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再见
作者：路由器
世界观：高墙
使用角色：乔赛蒙·希德/约书亚/雁归/楚遥/欧加妮娅
“Slipped the surly bonds of earth to touch the face of God”
——1986年里根于挑战者号失事后的演讲
Chapter 1 困兽
“各部门注意，飞船即将于1分钟后着陆B45973星球进行资源搜集任务，过渡舱已准备完毕。”伴随着弥漫的星尘与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小群身着宇航服的人从飞船中走出。
飞船内，目送采集者踏上陌生星球的年轻维修者压低声音向身旁的同伴抱怨：“那个雁归到底什么来头，他也是我们后勤部的，为什么每次采集任务都能带上他？”
同伴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闻言笑道：“他可是当年太空学院考核第一名，两年前飞船遭到陨石撞击差点变成一堆废铁，他主动申请出舱维修……哦，你那时还没上舰。”
“那他怎么……”怎么会被分配到看似身披荣光实则设备老旧穷得叮当响的彼特拉克号，甚至还在后勤维修部？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大叔透过舷窗往外瞥了两眼那一队不断缩小的身影，用手胡乱抓了两把头发，“也不知道这种往返投喂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也不知道到这种靠捡垃圾过活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反正我投票了。”
地球上唯一一家酒吧就在科研所边上，楚遥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液，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听旁边的人发牢骚。
“一杯伏特加，谢谢。”
楚遥闻言就知道来者何人，资源匮乏的现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粮食酿酒，高墙里的酒藏得太久风味并不佳，尤其是伏特加冲得要人命。也只有带点毛子血统的约书亚有这个钱和胃来喝酒。
“Hello，守门人。”楚遥歪头向他打招呼。
“师哥。”虽然楚遥现在已经把专业方向转到生物方面，但学生时代他们同在一个物理实验室，战争时期也在物理研究所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熟悉但却不甚交心，一个没有秘密，一个秘密太多。
没有秘密的约书亚今天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拿到酒就是一大口，咽下之后望着柜台发呆。楚遥很少看到这样的约书亚，约书亚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他足够聪明又因为父母的关系生活在联盟政府的庇护之下，醉心学术研究，很少有大的情绪波动。
“今天它们又来了，”约书亚用拇指轻轻揉搓自己的眉心，“这个月的第31次，越来越频繁了。弹药快用完了，无人战机6架只有2架能用。”
楚遥知道他说的是那些高墙外的变异生物。墙很厚，靠撞是撞不穿的；但墙是有门的，那些异兽倒也聪明，放弃对墙的攻击转而盘踞在墙门外伺机而动，这也是约书亚和他的同伴被称为“守门人”的原因。今天的战况异常惨烈，约书亚站在指挥塔上就着夕阳余晖往下看，血肉模糊下面还是血肉模糊，不会有人去清理那些尸体，只有同类相食和腐烂成泥。
如果没有太空人类的补给，如果海底舰船沉骸被掏空，高墙里的人会不会也将如这些变异生物一般陷入猩红的血色之中呢？
“投票了吗？”约书亚将酒一饮而尽，轻轻的叹息带着酒意飘到空气里，又转瞬散去。
“嗯，你呢？”
“跟你一样。”
Chapter2 假期
乔塞蒙·希德已经56岁了，放在之前的地球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但科技进步将人类的平均寿命延续到了100岁左右，照这样算来乔塞蒙正值壮年。与雁归和维修工这样的小年轻不同，他的童年没有战乱，没有高墙，城市和田野一眼望不到头；他无忧无虑长到十几岁，牵着小女朋友的手在圣诞夜等待烟火，等来的却是炮火撕开的天幕。
后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都变了啊。”他们这次没有将物资抛在近地轨道上，而是回到了地球上。“彼特拉克”号从战舰变成搜寻舰，已经在宇宙中兜兜转转了十年，老家伙需要一次深度的维修了。舰队的人除了副官，其余人都已无亲眷在墙内，一干人被安排在食物相对宽裕的科研所，难得有了可以放松下来的假期。
乔塞蒙点了一支劣质的雪茄，细细嘬着，悠悠吐出烟雾——很久没有晒太阳了。
雁归坐在他身旁，年轻人奢侈地洗了把热水澡，短发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胡子也刚刚刮过，干净中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小归。”
“舰长您说。”雁归放下了手中的毛巾，抬起头看向乔塞蒙。
“嗨，别紧张。”乔塞蒙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你喜欢在地球上还是在飞船上？”
雁归一时愣住。他父母早亡，由祖母抚养长大，15岁进入太空学院，18岁登上“彼特拉克”号，服役四年。地球上的生活说留恋，幼时饿得扒草皮、冬天一条薄裤冷得发抖的日子他不愿再经历；说不在乎，祖母温柔的歌谣、生日时得到的一块糖，那种贫瘠里的暖光又是他面对漆黑宇宙的勇气。舍不得，忘不掉。
“喜欢地球，也喜欢在宇宙。地球有我们的根，但太空里有希望。”
没等乔塞蒙开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瘦高个晃到了雁归眼前，递过一包饼干。
“物理研究所，约书亚。”
“你好，我是彼特拉克号后勤部的雁归。”
约书亚向舰长致意后把雁归带到了隔壁生物研究所，敲开楚遥实验室的门。
“给你看个好东西。”约书亚眨了眨他的绿眼睛。
Chapter3 种子
生物研究所的人都喜欢自嘲整个研究所加起来的钱都没物理研究所一台仪器贵，事实上，整个物理研究所加起来都没欧加妮娅一个人贵。
雁归第一次看到那么长的头发，乌发如瀑落到脚边，发尾是春日嫩叶般的绿色，又夹杂一些莹莹的蓝光。少女伏案看资料，对身后的两个人浑然不觉。
“她是我们的种子。”
欧加妮娅是人造人，是生物研究所三代人心血所系，融合了光合细胞的她能够用较少的资源让自身存活，虽然此项技术并不稳定，百余位实验者里只有欧加妮娅一个能够达到较好的融合效果，但对于资源极其匮乏的地球来说，确实是种子一样的存在。
楚遥倒是不介意约书亚带人来参观，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打量着来客。青年人眉眼锐利，一身墨蓝色舰队制服衬得人挺拔英气。楚遥看到制服上的那颗星，那是太空人类的徽章。他时常会想，自己研究了十余年的天体物理，还没看过真正的宇宙。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会留在墙内吗？
所谓高墙，不过是墙外的人想进来，墙内的人想出去。
当初要选人送入太空的时候，人们都认为那是流放，去了便再也无法回来；谁也没有料到，墙内的资源会消耗得如此之快。高墙保护着墙里的人类，可谁又能说，被关住的是那些变异生物而不是人类呢？不断的往返又限制了舰队的行动，他们无法纯粹地奔赴向前，高墙里的人在等着他们——有堵高墙在地球上，有堵高墙在宇宙里。
如果，种子能够成长成熟，他们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地去往更远的地方？
Chapter4 再见，再见
一个星期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雁归从科研院出发的时候，手里捧了一罐泥土，是欧加妮娅送的。舰长告诉他，“彼特拉克”号不需要再将收集到的资源运回来了，一半的太空舰队都将如此。
并非高墙所需的资源减少，而是所有墙内的人投票赞成，不愿再让高墙阻挡太空人类探索的步伐。
“挣脱大地粗暴的束缚，去触摸上帝的脸。”
雁归不会再回来了。
“再见。”约书亚、楚遥和欧加妮娅站在门口与舰队众人告别。
“再见”。雁归摸了摸手里的罐子，希望此去一路顺遂，也愿高墙里的种子能好好发芽。
2021年12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