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战锤40k灰骑士短篇小说《Witness》翻译

2022-12-19 15:30 作者:初音的下一个未来  | 我要投稿



本文译自Joe Parrino所著的小说《witness》,仅做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出场人物:

丹尼尔·普雷斯托夫(Danel Prestoff):布林德韦尔第九师(Brindleweld Ninth Division)上尉,具体军职未知,推测为连长

玛丽·普雷斯托夫(Marye Prestoff):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之妻

珍妮·普雷斯托夫(Janny Prestoff):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之女

托福·普雷斯托夫(Tolef Prestoff):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之女

安东·卡普(Anton Karp):布林德韦尔第九师骑兵,隶属于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

德罗卡斯特(Derokast):政委,负责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的部队

米克劳斯(Micklaus):牧师,隶属于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

阿尔伯特(Alpert):旗手,隶属于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

奥哈拉(Ohara):布林德韦尔第九师上尉

赛克斯(Sykes):布林德韦尔第九师将军

阿方斯·巴雷基斯(Alphonse Barekias):圣锤修会审判官

托马斯·伯克哈特(Tomas Burkhart):圣锤修会审判官助手

马孔(Makon):灰骑士修士,具体职务与兄弟会归属未知

 

他在尖叫。一连串名字翻过他破碎的嘴唇。曾经引以为豪的精致胡须现在满是胡茬。血液和污垢汇集在他凹陷的颧骨中。光鲜亮丽的制服如今不过是破布拼凑起来的往昔残影。

“玛丽,”他低声说。“珍妮,托福。”家人,男人和女人的名字不断涌出,这些名字是布林德韦尔第九师残存的一点痕迹。

“卡普、米克劳斯、阿尔伯特。”他还想说更多。他试图说更多。但暴风兵用地狱枪的枪托让他闭嘴。一颗断牙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灯光在舱壁顶部闪烁。他浑身一颤,忽然停了下来。瘦弱的双手疯狂地抓住拖着他的士兵。

“他们在哪儿?”他问道。

戴着全覆式黑色头盔的风暴兵依然沉默。

“他们在哪儿?”他的声音介于哭泣和喊叫之间。

还是没有回答。

于是他试图在走廊中间坐下。

暴风兵们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他们甚至都懒得确定他是否还在走路,就把他拖走了。

他感觉暴风兵们拖着他走了好几个小时。在此期间他一直在重复他的问题,一直在低声说出那些名字。

通道突然变宽了。他们在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停了下来。他低头盯着地板。

当一名暴风兵抓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时,他开始尖叫。“目视前方!”暴风兵的通讯器里传出有些失真的咆哮声。“你看到了什么?”

他绿色的眼珠在眼眶里困惑的打转。他们站在靠近门的一块空白的墙边。他感到寒冷,又觉得炎热。他的灵魂感到刺痛,好像眼前出现了银色。泪水涌上他的眼眶,然后流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他嘶哑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门开了。

恐惧压垮了他。他用手捂住脸,紧紧的闭上眼睛呜咽着。最终他鼓起勇气在手指的缝隙之间瞥了一眼。

透过一扇敞开的门,黄色温暖的诱人光芒与他的目光相遇。

暴风兵把他向前推了推,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在接到了一条短暂的通讯信息后,暴风兵们把他扔了进去。

他茫然的倒在地上,温暖的红地毯抚摸着他虚弱的身躯。他闭上了绿色的双眼,思绪变得缥缈,蜷缩成一团想要睡去。

礼貌的咳嗽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张开了面前苍白瘦弱的手,那上面满是污垢。他咕哝着跪起身,然后站起来。

咳嗽声再次响起。

他循着声音转过身。一张巨大的木桌映入眼帘。

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男人把自己埋在堆成山的卷宗后面,看起来就像一个内政部机仆。这个男人面色苍白,病态,有着湿润的灰色眼眸,挂着虚伪的笑容,用一只握笔的手指向一把布置华丽的椅子。当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胸口中央刺眼的徽记上时,他控制不住的畏缩了一下。那是一个风格化的“Ⅰ”。普雷斯托夫颤抖着,这个符号让他感到恐惧和愤怒,记忆在挣扎着试图回到他的脑海。

衣冠不整的普雷斯托夫因寒冷和营养不良而瑟瑟发抖,他把他的外套再裹紧一些后坐了下来。

办公桌后面的人再次清了清嗓子,“审讯人托马斯·伯克哈特,隶属圣锤修会,开始审讯。”

伯克哈特翻看着桌上的几份文件,就像管弦乐队的指挥一样自顾自的地小声絮叨,审讯人在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人之前迅速地在纸上做了标记。

“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

不等回答,伯克哈特就在他的纸上勾选了一个小方框。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那个衣冠不整的男人。突然间,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名字和生平。普雷斯托夫迫不及待的想要提问。

伯克哈特举起一根手指,发出嘘声。“请稍等,上尉。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发言。”

普雷斯托夫的嘴巴合上了。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故乡:布林德韦尔。年龄:34岁。家庭状况:已婚(有两个孩子)。

伯克哈特在问问题时会立刻自己做出回答,普雷斯托夫差点打瞌睡。

经过几分钟的自问自答,伯克哈特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伯克哈特终于完成了官僚主义的例行公事,等待普雷斯托夫开口。带着被刻意压抑的哽咽,一个粗重而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的人在哪儿?”

伯克哈特眨了眨眼。他笑了笑。“他们很好,上尉。”

“在哪儿?!”

“他们在审判庭的监护下等待调查。”

普雷斯托夫静静地坐着。他注意到房间里没有窗口,墙壁压得很近。这令他感到呼吸困难而不得不冷静下来。

“我们犯了什么罪?”

