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注意:本文纯属虚构)
第五十三回 时光
话说齐玲一曲唱尽,意犹在,又唱一首《兵车行》。琵琶声碎如秋叶,腔调哀婉似悲风。听罢,铁河以袖沾眼,点一点头,说道:“唉,历历在目,我如亲眼所见。”齐玲收了琵琶,眸子瞬了瞬,说道:“他是个贤人。”铁河问道:“他年纪几何?”齐玲道:“应该有四十多吧。”铁河道:“杜前辈有慈悲心,若能相见,谈上几句也好。”齐玲道:“现在定安,不知还为生计愁否。听人说,前辈年少时曾访仙问道,颇喜道法术数。你倒能与前辈聊上几句。”铁河揩干眼睑,说道:“算了,有缘相见吧。肚子饿了么,我热了饭菜来。”齐玲道:“是有些饿了。”铁河开门出去,望天上月明星稀,缕缕凉风呼呼,又听几声鸱鸮咕咕,进了厨房生火。他晚上已在码头吃过,齐玲在家吃的面饼,还剩三两个,就掰了作泡馍,以腌菜送下。吃过夜宵,他俩歇下来。
次日,天气炎热,走几步便汗湿衣襟。码头生意好,中午不避暑热,依旧上工。管事的见几位老翁气喘如牛,蹲在檐下纳凉,就要结账辞退。那几人好说歹说,终是拿钱走人。很快,管事的找来几个年轻小伙接替了他们。那些外村雇工搬得慢了,遭一顿训斥。而另几个同村的,可以慢慢来。铁河没偷懒,脚步稳健,气息均匀,只喝水流汗,引众人侧目。黄昏时分,热气退却,河边分外凉快。累了一天,大都没有胃口,铁河却饭量不减,吃得香。管事的得了一个好劳力,笑嘻嘻。铁河吃过饭,倚路边柳树歇下,远处缓来一辆拉货马车,只觉那驮马眼熟。待近前来,他两眉一展,想道:“竟是紫鬃飙!”当即过去拦下,行至紫鬃飙面前,抚其面,唤道:“好马儿。”紫鬃飙眨眨眼,流了泪,低嘶几回。马夫下车,用鞭子指着铁河喝道:“哪来的小子,快点让开!”铁河道:“这是我的坐骑。”马夫道:“放屁!这是我家郎君买来的好马!”铁河不理会,去解车轭。马夫阻拦,被推倒在地。他惧怕铁河气力,叫道:“来人呐!有人抢劫啊!”铁河骂道:“泼才!这马儿日行千里,反成驮马。”已扔了轭,正欲翻身上马,挨了管事的一棍。铁河纹丝不动,抓来棍子扔到河里。管事的大骇,望着两手血痕直哆嗦。同村几个雇工见状,不敢上前。外村几人自不帮忙,早躲起来。铁河骑上马背,随即两腿一夹,策马狂奔。紫鬃飙忽然返回,朝马夫撞去。铁河抓紧鬃毛向上提。紫鬃飙会意,收敛怒气,扬起两个前蹄,踏在马夫身边。那马夫惊呆了,坐在地上张着口。铁河道:“紫鬃飙,算了,我们回家。”紫鬃飙喘息不止,后腿一蹬,疾驰向南阳山。到了上山土路前,铁河问道:“雪鬃飙在哪?”紫鬃飙便跑起来。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树林。只见雪鬃飙仅剩头颅,几头野狼正啃食其腐烂躯体。铁河鼻子呼出一股气,仰天叹道:“自然罢了。”却不知哪来的无名火,厉声道:“若不是被抓,怎会遭此厄运!”旋即下马,打跑群狼,又回家告诉齐玲,拿来锄头,挖个大坑,将雪鬃飙深埋了。最后骑紫鬃飙回山,养在洞外。
