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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伪番外(四福晋篇)

2023-05-05 11:37 作者:陆庭予  | 我要投稿

十三弟死后,他就愈发沉默,每天只沉浸在政务的处理中,后宫更是甚少踏入。 只有偶尔,他会来我这里歇息。 嫔妃们来请安,总是会抱怨起此事。 我心下明白,只能稍作安抚。 我该如何劝他呢? 他身边全部亲近信任的人,都一一离他而去了啊。 他独自一人而来,又要独自一人离去。 我能做的,只是活的再久一些,陪他再远一些。 那日,他又处理政务到夜半,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高无庸没办法,只好去坤宁宫请了我。 我瞧着案几上的茶点,他一口未动,不禁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恐怕只有一个人才能劝动他。 其实他最后也只是塞了几口茶点。 他眉头紧锁,眼睛未从折子上离开过,一手塞着茶点,一手用朱砂圈点。 圣祖爷在世的时候,哪怕再勤政,也总是留出吃饭的时间。 而他这般夜以继日,又是在折磨自己什么。 高无庸知道,我是劝不了的,只好多点了几盏灯,让屋子更明亮些。 可没想到,我要离去时,他却收了笔,同我一起离去。 高无庸一脸惊喜,他实在是没料到,皇上肯给我这个面子。 我也未曾料到。 回坤宁宫的路上,他把宫女太监都调开,只剩前面两个掌灯的小太监,连高无庸都被遣到坤宁宫先行安排着。 我知道他有话说。 “皇后你不必忧心,朕心中有数。” “皇上……”我喃喃出声,原来,他是听到了我的那声叹息。 “皇上当初若是和她没有那么执拗,此时……” “不必说了。” 宫中早没有人敢提及她,我不过是试着,却被他打断了。 没有人能在宫里提起那两个字了。 沉默着回到了宫中,他很快就又离去了。 似乎他只是为了和我说那句话才走了这一趟。 不必忧心。 我知道,有些事情,其实哪怕忧心,也是不能解决掉的。 没过多久,传来消息。 承欢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又惊又喜。 她扑腾着来到了坤宁宫,像小时候那样闹腾。 巧慧在身后抓她不及。 我连忙一把捞住她,嗔怪:“自己大着肚子,也不知道注意些,已经是要做额娘的人了,怎的还如此不稳重。” 她只嬉笑着:“肚子还小嘛,人家想你了,皇后娘娘,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皇后娘娘不夸夸我,一见面就责怪承欢。” “仔细你皇伯伯知道。” 她吐了吐舌头,依偎在我身上。 我打量着她,一年未见,她长高了许多,脸也长开了,只是这性子倒是丝毫未变。 一个月前,草原上就传来消息,说承欢有喜了,皇上连夜派人送去了大量的补品,可谁知,这孩子竟一声不吭的,自个儿回来了。 她回来,自是安稳不下来,还没等到皇上,弘历弘昼就跟着来了,弘昼吵吵嚷嚷的,非要承欢去他府上去看看自己新买的那只红嘴鹦哥儿,说自己教了半个月才会了一句“格格吉祥”。 承欢一听,忙不迭地就跟了出去。 巧慧在后面追着让她小心,她挥手应着,满是敷衍。 “让她去吧,弘历跟着呢,出不了岔子。”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自从承欢走后。 可是承欢回来了,这座死气沉沉的皇宫,又有了一丝生命。 也是,如今,只有承欢还能劝动皇上。 承欢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宫里留了一盏灯给她。 她悄悄回来,钻进了我的被窝。 原以为她身上沾满寒气,想给她捂捂,她一下抱住我,是暖的。 “怎么才回来,宫门都落钥了。”我手拖着她的腰,生怕她碰着肚子。 “弘昼新开了府,里面藏了可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玩就忘了时辰,是赶着宫门落钥前回来的,陪着皇伯伯用了晚膳,又在宫中玩了片刻,这才回来晚了。” 她迷迷糊糊地,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说着。 我见她困极,也不再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她,哄她睡熟。 承欢这么多年一直养在坤宁宫,我的膝下,可其实,她极少与我有这般亲昵的动作。 我怕她是在草原过得不开心,也不告诉我们,次日细细地询问了巧慧,她再三保证,我这才放下心来。 大概是,走了这一年,着实是想家了吧。 