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因扎尔：寂静风暴】第五章 第一节 个人翻译
巫灵造兽褪去了它的外壳，仿佛在剥掉一件被丢弃的长袍。盔甲和扭曲的肉块四散掉落在沙地上，原来的地方只留下了一片阴影：它源于缺失，而不是存在。在曾吞噬过贾因扎尔的黑暗中，一双如同绽放星光般眼眸的冰冷光芒仍在注视着她。
尖叫声仍然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怒火威胁着要挣脱贾因扎尔的最后一丝控制。她的愤怒是凯恩给与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它就像一条迫不及待想要进入狩猎的猎犬，拉直了绳子，在她的胸口中疯狂咆哮，唾沫横飞。
但放手与投降无异。愤怒将接受它对她的统治，再也不会被她的思想束缚住。否则，巫灵造兽就会杀了她，打碎将她的灵魂束缚在物质世界的屏障，其中的恶魔会大快朵颐她的灵魂。
随着一声尖啸，妖兽开始了攻击，它影子般的四肢形成了坚硬的刀片和长矛。
一个不可能的选择。
死亡与诅咒，或者被她最卑贱的情感所奴役。
但贾因扎尔选择了第三条路。
她下定了决心，怪物的啸叫化作一股能量的脉冲充满了她的身体，沿着她的四肢流动。她没有理会愤怒的诱惑，而是想起了阿苏曼那冷静、镇定的话语。她望着那头怪物，透过它的身影，其存在背后的影子怪物显露了出来。那个曾无比残忍、占有欲极强的血舞大师。
寂静死神从她的手中投出，像一颗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星辰。她也随战刃而动，双手高举毁灭之刃。
三分战刃击中了怪物，火焰和影子燃烧成一阵白光，将黑暗变成了飘落的苍白灰尘。贾因扎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她内心中的尖叫驱动着她的动作，毁灭之刃横扫着劈向战刃的打击点，引导凯恩技艺的并不是炽热的愤怒，而是冰冷的复仇。
黑暗被撕碎为无数细密的白点，如暴雪中的冰花。
黑焰化作了冰霜，爆响着穿过巫灵造兽的亚空间本质。在两名斗士接战的一霎那，毁灭之刃的打击把那个冰冷的幽灵砸成了针尖状的碎片，像雨点一样向外散落，丝毫不受两者冲锋的动量影响。贾因扎尔从黑焰和白色碎片组成的离散云雾中再次现身。
寂静死神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弯弧，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接住战刃，转身一挥，把毁灭之刃的刀尖直直指向维克特站立的阳台。黑暗之城的霸主低头凝视着凤凰领主，惊讶与难以控制的愤怒即使在面纱之下也展现得格外清楚。
欢呼声从她的左侧开始沸腾，很快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传遍了整个竞技场，直到成千上万兴奋的观众无一不在咆哮、高呼和尖叫。她没有从中得到丝毫乐趣。赤裸裸的欲望和奉承的浪潮太接近凯恩对贡品的渴望，她无法享受这样的感觉。
维克特显然不情不愿地开始用力鼓掌，他的下巴还在抽搐。在他的周围，大批谄媚者和随从们也在有节制地鼓掌，但他们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这名暴君身上，试图判断自己的反应是否恰当。
“给我曼西斯夫人，自由通行权和一艘船。” 贾因扎尔对维克特高声喊道，“把我的奖品给我，你答应过的。”
霸主维克特控制住了自己，他的凝视变成了一抹微笑。他环视了一下竞技场，盘算着从观众的反应中获利的最佳方式。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消失在了遮阳篷的阴影之中。
在一队梦魇剑客的护送下，贾因扎尔在宫殿中层的停机坪上见到了曼西斯夫人。这名前德拉肯还是和凤凰领主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铠甲，下面披着金属网甲，腰间挂着毒晶手枪和长剑。她的头发仍然是纯白色，用一条黑色的带子绑在脑后，表情阴郁而不安。
“这可能只是一个残酷的嘲弄，” 贾因扎尔环视了一圈二人周围全副武装的卫兵。“先给人希望再将其夺走，这会产生最强烈的绝望。维克特的典型做派。做好准备。”
“我不认为这会是他的计划，” 曼西斯说。“虽然他从不把自己的诺言当作一回事，但表现出高贵的宽宏大量会使他在群众中得到巨大的影响力。只要付出一个囚犯和一艘船的代价，以及几个对未来的真诚承诺，他就可以招募成千上万的叛逃者加入黑心阴谋团。”
“即使他输了？”
“你不懂霸主维克特的意思，” 曼西斯转向等候的船说道，“他从不会输，他只是改变了胜利的定义。”
