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文】眼睛(早露X博士)(糖)

“早上好啊,索菲亚。”
小女孩回过头去,甜甜地对着打招呼的人微笑。
“早上好,艾当!”
“今天也要去上课吗?从你的眼睛看来,你好像很高兴。”
艾当是个和索菲亚年纪相仿的男孩。他们都有着一对黑色的角。唯一不同的是,男孩戴着个有些夸张的黑色单眼罩,而女孩有两根恶魔尾巴。
“嗯!”小女孩满面春风地晃了晃身后的背包。背包不算好看,但是每一块布料都被小女孩擦得干干净净。
“艾当再翘课,博士就要生气了。”
“不会的。到时候,说我是去帮阿米娅姐姐的忙就好了。就算露馅也顶多是打我一下,跟蚊子叮差不多。”
“都是因为你这样的态度博士才头疼。”索菲亚忽视了艾当无所谓的眼神,气冲冲地嘟着脸,拉住他的手臂。
“哎哎哎,干嘛啊?”
“走啦!快要开始上课了!”
“别急嘛,离上课开始还有五分钟呢…从这里过去都不要一分钟…”
然而当索菲亚急匆匆地拽着不情愿的艾当来到教室门口,几乎所有同学都已经就位了。
“迟到了…”
艾当显然对这种状况熟视无睹,但索菲亚却局促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除了艾当被博士打过手掌和脑袋,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是准时到教室上课的——博士的课比起杜宾老师的战斗训练有趣多了。想起博士紧皱的眉头和那只大手,索菲亚明显有些害怕博士的责罚。
“两位,快请进。”
正当索菲亚噙着泪花打算道歉的时候,不属于博士的温柔女声传入她的耳朵。
“是索菲亚和艾当吗?快进来,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虽然教材和知识点都已经烂熟于心,但早露面对着这些小小的萨卡兹孩子,仍然感到有些慌张。
他们的眼神里夹杂着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陌生,像是绕过了她的脸盯着背后空无一字的黑板。早露很不适应这样的视线,那股眼神让她想起在彼得海姆时候,平民学生的眼神。
“各位早上好呀。”早露稍微调高了点音调,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只欢快的燕子。可惜这只小燕子拐了几个弯,就坠入了沉默的森林。
“会紧张吗?”
博士的声音在早露的脑子里盘旋。
“应该不会。学生会的经验会帮我的。”
“那可不一样,早露。”博士严肃地同她说,“孩子和那些同学不一样,相处的方法也不一样。尤其是那些感染了矿石病的萨卡兹孩子——你在他们面前,是没法做成成熟样子的。”
博士说得很对。面对着这些有黑色犄角的,覆盖着源石结晶的孩子,她竟是一个字眼都说不出。
被这些孩子的眼睛盯着,有种被看穿了伪装的感觉。就如同早露心底深处的悲伤和懊恼,在他们的视线面前土崩瓦解。
“我叫早露,是你们现在的辅导老师。我…”
“博士老师呢?”
“啊,博士让我来辅导你们学习和训练。”
“那就是说,博士老师不来教我们了吗?”
提问的索菲亚显然有些失落。教室里也随着这个问题,弥漫着有些失落的气氛。
“不是这个意思,博士老师还是会来教你们的…”
“那博士老师是不是很少会来了?”
“嗯….嗯。”
更加浓烈的失落开始扩散,甚至已经有孩子伏在桌上,些许晶莹的眼泪挂在眼眶。
“但是大家还是能看到博士老师的!”早露不愿意看到有人哭。她自己哭过很多次,她也看过别人哭了很多次。“只要我再拜托博士老师教课的话…”
越说声音越是细小,最后连早露自己都有点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明白这里的孩子对于博士的眷恋,但如何让自己走入他们的心,早露根本想不到。
“她不就是个贵族吗?在这里跟我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呢——贵族都一个样!”
“嘘!她可是…”
“这里是罗德岛!又不是乌萨斯,我早就想说了!”
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就连面对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也是这样的无力吗?
博士,我该怎么做?如果我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人,是不是就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了?