伯克哈特在回答之前查阅了他面前的文件。“详见7B-666号帝国资产记录表。”

这些话对上尉来说毫无意义。一个问题从他饱受摧残的思想旋涡中游了出来。“判决是什么?”这句话如此迟缓而厚重,仿佛不情愿被大声说出来。

寂静在这句话的尾声中蔓延开来。普雷斯托夫越来越担心伯克哈特不会回答。他忍不住想再度开口。

审讯人露出了官僚做派的微笑。这笑容没有传达任何保证,也没有一丝人性。这个表情是如此冰冷,没有快乐,没有感情,只是一种面部神经抽搐。

“生命是帝皇的货币,上尉。我们必须决定如何使用好它。”

伯克哈特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向墙上的一个嵌入式橱柜。普雷斯托夫死死地盯着审讯人原来坐着的位置。液体流入玻璃杯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陈年阿马赛克酒刺鼻的蜂蜜味刺激了普雷斯托夫的鼻子。他的口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一段回忆拉扯着他的脑海,但他拒绝回忆起来。

伯克哈特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手里拿着两杯酒。他把其中一杯递给上尉。

因为被阿马赛克酒分散了注意力,上尉直到机仆行驶到他面前时才注意到。曾经是人类的半机械奴工身上覆盖着大量有深红色墨迹的纸,发出半机械、半有机的二进制语言。

伯克哈特戴上一副眼镜,对机仆发出命令。机仆的胳膊噼啪作响的拿起羽毛笔和一卷纸开始书写。

审讯人湿润的双眼盯着普雷斯托夫。他像患了肺病一样轻轻地倒吸一口气。“告诉我上尉,马金特姆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的眼里流下了泪水。他的嘴唇在颤抖。“我从哪儿说起呢?“

“当然是从最开始。”

穿越亚空间的旅程是艰难的。有什么东西从船体外划过,像指甲在黑板上划过,像古代神话中的塞壬之歌。

男人们试图通过在家乡的庆典音乐中吹牛以及观看女人们在部队的盾牌上作画来保持高昂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德罗卡斯特政委因此焦头烂额。

“这些人都是菜鸟,上尉,”德罗卡斯特咆哮道。“你也一样。”

普雷斯托夫试图挺起胸膛挤出一个微笑。他的制服是明亮的蓝色,是他家园世界美丽海洋和开阔天空的颜色。他知道手下都是什么货色,还有他自己的斤两,所以他放弃了。和该师的大部分军官一样他的职位来源于他在家园世界的政治地位。

德罗卡斯特跺着脚走开,开始滔滔不绝地训斥其他人。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缓步走向普雷斯托夫,是骑兵安东·卡普。“别理他,上尉。我们会教这些异教徒如何敬畏帝皇。”

上尉盯着眼前的大胡子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明显,这个人社会地位远不如他,但这样一个乡巴佬居然也是他的手下之一。征兵的时候一定是哪里的规矩出了问题。他只能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卡普则在他背后困惑的敬礼。

普雷斯托夫希望他的妻子能够帮他平复心情。

玛丽在中央食堂忙着工作,她身着蓝色和金色的长裙,让人眼前一亮。她洁白灵巧的双手在一块巨大的聚合物盾牌上绘画,这些盾牌将被普雷斯托夫的手下带上战场。

她微笑着看着他走过来。他的两个孩子,珍妮和托福,从她的裙子后面探出头来,沾满油漆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巨大的盾牌。

“是圣吉列斯,”珍妮说。

普雷斯托夫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是圣吉列斯,”米克劳斯牧师开始布道。运输船再次发出吱嘎声。“他就在我们身边飞翔。而他的翅膀会保护我们。他会为我们向他荣耀的父亲祈祷。只要我们坚定信仰,我们就不会倒下。”

马金特姆(Margentum)就在他们下面,在异端制造的叛乱中陷落。没有人问马金特姆为什么会陷落,也没有人问是什么时候陷落的。这些问题与他们无关。重要的是他们是星界军,是帝皇之锤,是布林德韦尔的骄傲。布林德韦尔第九师的两万名忠诚灵魂降临到这个世界。

普雷斯托夫无法停止颤抖,回忆随着现实的到来而破碎。不断震颤的船体嘎嘎作响。普雷斯托夫打开了他的通讯器,迎接他的是令人恐惧的尖叫。

他打了个哆嗦,切换了通讯频道,里面只有粗俗的咒骂声。最终只有一个频道是完全畅通的,但这对安抚他的精神毫无作用。

一个平静的声音正在实时统计帝国军队的伤亡情况。每三十秒它就会提供一个数字。普雷斯托夫吐了。

船体再次发出吱嘎声。

持盾者们开始吟唱传统的歌谣,他们的声音几乎不受颠簸的影响。

船上又发生了两次震动。然后驾驶舱里传来了喊声。

“是时候降落了泥腿子们,祝你们好运!”海军飞行员喊道。

布林德韦尔人发出有些紧张的哄笑声。

舱门打开时,巨大的轰鸣声传了进来。卡普和他的手下们举起了彩绘盾牌。他们一马当先为身后的人提供掩护。

两个人被明亮的激光束击中后倒下了。其他八个人则勉强维持住阵型。

普雷斯托夫挣扎着站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有人把他拉了起来。他发觉自己看不清东西。眼镜去哪儿了?这使他紧张地咯咯笑了起来。这时一张脸映入眼帘,仿佛在对自己说话。

普雷斯托夫仔细的辨认这张脸。“阿尔伯特?”他结结巴巴地说。

“长官,我们得走了!”旗手大声说。

普雷斯托夫骂了一句。恐惧战胜了他的勇气。羞愧在他的胸中燃烧。但他会驱除它们来对抗异教徒。

普雷斯托夫拔出剑,冲下坡道。布林德韦尔人的激光枪也开始开火。普雷斯托夫看不清敌人;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叛逆的渣滓被纪律严明的星界军无情的击退。

当持盾者们向前冲锋时,普雷斯托夫可以听到卡普的吟唱声。他发现自己跟着唱了起来。当布林德韦尔人克服恐惧时,一首伟大的赞美诗汇聚起来。持盾者们已经冲到了敌人面前,如果他们还在前进,那么叛军不过是一群鼠辈。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星期。布林德韦尔人高歌猛进,叛军则不断后退。连杂乱的通讯频道里都充斥着乐观的氛围,在即将到来的胜利面前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布林德韦尔人久经沙场。他们兵良马壮,士气高昂。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继续,”伯克哈特要求道。

普雷斯托夫拒绝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上尉,我们必须继续。”

“我想见我的人。”

伯克哈特啧了一声。“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恐怕我帮不了你。”审讯人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发生了什么?“

审讯人从座位上半起身,脸涨得通红。伯克哈特眨了眨眼,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抚平自己的灰色长袍,然后坐回原处。笑容再一次爬上了他的下巴。“这对你的家人没有好处,”审讯人的声音黏腻而沙哑。

天空中出现了奇怪的光,那光芒能让人陷入疯狂。

德罗卡斯特政委再一次焦头烂额。

断断续续的嚎叫声回荡在城市的废墟上。难以描述的形体在阴影中跳舞。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但布林德韦尔人继续前进,他们会将异教徒赶回老家,惩罚他们的叛乱。