第二天清晨,齐玲挎个竹篮,开门出了山洞,吹起口哨。紫鬃飙从林中小跑来,步子轻快。齐玲道:“来,我带你去洗洗。”紫鬃飙本有灵气,听懂了,站在齐玲身边,舔舔她脚背。齐玲腿往后躲,脚趾拨动几回,笑道:“调皮。”然后领它往山上走。红粉荷花迎旭日,绿叶轻摇托霜露。水皱才知泥沙底,素手轻拨脂凝冰。齐玲用竹篮舀水浇在紫鬃飙背上。这马儿打个抖,嘶几声。那娘子笑道:“叫你凉快凉快。”咯咯笑,又去摸藕。紫鬃飙躺在池子里,滚了三五圈,再上岸吃草。不多时,齐玲摘了一篮子藕,蹦蹦跳跳回到山洞。铁河正在煮面条,听到脚步声,说道:“玲儿,我送紫鬃飙回草原吧。”齐玲进去厨房,把藕放在墙角,说道:”还是留在山里吧。说起来没草原平坦宽敞,却到处是草。”铁河道:“好吧。就是别骑出去,叫人看了来抢。”齐玲道:“怕他来。正好揍人。”她攒紧拳头在面前晃了晃。铁河笑道:“没必要。说几句算了,你别犯蠢。”齐玲“哼”一声,笑道:“我才不去哩,没事找事么。”又看了锅,问道:“还没熟?”铁河道:“刚下去。”齐玲就洗了根藕,分给丈夫一半。铁河咬一口,说道:“脆的很,中午炒了吃,放蒜叶要得么。”齐玲道:“就放盐,下酒喝。”铁河放下藕,揭开锅盖,拿碗盛面,说道:“你个女儿家喝这么多酒干嘛?少喝些。”齐玲吃一大口藕,嚼着说道:“抠门。”伸手摸到丈夫屁股,用力一抓。铁河挺了腰,说道:“你呀,说你还不高兴。”齐玲叫道:“我就喝,我偏喝,你管我!”铁河道:“随你。”取来个装着腌菜丁的碗,用筷子夹了分在两个面碗里,又道:“吃面。”齐玲道:“腌菜多的给我。”铁河端起碗,递给妻子,说道:“快端去吃,等会烫手。”齐玲道:“煮得不错。”立即接过,去山洞里石桌边吃。铁河进来,见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就道:“穿鞋子来,地上凉,长茧子不好看哟。”齐玲道:“才不会呢。你给我穿我也不要。”铁河坐下来,说道:“愈发野蛮了,太惯你了。”齐玲抬起右腿搭在丈夫股上,瞪眼道:“你才知道呀。”笑着吃起面条。铁河摇摇头,再不多言。
早饭后,铁河扛着锄头,哼着小曲,走到之前垦了一点的地,往手上吐两口唾沫,一锄头下去,念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望远方层峦叠嶂,想象出一座泰山顶天而现,又掘开一块土,念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之后翻了一阵,正背到“决眦入归鸟”之际,一只白鸽扑棱棱棱飞来,落在铁河肩头。小郎君侧头看着鸽子,笑问道:“你难道也想一览众山小么?”却发现其足绑有一个小竹筒,就取下打开,捏出一卷红纸,展阅之,上书:“十五大婚,礼物随意。”角落附两列小字,是陆五味、陆五音。铁河笑道:“还说我小气,大哥你这大气得很。”随后收好,午饭时跟齐玲说了。齐玲笑个不停,说道:“大哥可以的。估计是觉得我俩会送的礼物小,纸张也小。”铁河道:“不至于。应是请了同辈人,没大操大办,有简单朴素之意吧。”齐玲含了颌,问道:“你说送什么?”铁河道:“我俩实在点,直接红包吧。至于其它礼物,我总不能送他补品。”齐玲道:“嗯,送酒壶吧,琉璃壶。”铁河道:“好婆娘,你舍得。”齐玲抱住丈夫胳膊,头依其肩,皱着嘴说道:“毕竟之前事情我还有歉意,贵点无妨。”铁河道:“好吧,明天去楚州看看。”齐玲亲了丈夫脸颊,笑道:“你最好了。”抱更紧。铁河咧嘴笑了。过了几天,晚饭时候,一名道士从天而落,双手奉上一张喜帖。铁河收下,要道士吃饭再行,道士推辞了,乘风而去。铁河回到桌边,说道:“奇了怪了,怎么这么正式了?”齐玲扒口饭,说道:“不会是请了什么大人物吧。”铁河道:“大哥何时成了势利眼?”打开一瞧,内容先写景起兴,再言时间地点,看得一句“拨冗光临”,无疑了。小郎君笑道:“玲儿说的对,是请了些权贵。”齐玲眯眼瞧着喜帖,笑道:“大哥这字不错。”铁河笑道:“飘了。”齐玲笑道:“还是去吧,毕竟答应了。”铁河收起喜帖,放入衣襟,说道:“好,先吃饭。”