“嘿,老师!”一只小手举了起来,像是早露的救命稻草。
“请说。”
这个男生是刚刚在门外的男孩子,叫做艾当。他戴着一个单眼罩,吊儿郎当地斜着身子站起。
“老师的眼睛为什么是一红一蓝的?”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到了早露的眼睛上。她的眼睛是少见的异色瞳,孩子们从未看过这样的瞳色。
看着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问老师的爸爸妈妈应该就知道了吧。毕竟两个人往床上一躺,老师就出生了嘛。”
坐在他旁边的索菲亚狠狠掐了一下艾当,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其他的孩子咯咯地笑他的滑稽言论,而他像是被这笑声加冕的国王,在群臣中最为明显而亮眼。
虽然玩笑开得很不合适,但是这样一活跃,刚刚的尴尬和沉重就烟消云散了;早露此前只是从博士那里听说有个“虽然聪明但是难管”的孩子,现在却是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难管,以及他的聪明。
“先不谈这个。”早露翻开自己的书,“大家能把自己的课本翻到第七页吗?”
“这里的内容,就到了萨卡兹孩子们并不知道的领域。语文是交给真理的,所以早露你试试看数学和英语如何?”
面前的早露对着两本教材思考了一会。
“我可以教别的吗?”
“当然。”
“那么,源石病的防护如何?”
“这本?”博士拿起压在教材下的另一本书,“你并不是感染者,所以我原本还没打算让你教这个。现在就挑战这么难的内容吗?我姑且先提醒下,感染者和非感染者对矿石病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即便是孩子…”
“我还是想,博士。”早露捏紧那本书的一角,“凛冬她们应该会有人教数学和英语的吧。那么,最难的让我来就好了…这样才能让我自己轻松点。”
“唔?博士?”
大手盖在了早露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她两只布满绒毛的厚实熊耳。早露的脸腾地一下红透,随后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你啊…”博士拿开另外两本。“不要给自己太多的负荷——过去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换做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如果这样能够让你好受些,我也自然不会拒绝。”
“谢谢博士。”
早露飞快地拿起桌上的书,挡住自己红如朝霞的脸颊。半红半蓝的眼瞳波光粼粼,随后她恭敬地对着博士鞠躬。
“那我就先走了。”
博士盯着早露摸了摸下巴。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嗯,是异色的。”
“不是这个意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早露像是只被猎人射伤的小鹿,从猎手的面前惊慌失措地逃开,鲜血颜色的红雾在她的脸上绽开。
“博士大概是第一个…我先走了。”
目送着早露的背影,博士长叹一声,继而望向窗外北部的白雪。
“那一定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充满了忧郁。”
“老师,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索菲亚跟在早露的身边,手上抱着一把小巧的弩箭。
就算是这样小的孩子,也是可能需要上战场出任务的,而索菲亚已经出过五次了。拥有实战经验的她被早露指导,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嗯?没有啊?”早露一如既往地微笑起来,她已经能听到训练室那里孩子们在喧闹玩耍的声音——她喜欢孩子们笑起来的时候,不管有多么吵闹。
“老师心情很好。”
“可是从第一次讲课开始,我就觉得老师好像总是很伤心。”
“真的吗?”早露左手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到现在为止的八节课,都觉得老师很难过吗?”
“嗯。我和艾当也说过。他也这么觉得。”
“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大概…是眼睛吧。”索菲亚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艾当也说过,他见过的眼睛里面最神秘的是博士的,最漂亮的是您的,但你们总是很悲伤的样子。”
“老师是为什么悲伤呢?”
“博士老师的话,大概是因为他是成人,所以总会严肃一点吧。我的话,是因为遇到了一些悲伤的事情。”
“是因为迷路吗?”索菲亚睁着大大的眼睛。“找不到爸爸妈妈的时候,我觉得很伤心。”
“不是呢。”
“那是因为饿了吗?饿的时候,我也很伤心…”索菲亚放下自己的弓弩,把小小的背包拉开。一个袋装面包被拿了出来,递在早露的面前。
“博士给我了好多零食,我和艾当都吃不完。老师吃饱了,应该就不会饿了吧。”
是因为挨饿吗?不是,和索菲亚不一样。
“谢谢你,索菲亚。”
“嘿嘿...”
她是被抛弃的孩子,这一点博士从来没有告诉她,这是博士的温柔。如果当时的自己遇到的是博士,或者和博士一样强大,是不是就能避免很多挨饿的问题了?