只剩下最后一座城市。

“那可真不小,”阿尔伯特评论道。巨大的花岗岩墙壁隐约出现在他们面前。在城墙后面可以看到城市建筑在烟雾中影影绰绰。一些难以辨别的旗帜在城市中飘扬,令人不安。

帝国和布林德韦尔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让士兵们坚定了信心。军乐队的鼓声和笛声响起,布林德韦尔人就像在泰拉过去的异教时代中旧美利加联邦(the United Federates of Old Merica)一样以密集阵型发起冲锋。

米克劳斯牧师手里拿着链锯剑和圣书快速地祈祷。

普雷斯托夫盯着前方。他咽了咽口水,将手里的动力剑刺向空中。它的分解力场随着灰烬的飘扬而噼啪作响。士兵们敲击盾牌。军乐队发出了前进的命令。

一眼望不到头的蓝色军队像潮水一般无情地向前推进。

尖叫声从城墙后响起。

有些人紧张地停了下来。政委们大声要求他们保持稳定,不要理会尖叫声。

眼前没有异端渣滓的踪迹,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

普雷斯托夫的手下在正中间,正向城门行进。突然冲在最前面的卡普开始大笑。

“安静,”普雷斯托夫告诫道。

然而卡普的笑声并没有停止。他转身面对上尉,咧开的嘴唇分开了他浓密的胡须。他手里的盾牌低了下去。

远处雷声隆隆,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

普雷斯托夫捕捉到风中吟唱声的瞬间。卡普哭了起来。他的盾牌掉到了地上。

吟唱声在风中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空气变得沉重。普雷斯托夫右边的一名士兵开始呻吟。

他耳边的通讯器发出颤音。他只能服从命令,加快步伐。

在上尉的眼中城墙变得隐约可见,甚至让他觉得挡住了整片天空,那里只有无尽的红砖墙和充满歌声的空气。

卡普站不住了。德罗卡斯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扑到他身上,冲着他的脸大喊。而卡普也不回答,只是在草地上打滚,眼睛紧紧地眯着,张大了嘴巴。

他的嘴里不断冒出肮脏而陌生的话语。政委把他的爆弹手枪顶在了持盾者的太阳穴上。

“给我闭嘴……”他咆哮着,声音里带着野蛮的死亡世界口音。卡普笑了。普雷斯托夫向前跑去,不顾一切地想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他是布林德韦尔第九师的上尉,该死的,他应该对手下负责。

普雷斯托夫试图鼓起勇气与政委争论,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政委察觉到他的存在,转向他翻了个白眼,爆弹手枪疯狂地指着他的脸。

趁着政委放开了他,卡普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指着他们身后的大门。笑容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病态而狂躁。他咕哝着,咳嗽着,吐在草地上,他的唾液在落地时像强酸一样嘶嘶作响。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吞没了整个脸颊。

在他开始尖叫之前,他的唇间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门已经打开了。”

普雷斯托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消失。

之前,伯克哈特对上尉的抵触感到恼火,甚至愤怒,而现在里,他甚至开始同情上尉了。审讯人想把手伸过办公桌安慰几句。然而,他回想起了审判庭的神圣律法,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普雷斯托夫开始颤抖,那些梦魇般的画面强行回到他的脑海并开始折磨他。

伯克哈特低声问了一个问题,但无人理会,也无人回答。

一抹银色在普雷斯托夫的脑海中闪过,将梦魇一扫而空。他喘着粗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士兵成片的倒下,瘫倒在地上,肉体在扭曲,眼中闪过疯狂。有的人向战友们祈求帝皇的仁慈。其他人则在咕噜声和咯咯声中扭曲成新的形状。士兵们开始向自己的战友开枪,枪声此起彼伏。

那些变形者有些呈现出鲜血般的红色,有些呈现出胆汁般的绿色。他们的思想混乱而狂躁,最终支离破碎。尖叫声从不再像人类的嘴巴和喉咙中爆发出来。

甚至连政委都要陷入恐慌。他在布林德韦尔人的防线上来回游走,爆弹手枪不断开火。

“这是什么异形诡计?”政委尖叫道,恐惧从他的声音中夺走了最后一丝纪律性。

普雷斯托夫无法回答。他惊恐地盯着卡普。大汉的皮肤像巨蛇脱皮一样脱落,留下长长的,干燥的褶皱,下面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普雷斯托夫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卡普的眼睛不像是他原本的眼睛。

上尉颤抖着双手举起他的激光手枪。

病态的黄色和血红色雾气从地上升起。黑云在天空中呼啸而过。

卡普的眼睛映照出风暴,那是一片恐惧,恶意与未知的黑暗。他把牙齿都咳了出来,下巴咔哒一声张到了极限。浓稠的液体从里面涌出,紧接着是一只手。

普雷斯托夫开始射击,他的激光手枪喷出细小的炽热光束。他希望这能有效果。直到另一只手跟在第一只手之后伸了出来。卡普开始尖叫。

普雷斯托夫开始慢慢后退甚至忘记了他的动力剑。然后卡普不复存在,有什么东西从内部把他撕裂了成两半。

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用绿色玻璃一样的眼睛盯着上尉。它和持盾者的尸体一样冒着热气,沾满鲜血和污物。污秽的内脏组织从这个生物的脸上滑落下来,而鲜血和杀戮的可怕想法侵入了普雷斯托夫的脑海。

恐惧让政委哑口无言。

米克劳斯开始高喊对帝皇和他九个圣子的虔诚祈祷。那怪物退缩了一下,然后它笑了,错落的牙齿在肆虐的黑暗中闪闪发光。

它那该死的异形舌头嘶嘶作响。一把剑从它脚下散落的骨头中汇聚而成。它向前走了两步,所过之处草木凋零。一名士兵因为恐惧慌不择路的试图从它身边逃走。怪物立刻把他砍成两半。当那曾是卡普的怪物注意到布林德韦尔盾牌上微笑的帝皇时,它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并开始亵渎上面的圣像。

与它相似的生物在整个布林德维尔阵线中爆发,破坏了它们的凝聚力。士兵们开始尖叫,当杀戮的意向压过了他们自己的意志时,他们开始互相攻击。

更糟糕的是,异教徒现身了。巨大的炮台从城墙上出现,锻造成地狱野兽的炮管在嘲笑声中发出炽热的激光。陷入混乱,毫无掩护的布林德韦尔人成片的倒下。随着撤退的命令下达,口哨声和鼓声响起。尽管倒下的士兵们还在发出惨叫,溃败的大部队只能选择在怪物的阻拦下杀出一条血路。

