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影×八重神子】鸣神救国记 8 黑船来航

“四海之内皆兄弟，缘何风雨乱人间？”

——睦仁

 “八重神子？”影抬起眉毛，“松川，你怎么想到用她了？”

 

关于愚人众使臣接待任务的职责分配问题，评定所用了半个小时时间互相推卸责任。影对着他们施压，这次外事接待的性质并非至冬帝国和稻妻幕府之间的外交往来，而是两位尘世七执政的友好交往，所以此事不仅涉及幕府的脸面，更涉及她的神格。

 

当政所执事松川宗全提出一项意料之中的折衷方案时，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脸上还是要摆出意外的样子。

 

“是这样的，将军大人。”老政所执事扫视火药味还没散去的会议室，“八重宫司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她既有国际视野，又有办大型活动的成果。”

 

刚刚还在互相推诿的评定众这下才反应过来，大多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交流起来。神里绫人最先回答：“将军大人，宫司大人在这方面确实经验丰富，我们长期通力合作，每次策划祭典都办得有声有色。她的组织协调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

 

“可是，她不是幕府的人……”影的目光在柊慎介和九条镰治脸上游弋，后面的八木和鹰司等次要成员也大多思考着，间或投来审慎的目光。

 

“也许正是因为她不是幕府的人……”九条镰治喃喃道，而柊慎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后者和松川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毕竟，将军大人已经说了，我们要接待的是冰神钦命代表，而非至冬大使……”

 

“关键是别让我难堪。”这句话撂下去，评定众立刻心领神会。妥协方案迅速敲定了，起用神子这个三方都能接受的中立人选，代表将军大人个人，接待至冬使臣达达利亚。

 

在接下来的一周，神子跑前跑后，忙上忙下，租赁会场，布置安保，准备仪式，设置应急预案。虽然影自己没什么底气，但是评定众的头头脑脑都对神子评价甚高，表示宫司大人的准备工作又高效又节约，还不给幕府添麻烦，这让影放下心来。

 

现在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使臣到达当日早晨，影喝完团子牛奶，在寝殿里独自武装起来，尽可能地回忆起五百年没碰过的外交礼仪。将军建议她直接把面皮撕掉，贴上一张没有嘴唇没有眉毛的纯白面具，再换一套黑色的牙。但影觉得这会吓死人，简直就是神经病，宁愿只画条日常的红眼影完事，顶多再涂层唇脂。

 

打扮妥当后，她挥手撕开空间，在一阵轰雷声中出现在了离岛港码头前的广场上。在她看来，离岛港的市容以稻妻的标准算是顶尖了，勘定奉行从不吝于花大钱维护自己领地的环境。这里是稻妻唯一对外开放的经济特区。在这里，枫丹商人和至冬贸易代表蹲坐在大堆的货物和船只之间，耐心等待经济危机打破稻妻的贸易壁垒。所以最近她也把它封死了。

 

中振袖穿起来比半振袖热得多，这让习惯了轻便装束的影很不自在。还好她提前排好了天气计划，几场小雨洗刷了离岛的街道，一阵微风带走了初秋最后的热量，带来了海水里微微的咸味，总算不那么热了。码头前的广场上临时搭起了梦见木制的检阅台，影走上去的时候还特意跺了几脚，确定没塌。现在广场上正发生一桩稻妻五百年未见的新奇事：十个番队的受阅部队全副武装，在广场上排成棋盘格式的队形，远远看去还不算太乱。

 

影很好奇神子是怎么说服九条孝行把部队借给她的。看到阅兵总指挥是九条裟罗，她大概明白了。

 

能东拼西凑拉出一只军容勉强过得去的阅兵队伍，说明裟罗尽力了。足轻们穿着肮脏的紫色军服，戴着不伦不类大小不一的阵笠，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烂鞋子靠麻绳绑在脚上。挎着刀的武士军官套着开线的胴丸，歪戴着尺寸不合的破头盔，看起来疲惫不堪。十几岁的少年足轻和连腰都直不起来的六十岁老武士混在一起，士兵们士气低落，似乎对仪式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满不在乎。影亲眼见过幕府军在踏鞴砂被珊瑚宫叛军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她没想到他们在阅兵场上也是这副样子。

 

仔细想想，影觉得并不奇怪。天领奉行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年轻人村里的炕上和花见坂的大街上抓来，编成大队、中队、小队和番队，把他们爷爷辈用过的破铜烂铁发给他们当武器，最后找来一帮荒废武备多年，除了上街开片私斗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武士带领他们，逼着他们去跟珊瑚宫反抗军拼命。一周内，占纸面编制三分之一的士兵就开了小差。如果不是开拔时才会足额发放的军饷，洗劫海祇岛的保证和鞭笞斩首的威胁，剩下的三分之二也会跑掉。