我派人去嘱咐了弘历弘昼,不许再带着承欢这般疯闹,她如今有了身子,哪能还像小时候那样。 承欢倒是也听话,不出去同他们玩了,把俩兄弟叫来了坤宁宫,从早到晚的说不完。 我揉了揉眉心,这孩子,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不过,有承欢在,皇上倒是日日来坤宁宫用膳,也不再批奏章批到深夜。 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承欢这次一直从开春住到了入夏,我私心里自然是希望她能一直住下去,可是,她毕竟是嫁到草原上的格格,如今有了身孕还自己跑回来,着实在外面会有些不好的言语。 之前还能说着她身子不稳,不宜长途跋涉,可如今,月份已经稳了,再没有继续住下去的理由。 我三催四撵,终于,还是承欢的夫君亲自来京,蒙古的王妃怎么都不肯回草原,的确说不过去。 我瞧着那年轻的小伙子在殿外细声地哄着承欢,还不时替她扶着腰,怕她动作太大。 我心下明白,巧慧说的对。 承欢,在塞外,过得很好。 承欢再回来的时候,坤宁宫上下都在帮她收拾行囊,赶人的话就差在嘴边说出来了。 承欢不开心,她只坐在门口的海棠树下生闷气。 她那夫君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弘历弘昼更是不肯对他有好脸色,总是把承欢远嫁的过错归于他身上,也难为了他。 “承欢,你进来。”我高声唤她。 那小伙子很有眼力见儿,知道我要同承欢说些私密话,大抵是帮他的,远远的同我行礼,就退下了。 “皇后娘娘,你当真要赶我走吗?” 她一出声,声音就哽咽起来,大概觉得丢脸,连忙低下了头。 我搂住她,细声安慰道:“我如何舍得呢,这么多年,我一直膝下无子,你就像我的亲女儿一样养大,哪有亲娘舍得自己家女儿走的,可是承欢,你不仅仅是紫禁城里的承欢格格,还是草原上的王妃,你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怎么能当只赖在娘家的小女儿。” “我知道的,皇后娘娘,我知道的,可是让我再陪陪你好不好。” 听着她的哭腔,我愣了愣,接着把她的脑袋埋进怀中。 原来,我的小格格不是任性不回去啊。 我到底还是没有瞒住她。 自从承欢出嫁,我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整日整日的泡在药汤里,为的只是吊着一口气,活的再久一些,我怕,连我都走了,皇上会更难。 我让身边人一直瞒着,连太医都勒令封了口。 可皇上还是知道了,是他告诉了承欢,让承欢回来陪陪我,只是没想到,这当口,承欢有了身孕。 她一听说,就不管不顾,连夜快马加鞭地赶到我身边。 这么多天,她什么都不说,看起来毫无异样跟着弘历弘昼两个人玩闹,可私下里,一直询问太医我的病情,从宫外找更好的药方。 她那么晚回来,是怕赶上我吃药的时辰。 她知道我在瞒着她,她也在瞒着我。 “承欢不怕,皇后娘娘会努力活得久一些,看着承欢生孩子,看着皇上也给承欢的孩子赐名赏爵。我有这么好的孩子在身边,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她摇着头,在我怀中泣不成声。 “我想让皇后娘娘一直活着,可是我又怕你太辛苦。我记得姑姑最后在宫中的样子,我很怕,娘娘,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让我陪着你。” 她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她什么都知道,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里。 她从小就没和阿玛额娘生活在一起,虽说在王府里,我们也对她视如己出,可是仍然代替不了父母之情。所幸后来,若曦一直陪着她,让她感受到了母爱,这么多年,她私心里,也一直觉得若曦是她的母亲,可若曦也没有陪她几年。 我一直以为在她心里,我是比不上她的姑姑的,可如今,她趴在我的怀里,祈求我不要走,怕我太辛苦,我也是承欢心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啊。 我搂着她,我知道,我还得再坚持坚持,不止是皇上,如今,还有承欢。 此生,我早已无憾,有承欢,有皇上,就够了。 可是,做额娘的,哪个不为自己的孩子多操些心呢。 承欢还是走了。 走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比出嫁时,哭的还厉害,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我不忍心看,狠心松开手,转头回去,远远地还听着她在唤我。 