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所下的雪


即使我的家乡位于华北地区,那里冬天也不常下雪,就算偶尔下了一场,也并不会下得很大,所以我们这里的孩子,见到下雪依旧会十分兴奋。有些南方同志问:你们北方人对于下雪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吗?这实在是刻板印象。
高中这几年的冬天,每次下雪我们就会开始期待,等到下课铃响便跃出门去。打雪仗,堆雪人,那是普通的玩法,我们更愿意的是拢一大把雪,趁人不注意一下子从他的后脖颈塞到他的衣服里。一大把握得实实的雪加上突然的惊吓,那自然是及冰凉的,在这之后我们便处处小心,防止遭到“打击报复”。
玩这种游戏要找玩得起的人玩,我们班有个同学,几乎每次和他开玩笑他都会生气,当然并不仅限于往脖子里灌雪这种事。和这种人相处多无趣!
当然,我有时候也愿意捏个小雪人摆在桌面上,细心地用卫生纸吸去它流下来的水,等到最后嫌弃它把桌子弄得湿一大片,扔到一次性纸杯里任它自生自灭(我们几乎每人都有几个一次性纸杯储备着,平常用来泡咖啡提神),杯子里最后剩下的半杯水还会保存半天再扔。
高二时,一次下雪后上体育课,篮球场及其滑,投球不准,于是每个打球的男生都转而加入到我们踢足球的队伍之中。几乎整个班的男生都在满是踩实的雪的的球场上踢足球,那自然是及其壮观的,况且体育老师也会加入进来填补空缺。好玩极了!一群充满朝气的男孩子,叫喊着、笑着、闹着,因为刹不住脚撞到一起,这位被撞飞了出去、这位屹立不倒、这两位倒在地上双腿还在不停的踢蹬着抢球。没有什么规则,也不太在意出没出界。那是我高中少有的快乐时光。
后来,后来就不行了。时间不断流逝,男孩子们去练体的走了、学播音的走了、单招的走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发现,班里的人不如原来的一半了。前些天下雪后上体育课,我们又进行了一场“雪地足球”。依旧是全班男生一起上场,但人却明显的少了。那天自然也是很开心的,但心里总有种软软的感觉:那些人走了,之后一定还会有人离开,自然是没法一起走过三年了,班里的人走了又走,座位也调了又调,某天突然发现原本些许拥挤的教室变得十分空旷了,以后会更空吗。当然,就算和剩下的同学一起坚持完剩下的高三,高考完之后也会各奔东西的吧,以后的某一天在街头遇见还会互相认出来吗,会像以前一样笑着打招呼吗,我不知道。初中也是一样,毕业时说着“时光不老我们不散”的空话,现在遇见却仿佛陌生人一样了。他们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应该不是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互相不理了,我也不知道......哦,抱歉,说了这么影响心情的话,我们来说些别的,我来想想......
一次雪后,我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围的学生结伴走着,喧闹无比,让我有些心烦。踏着被数百人踩过的脏污的雪,觉得格格不入。我仿佛是身处在黄蜂巢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嗡嗡声,有千万只黄蜂在我身上爬来爬去;仿佛我是平地上的一块腐肉,被许多绿头苍蝇围绕着,却动也动不了。
回宿舍时间还很充裕,我打算小小的绕个远,便转到了一条没人走过的小路,那些柔软的雪,没有被人踏过,它落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静静的铺在这条小路上,几株细弱的枯草从雪地下伸出来,枯黄与结白相呼应,并不突兀。我踏上去,它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好听,明明只是隔了几步远,却感觉外面的嘈杂声音小了许多,几乎听不见了。我不禁心情愉悦起来,回头看看我留下的脚印,像是一只小小麻雀蹦跳在自己的领地留下的痕迹,我拥有这条小路的上的雪地,这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独属于我的一方小天地。
那几天我正在逃避着什么,这次忙里偷闲属实是对我的极大的恩惠。