贾因扎尔吸取了这句至理名言，跟着她走上了飞船的斜门。无论曼西斯怎么看待这件事，尽快离开黑暗之城总是最好的选择。
考虑到他们的目的地，贾因扎尔觉得这次计划外的科摩罗之旅甚至还不是去乌斯维的旅程中最为危险的部分。
“维克特当然不可能送我们一艘好船，” 曼西斯对她的同伴抱怨着。她的手不停地从一个控制杆移到另一个控制杆上，微调龙骨场的设置以过滤掉能量核心中断断续续的波动。这艘船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与她战斗，它和科摩罗的暴君一样满是敌意。它沿着网道快速行驶，与其说像是一艘船在波浪上滑行，不如说像是一只飞镖在弯道上哗啦划动。“他如果没让这艘船的人格核心这样刁难我们，我反而会感到惊讶呢。”
“某个舱室里有新鲜的血迹，” 贾因扎尔开口道。她只能站在狭小的驾驶舱门口，因为她的盔甲太沉重了，在这艘小船摇篮般的驾驶室里难以容身。“也许它曾经的主人不愿意让它离开。”
曼西斯摇了摇头，比起惊讶，她似乎更为欣赏这种行为。
“维克特！他在巫灵角斗赛中输掉了赌注，就命令他的战士去偷一艘船来支付他赌注的一部分……” 她一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他的“客人”就不禁浑身发抖。纠结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什么意义，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更为积极的方面——即她已经不再受暴君的控制了。
“从科摩罗出发已经四个周期了，我们在‘飞蛇线圈’中甩掉了维克特的最后一个眼线，现在只有空荡荡的网道和我们一艘船了。更糟糕的命运还在前方。”
“确实，” 贾因扎尔说，“我们即将面临其中之一。你知道我的目的。我们必须尽快到达乌斯维。任何一点延误都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曼西斯不情愿地让愚笨如猪的自动驾驶系统接管了控制。她拨开驾驶舱的网帘面对着凤凰领主，控制石发出的光芒给贾因扎尔盔甲上的黑色部分点缀上绿色和蓝色的斑点。
“这艘船做不到。我可不想开着这快要散架的破船从盲峰飞到冬塔。”
“冬塔已经不复存在了。维克特的人把它毁了。”
“我知道，谢谢提醒。”
“我想说的是，我们能在哪里找到一艘可从网道驶入恐惧之眼的舰船？”
“如果乌斯维藏在我认为的那个地方，我们需要的可能不止是一艘船。九头蛇之湾。我们至少需要三艘船来开启星门，还要一艘船在我们开门的时候守卫我们的安全。”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这样一支舰队？我没有什么可供支付的东西，而最近你同盟者的名单又缩短了。”
“我很清楚在哪里可以找到我们需要的舰队，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会同意。”
“生命中没有确定之事。” 凤凰领主说。
“除了死亡，” 曼西斯完成了这句格言。
贾因扎尔歪着头，觉得有点可笑。
“就连死亡也不是，曼西斯夫人。甚至死亡也是不确定的。”
他们又花了两个周期的时间在阴谋团控制区的外围网道中航行，穿过被遗弃的隧道和半隐藏的小径，在不同的出入口之间潜行，尽力避免被任何人发现。作为一名船长，曼西斯曾经精通这类操作，但她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体验过驾驶的感觉了。
这艘船也不愿意服从她的意愿，仿佛它在尽其微薄的力量来背叛她们的存在或拖延她们的旅程，这戏剧性地进一步恶化了本就困难的航行。曼西斯在连续两个周期的目标修正以及与这艘船愚笨易怒的人格核心持续斗争之后已经暴躁无比，她让贾因扎尔待在离控制室远一些的地方，以避免进一步的分心。
除了激活符文和控制水晶的昏暗光芒，她的周围只有孤独的黑暗。她在清醒和半清醒的状态之间徘徊，在网道中摸索着前进，几乎只能通过图表和方位导航作出判断。
这就是她人生的起点，为阴谋团提供最底层的服务，负责走私奴隶，灵魂和物质财富，并隐藏于霸主维克特的“贡品”追讨者们锐利的视线之外。当然，她每次工作都会秘密地贪下一笔抽成，直到她攒够钱雇了一个刺客杀掉尼德瑞斯德拉肯，然后夺权上位。
即使当上了德拉肯，她也没能摆脱悲惨的生活。她不得不在那些统治者和执政官们的一时兴起之间拾人牙慧，得亏她的运气、智慧和阴谋团内部错综复杂的支持与忠诚网络才让她生存了下来。
她是真生子（指黑暗灵族中由灵族人正常生育诞下的孩子，而非在培养仓或某些克隆技术中出生的人），这也许是她唯一的资本。真生子的身份赋予了她一定程度的地位，让她不至于永远都在卑微的工作上耗费人生。尽管在她出生之前，大部分旧贵族都被维克特的政变和大清洗所消灭了，但一些古老的血统仍然存在。至少在理论上，她是包括冬塔在内的大量资产的继承人。