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看着那些贵族的孩子去掠夺,去欺压别人了?是不是就不用看见学生之间的杀戮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看见尸体和纷争了?
如果是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那样的人?
早露摸了摸索菲亚的脑袋,可爱的索菲亚的一头白发很是柔顺,能给人带来治愈和舒心。
“老师,索菲亚。你们回来了。”
“艾当!你再不把眼罩拿下来,狙击课的成绩就要下跌了!”
虽然索菲亚这么说着,但早露知道在狙击成绩上,艾当从来没有低于过90分。
“哼哼,这种小小的事情怎么值得我解放我的邪王真眼!”艾当对着自己的眼睛比了一个剪刀手,嬉皮笑脸地逃开了索菲亚的追击。
“不要再耍酷了!一点都不帅!”
“谁说的!连早露老师都说过我封印的眼睛很帅气!是不是,老师!”
“老师,快管管他!”
与其说这两个小家伙总是在吵架,不如说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好。早露同时蹲下身抱了抱两人,随后拍拍他们的小脑袋。
“这件事情我会和艾当说的。现在先上课,好吗?不要吵到其他训练的干员们。”
训练室并不只有这群小家伙拿着弩箭,还有一批的干员在自行练习。不过大多数干员们也都乐得孩子们在这里训练,时不时作为教练从旁指导。早露安顿好艾当和索菲亚的位置,就立刻走到其他孩子身边,手把手地操作起弩箭。
“喂,艾当。”索菲亚悄悄地向旁边的艾当探头,凑到他的耳朵旁边。“我跟老师说了。”
听闻此讯,艾当立刻放下手中的弩兴致勃勃地转向索菲亚。“怎么样?知道老师为什么难过了吗?”
“没有。”索菲亚摇摇头。“老师什么都不说。”
“唔…这下可麻烦了啊。要不我们试着给老师送点东西,让她先开心开心?”艾当眼轱辘一转,“老师的生日我还记得,就快到了。”
“你确定吗?”索菲亚压低了声音,“不会错?”
“我去问博士要糖的时候在他的日历上瞥到了。我们可以让角峰叔叔做个蛋糕送给她。”
“嗯。我们还可以去向调香师姐姐要点花做花圈!”
“略。”艾当不感兴趣地吐了吐舌头。“谁要那种老土的东西啊。你要去你自己去,我肯定不去。”
“那蛋糕也老土!”索菲亚一巴掌拍在艾当的肩膀上,“还不是你耍帅戴着眼罩,做不出花圈才这么说。”
“哪有!”
“就有!”
“哼!你…”
“你这个家伙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这个粗重的声音不是艾当的。艾当和索菲亚同时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却发现了一个男人和早露。男人的头上也是熊耳朵,但和早露不同,那个家伙的眼睛一点也不好看,满是愤怒和鄙夷。
“我现在是罗德岛的干员…”
“干员?你这个贵族?你怎么不去腆着脸找你的爸爸妈妈要钱,然后嚣张跋扈地在这里大手大脚花钱呢?”男子上下看了眼早露,随后龇牙咧嘴地劈头痛骂,“你说是吧?娜塔莉亚·安德烈耶维奇·罗斯托夫!”
当这个称号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索菲亚看到的是早露脸上的惊愕,恐惧,但更加深刻的并不是这些。
艾当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座被冰封的学校,他看到了黑压压的乌鸦在天空盘旋。他看到了火焰从谷仓升起,他看到了带着面具的家伙拖着尸体,血迹从这里延伸到那里。他看到了镰刀,斧头和扳手,他看到了绝望,痛苦和无奈,他看到了以黑雾为天空的囚笼慢慢失去光泽,最终在蛀虫们从啃食的尸体上离开后,留下的森森白骨,还有乌萨斯边疆的寒冷冰块和早露的眼睛。
她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睛布满泪水。
那是一座被冰封的雪城,封在她异色的眼睛里。
好看得很,难看得很。
“现在要让那些平民付出点什么了。”
“鲍里斯第四中学,学生会长。”
“为什么要…”
“我还不想要死!你们这群…”
“我不想杀你。”
“我是叛徒,我是叛徒,我做了什么…”
最终她哪边都没有守住。
早露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是一个她没有守住的人。
“不准你对早露老师叫!”索菲亚冲到她的面前,小小的双手张开,护住早露高挑的身体。但是早露只是将索菲亚抱起,然后放在了她的身后,往后推了推。
艾当默不作声。他上前拉住索菲亚的手,将她牵在原地。
“如果你还对曾经的事情耿耿于怀的话,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早露老师…”
“惩罚…惩罚!?”那个男人笑了出来,气焰顿时嚣张得仿佛要将整个训练室燃尽。
“事到如今你还敢跟我谈惩罚!有什么好惩罚的!你做过的事情,比起侵犯你,肢解你,杀死你还要恶劣上成千上万倍!”
