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轮回 （加兰德）
好多啊。
没有夸张的修饰，也没有华丽的辞藻，加兰德此时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如果这是一个梦，迎面而来的是春田小姐做的甜点的话，自己大概抑制不住笑容吧。可惜工事上微微颤动的石子，萦绕耳边的轰隆声，和身边同伴颤抖的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
面前那些凶恶的车辆，森黑的炮口，和与自己系出同源或并无关系的士兵，无声地凝视着自己，像静静观察猎物的猛兽。
那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格里芬和铁血的冲突旷日持久，同伴可能会阵亡，也只是短暂的别离，双方都很清楚她们很快会再次见面。
但他们改变了战场的规则。
钢铁巨兽，机械巨人碾压战场，不带着一丝感情将一切磨削殆尽。格里芬的根基第一次遭到威胁，她们也第一次感到了如深渊一般的恐惧。
加兰德知道自己很幸运，她避开了无数同伴经历的牺牲；她也知道自己很不幸，她必须一次次走上战场和他们对峙，再在梦中一次次和他们对抗，直到争端的结束。。。。。。。。。或自己永远的解脱。
现在不过是无数次流程的其中一次罢了。
她握住了那只颤抖的手，之间传来的微薄温暖让她安心了些许。
果然大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只手的主人抬起头，眼角还泛着泪光。
美丽的容貌因为恐惧而扭曲，金黄长发和洁白丝袜都沾染上了肮脏的尘土。
面前的同一张脸，也曾挂着微笑，牵着他的手。那时她是整个基地里最幸福的女孩。
如果指挥官看到现在的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事实上自己已经见过了，他和那个有一头黑色长发人形的争吵，紧握的拳头，和沉默的背影，是所有人都不想再次见到的。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连自己的副官也派上了战场，格里芬也走到了绝境吧。
加兰德把对方搂进怀里，她也没有抵抗，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加兰德小姐，我们会死吗？”
“人会死，人形也不例外。”她学着电视剧里演员的动作，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我不想死，我不想指挥官死，他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他家乡的那座桥”她感觉胸口传来潮湿的触感，但除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她什么也做不到。
加兰德有些嫉妒，至少她还有可以牵挂的人，而自己除了手上的武器，还拥有什么呢？
四周传来人形们小声抽泣的声音，为灰色的天空增了一分阴沉。
她闭上眼睛，倾听远方火炮开火的轰鸣。下一发炮弹也许会击中自己。
不过也许那样也好。
加兰德睁开眼睛，面前青葱的绿林让她觉得有些眩晕。
自己已经死了吗？人形不会上天堂吧。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然后走入森林，她总觉得答案就在那里。
灌木丛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模样，像是在引导她一般分出一条道路。花香和鸟鸣，总感觉不像是她曾经见过的景象。
一束光从道路的前方手在地上。拨开树丛，她一时因为不适应而眯起双眼。
眼前是令人怀念的谷仓和牛舍。
“这一定是个梦。”
她努力说服自己忽略神经放松的事实，打开牛舍的门。
但她说服不了自己悸动的内心。
北美下午的阳光从墙壁上的窗口斜斜地照在料草堆上，奶牛用舌头卷起草料呆呆咀嚼着。
她轻轻拂过用木头粗制的牛栏，又摸了摸那只标签上写着安迪的小牛。
她确信这是个梦，又或许是天堂。既然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加兰德穿过牛圈，见到了自己所期望的景象。
木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金发在阳光下有些闪亮，从她不断露出的微笑不难看出她是个开朗的孩子。陪伴她的是一位少女，相同的发色，相似的笑颜，仿佛是陪伴对方良久的姐妹。
加兰德回忆起那时的场景。在那件事发生，被格里芬收留之前，自己曾经也有正常而幸福的生活。
已经消失的东西不可能复生，梦境再美丽也不过是蛊惑的毒药罢了。
女孩的动作还十分生疏，但在少女的指导下已经能顺利地挤出牛奶，并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少女轻轻站了起来，离开了她的身旁。
她径直走向加兰德，不等后者发出惊讶的声音，她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醒醒，加兰德小姐，醒醒！”
加兰德睁开眼睛，看见了熟悉的同伴。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混着泥灰，让她的容貌有些陌生。
“冷静些，我没有什么大碍，现在怎么样了。”
爆炸声和冲击波震得她有些混乱，不过还是勉强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冲突的中心。她想先把身体撑起来，但左侧空荡荡的半截袖管再也无法回应她的期待。
“接敌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被弹片击中一直昏迷。阵线被军方冲垮了，大家。。。。。。。”
加兰德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前方突然出现的士兵，但自己托付生命的武器也因为后坐力脱离了手掌。
面前的少女有些慌乱，但她很快拉住加兰德的右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两人勉强站了起来。
“不过好在指挥官已经发出撤退命令了，他一定又想出什么化险为夷的办法了。。。。。”少女的笑容转瞬而逝，他们都知道指挥官可以信任，但不是神明。抵挡这样一支钢铁洪流的办法只有凭空变出另一支钢铁洪流。
她们屈身穿过弹药织出的火网，来到不知是第几条最后防线。同伴几乎是将它扔进坑道，随后用武器向前线扫射，而子弹也只是在机甲厚重的甲板上打出几道火花罢了。
加兰德想寻找一把武器，但四周只有污泥和残骸，不如说这具满身疮痍的素体还能不能活动都是个问题。
格里芬仍然在顽强抵抗着，少女们的表情中透露着痛苦与绝望。
要死了吗？加兰德很好奇。
“但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战场突然安静了，她有一瞬间想到了回光返照，但很快发现两边的武器都停止了开火，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状的轰鸣，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西南方的天空。
军方部队陷入混乱，士兵哭喊着逃离战场。
她挣扎着起身，像其他人一般看向苍穹。
夕阳顽强地透过云层。而在红日中，灰色的大鸟带着死亡缓缓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