我生病这件事,承欢知道了,皇上自然也早就知道,我不用再瞒着所有人偷偷喝药,偷偷命人埋药渣了。 承欢走后,皇上经常来坤宁宫看我,我笑着,说:“莫不是皇上怕我学了承欢那坏毛病,偷着将药倒了。” “承欢临走前,给朕布置了任务,必须每日瞧着皇后将药吃了才行,朕可不想那丫头再千里之外跑回来,质问朕。” 大概是知道我大限将至,皇上每次来都还能陪我逗笑两句。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再撑一撑,承欢就快生了,女子生孩子是一道大关,绝不能让承欢担忧。 皇上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来的更勤了,还下了命令,后宫之人,若不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许来打扰皇后。 我拿出镜子,看着自己愈发瘦削的脸,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连头发不管怎么梳,都枯黄糟乱。 这般模样,我其实很不想皇上来,可这是我最后能感受到夫君温存的时候了。 我自幼时奉旨嫁给他,如今已是四十载。这四十年里,我从福晋做到皇后,每日都在恪尽职守,替他管理府中大小事务,再到如今的后宫。 我从没有一次让自己成为他的难题。 我想,我这个发妻,该是合格的。 就连教导承欢,我都是按照我这一生的走向来指引。 我曾在承欢出嫁前告诉她,不要奢求夫君的宠爱,要得到他的尊重,这才是一个王妃该做的。 可是,我却一直记得,当年还在四王府时,府里有人来传,还是王爷的皇上,看中了一个宫女。 那时候我觉得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之事,毕竟府里的侧福晋和格格也不少,想着何时王爷能把她纳入府。 可细细查过才知道,王爷对她不是一时兴起,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那样炽热,就连年妃都没有过。 我承认,我有过私心。 在那年圣祖爷亲临府上,我知道她也会来,我想看看,面对琴瑟和鸣的四王爷和福晋,她是否会有落败感。 她没有。 她依然还是好心提醒王爷如何讨好圣上,甚至在自己失神被圣祖爷发现时,还会替我说好话。 她是圣祖爷面前的大红人,她更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会让圣祖爷对王爷满意。 而我,至少那天在她眼里,是与王爷一体的。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小情小怨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反倒显得我狭隘了。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知道我那日的心思,因为在圣祖爷面前,我必须要与王爷做一对孝顺的孩儿,只有我知道,我曾经存过那样的心思。 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我总是时不时想起这件羞耻之事,谴责我的狭隘,一次次用尽全力去撮合她与皇上。 我私心里想着,她若是入了后宫,我一定对她很好很好,绝对不会让她有一丝的被打扰。 不仅仅因为皇上与她之间的情,还有我的赎罪。 她与皇上之间的矛盾,隔山踏海,不管我怎么劝解,都无果。 也许现在再回头来看,不过是两人年轻时的一次任性而为,谁能退一步,都不会是今天,可惜。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宫里再没有那个人的一丝印记,仿佛她不曾来过。 只有偶尔时,承欢会偷偷提及。 我知道,她一直在皇上心里,谁都替代不了。 可是如今,我快要解脱了,我马上就能见到她,亲自向她赔罪。 算算日子,承欢应该就这几日里要生了,我终于可以放下。 承欢呐,皇后娘娘,有些累了。 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入秋,皇后乌拉那拉氏,薨。 举国哀悼,升白幡。 消息是四日后传入草原的,年仅十八岁的草原王妃,和硕和惠公主,爱新觉罗承欢,大悲,产子母殇。 三日后,和硕和惠公主难产而死的消息传入京。 那位勤政一生的皇帝,一夜之间,头发缟白。 他独自一身而来,终于,上天又收走了所有他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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