 

幕府军的责任不是保卫鸣神岛，而是让鸣神人相信自己受到了保卫。影摇了摇头。这帮人连剿匪治安战都难以为继，拖上正面战场也太难为他们了。

 

身着便衣的勘定奉行役人挡住密密麻麻的看热闹的人群。大家都想看看祸乱稻妻的愚人众执行官到底是什么怪物。更重要的是将军本人要来！这可是五百年不遇的大事，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个免费欣赏将军大人优雅殊胜的容姿的机会。

 

仪式准备得十分隆重。稻妻的三重巴纹紫旗和至冬的冰蓝色雪花旗也高高飘扬。检阅台上是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各界人士代表”：贵族官僚，缙绅巨贾，甚至还有绀田村的村长绀田传助、退役老兵黑泽京之介之类在贵族眼里“不入流”的平民——他们都是神子亲自挑的，以证明这不是幕府的意志，而是稻妻的意志。有些人把这次活动当成荣耀，还有些人看起来却像是一帮打折处理货物的小贩般愁眉苦脸。

 

检阅台侧面是一支胡乱缝合起的军乐队，装备的乐器五花八门：锣、小太鼓、笙、尺八、号角、大筚篥和法螺，甚至还有璃月的唢呐，这是裟罗之前军事革新的唯一成果。从幕府军足轻里专门挑出来会用乐器的人，试图用稻妻传统乐器制造出类似千岩军乐队和西风骑士团乐队的效果。社奉行大小姐神里绫华负责指挥。绫华从小诗书礼乐样样精通，但是从检阅台上她长兄绫人担忧的表情来看，指挥个乐队还是太难为她了。

 

总策划兼雷神本尊钦命代表八重神子也换下了那套短巫女服，穿起了一件白袴，并换上了她最为显眼的沉重耳坠，将耳朵彻底压进粉头发中。虽然影毫不怀疑神子整活的能力，也相信神子不会辜负她的信任，但是现在的这副场面让女神游移不定的内心不得不开始打退堂鼓了。

 

仿佛能读懂她的心一般，神子向影这边投来一道询问的眼神，分明是在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这反而让影感觉更为窘迫了。

 

至冬舰队来了！

 

包括影在内的所有人都望向西面的大海。十几艘战舰缓缓出现在视野里，但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打头的旗舰吸引了。影的第一反应是这船真大，甚至比坎瑞亚人的十列桨座战船还要大一圈，起码有三千吨。稻妻最大的安宅船在这东西面前就是条舢板。根据她恶补的当代情报，这玩意儿对应的应该是璃月“归离”级90炮二级机帆战列舰。

 

不，比那还大。也许要达到璃月千岩军大舰队旗舰，全大陆唯一的140门炮四层甲板战列舰“岩王帝君”号的水准。影现在有点担心这船如果进港会不会把离岛的水道堵住。

 

她甚至能够隔着老远就看到它船舷上漆着的船名“勒沙克”号和至冬国国徽。它的舰体完全由黑铜色金属制成，没有任何风帆或者明轮推进的痕迹，一点都不像璃月的机帆船或者稻妻的安宅船。这种三体船的船型就算是通晓军事的影也没见过，三个庞大的锯齿形船体结构令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枝巨型的三叉戟。那庞大的舰体，厚重的尖状舰首，和向舰体两翼如锯齿般张开的结构无不沉默地宣示着赤裸裸的暴力。在它宽阔船舷那厚重的黑铜色装甲之上并非炮门，而是重甲覆盖的圆柱形金属炮塔，威力巨大的火炮坐落在其中。甲板前方的中轴线上是一个圆形底座，上面悬空浮着一个圆滑的球体。影的本能告诉她，那玩意儿就是勒沙克号的主武器，她觉得最好不要想象自己挨它一发的感觉。

 

在舰船的中后部，舰桥如同巨塔般高高耸立。它的能源核心自信地暴露在舰桥前方的甲板上，是一个浮空的黑红色能量球，辐射出耀眼的光芒。影惊恐地注意到那东西的能量痕迹和荒海遗迹重机的相似之处。她不在的五百年间，至冬人都干了什么，这分明就是一条如假包换的坎瑞亚主力舰！

 

