菲亚，“就和你能击败我们一样，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杀过太多的狼人，知道他们一旦被逼上绝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这些人常年被追杀，往往也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将人引诱进森林当中，随后一把火烧掉一切的逃跑方式，这已经是贝福特第三次经历。头两次没有生效，这一次，当然也不会。
水球在他的指尖跃动，贝福特成竹在握：“点火吧，我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火焰。”
草丛里的兔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蹦跶着向远处跑去，藏在深处的毒蛇抓住机会，一口咬住了它的脖颈。细长的瞳孔中，注意到一股热量划出弧线。
“我是希腊人，自然会用希腊人的火焰。”
索菲亚的火把砸到了藏着的陶罐。陶罐就像爆竹，瞬间炸裂开来，劈啪作响的燃烧声与火焰将所有人包围。
“希腊火。”
索菲亚长出了一口气，想起多年前的那场火，想起在弥留之际将艾娅托付给她的迪娜。
而这次，火焰比以往更盛。
三个月后，花绒小镇。
三个月前的那场山火，烧掉了小镇周围的一大片森林。但幸运的是镇民就在附近，在达尼尔的指挥下快速做好了应对措施，再加上当时风势也助使山火向远方蔓延，令小镇没有受到什么损害，更是一位镇民也没死亡。
唯一一位受伤的镇民，是在挖防火渠时斧子不小心脱手，砸中了自己的脚板。
当时正在森林内部的贝福特主教奇迹般的只身逃出，但迫于镇民的压力，也不曾过多逼问明显与镇内狼人无关的达尼尔，在后者的陪同下草草检查了三名狼人的住处，没发现什么线索后便就此作罢。
数百人口的小镇内藏着三名狼人本就不可思议。贝福特主教或许是认为小镇内的狼人已经被杀干净了。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抄家的过程中，达尼尔一直忍耐着自己不要掏出匕首。
尘埃落定，小镇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唯一有些困扰的是缺少一名好的面包师傅。虽然贝福特主教坚持宣称索菲亚已死，但根据小镇内部的流言，索菲亚全身而退，贝福特只是碍于面子在撒谎。
至于真相，人们已经不在乎了。玛利亚祭被意外打断，镇民们原本还有些担忧收成问题，可现在看今年作物的长势，很显然受神庇佑。
他们当下关心的，是镇长家独女的生日。
“索菲亚阿姨真的还活着吗？”艾娅瞪大眼睛问达尼尔，“那她为什么还不回来见我？”
流言的始作俑者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了。她只是没法回来了而已。”
“可是火那么大，那些人又这么凶……”
“如果索菲亚真的死了，那她又如何给你寄生日礼物呢？”达尼尔笑着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盒子，“生日快乐，艾娅。”
艾娅接过盒子，上面贴着的便条是索菲亚的娟秀字迹。每年过生日时她都会收到这么一个盒子，今年也不例外。
她打开盒子，里边装着的是一本策术入门的书籍。达尼尔发现它时，它的封面是面包制作手册。
“谢谢索菲亚阿姨！”
艾娅看着窗外，对不知身在何处的索菲亚道谢。一颗彗星如同星火，在窗口转瞬即逝。
混血儿艾娅的七岁，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