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外传·宇宙大同：第一章 供词

《时间之外的往事 》（节选）

降临计划

即地球侵略计划，旨在使用远超人类文明的科技彻底毁灭人类文明，并将地球文明作为三体人的新家园。事实上，在三体人星际航行的后期，由于三体人的政治，文化和经济的根基已经动摇，降临计划的宗旨也有所改变，但碍于篇幅就不在此处过多赘述。 洛基信号—三体人思维透明的原因

在半人马座三颗太阳环绕的地狱中，三体人进化出了极强的基因突变能力，几乎每个恒纪元过后，三体人的基因都有所改变。在降临计划提出并被三体人广泛认同后，当时还未进化出思维透明能力的三体人开始着手准备工程巨大的移民工作。但由于思维封闭的局限性，当时的三体人缺乏文明凝聚力导致工作效率极低，直到一小部分基因突变的三体人出现。这些三体人在大脑思考和发声器官描述不一致（也就是人类语言中的“说谎”）时会释放一种特殊的电信号。这种电信号可以被一定范围内的三体人感知，于是这一类三体人便不可能用言语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牺牲了谋略以换取个体之间的绝对信任。在逃离地狱的过程中，这一部分三体人被认为是最适合生产和星际航行的。在漫长的自然筛选与生物进化中，思维封闭逐渐遭到淘汰，说谎这项技能逐渐不能被三体人所理解，最终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这种在说谎时会放出的电信号也正式被命名为洛基信号。从短期上看，洛基信号在三体人基因中的出现是拯救了三体文明的“神来之笔”。从长远上看，这种计划不仅牺牲了谋略，也葬送了本就多灾多难的三体本土艺术文化，在日后与地球人的百年博弈中，三体人思维透明的缺点多次让地球人为自己争取了喘息的余地。 【威慑纪元16年，三体第一舰队0001号舰审讯室】

“您是否知道这种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审讯室角落的电脑无感情地朗读着问题。 三体人韩驼坐在审讯室的正中间，头顶一盏刺眼的白炽灯将狭仄空间照得分毫毕现，能清晰看到他手上苍白皮肤下蠕动的血管。他瘫坐在椅子上，掌根一下一下地摩擦着胸口，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三个三体时，用单调无力的声音应付着角落的机器。两位审讯员将目光聚焦于这位年轻人上，妄图从他惹人怜爱的模样中找到哪怕那么一丝游离的洛基信号。尽管这四面单面镜可以隔绝所有从外向内的声音和光线，但两人还是不敢直接与他对视。 关于这个少年疑似杀父的审讯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如果两位审讯员依然未能撼动他的心理防线，那么他极有可能被释放。两位审讯员都不怎么精通审讯手段，长时间的审讯没有一点结果，实在难熬。 两人呼吸开始加快。 韩驼耷拉着肩膀，“知道。”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力，洛基信号指示灯也没有亮起。 “我说要不就直接杀了他。”审讯员甲不耐烦地说道。 “可他现在是这艘舰上唯一一个云天明研究人员，杀了他舰队里又得花几年培养一个。”审讯员乙说道。 “或许他的洛基信号不会再释放了。”审讯员甲说道。 “但是洛基信号是我们基因里的东西，已经和我们融为一体了。”审讯员乙说道。 “那看来只能进行最后工作了。”审讯员甲边说边打入一段话。 “你嗜好三体文明吗？”电脑继续无感情地念着问题，声音似乎调大了一些。 韩驼没想到他们会突然问这个，他们用了嗜好这个字眼，让韩驼感觉好笑。他们想表达的，或许是喜欢或爱。 沉思良久后，韩驼将双手搭成尖塔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我像三体文明嗜好我一般嗜好三体文明。” “让他回去吧。”甲说道。 “这太危险了吧。”乙说道。 “这是首长的意思。”甲说道。 “首长是什么意思？”乙问道。 “我不知道。”甲说道。 …… “所以因为没证据，他们就把你这个凶手放了？” 下班后的“人类大脑研究所”空荡荡的，韩驼悄悄的将自己的意识上传，选择了一个近似人类男青年的形象和一个近似地球温带地区的星空场景，又把云天明的数据导入了上来。 “是的。”韩驼调皮地笑了笑。 “不对啊，”云天明的脑电波轻微地扰动起来。“你是如何抑制你们族群的那个信号的呢？” “这就是我要给你展示的。”韩驼高高抬起下巴，会心一笑。“我会把它称为‘韩驼的供词’。” 说着，他把早已导入完毕的口供记录打印成纸张递到云天明的手里，随手把场景的时间调到日出，云天明得以看清纸上的字。 问：“简述你对云天明的看法。” 答：“那是一条诡计多端的毒蛇。” 问：“你父亲被毒死时，你是否在场？” 答：“是。” 问：“你是否你杀害了你的父亲？” 答：“我在场并不能代表我犯了案。” …… 云天明一字一句地看着这无懈可击的供词，当问及是否作案时，韩驼用一句“我在场并不能代表我犯了案。”这样一个千真万确的客观事实的阐述避开了会导致说谎的正面回答。当提及对自己的看法时，“毒蛇”在别的三体人的看法中是对自己的厌恶，而在他眼里却是对自己的赞美，依然言之凿凿， 而后的回答大体都是这样的思路，拐弯抹角或是利用认知差。 而当云天明将供词翻到最后一句时，韩驼对三体人的感情让云天明沉默了。 问：“你嗜好三体人吗。” 答：“我像三体文明嗜好我一般嗜好三体文明。” 或许在别的三体人眼中，这是在以最虔诚的态度向三体文明宣誓效忠，要报答三体文明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这孩子将来会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呕心沥血，到死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有未曾亮起的洛基信号指示灯为证。 然而，只有韩驼自己和云天明知道，又黑又冷的森林绝不容许一个文明把自己的爱倾注在文明中任何一个个体身上。韩驼未曾受到来自文明任何的爱，又谈何回报？ 云天明又重新浏览了一遍供词，这供词句句无懈可击，却句句空中楼阁；句句矢忠不二，却句句虚与委蛇；句句为真，句句为假。 云天明有些茫然的看着韩驼，像是在感叹什么。 “韩驼，你真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