当普雷斯托夫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和阿尔伯特以及另一群他不认识的士兵一起跑。阿尔伯特指节发白的双手紧握着的旗帜随着他的奔跑而舞动。身材魁梧穿黑色长袍的米克劳斯落在了后面。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祈祷。

大雨从乌云中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气味。很快,人们只能在一片泥泞中逃离马根廷(Margentine)。

马金特姆被形状诡异的闪电照亮,显得愈发恐怖。黑暗中闪过一张张面孔,苍白而嘲弄,畸形而肮脏。那些面孔本只可能在噩梦中存在,上尉意识到继续凝视他们只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这些怪物比起普雷斯托夫听说过的任何异形或是《军务部手册》里的任何威胁都更加危险。

他的小队已经发展成为一支由五十人组成的不大不小的部队,他们停在一片树林中休息,以恢复拼命逃跑时消耗的体力,并开始意识到他们刚刚的耻辱性败退。

普雷斯托夫靠在阿尔伯特身上,他的肺部从喘息中呼出白雾。他们的制服湿哒哒的,引以为豪的旗帜也湿透了。

“我们逃跑了,”阿尔伯特说,他的声音混合着羞愧和恐惧。他的脸色苍白,满是泥巴,打蜡的胡须耷拉着。“我们是胆小鬼。我们令帝皇蒙羞。我们辜负了他的天使。”

没有人不同意他的看法。他们的表情反映了各自内心的纠结。

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普雷斯托夫猛地抬起头来,士兵们则立刻举起激光枪和盾牌。噼啪声越来越大,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一把激光枪开火了。开枪的人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他打中的不过是影子。但当阴影中突然出现一双手把他拉了进去时,笑声戛然而止。

恐惧的浪潮席卷了布林德韦尔人。更多的手从阴影中蜿蜒而出。绝望的人们向黑暗开枪。

残忍的笑声从死者的惨叫声中迸发出来。树木开始坏死,并发出病态的光芒。普雷斯托夫开始咳嗽,很快其他人也跟着咳嗽。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喘着气说。

他和他的的手下毫不犹豫的跑出树林,跑进田野。

笑声随之而来。

在敌人的反击和袭扰下,他们一路狂奔。各种怪事不停地袭扰他们。他们只在绝望的反戈一击时停下来,并与更多散兵游勇聚集在一起。

五十人变成一百人,一百人变成一千人,终于他们撤回了登陆点附近,与他们出发时的样子天差地别。

机械神教的牧师和教士们已经在登陆点修建起防御工事。但是那些仓促筑起的混凝土墙看起来太矮了,并不能提供多少掩护。

尽管如此,布林德韦尔人还是选择在这里进行最后的抵抗。在这里,他们将面对人类的大敌及其异端盟友,他们将效忠帝皇并以他的名义死去。

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风暴愈演愈烈。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任何异端的踪迹。黑云依然翻滚,风暴肆虐。人们在煎熬的等待中陷入疯狂。政委处决了普雷斯托夫手下的两名士兵。

布林德韦尔士兵在拥挤,肮脏,疲惫和濒临崩溃的士气中等待他们的命运。

这是一场没有围攻者的围攻。

第八天天亮了。

死亡随之而来。

吟唱声随着呼啸的风首先传来。那些空灵诡异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尖叫声和疯言疯语从远处传来。闪电照亮了天空,遥远的隆隆声震动了指挥所。

普雷斯托夫和他身边的人发现勇气回到了他们的心中。他会毫无疑问的死去,但他不会像懦夫一样死去。他会让自己的家园世界感到骄傲。他唯一的遗憾是只能在黄金王座旁才能再次与妻女重逢。

米克劳斯正在为他们的灵魂祝福,他的话在寒冷的空气中异常响亮。

只有爆弹手枪发出的爆裂声能压过牧师的声音,但他们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好害怕的。政委们只不过是将帝皇的正义赐给那些动摇的人。

男人们从篝火旁站了起来,满是污垢的手上攥着咖啡。格洛克斯腌肉和重新加热的口粮棒的气味和柴火的烟雾一起飘出来。

他们仿佛是在某种本能的驱使下登上城墙,举起激光枪扛起盾牌。阵线中有一个人开始唱歌。他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是对亡者的挽歌,对帝皇九位圣子的祈求。在耻辱的死亡之前奉献与牺牲才有机会进入神圣泰拉上黄金王座的视线。

敌人出现了,他们的“制服”杂乱无章,有的戴面具,有的穿着袍子,鬼鬼祟祟的从林子里冒出来。他们来的时候也在吟唱,死亡挽歌迎接了他们。

异形怪兽在叛军的队伍中异常显眼,它们的形态就像天空中的星座一样繁杂多样。它们是马根廷人背叛的铁证。他们是如此堕落以至于他们居然允许这些异形污染他们的世界并与它们并肩作战。那些怪物有的是头顶流脓断角的臃肿巨物,有的是有着红色皮肤的巨型翼兽,眼中闪烁着猩红的杀意。即使是叛军也对这些怪物敬而远之。

布林德维尔人在黎明中咆哮着进行最后的抵抗。一万残兵的呐喊声响彻要塞。越来越多的马根廷叛军冲了出来。他们排成阵列吟唱着,好像在嘲笑帝国。前排的叛军甚至携带着他们自己的彩绘盾牌。

当他身后的石化蜥蜴开火时,普雷斯托夫开始颤抖。炮火在叛军和怪物的阵列中绽放。大量叛军在齐射中丧生,但对那些怪物几乎没有效果。

一个声音在他的通讯器中嗡嗡作响。命令简单明了。只有一个词。只需要一个词。

普雷斯托夫把动力剑举过头顶,随着他的挥舞分解力场发出斑斓的色彩,与布林德韦尔第九师的其他军官一起大喊这个词。

“开火!“

士兵们立刻执行了命令。

城墙正在倒塌,巨大的怪物撕破了防线。布林德韦尔人知道自己即将全军覆没,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帝皇的名义攫取一些微薄的荣耀。纪律严明的齐射仍然刺向大敌,他们咆哮着、吟唱着的队伍成打、成百地倒下,但这远远不足以阻止如潮水般的敌人。