“生存无罪…”
“哪里有什么罪不罪的!现在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永远都无法得到原谅!你这狗娘养的贵族,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不说!你想让我忘记吗!”对面的男人相当愤怒,愤怒得无以复加,但艾当也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个男人似乎抱着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哭喊着,跪在地上痛苦地对天嘶吼。
他把自己手臂上的衣服扯下,而留下的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一道伤疤——不是伤疤,而是整个手臂都缺少了一部分。
“你想让我忘记自己割自己肉的感觉吗!还是想让我忘记艾塔莎吃到肉的那副表情!还是想让我忘记她的尸体!”
“至少,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和我单独说的,我都能听…但是,不要在这里…”
“好吗?”
也许是早露的态度纤弱而无助,这让前来斥责她的男子一时间无法酣畅淋漓地出完所有气。早露没有哭,她第一次在回想起那些噩梦的时候没有哭;因为哭是痛苦和恐惧,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意和厌恶,对自己的厌恶。
“你…你不要转移话题!”
男子握紧自己的拳头。艾当看到他的眼睛里亮起了一片雪花,飘落在某个女子的脸上,慢慢融化。
他高高举起了拳头,捏紧,正对着早露的面门。早露当然看到了,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咬着牙抬起自己的脸。
“别动早露老师!”
索菲亚很激动,她身体里的源石能量快要爆发出来,但是在这里有这么多人, 不能这样。
于是艾当抱住索菲亚的腰,把她向后一拉,随后自己冲上前去,迎着男人砸下来的拳头低下了头…
“他已经因为破坏纪律和涉嫌伤害干员被关进禁闭室了。”真理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上几笔。“早露。”
早露的脸上没有伤。但是她却觉得很痛。
真理盯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这样。我和你是一样的,到现在都没有正视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总有一天我会的。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这样活着。”
“那一天,会是我们成为成人的时候吗?”
真理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哲学问题。她很想好好回答,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也许吧。”
“…”
“孩子们呢?”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话语会伤及两人,又或者是想要转移话题,早露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都没事。”真理偏过头去,在诊疗室的那边,有个脸部和头部被打出淤青和血迹的男人,安静地,不声不响地坐在椅子上。
“幸好当时博士在场。要不,你去问问博士?”
“嗯?成为大人能不能处理好那种情感?答案当然是不行。”
在日落笼罩的教室里,博士早就回答过了这个问题。
“不如说,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是一样的。大人就是长大了的小孩,小孩是还未长大的大人。”
“难道大人不能更加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吗?经历多了,就…”
“我为每一个干员的死亡感到痛心和悲哀,早露。这点从来没有变过。”博士拉上自己的兜帽,然后从上衣口袋拿出一颗糖,吞进嘴里。“哪怕是现在,哪怕是我没有流一滴眼泪,我也感到寒冷而无奈。眼泪从来不是悲伤的代名词。”
“那么人为什么要成长?”
“因为人生来就会成长…也许吧,早露。”博士咀嚼着那颗糖果,同时又拿出来一颗递给早露。早露剥开包装放进嘴里,只觉得一股辛辣冲上她的脑袋。
“我也不清楚。”
“这颗糖…”
“是另外一个人的。她也在乌萨斯待过很久。我拜托别人照着这个感觉做了三颗,却都没有那颗她给我的糖果辣。”
“三颗?”
“三颗。一颗是我这颗,一颗在你手里,还有一颗我给了一个小孩子——就先前我给你说的那个孩子。”
“他除了聪明和难管,还特别吗?”
