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新艳秋之【貂蝉】
【貂蝉】这个戏是“王家门”出来的弟子门人都必学必演的剧目之一，情节紧凑，歌舞并重。新艳秋最早于民国十八年秋在天津天昇戏院演出过此剧，成为最早演出【貂蝉】的王门弟子之一，此后该剧一直是新艳秋的保留剧目。新艳秋虽然从王瑶卿处学来此剧，但唱念做舞一切路数皆依照程派艺术风格来演绎，故而这个戏也算是新艳秋有自己独特风格的新编本戏之一。只是新艳秋所演程派剧目繁多，且其他新编本戏也很精彩，加上此戏其他王门弟子也常演出，因此造成新艳秋的程派路数的【貂蝉】一直没有引起足够关注。
据王老师讲，当年新艳秋贴演【貂蝉】，每贴必爆满。剧评家曾赞曰:“此剧以衽席为战场，以脂粉为甲胄，以盼睐为戈矛，以颦笑为弓矢……演此事迹最精彩者唯有新艳秋艺员——新艳秋艺员绝世聪慧，一颦一笑一喜一怒极具古典美人身份”，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全剧共25场，唱腔有西皮原板，南梆子，慢板，快板等，舞蹈则有舞袖、舞剑和朱干玉戚之舞。
新艳秋在二十年代末开始极力模仿程砚秋，曾先后得王瑶卿、胡铁芬、王又筌、郭仲衡等人的指导（曹先生讲过，程先生的琴师胡铁芬指点过王子祥，但是程艳秋与胡铁芬有过约定，不许将自己研究的新腔传授别人，但胡先生实在抹不开齐如山等人的面子，就给新艳秋的哥哥琴师王子祥予以了一些指点。程先生知道后非常不满意，在民国十八年去上海和汉口演出毕，与管事梁华亭一起借包银问题对胡铁芬进行了敲打，只付了300元，当时双方虽然闹得很僵但没有翻脸。但是回北平后胡就要辞职不干了，胡铁芬的老师、程剧团的三弦锡子刚也要一同辞班。程先生以为他们在要挟自己，也上来倔脾气，要解散鸣和社从此不再唱戏，此事传出后竟被添油加醋，说是因为新艳秋拆台程艳秋唱不下去了。后来郭仲衡王又荃从中斡旋，双方暂时消气重新合作。但过一段时间郭仲衡也因为包银及帮助新艳秋等事与程艳秋梁华亭闹翻（起因是四封匿名信)，与钟某某等人离开了程专门去帮新艳秋，后来王又荃等对程和梁对郭的做法不满，也相继离开鸣和社，辅佐新艳秋以出这口气。因此胡铁芬与程先生的矛盾只是所谓鸣和社倒戈事件前社内矛盾重重的冰山一角。再后来还有程先生去欧洲后章遏云聘请胡铁芬教戏，章为防新艳秋还与胡铁芬订立合同不许胡再傍他人的一系列内幕。王老师听曹先生和吴先生都谈过此事的实情。现在对所谓鸣和社倒戈事件，都以丁秉鐩【菊坛旧闻录】和章遏云等人的回忆录所写的内容作为信史，说新艳秋花重金买通王又筌弄了程的不少本子云云，其实很多人对里边的这些内幕并不了解。那些年当事人没一个人替新艳秋说明一下实情，而新艳秋也是糊里糊涂的背了这么一口大锅，成为了传言中让程先生差点儿唱不了戏的主要的罪魁祸首，唉，现在想起这些事，只能发一声叹息，我已把王老师谈此事的详细经过写了出来，适时发布。
再接着谈新艳秋的【貂蝉】，这里顺便说说李世济老师的改革。总有人说李世济和唐在炘夫妇“离经叛道”，对程派唱腔和伴奏进行改动。其实李唐二人的改革，也是为了适应时代发展和观众的审美变化，他们这种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非常符合程先生的艺术思想的。程先生从欧洲考察戏剧回国后，曾立志对传统戏曲进行改革，他以【春闺梦】【孔雀东南飞】【汾河湾】三个剧目为实验剧目，做了不少大胆和有益的尝试，在当时也引起了保守派的指摘和反对，其中不乏“”m党”里的成员。因此可以说李唐夫妇的这些改革依然延续着程派艺术的改革精神。其实在过去乃至现在，票房依然是检验演员艺术成就的重要标准之一，如果你的艺术再高雅再传统，没人看卖不出票，那也产生不了影响力，也不能说是非常成功的。你们可能想不到，学程亦步亦趋的新艳秋先生，早年为了迎合观众争取票房，也大胆进行了改革尝试。在【貂蝉】一剧中的末场，新艳秋唱完快板“脱却裙衫舞衣现，款摆金莲似天仙。织就霓裳随身转，要显歌舞在宴前。朱干玉戚方位按，庆贺夫妻再团圆”后，设计了三场舞蹈——朱干玉戚之舞和袖舞、剑舞。而且选用了十三种中外乐器，演奏不同的乐曲。新艳秋本来体态就袅娜娉婷，且幼功扎实，身段经过梅先生王先生这些大师的精心传授，因此舞姿曼妙动人。更为可赞的是，为了让舞姿更加优美，新艳秋还与杜丽云一起去开明舞场观摩舞星们的表演，经王瑶卿指点吸收到了貂蝉的古典舞中，别开生面。因此她和杜丽云分别演出【貂蝉】时，当时著名舞星张丽丽、于碧澄等人都来买票观摩。
著名剧作家、为新艳秋编写过新剧【娄妃】的蔡天囚先生观看了新艳秋的【貂蝉】后，曾作诗一首表示赞赏:
宇宙精灵钟女子，
能将身手弄英雄。
黄金未铸貂蝉像，
辜负连环第一功。
看了新艳秋先生大胆的创新，那些嘲笑李世济唐在炘两位老师改革程派的人，应该有新的认识了吧。对了，解释一下“朱干玉戚”，就是一种用羽毛装饰的小玉斧头和小盾牌，过去大概是一种礼器，曾有专门的朱干玉戚之舞。
凝律馆主
酷暑时节于闪电湖畔
2022·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