普雷斯托夫的声音消失了,消失在战吼和歌声中。他的激光手枪即将耗尽能量,他持剑的手臂酸痛并颤抖着。然而,他的精神已然无所畏惧。布林德韦尔人都在死去。突然有一个人,他指着天空,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一个嚎叫的异教徒用一把生锈的剑刺穿了他。

普雷斯托夫射杀了那个马根廷人,就那么一瞬间他也把目光转向天空。

他看到流星坠落。

马根廷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忙着屠杀布林德韦尔人。

普雷斯托夫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有一种存在,将被压在心底的希望释放出来。它穿过他的耳朵,抵达他的心脏,让心跳声像战鼓一样激昂。

马根廷人僵住了,他们感受到了和普雷斯托夫一样的感觉。

它就像一声霹雳,一阵钟声,一个男人的呐喊,一只熊的咆哮,一个女人的悲鸣。它就像所有这些的集合,但又不是这些。

湛蓝色的光像太阳升起时的灿烂光芒一样流淌,明亮得令人痛苦。普雷斯托夫不得不遮住眼睛。

他能听到从远方传来的战吼,声音令人难以置信的洪亮而深沉。光线渐渐暗去,普雷斯托夫以神圣的狂喜望向远方。

身穿盔甲的巨人正横扫异教徒的军队,长戟闪烁,爆弹齐鸣。

幸存的布林德韦尔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帝皇的死亡天使,人类帝国的守护者回应了他们的祈祷并将拯救他们。

群星仍在坠落,但开始降落到布林德韦尔人这边。

落在他们防线里的则是另外一群帝皇的仆人。他们穿着哑光的黑色甲壳甲,上面标有那个只存在于流言中的令人恐惧的印记:审判庭那独树一帜的的“Ⅰ”标志。

有一个人带领着他们,这个人让普雷斯托夫的血管里再一次充满了恐惧。那个一身华丽而威严的金色盔甲,携带刀剑与书籍,头戴一顶宽边帽的男人只可能是一种人:来自某个审判庭的审判官。

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眼睛湿润的男人。他就像一个打量着周围一切的内政部机仆。

普雷斯托夫的叙述变得结结巴巴。“那个人,”他说。“是你。”

伯克哈特点了点头。

“你就是那个……”

“处决了你们政委的人。“

敌人被击退了。银甲巨人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从未来过。其他新来的人也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审判庭接管了驻地的指挥权。这时普雷斯托夫听见政委在尖叫。

德罗卡斯特的背上有可怕的伤痕。政委在吼叫。这本身并不罕见。但他吼叫的内容与以往大不相同。他竟然在宣扬懦弱、毁灭和天启。

阿方斯·巴雷基斯审判官对于政委的言论极其不满。他认为需要一次公开示威来提醒其他人黄金王座的正义与怯懦的代价。

当审判官决定执行判决时,他大声谴责了政委。

“这个人,”他指着政委。“背弃了帝皇。他陷入了大敌的诡计。他的灵魂已然堕落,沾染了异端邪说的污秽。”

德罗卡斯特朝他的脚吐了口唾沫。

巴雷基斯厌恶地撇了撇嘴。“这个叛徒不配得到怜悯!他的灵魂被诅咒了。审视你们的内心,因为大敌一直在攻击我们的灵魂。蔑视它们并拒绝堕落者的异端邪说就是你们最好的盔甲。以人类之主授予我的神圣权力,我宣布你为异端。判决死刑。”

普雷斯托夫认为审判官会亲自执行判决。但并不是。审判官那瘦小的助手,举起一把爆弹手枪,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巴雷基斯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他宣称。

德罗卡斯特被处决后,幸存的军官被召集到指挥地堡开会。

幸存者寥寥无几。

另一位上尉奥哈拉在哭泣。普雷斯托夫不清楚他是因为震惊、恐惧还是其他原因。

审判官不在这里。

墙上的一块色斑不断吸引着普雷斯托夫。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只有光秃秃的混凝土墙壁,但只要他眯着眼睛就能看到银色。

该师的一名指挥官赛克斯将军正在大喊。“他会像杀死政委一样杀死我们。他们是因为我们打了败仗而来惩罚我们的。“

每个人都表达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变成暴躁的吵闹。普雷斯托夫则保持沉默。

一声枪响在房间里回荡,让房间归于寂静。赛克斯倒地身亡。

“我不需要懦夫。你们和你们的手下将继续服役,”审判官巴雷基斯说道。“这个世界将保持对黄金王座的忠诚”他指着普雷斯托夫和其他几个保持沉默的人。“除了这些些指定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出去。”

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布林德韦尔军官被拖出指挥所,他们面面相觑。审判官的目光定格在普雷斯托夫等人身上,凝视着,搜寻着。

他似乎对自己的发现很满意。审判官行天鹰礼。普雷斯托夫和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巴雷基斯黝黑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瞥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墙壁点了点头。

墙壁不再是空白的了。

一个人——不,不是一个凡人——站在那儿,全副武装。

布林德韦尔人跪倒在地。

帝皇那九位圣子的天使子嗣就站在他们面前。传承自神皇本人的神圣面庞布满疤痕。他的声音深沉而充满力量,比起在耳朵中听到的更多的在他们的胸膛里回荡。

“你们遇到了瘟疫之父和血腥不洁者的仆从,”巨人低声说。他在观察他们的反应。巨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短暂的微笑。“它们很难对付,但你们坚持住了。”

普雷斯托夫发现自己正试图确认这位天使是哪位帝皇圣子的子嗣。是圣吉列斯吗?还是狮王庄森?亦或是坚定不移的多恩?

巨人肩膀上的纹章没有给他任何提示。不像他们布林德韦尔人在盾牌上的复杂彩绘,它只显示了一本书和一把剑。普雷斯托夫刚想提问,天使就对他露出会心的微笑。

“你最好不要知道,”天使说。当银甲天使单膝跪下时,上尉倒抽一口凉气。阿斯塔特以一种快到肉眼看不见的流畅动作抽出一把巨大的剑。

被祝福的战士闭上眼睛。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像是某种誓言,一种重新立约的誓言。这些词漫长而古老,让人感到陌生。它们听起来像魔法,像希望,像愤怒,像音乐,像是最终的胜利。

巴雷基亚斯对他的助手说了些什么,那个眼睛湿润的男人则把它们写在了羊皮纸上。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和圣油的味道。普雷斯托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探入他的脑海。他在空气中感受到了思想、意象、行为,还有自豪感。他们正在接受圣洁的赐福。

普雷斯托夫可以听到其他天使的声音。阿斯塔特们的低沉嗓音构成了天籁般的合唱。

这是上尉听过的最美妙的事物。比他妻子的呼吸更美,比他女儿的笑声更美。

巨人说完了。他站起身,盔甲的伺服装置发出咆哮声。

“我是马孔修士,”他说。“你们见证了我的誓言。帝皇见证了我的誓言。而我们将赢得这场战争。”

仿佛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些话充满坚定,不容置疑。普雷斯托夫发自内心的相信,他甚至可以预见胜利的那一天,那一刻,仿佛就在明天。

马孔把他的剑举向空中。它刮到了天花板。

普雷斯托夫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重新鼓动起来。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仿佛他以及遗失了很久。他戳了戳它。感到刺痛。然后他回想起来。

这是他的坚定、信念和自豪感。将带领他通往胜利。

天使迈着迅速、稳健的步伐向前迈进。他无所畏惧。就和那些祷文中一样,不是吗?