现在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这就是自满总是换来背叛的证据。
不过，这又带来了另一条思路，阴暗的算计在她半梦半醒的头脑中如波涛般起伏着。她有亏欠贾因扎尔什么吗？并没有。凤凰领主确实把她从维克特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但这只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她们之间的交易是平等互惠的，而在曼西斯看来，凤凰领主已经履行了她那一侧的交易，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在权力的天平上，曼西斯现在反而是掌握资本的那一方了——贾因扎尔需要她的服务和知识，但作为回报，她现在能提供的只有危险和潜在的死亡。尽管凤凰领主的判断是正确的，曼西斯已经失去了她在科摩罗的全部影响力，但还有其他人可能会成为她的盟友——正是她将要招募来帮助贾因扎尔的那些人。为什么她不把“寂静风暴”从交易中剔除，并直接雇佣他们为自己服务，而是甘愿充当第三方呢？
曼西斯迷失在这一连串的思量中，只模糊地听到了低低的开门声。她从困倦中抬起头来，发现贾因扎尔正站在门口。她拿着寂静死神，黑焰舔舐着她举起的拳头，毁灭之剑被握在她的另一只手中。
“怎么了……？” 曼西斯眨着眼睛，试图适应从走廊中射入的光线。
“你的想法泄露了。” 凤凰领主踏进驾驶舱。毁灭之刃离曼西斯的喉咙只有一丈之遥。她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在她的皮肤上噼啪流动，她的头发因武器释放的静电而不断颤抖。
“我不明白。”
“黑暗灵族阻碍了他们灵能潜力的发展，让它枯萎，以免吸引永恒大敌的注意。但它仍然存在。我是凤凰领主——那些近在咫尺的灵魂被我尽收眼底。这艘船是一个放大器，会与你的欲望共鸣。”
曼西斯咽了口唾沫，把目光从毁灭之刃的光芒上移开。她直视着凤凰领主，知道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不能抵抗这些想法，只能跟随我的本性。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但你还是选择了我的伴行。”
“我会给你回报和更多其它的东西，足以酬谢你提供的协助和带我去乌斯维路上的一切服务。我可能没有物质财富，但我见过很多东西，走过很多黑暗的路。这就是你的报酬。我会告诉你财宝，金库，神器，知识，魔符和隐藏通道的位置，它们世世代代不为你的同胞所知。”
“再多说一些。”
凤凰领主摇了摇头，抽出毁灭之刃。与寂静死神上类似的黑焰攀过她的全身，仿佛吞噬了整个房间的光明，只留下两枚红宝石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记好了：你不能毁灭我。维克特以为他找到了控制我或终结我存在的方法，但他失败了。无论你认为自己有多大的力量，都无法战胜凯恩的赐福和阿苏焉的意志。我即是女妖，而末日即将来临。背叛我，你必死无疑。无论你逃得多远，藏得多好，你都不可能逃过我忿怒的制裁。”
曼西斯缩在驾驶篮里，她的皮肤因恐惧而蠕动。她仿佛闻到了香炉里的烟味，闻到了温热鲜血的金属味——这些她非常熟悉的气味现在使她想要作呕。自她最早的记忆开始，她就意识到有一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在觊觎她的灵魂，所以她一生都像她的同胞一样，以别人的灵魂为食，从她的受害者身上榨取精致的恐惧与痛苦，以代替她自己的本质，让别人帮她抵挡那样的命运。
而现在，她注视着的是一双比“渴望的祂”还要古老的眼睛，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无情死神，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曼西斯推入永恒大敌的诅咒怀抱。
黑焰熄灭了，贾因扎尔站在门口，她的身影在火光前仿佛一道身穿精致铠甲的阴影，仅此而已。
“我们意见一致吗？”
曼西斯点了点头，因为过度恐惧甚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贾因扎尔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仿佛有新鲜空气流入房间一般，曼西斯感觉自己终于能呼吸了。她勉强舔了舔嘴唇，颤抖着双手，回到了她的驾驶工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