影大概估摸了一下那能源核心的输出，安心地发现它还是没法跟一位魔神叫板。它逸散的能量看起来虽然吓人，但其实远远不如自己信手搓出来的电浆球包含的力量，更别说是梦想一心的全力一击了。突然，一股怪异的感觉攫取了她的内心，就像什么东西正在吸收空气中的元素能量，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空气中的气氛很不寻常，就像是……一种被扭曲的感觉。某种饥饿的存在正在那船体内部蠢蠢欲动，但影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然后就是屏卫舰：三体船型的巡洋舰，护卫舰和通报舰如同刀刃般切穿海浪，如山岩一般的运输舰上挂着侦察气球和轰炸飞艇，甲板上的愚人众先遣队严阵以待。船只起码有一打，稻妻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如此阵仗的舰队。

 

看来冰之女皇来者不善。

 

影的注意力被九条裟罗的口令打断：“各——就——各——位！”士兵和军官们慌忙跑到自己的队列中去。勒沙克号并没有试图挤进泊位，而是停船下锚，一艘小发动机艇从船尾的坞舱处驶出，跟得了雷肺病的患者一样发出“咳咳咳”的声音，朝码头开来。

 

在当小艇气喘吁吁地靠上栈桥的时候，那只胡乱缝合起来的乐队大声地奏起了《光荣颂》，但听起来就跟米哈伊尔·格林卡杀了他们亲妈一样。法螺慢了起码半拍，所有的太鼓都没敲到点上，唢呐毫无顾忌地把所有声音全抢了，勉强遮盖住这灾难性的噪音。绫华已经涨红了脸，但她确实在努力弥补乐队演奏技巧和练习时间的不足，还是强忍着继续指挥。
 

至冬使臣达达利亚是个面容英俊的高个青年，甚至可以说异常年轻，他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还有诸如帝国前线盖特曼，女皇大人亲选冠军勇士等若干个乱七八糟的头衔。此人的衣服极为气派：上等藏青色呢料做的双排扣大礼服，腰间扎着皮带，宽阔的绶带横过前胸，巨大的肩章上垂下一圈流苏，马裤笔挺，军靴锃亮。他戴着一顶高得不正常的圆柱形毛帽，缀着一颗几乎有半个拳头大的的珐琅帽徽，上面有至冬的***徽。帽子侧面挂着一个红色的面具，边缘露出橙色的头发。从他不自然的神色来看，这身衣服仿佛不属于他，而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衣架而已。

 

达达利亚左右跟随着两位随从，左边穿着红色制服的是个戴着眼镜的文官，黑色正装的胸口是漂亮的满幅刺绣和浮雕纽扣，带着华丽的锯齿镶边。右边一袭白军装的胡子大汉应该就是舰队提督了，他那顶高得不正常的白色大檐帽的黑色帽墙上也镶着同样巨大的帽徽。他们的脑袋旁边都挂着愚人众标志性的面具。

 

“至冬国女皇陛下特使达达利亚阁下到！”礼宾官高声道。三人来到影面前，单膝跪下。达达利亚看影的眼神有点异样，但依然以军人应有的矜持向影致敬：“外臣参见将军大人！我们谨代表女皇大人向您表示诚挚的问候，致以崇高的敬意！”

 

“免礼近身。”影面无表情，用余光注意着周围的同心。役人几乎要弹压不住愤怒的民众了，但她的凝视让那些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正式寒暄中，影心不在焉地听着，让将军代替缺乏经验的她处理那些外交繁文缛节，将军也是一副冷酷死板的样子，说的都是些脚本预设的官话套话，空泛无力。

 

她自己的意识反而藏在心灵的一角，暗中观察这个年轻的至冬人。达达利亚尽管看似是一位稚气未脱的青年，却已经跻身愚人众最高层的执行官之列。旅行者荧曾经告诉她，末席并不代表此人的破坏力比被她斩杀的“女士”低多少。事实上，此人在愚人众内部也算极度危险的那种：高度好斗，野心勃勃，就如丝绒包裹的淬毒利刃一般令人警惕。达达利亚非常擅长制造混乱，甚至险些毁掉大半个璃月港。

 

影最感兴趣的其实是此人对于与强敌战斗的热爱。荧跟达达利亚交过手，这个家伙为了变强而不择手段，而且喜欢把击败敌人的过程当乐子。影欣赏任何追求极致的战士，突然想要有一种跟这人痛痛快快干一架的冲动。

她转念一想，自己这种注重实效的战斗风格会导致任何对决都变得短暂而血腥，在七秒之内就失去所有乐趣。一般人不够她玩，她还要注意护着对方不被自己杀死，只有和荧对练时她才能打得畅快淋漓。荧击败达达利亚时连皮毛都没伤到，而认真起来的影在战斗中可以对没有外援的荧形成绝对压制。“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犯不上。

更何况，将军毫不犹豫地建议她不要制造更多外交危机。

没事，这人不值得我出手。影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