至高无上的神皇,人类之主,在那一天确实说过:我创造了这些圣徒,这些死亡天使,他们是我的阿斯塔特修会,他们无所畏惧。

普雷斯托夫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敌人的枪炮击中了马孔的盔甲,但连盔甲上的油漆都没能刮掉。布林德韦尔人斗志昂扬,在世圣徒的无畏精神似乎感染了他们。

他们在一周前布林德韦尔人征服过的土地上战斗。尽管地图告诉他们确实如此,但是现在这些地方的土地被鲜血浸透,到处都长出了奇怪的植物。原来战场上的那些尸体已经毫无踪迹,只有泛着泡沫的水坑。

阿斯塔特的神圣的存在驱散了那些怪物的污秽。

他们能听到远处战斗的声音,那是爆弹枪的枪声,垂死的异教徒的尖叫,还有那些怪物的尖叫。

马孔对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下达了指令。他的话很简短,辅以利落的手势。但甚至在他说话之前,布林德韦尔人就已经冲了上去。

在他们的右翼有一群审判庭暴风兵。他们高效、沉默且致命。他们不对布林德韦尔人做任何指示,也没有任何交流。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机械神教的改造士兵,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类。

帝国军队在弥漫着硝烟、腐肉和鲜血味道的烟雾中战斗、流血、死亡,并一步步取得胜利。异教徒开始陷入混乱,他们的怪物盟友无法对抗马孔和他的银甲兄弟们。

在一个被烧毁的小镇废墟中,他们与肮脏的、独眼的东西战斗。在一片红色的原野上,他们面对深红色皮肤的长舌怪物和它们沾满鲜血的刀刃。长着翅膀的野兽在天空中拍打着翅膀,与帝国海军的闪电战斗机缠斗在一起。

一点一点,一米一米,帝国军队不断前进。银色圣徒,布林德维尔德人开始这样称呼他们,在大部队的最前方奋战,所有布林德韦尔人都能远远地看到他们。上尉和他的手下会在马孔修士的带领下进攻那些抵抗最为激烈的阵地,然后很快就不会有任何异教徒还活着。

在两天的时间里,帝国夺回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地区。

现在,和以前一样,只剩下那最后一座城市。

帝国军队势不可挡。异教徒分崩离析。马金特姆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还在敌人手中。布林德韦尔人已经把这场战役编入战史,连队的旗帜上新缝制了这场战役的名字。

这才是布林德韦尔人所追寻的荣耀。没有失败,没有退缩。他们以神皇的名义与他的圣徒并肩作战。没有帝国公民可以要求更多。

巨大的城墙再次在他们的视野中隐约可见,但已经和它过去的样子大相径庭。宏伟的砖墙现在像是疯子的画作一般脱离了现实中一切物理法则的束缚,布满了支离破碎的雕刻并慢慢融化。

看到这一幕,一些布林德韦尔人开始抽搐。但马孔的一个触摸或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回过神来。

最大的区别不在于被腐蚀的城墙。而是这一次大门已经敞开,门上的锁链已经断裂,就好像多恩的帝国之拳把它砸开了一样。敞开的大门后面是烈火与浓烟。

远处的城市中升起滚滚黑烟,暗示这一切都是银色圣徒的杰作。布林德韦尔第九师的士兵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他们的旗帜在身后骄傲地飘舞。军乐队演奏着行军曲。布林德韦尔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依然战意高昂。

马孔在门前拦住了他们。他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前方的战场腐败盛行,无生者在街上徘徊。但只要坚定对帝皇的信仰,你们就不会动摇。”

只有亲眼见识到城里的恐怖景象才明白他的警告有多么隐晦。

街道上爆发着激烈的枪战。他们前进的每一步都遭受着异教徒们的顽强抵抗。

异教徒们似乎陷入了某种宗教狂热之中以至于完全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他们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手指在扳机上痉挛性的抽动。这些曾经是不可侵犯的人类帝国的忠诚公民,现在沦为马根廷的卑劣叛徒,正在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我在那里看到了无法理解也不能回忆的事情。我不记得马孔的样子了。这很重要吗?”普雷斯托夫正处于疯狂的边缘,恐慌悄悄渗入他的语气,他的脸颊满是泪水。

伯克哈特的眼神变得严厉,不再有湿润的感觉了。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就像他胸前的徽记一样,坚定、冷酷、果断,这些东西都可以在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找到,但那里没有怜悯。他的工作不需要怜悯,帝国也不需要怜悯。这种情感应该被憎恨和蔑视。忠诚、信念和决心才是帝国所需要的。

“上尉,我需要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很重要。”

街道在燃烧。余烬在夜空中飘荡。激光枪噼啪作响,就像成千上万的干燥树枝折断时发出的声音。尖锐而可怕的叫声在废墟中回荡。

城市在燃烧。浓烟直冲云霄,遮蔽了群星。他不断收到捷报。帝国正在迈向最终的胜利。尽管无数布林德韦尔人和异教徒一同死去,但战争本就如此。

世界在燃烧。马金特姆将在正义之火中净化。在清除了那些异端的肮脏痕迹之后这颗星球将再次成为人类帝国的一部分。

普雷斯托夫只能想到这里,而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未来意味着什么。此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并为帝皇效命。明亮的激光束突然爆发让他的眼睛感到刺痛。普雷斯托夫右边的一名士兵阵亡了。