“是的。他很特别。”博士转过身,从身后的档案里抽出一份。“这是他的档案。其中也包括了他的病历,还请保密。这是他拜托我的。”
而现在,早露的面前就是接受完伤口处理的博士。他的脸色显然不好看,孱弱的身体和相当亚健康的作息让他除了有天才般的大脑外,几乎没什么防身能力。
博士的身边站着艾当。艾当似乎和博士说了些什么,随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早露。
“生日快乐!”
孩子们在聚会上热情地拥抱自己的老师,有些费力地让自己有源石的身体部位和一对角远离老师的皮肤。老师的皮肤是如同白雪,是从天际飘落的,没有受过漂染的白色,此刻因为有些感动和兴奋的原因透着淡淡的红色,也很好看。
“谢谢你们…”
“老师,这个蛋糕是我们亲手做的!”
“做得很好哦。老师很喜欢!”
“里面我出七分力,他出三分力!”索菲亚拽着艾当的耳朵,兴高采烈地在老师面前显摆。
“让我做已经是仁慈了。”艾当又一次捂住自己的眼罩,摆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姿势。“甜品这种东西,不应该动用我的邪王真眼。”
“好好好….”
“那什么能让你动用你那邪王真眼!”
“哼哼,明天我们就要和老师一起出任务了。”艾当挽起自己的袖子,“邪王真眼当然是用来保护老师的!”
“能保护老师,老师很开心哦。”
“看吧,索菲亚!”艾当拍拍自己的胸膛,“这才是邪王真眼…哎哎哎痛痛痛!别拉了!”
“哼!”
等到早露吹熄蜡烛的瞬间,整个房间骤然亮起。当她紧握着双手许愿的时候,所有的孩子们簇拥在她的身边,让她感受到一股暖流汇过她的身体,抵御了些许的寒冷。
“老师许了什么愿望呀!”
“是不是和博士有关系呀?我看之前博士躺在床上的时候,早露老师好像一直握着他的手哎。”
“不是哦。”早露揉揉正在坏笑的学生的脑袋,随后拿起餐刀开始分着蛋糕。
蛋糕很好吃,有早露喜欢的味道。
“老师喜欢这个蛋糕吗?”索菲亚的脸上沾了一点奶油,蹦蹦跳跳地跑到早露面前。
“嗯。老师很喜欢。特别好吃。”早露回以微笑。
“这个蛋糕,其实是博士教我们做的…”
“在找我?”
“博士?”
面面相觑。不过仅仅是这对视的几秒钟,同学们就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人的眼神,最后当艾当首先欢呼起来时,所有人都随着艾当一起尖叫鼓掌,直到早露腼腆地撇开目光为止。
“博士今天怎么来了?”艾当揣着兜走到博士面前,立刻就被博士弹了个脑瓜崩。
“好你个臭小子。天天就知道叫唤。”
“可是明明是博士你的日历上…”
“你要是胆敢往下说,我就把你拖出去。”
早露假装没有听到,默默地将一大块蛋糕吞入喉咙。
早露的生日会轰轰烈烈,就算她本人不希望这样。不过由于明天还要带着部分孩子们执行任务,最后一个活动开始得很早。
“最后的活动,我们讲故事吧。”博士让所有人围成一圈坐下,早露则拿着抹布清理起周围孩子们脸上的奶油。
孩子总归是喜欢故事的。大家抱着膝盖慢慢凑在博士面前,早露挑了个稍微隔着博士的地方坐下,却不得不因为孩子们的逼近而向博士靠去。
“从前啊,有一只大灰狼。大灰狼呢,很坏。”
“他会抓住小猪和小鸡,然后把他们吃掉。但是某一天,因为大灰狼抓得太多了,他决定把小猪和小鸡关起来,准备好一点食物让他们养肥了再吃。”
“结果某一天,谷仓里的粮食有一半被大灰狼烧掉了。这下小猪和小鸡只能有一半吃到粮食,剩下的都只能挨饿。”
部分孩子大声说着“大灰狼好坏”,还有孩子担心地问着小鸡和小猪们该如何是好。早露坐在博士的身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后来小猪们占领了粮仓,这样小鸡们就没得吃了。”博士拍了拍手,“孩子们,这下该怎么办呢?”