十五那天,这夫妻俩换上体面衣裳,按时到场。竹云观张灯结彩,一派喜庆。陆五味穿着婚服,领几名新收弟子于门口迎接客人。他见老弟携妻前来,上前拱手笑道:“贤弟,一路劳顿。请。”抓住铁河腕子,往观里去,引到客房暂坐。铁河送上礼物,笑道:“大哥好酒,特送琉璃壶,不成敬意。”陆五味命人收下,笑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拘礼。贤弟稍坐,我去迎客来。”出去了。不一会,竹云观弟子端来干货茶水,也出去了。齐玲笑道:“我去看看新娘子。”铁河道:“有什么好看的。在这待着。”齐玲道:“人家想看嘛,坐在这多无聊。”铁河道:“刚进来时,我见一人瞪眼瞧着你,其法力不低,估计是大哥好友。”齐玲问道:“什么意思?”铁河道:“大哥认我这个贤弟,他们可不认。”齐玲道:“有什么关系哦,难道大哥为了什么劳什子脸面,连你这个结拜兄弟也不认。”铁河道:“当年随师父走江湖见得多了。尚未明朗,玲儿身份特殊,不可放松。”齐玲呷了热茶,说道:“好吧,我俩在这做雕塑。”铁河笑笑,喂妻子吃块绿豆糕。将近婚礼,卫辰通、王怀玉、李褐陆续到来。铁河问道:“高师兄呢?”卫辰通道:“游方去了。”铁河道:“高师兄与狐仙倒是潇洒。”齐玲一直看着李褐,叫人不自在。李褐问道:“我大姐她妹,你看我作甚?”齐玲指了自个眸子,反问:“姐夫,你被人打了么,怎么眼圈黑了?”铁河和卫辰通见王怀玉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当即笑了。李褐道:“没什么,睡晚了点。”王怀玉道:“总是熬夜,可不就这样么。”齐玲笑道:“我看呐,大姐得给姐夫补一补,这哪遭得住啊。”王怀玉怒视齐玲,叫道:“妹妹!”齐玲捂嘴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呀,你生什么气呀。多好的小郎君,憔悴得很,妹妹看了都替姐姐心疼。”王怀玉白了齐玲一眼,转而笑了。李褐早羞红了脸,低着头,恨不得钻到案几底下。铁河和卫辰通,一个点头,接着喝茶,一个摇头,继而轻轻叹口气。礼仪开始,门外弟子唤众人出去观看。只见陆五味背着陆五音进了大门,放在殿内。新娘戴个红帷帽,红襦衣绣金线花纹,着一条五彩羽毛裙。俩人先拜天地,再拜祖师,最后拜先师牌匾。礼毕,新娘子由几名女冠扶走。婚宴开,规格是一人一案。几名官员坐左侧,末尾几桌是竹云观几个骨干。右侧铁河打头,卫辰通第二,王怀玉第三,李褐与齐玲坐四和五,之后是新收弟子。院子里也坐满了。乐队吹拉弹唱,宾客吃喝聊天,一派喜庆景象。临近结束,那几个官员早回去,剩下众人大多醉了。陆五味要洞房,没喝太多,大略微醺。一个莽汉脱去上衣,光着膀子来到殿内,对齐玲说道:“你这个人怎么来了?当初杀,杀我观两百多人,竟还有脸来这喝酒。”齐玲见此人胳膊纹了两条龙,想着大喜日子,眼看案几,忍耐下了。