他们蜷缩在一些被毁坏的民居中,被马根廷人压制住。几分钟前他们跟丢了马孔,银色圣徒没作任何解释就消失在烟雾和黑暗中。

当普雷斯托夫小心翼翼地将头伸向他躲藏的砖墙边时,一串激光打了过来。他吓得退回墙后。当光弹击穿了一些脆弱的墙体时,他畏缩了一下。

“我们绕过去,”普雷斯托夫对阿尔伯特低声说。旗手点了点头。他们半蹲着从墙边绕了过去。幸运的是异教徒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离开,而是继续肆无忌惮地向砖墙开火。

离开了他们的银色圣徒,士兵们不再无所畏惧。战争的恐怖和他们的危险处境开始重新动摇他们的灵魂。他们现在只能靠自己来面对它们并保持勇气。

上尉从未经历过这种战斗。无论是故事中还是军务部手册里都没有提到过。他们之前在平原和森林里战斗过,但还从没在城市里战斗过。

砖灰渗入了他的毛孔,衣领摩擦着脖子。异教徒们安静下来,不再开火。

他们尖叫起来。

一些四足野兽从阴影中冲进了异教徒的队伍。

“异形!”阿尔伯特喊道。

布林德韦尔人一边竭力避免自己陷入恐慌一边开始后退。他们能通过空气中油腻的气味感受到那怪物的存在。它闻起来像是腐肉、鲜花和无数种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混合起来的味道。

“上尉,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士兵嘶哑的说道。

普雷斯托夫当机立断。“我们离开这儿。”

士兵们立刻执行了命令。

然而他们反而跑到了城市的更深处。

枪声在他们的头上扫过。他们所在的地方仿佛一个屠宰场。尸体像垃圾一样散落在街道上。广场上到处都是被刺穿的尸体,形成了一片可怕的森林。

最后的异教徒们驻守在环形分布的战壕和炮台里。在他们阵地的中央耸立着帝皇的雕像。它有战犬泰坦那么大,是普雷斯托夫见过的最大的东西之一。它原本应该提醒人们对帝国的赞美以及神皇的信仰。但马根廷人玷污了它。

现在它被涂上了华丽的油漆,刻有仪式性的刻线,涂有符文和印记,锁链和尸体滴着鲜血。它看起来十分痛苦。

普雷斯托夫的头也痛了起来。

布林德韦尔人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躲在一排排穿着审判庭黑色制服和布林德韦尔蓝色制服的尸体中,趴在他们倒下的地方。现在他们看起来像是在睡觉,打算在下一次进攻前稍作休息。普雷斯托夫仿佛看到了他认识的人们,他一生中认识的所有人。他的家人、亲人、朋友、农奴、贵族、富人和穷人,他们在死亡面前团结一致。所有人都将迎来黄金王座的光芒。

朝他们扫过来的激光是杂乱无章的。

他的眼睛感到灼烧般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就要跳出眼框,这打断了他的思绪。

上尉可以看出他的手下也受到了影响。他们的眼睛睁的死死的,脸色苍白而病态。

普雷斯托夫无法阻止他的膝盖颤抖。

他们准备好激光枪,继续前进。不自然的火焰在雕像脚下肆无忌惮地燃烧着。马根廷人正在用一些肮脏的语言吟唱。阴影随之舞动。

普雷斯托夫想转身对阿尔伯特下令。然而没有阿尔伯特的踪迹。他独自一人,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然后他看到一道银光。

死亡天使降临于此。

他们用自己的战吼来反驳异教徒。

“我即是帝皇之锤,”他们的剑在夜色中闪烁着纯洁的光芒。

异教徒开始尖叫。

“我即是帝皇之手。”爆弹枪咆哮着。

阴影退去。

“我即是帝皇最终之馈赠。”

他们人性的所有痕迹都因通讯失真而从他们的声音中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纯洁、正义与愤怒。

“我即是帝皇无情之铁拳。”

他们正在接近雕像,锤开炮台,撕毁被刺穿的尸体。火焰喷射器吹散了黑暗。

“我即是帝皇之枪芒。”

布林德韦尔人只能敬畏地看着银色圣徒歼灭马根廷人。

“我即是帝皇之剑刃。”

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空气中。

雕像裂开了。

某种大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发出一声呻吟,然后笑了起来。

普雷斯托夫头痛欲裂,眼前一阵眩晕。他跪倒在地。

他最后看到的是银色圣徒们,那些灰色的骑士,步履蹒跚的面对那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雕像在咆哮。圣徒们则用坚定儿荣耀的赞美诗回应。

普雷斯托夫现在只能看到自己沾满了灰尘和鲜血的双手。他不住的干呕了,视线变得模糊。他听到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仿佛在提醒他应该行动起来。

他的反胃变得更加强烈,恶心从内心深处冒出来,然后消失了。他感到附近的地面上有重物砸了过来。他把头转向右边,又开始觉得恶心。

一名阿斯塔特躺在他身边,盔甲碎裂,身体支离破碎。“马孔?”他结结巴巴地说。

巨人没有回应,但上尉发现他的盔甲与马孔不同,上面的纹章要简约一些。

普雷斯托夫挣扎着站起来,他找到了一把激光枪。这让他感觉很安心。

咆哮声越来越大,像许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发出的。

上尉抬起头。他立刻对这一行为感到后悔。

他所看到的是不可能的景象,是对现实的违背。雕像在移动、呻吟、咆哮、大笑。

当它的四肢弯曲时,碎裂的石头落了下来。

当一发炮弹击中它的肩膀时,它向后摇晃几下。雕像没有张嘴就发出惨叫。它指向黎曼鲁斯。肉色的绳索从地面冒出,缠绕在坦克上,剥落了一层层的装甲,像挤扁纸壳一样压碎了乘员舱。

就在雕像因此而分心的时候,银色圣徒们压了上去,挥舞着战锤和长剑。碎石随着攻击而不断脱落。

雕像的脸在变形、融化、流淌、滴落。帝皇严厉的面容曾以威严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神圣帝国,而现在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恶魔。前一瞬间还像是血泪,下一秒就变成紫色的液体从雕像口中流了出来。