“小猪为什么不能和小鸡分一点吃呢?如果小猪能吃饱的话,大家分出来,都吃得半饱也可以呀。”索菲亚首先举起手。
“不行哦。粮食只有足够果腹的程度了,分出来的话还是有小猪和小鸡会受不了的。”
“小猪为什么要占着粮仓呢…小鸡可不可以和他们轮换啊?”
“那么小鸡会把粮仓抢夺了哦。”
锤子,灯光,火焰。
寒冷的冬夜,温暖的火焰,还有燃烧的食物。
早露打了个寒颤,又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
孩子们讨论了很久很久。但是直到大家都想不出来,也没有任何一种可以行得通的方案。
“博士博士,这个故事的结尾到底是什么呢?”
故事理应是有结尾的。但这个结尾,悲伤得无以复加。
“老师。”在博士说之前,一只手举了起来。
“嗯?艾当?”
“老师,我觉得,到底是小猪还是小鸡有吃的,不重要。”
“为什么呢?”
“因为小猪也想吃,小鸡也想吃,最后肯定有人吃不到。这是必然的,不是我们能讨论出来的。”
早露的手臂被人碰了碰。她的耳朵听着艾当的回答,而眼睛对上的是博士温柔的眼神。
“那你觉得,这里面有坏人吗?”
“除了大灰狼,没有坏人。只是,我想最后被解救出来的小猪和小鸡一定很伤心吧。没有吃到的那些小猪和小鸡里,一定有他们的同伴——”
“那么?”
“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剩下的小猪和小鸡好好地活下去吧。”艾当抬起头,此刻的他一点也不吊儿郎当。“因为他们的肚子里,是他们朋友的粮食。那就要带着朋友的那一份粮食逃离大灰狼,然后打败大灰狼。”
“早露老师。”博士敲了敲早露的耳朵。
“怎么了?”
“打起精神来。我们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哦。”博士握住她的手。“明天你要去乌萨斯执行任务。带着这群新的干员执行任务,意味着你已经是成人了,至少可以有能力带领其他人独立处理事务。”
早露抬起头。这次艾当看到了那座被冰封的雪城在太阳下慢慢融化,最后剩下的白炽和暖意浇灌在寒冷的土地,最终让植株生根发芽,让青藤爬满了古旧的学校墙壁。
还有一股流水,涓涓地从博士眼里流向那片花园。在那半红半蓝的姹紫嫣红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白色身影,行走在荆棘之后,又嗅着花香前进。
“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早露拍拍自己的裤子站起身。“一定会把在乌萨斯的感染者带回来。”
“别过来!”
黑压压的乌鸦盖在天空,寒冷的雪花贴上早露的头顶。
早露不知道那个人是如何拿到源石驱动铳械的。
“先生,我们是罗德岛的员工。”
“罗德岛——罗德岛个屁!”颤抖地拿着枪指着早露,同时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你是乌萨斯人,而且是贵族,我绝对不会看错…你们又想要拿走什么!”
“不是的,先生。我们只是来人道救援…”
“又拿这种谎话诓骗我!”对方的手上长满源石簇,但他还是握着手上的枪发抖。“我的妻子被你们抢去了,我的钱都被你们拿走了,现在我就剩下个儿子…你们还想要什么!”
“您先听我们慢慢说。”早露率先放下自己手上的武器,然后示意索菲亚和艾当也放下武器。她一个人艰难地行走在雪地之中,面对着那把源石枪械,一点点挪近距离。
“别过来!”这下对方换上了两只手握住枪柄,飘忽不定的枪管对准了早露。“再过来,我就开枪了!我在你们的手底下干了大半辈子,结果呢!我得到了什么?一间破屋子,一个孩子和这把战场上捡的枪!”
已经被误会和敌对过很多次了。早露现在的表情温和而淡定,因为她知道,这个正举着枪面对自己的先生的背后也是一座被冰封的城市。
“先生,我们已经把武器放下了,也给你展示了我们罗德岛的干员证。现在我们只是来征询您的意见而已。您现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内都可以提供,比如说食物饮水或者是住所。如果您不愿意来的话,我们也不勉强。”早露瞥见男人的身后有个年轻的孩子,骨瘦如柴的他正望着这里瑟瑟发抖。
“您的儿子很久没吃东西了。”
“少废话!”男人似乎是被激怒了一样,用力握住枪把。“你!那个贵族!我要过去收走你的武器!你和那两个小屁孩,都离你们的武器一段距离!”