铁河笑出一声。卫辰通捏紧嘴边酒杯,用力一磕,怒视之。王怀玉端坐,斜眼盯着那人。李褐知道些内情,放下手中鸡腿,握紧拳头。这莽汉表情僵住,喉结上下一动,又说道:“我……”被推倒在地。陆五味道:“这厮喝醉了,抬出去。”又拱手向齐玲说道:“弟妹,这人吃多了酒,别跟他计较。待他醒转,我带来给你赔罪。”齐玲不作声。许久,铁河拱手笑道:“大哥,天色不早,我与我妻先回去了。”之后走到齐玲面前,说道:“娘子,我们回家吧。”齐玲这才回应一声,与铁河瞬移走了。卫辰通道:“陆师兄,告辞了。”不待对方说话,乘雷离去。王怀玉也起身行至门口,说道:“阿褐,我们回山。”李褐道:“好。”俩人共御一剑,冲上夜空。陆五味气得跺脚,手指院子,左右扫动,吼道:“谁指使的!”一时鸦雀无声。
王怀玉携李褐到达南阳山,落在卫辰通身边。卫辰通拱手对齐玲说道:“齐娘子,陆师兄太过放肆,以后我自不理会他。齐娘子待我如胞弟,若竹云观来,我随叫随到!”齐玲道:“回去吧,我无妨碍。”卫辰通道:“好。铁师弟,我走了。”铁河拱手道:“再会。”齐玲也叉手行礼。卫辰通就回了雷泽。王怀玉过去拉着齐玲双手,说道:“妹妹,当时姐姐不好发作,你别怪姐姐。”齐玲道:“小事情,姐姐放心。”王怀玉道:“嗯。我也与卫师弟一般,若竹云观不依不饶,我带阿褐打扁他们。”齐玲道:“有姐姐这句话,妹妹舒服多了。”王怀玉道:“姐姐先回山了。”和李褐向对方行礼告辞,御剑飞走。铁河两手托着腰,望向北辰,笑道:“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齐玲道:“进屋吧。”开了门锁开了门,点上油灯倒水喝。铁河坐在石桌边,说道:“你难受骂我几句呗。”齐玲道:“我不难受,就有点委屈。”坐在丈夫身边。铁河道:“走,看星星去。”牵起妻子小手,大步走到门外,跳上巨石站着。小郎君指着一处天空,笑道:“玲儿你看,那几颗连起来像大饼。”齐玲顺着望去,说道:“按你这样看,哪里都是大饼。你别笑了,我心慌。”铁河道:“我不笑难道打他吗?哼!结个鸟!”齐玲道:“哎哟。声音小点。可能不是大哥的意思。”铁河道:“不是也是!他要发财就发财去呗,找我充什么面子!”齐玲笑了,拽着丈夫躺下来,脑袋枕他胳膊上。铁河道:“我X,石头怎么还这么烫!”齐玲道:“等会就凉了么,污言秽语。”铁河道:“搞得我吃一口鸟气,以后鸟都不用鸟他。”齐玲蹙眉道:“嘤……随便他,不说这个了。”铁河道:“他还又招了什么绿林好汉,一群强盗,净做坏事的,能修道吗?以为自己是世尊啊,无限复活,普度众生。”齐玲笑得欢,说道:“你怎比我还生气?小郎君不生气。”抬手搭在丈夫胸口,轻轻抚摸。铁河这才放松下来,说道:“不行,我明天找那鸟人消遣、消遣。不然咽不下这口气。”齐玲道:“你别打大,陆师兄,他还帮过我俩呢。”铁河道:“我又没说是他,就今天那厮。明天一起去,正好打发时间。”齐玲笑道:“你怎么跟个土匪一样。”铁河道:“我做土匪也做义匪,打家劫舍,劫富济贫。”齐玲道:“不行,辱没祖宗,后代也难从良。我倒是想你做大将军,我做将军夫人,我俩一起上阵杀敌,饮马北海,封狼居胥,多风光。”铁河大笑了会,说道:“我哪有这种才能。”齐玲坐起来,看着丈夫,一边比划一边兴奋地说道:“我觉得可以。阿河你这身板,进去就是当精锐培养。