烟雾从它的手上翻滚而出,凝固成一把带着倒刺,残忍无比的哀嚎之剑。它的第一次横扫就砍倒了两名阿斯塔特。但下一击就被其他圣徒敏捷地躲开。

尽管不抱什么希望,上尉还是用激光枪瞄准了雕像。他开火了。一道道璀璨的光束射向雕像,在石块上消散。

他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普雷斯托夫回过头。

是阿尔伯特。旗手头上的擦伤正在流血,面带微笑。他把旗帜插在倒下的阿斯塔特的臂弯处,并从一名死去的风暴兵手中捡起一把地狱枪。

每时每刻都有更多的布林德韦尔人和审判庭部队涌入广场。连绵不绝的火力使雕像摇摇晃晃地后退。

银色圣徒们抓住机会向前冲去,他们的头盔扬声器中传出憎恨大敌的赞美诗。

雕像向他们发出可怕的尖叫,击倒了白银圣徒们。随着雕像的前进,广场上回荡着可怕的笑声,就像泰坦的战争号角。士兵们狼狈地摔倒。雕像发出挑战的咆哮。

清澈而响亮的号角声回应了它。

“你觉得自己是英雄吗?”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冒了出来。伯克哈特第一次流露出感兴趣的语气。

普雷斯托夫摇了摇头。“不是。”他回答。

“很好。这里没有英雄的位置。”伯克哈特回应道。

烟雾中走出一架巨大的人形机甲,它的一只手握着一把发出蓝光的战锤,另一只手向雕像射出巨大的爆弹,射中的地方掉下来大量碎石。

雕像高举着剑大步向前,整个广场随之震动。它在冲向那台机甲的过程中撞开了一个天使。

然后它的剑掉在了地上。

机甲的战锤以普雷斯托夫难以想象的速度进行了三次挥击,击中雕像的声音震耳欲聋。

第四击折断了雕像的左臂,从断肢处飘出灰尘和昆虫。银色圣徒们饱受鼓舞,重新唱起放逐的颂歌。雕像继续前进,没有因失去手臂而气馁。

它的剃刀状手臂向前刺出的速度比机甲的格挡速度快几分之一秒。机油从破裂的液压系统中溢出。机甲的动作变得缓慢,然后停了下来。

雕像咧嘴一笑。绿色粘液的肥大液滴从它断裂的关节处滴落。它嘲弄般向机甲行礼。驾驶机甲的阿斯塔特没有反应。

士兵们一看到圣徒陷入劣势就冲了上去。人们涌向雕像,刺刀在黑暗中闪烁,激光从四面八方射出。

那怪物附身的雕像吃了一惊。银色圣徒冲在最前面。当雕像猛击脚下的蓝黑色人潮时,人们像蝼蚁一样死去。但他们依然在战斗,试图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为阿斯塔特们争取些许优势。

普雷斯托夫看到阿尔伯特摔倒在地,雕像的大理石脚踩了上去。他没有时间哀悼。不久之后等待他的也可能是同样的命运。

他突然发现自己与其中一位天使并肩作战。他的头盔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圣徒在雕像冲向他时短暂地行一个天鹰礼。雕像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拔出一把巨剑。

上尉无助地看着它高高举起的剑,他知道他最后的时刻到了。他的思绪闪回到他的家人,他们应该安全地在待在轨道上。他低声说出他们的名字,剑落了下来。

剑被挡住了。湛蓝色的剑刃挡住了它。盔甲的伺服装置发出咆哮,它的剑被抵了回去。雕像变得重心不稳。湛蓝色的战锤以闪电般的速度砸了过来,击碎了恶魔的笑容。

雕像向后倒去。剩下的阿斯塔特爬上去像机器一样精准的挥舞他们的武器,他们的盔甲在神圣的祈祷和赞美诗中闪闪发光。

当雕像开始破碎时,笼罩在马金特姆上的阴影褪去了。他们听到一声尖叫,低沉而充满复仇欲,在雕像化为尘埃之前在他们的脑袋中轰鸣。

普雷斯托夫喘着粗气。然后露出微笑。最后大笑起来。

他活下来了!他们胜利了!

银色圣徒们围成一圈,低头祈祷。他们没有收起武器。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他们的圣徒附近。有的人流下了喜悦的泪水,有的人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他们又叫又笑,互相拍着背,分享着此刻的幸福。没有人注意到阿斯塔特们的沉默,以及风暴兵们的沉默。

精疲力尽的普雷斯托夫一直等到圣徒们完成祈祷才走近。他们正摘下头盔,露出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很严肃。

“我们打赢了!”普雷斯托夫喊道。其中一个巨人转身面向他。“我们的战斗结束了,感谢帝皇。”上尉说道。

当动力武器被激活时,嗡嗡声划破了空气。风暴兵举起了地狱枪。银色圣徒眼中带着悲伤,低声说道:“还没有结束。”

“到这里就可以了,上尉。”伯克哈特说。

普雷斯托夫还没说完就泪流满面。“你们背叛了我们,”他低声说。“帝皇的天使攻击了我们。”

伯克哈特没有回答,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普雷斯托夫想杀了他。他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到他跳过桌子扼杀了审讯人的场景。但他只是坐在那儿颤抖着提了一个问题。“你们要如何处置我们?”

伯克哈特湿润的灰色眼睛盯着普雷斯托夫。“我不知道,”审讯人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们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伯克哈特起身去回应。当他回到办公桌前时,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个银色托盘,上面放着两件物品。他走得很拘谨,很正式。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无论如何,上尉,我很抱歉。”审讯人的语气充满真诚。

他感到船体正在颤抖。就像在向什么东西开火。他们受到攻击了吗?

舱壁滑到一边露出了隐藏的窗口。伯克哈特把一样东西递给普雷斯托夫。这是一枚勋章,按照布林德韦尔第九师的传统制作。

伯克哈特以熟练的演讲方式发言。“恭喜你,上尉。你让星界军、你的家园世界以及神圣帝皇感到骄傲。”

伯克哈特站起身,整了整外套,将另一件物品放到了丹尼尔·普雷斯托夫上尉的手中。这个物体让他感觉很熟悉。普雷斯托夫握住了它的橡胶手柄。他突然意识这是自己的激光手枪。

船体再次震动。现在普雷斯托夫可以从窗口看到明亮的光矛刺入虚空。他能听到下面几层甲板的空气呼啸而过的声音。穿着脏兮兮的蓝色制服的尸体从窗户前飘过。有些人还在抽搐。

伯克哈特向普雷斯托夫行了天鹰礼。他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房间。门在他身后嘶嘶地关上了。

审判庭的审讯人对守在门外的灰骑士点了点头。阿斯塔特微微点头向伯克哈特致意。他眼中的蓝色光芒因为遗憾而黯淡。

门后传来激光手枪发射时独特的嗖嗖声,接着是砰的一声。

伯克哈特的肩膀轻轻颤抖。


战锤40k灰骑士短篇小说《Witness》翻译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