早露让开几大步,同时给了艾当和索菲亚一个眼神。两个孩子虽然警惕,但还是乖乖地拉开了距离。
男人一步一步朝早露走过去。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太浓了,呛得早露无法呼吸。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枪管对准早露的脑袋,随后弯下腰去,拖拽着重弩,慢慢后退,直到重弩在自己儿子的身后为止。
之后他抬手,继续往早露身边移动。等到靠得足够近了,他又将冷冰冰的枪口对准早露的额头,淡红色的眼睛看起早露挂着的胸牌。
艾当看清了,那个人的眼里和之前的乌萨斯男人不一样。那个男人的眼里满是悲伤和愤怒,这个男人的眼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他看见了一个在房屋中的剪影,从窗户里往外飘散的尼古丁和妇女的失声痛哭。他看见有什么东西摇曳在烛光之下,两个影子互相拉扯着,另一个小小的黑影在他们中间。他看见了一群人夺走了金币和银币,而男人跪倒在自己的门前,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印子深深,深得是连白雪都找不到的黑。
于是他慢慢蹲下去,一点一点,冷静地,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行动。他看到早露的眼睛清澈而又坚定,就算还有忧郁参杂其中,也像是蓝宝石和红宝石那样璀璨。
男人沉思良久。
“所以你是罗德岛。”
“嗯。我不再是贵族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是个学生,是个老师而已。”
“是这样啊。”男人慢慢放下枪。
“谁他么地信啊。”
“嘭!”
“别出手!”
“草你妈的…”
男人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他的头上正中一根弩箭。源石驱动铳械的热量烧毁了早露的几根发丝,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留下了点血痕。
早露瞳孔一缩,向后看去。艾当喘着粗气,手上的弩枪正瞄准着早露的身前。
“艾当…”
“我,我也不想…”艾当从没杀过人,他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把手上的弩丢在地上。雪地掩埋了他的弩箭,但没有掩埋那把重弩。
等到早露回过头,面前男人的儿子已经拿起了弩枪。枪口对准的是艾当的身体。
“我爸爸被你们杀了…你们也要死!”
“艾当,躲开!”
在父亲的尸体前,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无言地流下了眼泪。他淡蓝色的眼睛里面是什么?
一根弓箭扎在手持重弩的那个男生的脑门上。索菲亚比艾当学得好,她牢牢地记住了如何保持平稳地射击。
乌鸦从寒风的那头赶来,咿呀咿呀地在上空叫着。
艾当的身体被一杆弩箭贯穿。鲜血从弩箭上和他的嘴角落下,像是流星。
他很痛,但他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慢慢地,他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眼罩下的黑色空洞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像蛆虫般在他眼眶中蔓延的源石簇,让他的整个眼睛变得漆黑而可怖。
他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自己的眼睛比了个剪刀手,用着嘶哑的声音说。
“邪王真眼…用在这里。”
然后他的身体轰然倒下。
阴雨连绵。
“这个孩子很特殊。”
博士和早露捧着鲜花,站在一座墓碑前。
“他的一只眼睛被源石感染了,因此他获得了能通过眼睛得知他人记忆和情感的能力。”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过去。”
“他知道很多人的记忆,唯独不知道我的。因为我失忆了。”博士将花放在墓前。“他算不算孩子,其实我也不清楚。大概算没长大的大人吧。”
“博士。”
“怎么了。”
“索菲亚问我,是不是变成大人,就不会因为艾当哭了。”
“你回答了吗?”
早露抬起头。她的眼中满是悲伤,但却没有了泪水。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早露。”博士看着早露的眼睛,用最柔和的声音说,“你长大了。”
说完这句话,早露眼中的泪水如同洪水猛兽夺眶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拧成银色的丝线。博士抱住早露,轻拍着她的后背。不一会,哽咽和哭泣从博士的肩头传来,那双异色的眼睛里,泛着相同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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