战时穿一身重甲,持盾拿锤,打几十个穿皮甲的不在话下,连法术都不用会的。要是骑铁马,以一当百。”铁河道:“那可不是么,一锤子一朵脑花。”齐玲双手捂嘴,嘻嘻笑,之后趴在丈夫身上,一动不动。过了会,她说道:“有蚊子。”铁河道:“这里不行。”齐玲道:“可以的,黑漆漆,谁看得见。”铁河道:“不行,我不行,进洞吧。走。”抱起妻子,进去山洞,关了门。只听得齐玲道:“没出息。”随后灯光灭了。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那厮拿了银子就想到要挨顿揍,却迟迟没等来,日子一久,便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这天傍晚,这厮肩膀搭着上衣,摇出柳巷,径往酒楼。刚进门,看到对高大男女,想跑,却两股战战,又双手把住大腿向上拔,可脚底似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铁河喝光碗里肉汤,说道:“娘子,我去去就来。”齐玲啃着排骨,点点头。小郎君大步走向那厮,连腰挟在腋下,带到巷子里。齐玲吃完饭,付了钱,出来见酒楼幡子上倒吊一人,当即捂嘴笑了。铁河走到齐玲身边,笑道:“你瞧,我都没打他。”齐玲道:“竟给他留了块布。”铁河道:“污了娘子眼睛多不好。”齐玲笑道:“算你体贴。走,再也不想来这了。”铁河笑道:“这里螃蟹不错,新鲜螃蟹捣碎蘸醋,配黄酒,真个好滋味。”齐玲走向个烧饼铺子,说道:“你什么时候好吃了?”铁河跟上,说道:“等秋天蟹黄出来,放些盐蒸了就行。”齐玲道:“还不如鱼脍。”铁河道:“我师父说,生河鲜不能多吃,会肚子疼。”齐玲道:“海鲜不一样么,我就要吃!”铁河挠挠头,再不言。他俩买了斤肉馅烧饼就回山了。至于幡子上那个莽汉,平日里便是个泼皮,婚宴那天是跟着朋友混进来的。陆五味理都不理,官差不理,这厮几个同伴更不敢施救。他坐在木柱上,次日天未亮才偷偷解绳下来。
齐玲出了口气,很是开心,织布时也哼着欢快小曲。铁河想着用锄头不知挖到何时,就买来曲犁,让紫鬃飙拉。一开始,马儿跑得快,后来知道剩力,如牛。一日,齐玲做好午饭带到田间,见紫鬃飙满身汗,铁河在树荫下乘凉,上前对丈夫说道:“你别给它累坏了。”放下篮子。铁河端起大碗,夹菜至饭上,吃一大口,说道:“我比它累呀,你瞧,草吃嫩的,还只吃尖。”齐玲看了笑道:“还真是。”取下头巾给丈夫擦汗。铁河咽下食物,说道:“吃饭呢,你别搞虚的。”齐玲裹好,说道:“我搞实的看你吃得消么。怎么才两亩地,不够吃呀。”铁河道:“我算过,我俩这饭量,二十亩吧。多买些肥肉炸猪油吃,油水足饭量就小些。”齐玲道:“以后生孩子了,又得垦。”铁河扒口饭吃下,说道:“我俩可以做生意吗?”齐玲道:“我俩这样,做不来。”铁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好有一笔压箱底的钱财。”齐玲道:“你不用,够我俩一生快活了。”铁河道:“存着,以备不时之需。”齐玲问道:“你是不是算到什么了?”铁河道:“我现在什么都算不出来,靠脑子转了。”齐玲又问:“失灵了?”铁河道:“在玉龙的时候就没用了。”齐玲道:“好吧,存着。我早上卖了布,得了些钱,晚上买肉吃。”铁河笑道:“红烧肉,捡些茱萸来,辣一辣。”齐玲道:“放大蒜么,味道肯定好。”铁河道:“可以,蒜末、姜末、葱花,啧。”又干几口饭。齐玲笑道:“诶,美得很。”望向树枝,叶子缝隙聚散,日光一闪一闪。铁河很快吃完午饭,倚树打盹。齐玲收拾碗筷,提起篮子,嘱咐道:“天热多喝水。”铁河道:“好嘞。”齐玲就离开了。
