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仙芝

世间有诸般花草树木,看似无知蠢物,实则皆有灵根,它们在经过数百年的养精蓄锐后,其中一部分能够模仿飞禽走兽或人类的形貌,离开扎根的土壤四处旅行,这样的植物被称作【仙芝】。
曾几何时,有一株曼陀罗花,在旦夏之方的一座深山中生长了300年,第301年,此花灵智初开,拔根而起,幻化成女婴模样,用她那稚嫩的小手小脚,开始探索这广阔的天地。
在她险些被烟青虫活活吃掉的时候,一位善良的采药人救了她,把她带出了山林。
这位采药人姓姜,他给这个仙芝女婴取名叫姜萃,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抚养,在和义父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萃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牵绊与温情,血浓于水的亲情,也知道了什么是“百善孝为先”、“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很快,萃成长为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义父有一个亲生女儿,萃一直把她视为姐姐,自从萃见到姐姐开始,姐姐就一直躺在床榻上,如同朽木,据说得了这种病的人叫“植物人”。
善良的萃很想治好姐姐,可是一直找不到办法。
直到有一天,义父请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这位仙长看过姐姐的病之后,暗暗对义父说明了实情,义父当晚便喝的烂醉,这个醉汉涕泗横流地跪在萃的面前,对她说:“你姐姐已经命不久矣,只有用你体内的【芝髓】才能救活你卧病在床10年的姐姐,但是那样你就会变回种子,失去所有修为和记忆。”
年幼的萃犹豫了,这三百一拾一年的时间里,她很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那深山里曾有过无数花草,一株脆弱的花要在不可计数的危险中存活300年……这本身便是一种奇迹,正是向往自由的心支撑着她渡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寒冬,叶枯又复荣,花谢二度开,最终才能够挣脱脚下土壤的枷锁,成为万中无一的仙芝,她的人生到此才刚刚开始。
但亲情与恩义的包袱无比沉重,良心上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压垮,萃苦笑着答应了义父,这个三百一十一岁的小姑娘,在那懂事得令人心如刀绞的笑容中立下了誓言。
义父酒醒之后,萃提起昨晚的许诺,这个采药人才知道自己昨晚提出了何等过分的要求,他痛悔不已,坚决不同意萃牺牲自己来治疗亲生女儿的选择。
可是仙芝一旦打定了主义是很难改变的,它们都是榆木脑袋,萃偷偷跑去祈求那位仙风道骨的仙长,于是老道士开始进行萃取芝髓的仪式,就在仪式快要完成的时候,一群凶狠的暴徒冲进了房间,慌乱中老道逃离现场,义父听说老道正在施法萃取芝髓,赶来劝阻萃,不巧正遇到冲进家门的暴徒,被逮个正着。
原来这些暴徒也是仙芝,他们经过村子附近,听说有这档子事,便前来营救自己的同胞。
虽然萃苦苦哀求,他们还是把采药人带走,在百口莫辩的绝望审判之后,将这个“诱骗仙芝同胞”的无耻人类秘密处死,随后他们注意到卧榻上那个如槁木死灰般的少女,讥笑道:“人类也会变成草木啊?”便离开了这里,放任她自生自灭。
原来人类的帝国近百年来疯狂扩张,为了大兴土木、或是开垦农田,无休止地乱砍滥伐,逐渐蚕食着仙芝们的栖息地,仙芝虽然是热爱和平的种族,但是这样的压迫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这些一向没有什么情绪的精灵们,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于是仙芝中有一些成员开始反抗人类的欺压,决定建立【千树】之国,团结起来赶走侵略大森林的人类。
仙芝反抗军强制带走了萃,他们为拯救同胞的善举而庆祝,他们认为萃脑海里对义父的亲情、孝义、感恩都是奴性。
仙芝们建立的新朝廷为了保证人民的正确思想,将年幼的仙芝孩子们集中起来,安排了德高望重的长老来给孩子们进行教育,而萃成为了最大的问题学生,长老安排了老师每天给萃洗脑,告诉她:“那个人类一开始就是为了救自己女儿才救你的,只是为了道德绑架你而已,人类对一切动物都没有同理心,更不可能把植物当成亲人!”
眼看口头的教育没能动摇萃的思想,老师便私下组织起同龄的孩子们集体批判她,那些花朵般鲜嫩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从那一张张稚气的口齿里发射出一句句杀人的利箭。
“你就是个奴隶!你该为此而羞愧!”
“你是我们伟大种族的耻辱!”
“该死的仙芝奸!”
“如果你不是我们的同胞,我真想立刻杀死你!”
“叛徒!”
可是,仙芝这种生物一旦思维形成就很难改变的,他们都是榆木脑袋。
欺凌并没能改变萃的内心,或许仙芝终究不是人类,草木的坚韧不拔超越世上一切生命,萃仍然坚信着,人类并不全是敌人,一定有很多像义父一样善良的人类,这些人类是不应该无差别地消灭的,至于义父是否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善良的萃不会做这样空洞的猜想,她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事。
终于有一天,萃趁夜偷偷逃离了仙芝的聚居地,看守者发现后追击而来,萃没能躲过全部的攻击,身负重伤后跳下了大瀑布。
河流把昏迷的萃带到了一片陌生的区域,一位医术高明的游方郎中经过河岸,救下了昏迷不醒的仙芝少女。
医生带着萃回到了她曾经生活过的人类村庄,去寻找采药人的女儿,但是那村子已经被夷为平地,人也都离去了。
从此萃拜这位医生为师,跟着师父到处旅行,学习医术,她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救那位义姐,并且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义父。
就这样,师父带着她旅行了七年,直到她遇到命中注定的那群伙伴,宏大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