日暮,铁河脱去上衣,拿颈上黑布擦掉脸上汗,再给紫鬃飙卸轭。这马儿没甚倦意,撒开蹄子跑到溪流边喝水。铁河笑了笑,抬望晚霞。天边飞来一人,落在他背后,唤道:“贤弟。”铁河转过身,昂首看着陆五味,说道:“你来搞什么?”陆五味笑道:“贤弟还生气,大哥带酒来了。”说罢,提起酒坛子晃一晃。铁河道:“我没你这大哥。”陆五味道:“先前事情非我所愿,是下面瞎弄。”铁河前倾身子,说道:“不是你也是你。”陆五味道:“这样说没意思呀,伤感情啊。”铁河道:“反正算扯平了,你走吧。”走出几步被拦下。陆五味道:“贤弟,你是不知道啊,那天我洞房都不痛快。唉呀。”铁河忍不住笑道:“这个好,你搞不动关我什么事啊。”陆五味道:“大哥心中有愧。去年竹云观之战,已过去了,如今再提,很不恰当。我在这稽首了。”说完话,拱手作揖。铁河道:“你跪下都没用。”陆五味屈膝,吓得铁河赶紧扶住。铁河道:“老陆,你就是个油头。”陆五味道:“我观能有今日之威风,多亏贤弟相助。只是旁人议论,那些弟子耐不住,想找回面子。”铁河道:“我懂了,你贵为方丈,不能堕竹云观名声。”陆五味道:“我俩多好,直接说,就是这样。可我俩情义怎能说断就断。古有云,‘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多少年也断不掉的交情。怎舍得?”铁河道:“哦,你这样搞得我俩像偷情的。”陆五味大笑,说道:“我俩能如此亲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铁河笑道:“大哥脸皮之厚,如定安城墙。”陆五味道:“彼此、彼此。诶,老弟,一起去酒楼喝一顿,带上弟妹。”铁河道:“我家婆娘我可劝不动,你酒留下,就此别过。”陆五味道:“这,这。”铁河拿过酒坛,说道:“我俩交情是私交,她可是个暴脾气,指不定砍你。”陆五味略一思索,说道:“也好。告辞。”铁河拱手道:“就此别过。”陆五味用出乘风箓,消失在白光之中。
铁河回到山洞,在厨房外唤道:“玲儿,喝酒。”走进山洞里。齐玲正盛着红烧肉,说道:“马上好了。”不一会,端来肉,见碗里酒色清澈,问道:“哪买的?”铁河道:“大哥给的。”齐玲蹙眉道:“倒了。”铁河道:“人不行,礼可以,不喝白不喝。”齐玲道:“我喝了怕下毒。”坐在石凳上,又道:“一不做,二不休,再砍他竹云观一回。”铁河道:“对,这样才解气么。可你先前杀他这么多人,现在要名声了,肯定要找回来呀。”齐玲道:“让他来找,全剥光挂树上。”继而一笑,想道:“谁给我的台词,真受不了。”铁河道:“消消气,况且我和老陆是个人交情,你别多嘴就是。”齐玲呼口气,说道:“其实我早就没脾气了,随便他,结梁子就结吧。”铁河道:“娘子宽宏大量,为夫敬佩。来,干。”齐玲笑了一下,与郎君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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